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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对“汗血马”的最早记录是在2000年前的西汉,汉初白登之战时,汉高祖刘邦率30万大军被匈奴骑兵所困,凶悍勇猛的匈奴骑兵给汉高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而当时,汗血宝马正是匈奴骑兵的重要坐骑。 汉武帝元景四年(公元前113年)秋,有个名叫“暴利长”的敦煌囚徒,在当地捕得一匹汗血宝马献给汉武帝。汉武帝得到此马后,心喜若狂,称其为"天马"。并作歌咏之,歌曰:“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 仅有一匹千里马不能改变国内马的品质,为夺取大量“汗血马”,中国西汉政权与当时西域的大宛国发生过两次血腥战争。 最初,汉武帝派百余人的使团,带着一具用纯金制作的马前去大宛国,希望以重礼换回大宛马的种马。来到大宛国首府贰师城(今土库曼斯坦阿斯哈巴特城)后,大宛国王也许是爱马心切,也许是从军事方面考虑(因为在西域用兵以骑兵为主,而良马是骑兵战斗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不肯以大宛马换汉朝的金马。汉使归国途中金马在大宛国境内被劫,汉使被杀害。汉武帝大怒,遂作出武力夺取汗血宝马的决定。 公元前104年汉武帝命李广利率领骑兵数万人,行军4000余公里,到达大宛边境城市郁城,但初战不利,未能攻下大宛国,只好退回敦煌,回来时人马只剩下十分之一二。3年后,汉武帝再次命李广利率军远征,带兵6万人,马3万匹,牛10万头,还带了两名相马专家前去大宛国。此时大宛国发生政变,与汉军议和,允许汉军自行选马,并约定以后每年大宛向汉朝选送两匹良马。汉军选良马数十匹,中等以下公母马3000匹。经过长途跋涉,到达玉门关时仅余汗血马1000多匹。 汗血马体形好、善解人意、快速、耐力好,适于长途行军,非常适合用作军马。引进了“汗血马”的汉朝骑兵,果然战斗力大增。甚至还发生了这样的故事:汉军与外军作战中,一只部队全部由汗血马上阵,敌方人数众多,刮目相看。久经训养的汗血马,认为这是表演的舞台,作起舞步表演。对方用的是矮小的蒙古马,见汗血马高大、清细、勃发,以为是一种奇特的动物,不战自退。 汗血马从汉朝进入我国一直到元朝,曾兴盛上千年,但是为什么后来消失无踪。从史料看,当时,引进的汗血马数量相当大,雌雄比例也比较适中,进行繁殖是可行的。但是由于中国的地方马种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任何引入马种,都走了以下的模式:引种——杂交——改良——回交——消失。在这一过程中,“汗血马”因自身的缺点而造成后人的弃用也是很重要的原因。汗血马虽然速度较快,但是它体形纤细,相对说起来负重能力不强,在古代冷兵器时代,士兵骑马作战,身批甲胄、手提兵器,总重相当大,更愿意选择粗壮的马匹。并且由于马具的原因,汗血马不能驾辕,而粗壮的蒙古马则无此劣势,最后几乎所有从中亚、西亚引入的种马都归于消亡。 2007年7月,在中国百姓视野中消失了千年的梦幻之马“汗血宝马”——阿赫达什(宝石之意),从它的故乡中亚土库曼斯坦,由空中穿越古丝绸之路,来到中国。这匹马是土库曼斯坦总统作为中土和平友好的象征赠送给我国领导人的。 说起“阿赫达什”的血统,可真是不一般:他的祖先曾是苏军著名元帅朱可夫的坐骑。朱可夫骑着它在乌克兰打败德军名帅曼施坦因,骑着它参加过解放柏林的入城式。 “宝石"的系谱表明,它的先辈都曾被收录在名马档案,"宝石"爷爷的爷爷曾获得20世纪60年代奥运会马术比赛盛装舞步的冠军。显赫的出身注定了它的不平凡,1996年"宝石"刚两岁时,在平地上1000米的奔跑纪录就达到了1分12秒4。正是极快的奔跑速度和良好的耐力,使得汗血宝马成为世界级名马,当今世界上速度最快的纯血马体内就有它的基因。目前国际市场上,汗血宝马的售价十分昂贵,通常每匹几十万美元,有的身价甚至高达1千万美元。 土库曼斯坦驻华大使卡瑟莫夫在接受采访时指出,"土库曼人将马视作亲人对待,并只送给最好的朋友"。他表示,送给中国的这匹马将成为“土中两国和两国人民友谊的象征”。 《汉书》记载,大宛国贰师城附近有一座高山,山上生有野马,奔跃如飞,无法捕捉。大宛国人春天晚上把五色母马放在山下。野马与母马交配了,生下来就是汗血宝马,肩上出汗时殷红如血,胁如插翅,日行千里。“汗血马”这种活在史书上的传奇之马,在消失了2000年后,"奇迹"般地出现在中国公众面前。 最新发现 日本马匹研究人员清水隼人在东京大学举行的马匹研究会议上,宣称他在中国新疆天山附近发现“汗血宝马”。从他所提供的照片可以发现,那匹被称为“汗血马”的肩膀处确实流出鲜血一样的液体。据清水介绍,那匹马在高速疾跑后,肩膀位置慢慢鼓起,并流出像鲜血的汗水。这与中国汉代司马迁所著《史记》中记载,"汗血宝马"不但能日行千里,更会从肩膀附近位置流出像血一样的汗液极为吻合。此言一出,一时中日两国的专家学者、新闻媒体议论纷纷。 其实“汗血马”从未消失,只是在中国很少见到而已。在土库曼斯坦和俄罗斯都保存有比较大的种群数量,总数在两千匹以上。不过在当地所谓的“汗血马”被称为阿哈马,全称为阿哈尔捷金马。这种马是土库曼斯坦的两大国宝之一。 1951年,我国为了改良骑兵部队的马匹,曾从前苏联引进种马,其中包括52匹阿哈马。这群阿哈马饲养在内蒙古锡林格勒盟的种马场。可惜,当时未能建立完整的谱系管理制度,引进的阿哈马自然繁殖并与当地的国产马进行了杂交。虽然这样做可以改良国产马的品质,但不可避免的造成了阿哈马的退化,短短几十年后,我们在内蒙古锡林格勒盟已经见不到阿哈马了。 素有“腾昆仑,历西极”之美誉的伊犁是天马的故乡。据史书上说,汉武帝时外国曾进献乌孙马,武帝见此马神俊挺拔,便赐名“天马”;后来又有人进贡了西域大宛的汗血马(据说这种马出的汗是血红色的),于是他又将乌孙马更名为“西极马”,而称汗血马为“天马”。这里所说的“天马”、“西极马”都是伊犁哈萨克马的先祖。伊犁马外貌俊秀,体格魁伟,抗病力强,是我国培育的优良马种之一。 新疆有首民歌中就唱道:“骑马要骑伊犁马”。伊犁马外表清秀灵活,眼大眸明、头颈高昂、耳小而灵敏、四肢强健有力,步履稳健,并且全身披着闪光的枣骝色的细毛。人骑在这种高头大马上,真是神气十足。伊犁马不仅有若人喜爱的外表,而且有跑得飞快、拉得货物多的特点。据测定,伊犁马跑1000米,只用1分15秒4。伊犁马还是泌乳产肉的良马,其成年马除供幼驹哺乳外,每日还可挤乳6-7公斤。除此之外,伊犁天马的马肉味道较于其它马肉鲜美,可加工制成人人爱吃的熏马肠.伊犁的伊宁马鞍也随着“天马”名闻遐迩,它是由鞍架、皮具制作和雕刻、镶嵌等几个工艺组成,是一件精美绝伦工艺品。 解惑宝马 “流汗如血”,是伤气,是寄生虫,还是视觉误差? 传说中汗血马颈部上方流的汗像鲜血一样。记者向新疆农业大学努尔江教授问及此事时,他很吃惊:“阿哈马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骑兵马,解放后新疆曾引进过许多匹,但我从没听说过它流的汗像鲜血一样,更没有亲眼见过。” 马在高速奔跑时体内血液温度可以达到45℃到46℃,但它头部温度却恒定在与平时一样40℃左右。据此,有关动物专家猜测:汗血马毛细而密,这表明它的毛细血管非常发达,在高速奔跑之后,随着血液增加5℃左右,少量红色血浆从细小的毛孔中渗出也是极有可能的。 但王铁权研究员说,阿哈马“流汗如血”只是极个别的现象。据说外国专家都曾对汗血马的“汗血”现象进行过考察,认为“汗血”现象是受到寄生虫的影响。清朝人德效在《班固所修前汉书》一书中解释:说穿了,这只不过是马病所致,即一种钻入马皮内的寄生虫,这种寄生虫尤其喜欢寄生于马的臀部和背部,马皮在两个小时之内就会出现往外渗血的小包。传说,土库曼斯坦有一条神秘的河,凡是喝过这里河水的马在疾速奔跑之后都会流汗如血,如今这条河却无从寻找。这种“寄生虫”到底是何方神圣现在也无人知晓。对此,有些学者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南京农业大学郑亦辉教授认为,“寄生虫说”很难成立。如果是寄生虫引起了汗血宝马流汗如血,那它为什么不随时流汗如血,而偏在疾速奔跑之后流?中国农业大学教授刘少伯在50年代、60年代、90年代曾多次到新疆专门对中亚马种进行饲养、驯化等方面的考察,他说:“马汗一般是白色的,呈泡沫状,不可能像血一样。” 郑亦辉教授提出了一种猜测:流汗如血仅仅是一种文学上的形容。马出汗时往往先潮后湿,对于枣红色或栗色毛的马,出汗后局部颜色会显得更加鲜艳,给人感觉是在流血,而马肩膀和脖子是汗腺发达的地方,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汗血宝马在疾速奔跑后肩膀和脖子流出像血一样鲜红的汗。 汗血马日行千里? 为什么汗血马能够成为一种世界名马?王铁权说,在土库曼斯坦,马匹数量不多,但有丰富的牧草及粮食饲马,是一种技术含量高的集约饲养方式,并按马质进行个体骑乘训练。在中亚养马是一个精细个体管理,而蒙古马的管理,是一种半野生的粗放饲养方式。 据记载,汗血马能够日行4000公里。许多专家对此质疑。郑亦辉教授说,即使古代计程单位是今天的十分之一,马一天跑400公里,在今天看来也是不可能的。 刘少伯教授认为,“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只是传说。一般的马只能日行150公里左右,最多日行200多公里。中国古代利用快马传递军事信息的驿站,号称“五百里加急”,恐怕最长的驿站也没有250公里。 现在公认,速度最快的马是纯血马,1分钟能跑1000米,但这样的速度只能在训练场或赛马场坚持一两分钟,时间一长,马就可能累死。汗血马奔跑速度较快,跑完1000米仅需1分零5秒,并且此马体态十分优美,精神饱足。 对现代人来说,汗血宝马只是史书上的一种传奇,但世界各国的研究者都试图重新发现或培育出新的“汗血宝马”,利用原有阿哈马种速度快、体质好等优点与别的马杂交,生产出良种赛马。新疆野马饲养繁殖中心的动物专家就提出用野公马与本地的哈萨克母马进行杂交,获得新的马种培育出“汗血宝马”,但因缺少科研经费,这一计划至今仍无法实施。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不得不说的赤兔马 提到马,不得不说说赤免,作为关二哥的民间形象,赤兔马和偃月刀无疑是最为称道的。 白马,文津的蹄印,五关和黄河渡口的骏影,长沙的嘶鸣,樊城的驰骋! “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赤兔马一直是好马的代表。《三国志》中有关赤兔马的记载,但是何以称为赤兔马却没说。于是,后人就认为,“赤”是说其毛色,“兔”是跑得快如兔子。其实这是误解。 自古以来,人们就对各类动物赋予了某种精神和品格。兔子在人们心目中是怯懦、弱小的象征,虽然它跑得很快,但是,它的跑总是与逃跑有关。可以说,兔子丝毫无英雄气概。用兔子来比喻好马,有损马的形象。兔子跑得虽然快,可是论速度是不能与马相比的,别说好马,就是一般的马也比兔子快多了。那么,赤兔马的“兔”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国很早就有了评定马的专著《相马经》,传说是伯乐的作品。“相马”顾名思义就是看马。相马的第一步就是看马的头部,因为头部是马的品种、品质、体能、齿口最明显的外部表现。古人依据马的头部形状,形象地将马分为直头、兔头、凹头、楔头、半兔头等几种。所谓的赤兔马的“兔”,应当是指马的头形。长沙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的帛书中就发现了一本手写的《相马经》,其中的一篇说“得兔与狐,鸟与鱼,得此四物,毋相其余”。在第三篇中又对这些话作了解说,“欲得兔之头与其肩,欲得狐之周草与其耳,欲得鸟目与颈膺,欲得鱼之鳍与脊”。这些记载,说明了在古代兔形的头是好马的重要外在标准,也说明了得到兔头的好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兔头、半兔头的马,特征是鼻以上部分微微向外突出,有些像兔子的头。从现代马的体质看,兔头的马,多是重型马,其特点是身体强壮,力量大,也是马中最为高大的品种。从赤兔马的颜色看,当是枣骝色,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红色。这种颜色正是现在中亚一带草原马的典型毛色。从赤兔马的毛色与头相看,这是中亚一带,也就是古代所说的西域地区所产的马。我国中原地区的马属于蒙古马,蒙古马的优点是速度较快、耐疲劳,但是体形小、体力有限,所以好马多出生在西部。 “赤兔马”即兔头的红马,而非跑得快如兔子的红马。“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这赤兔马全身火炭红,没有半根杂毛,但除了脑门的一块白色“月芽”状。据说只要骑乘之人往。这里拍一下,它就会像飞起来一样奔跑。真是“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良驹。 它一生有四个主人。董卓和曹操只不过是把他当成收买人心的物品而已。至于吕布对它就像嫖客。对妓女一样,一到有战事,就用它冲锋陷阵,一到没事的时候就丢在一边,但赤兔马的职业素质还是很高的,一直没有怨言。到下邳围城时,有人牵走它,以它的神骏完全可以挣脱,但它没有,因为它受够了作为神物而被俗人冷落的感觉。终于在许昌他遇到了一个足以让自己终身受其驱驰的人,他就是关羽。关羽第一次骑乘它还没有什么特殊感觉,后来它看到关羽说:“吾知此马日行千里,今幸得之,若知兄长下落,可一日而见面矣。”好个大丈夫,光明磊落。那吕布见了赤兔也动心,但却是杀自己义父来得到它。同样是武将的关羽当然也喜欢骏马,但他的目的却是旧主,这个人真是忠肝义胆!终于赤兔马开始了自己盼望的光辉奔腾!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不过是两种在自己领域的相同实力的并列罢了。毫不相同的性格和人(马)格终究是不合适的。赤兔宁愿和青龙偃月刀形影不离。但是主人遭遇了“走麦城”的窘境,赤兔马决心与主人共进退。 城中粮草已尽,它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但是它已经决心背负主公脱险,哪怕是自己落进万丈深渊,也在所不惜。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赤兔马驮着一代名将夜走临沮小路。传说潘璋带五百人埋伏,他估计自己的这点人难以捉住“万人敌”的关羽,于是事先在杂草中准备下七道绊马铁索,又怕赤兔马神骏,认出铁索,就在前六道上染上和草地一样的颜色来迷惑它。但最后一道因为染料不够,就没有染,他觉着六道绰绰有余了。赤兔马驮着到了关羽到了,吴军拉起第一道索,赤兔轻松越过,吴军拉起第二道,赤兔再次躲开,接着连跳三道,潘章已经吓的面无人色,但赤兔已经三天没进食,它真的累了,当第六道索起来的时候,赤兔已经达到了作为一匹马的极限,但它知道这是最后一关了,过去了主人就能脱险!于是它长鸣一声,犹如龙吟虎啸,前蹄抬起,竟然又过去了!可当它刚一落地的时候,最后那道没有染色的绊马索起来了,赤兔原本想再次发力,但就在这时,那铁索的反光刺到了赤兔的眼睛。赤兔感到天旋地转,但它知道自己绝不能倒下,他奋起神力,企图越起,但是天上似乎有万钧之力在压着它,地上似乎有无数的绳索向下拉它,苍天已经不允许它再次奔腾了!赤兔马在悲愤和痛苦中轰然倒地,一代名将也落马受诛! 关羽死后,赤兔马拒绝进食,活活饿死。因为它悲愤,他要去控诉上天为什么不让它再次越起!因为它怀念,他怀念主人关羽,它要去追随他!因为它没有了希望,它知道世上再也没有人值得自己去驰骋了! 一代千古名驹,最终还是昂然翘首,在历史上的长河中奔腾千年。 横空出世大汉第一名将----战神霍去病 霍去病:西汉名将(前140—前117),汉族,军事家。河东郡平阳县(今山西临汾西南)人。汉代名将卫青的外甥,好骑射。善于长途奔袭。经典之战:决战漠北。 元朔六年(前123),霍去病被汉武帝任为骠姚校尉,随卫青击匈奴于漠南(今蒙古高原大沙漠以南),以800人歼2000余人,受封冠军侯。元狩二年(前121)封为骠骑将军。于春、夏两次率兵出击占据河西(今河西走廊及湟水流域)地区的匈奴部,歼4万余人。同年秋,奉命迎接率众降汉的匈奴浑邪王,在部分降众变乱的紧急关头,率部驰入匈奴军中,斩杀变乱者,稳定了局势,浑邪王得以率4万余众归汉。从此,汉朝控制了河西地区,打通了西域道路。四年夏,与卫青各率5万骑过大漠(今蒙古高原大沙漠)进击匈奴。霍去病击败左贤王部后,乘胜追击,深入2000余里,歼7万余人。后升任大司马,与卫青同掌兵权。他用兵灵活,注重方略,不拘古法,勇猛果断,每战皆胜,深得武帝信任。留下了“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千古名句。元狩六年(前117)病卒,年仅24岁。 英雄不问出身 霍去病出生在一个传奇性的家庭。他是平阳公主府的女奴卫少儿与平阳县小吏霍仲孺的儿子,这位小吏不敢承认自己跟公主的女奴私通,于是霍去病只能以私生子的身份降世。父亲不敢承认的私生子、母亲又是个女奴,看起来霍去病是永无出头之日的,然而奇迹终于降临在他身上。 大约在霍去病刚满周岁的时候,他的母亲是卫少儿,他的姨母卫子夫进入了汉武帝的后宫,并且很快被封为夫人,仅次于皇后。霍去病的舅舅卫长君、卫青也随即晋为侍中。卫氏家族从此改变了命运——这时候恐怕没有人想到被改变命运的不仅仅是卫青和霍去病,被改变命运的还有多年来汉匈之间的攻守易形。 汉武帝刘彻是中国历史上武功颇盛的帝王,而当时的汉王朝,边境不稳,时常遭受匈奴人的侵扰。作为游牧民族的匈奴,几乎把农耕为生的汉朝当成了自己予取予求的库房,烧杀掳掠无所不为。而面对这样的局面,长城内的国家却从秦以来就无力从根本上改变,胜利的时候极少,秦只能寄希望于修筑长城进行消极防御而汉朝却以和亲以及大量的“陪嫁”财物买来暂时的相对平安。 雄才大略的汉武帝希望改变这样的形势,而他很快就在身边找到了和自己有志一同的人,他就是卫子夫的弟弟卫青。 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卫青拜车骑将军,和另三员将领各率一支军队出塞。在这一次出兵过程中,四路大军出塞三路大败,尤其离谱的是老将李广竟然被匈奴所虏,好不容易才逃归。反而是第一次出塞领兵的“骑奴”卫青,出上谷直捣龙城,斩敌七百.卫青的军事天才使汉武帝刮目相看,他从此屡屡出征,战果累累。 横空出世 在卫青建功立业的同时,霍去病也渐渐地长大了,在舅舅的影响下,他自幼精于骑射,虽然年少,却不屑于像其它王孙公子那样呆在长安城里放纵声色享受长辈的荫庇。他渴望杀敌立功的那一天。 元朔六年(公元前123年),漠南之战。未满十八岁的霍去病主动请缨,武帝遂封他为骠姚校尉随军出征。 在战场上,霍去病凭着一腔血气骁勇及八百骑兵,在茫茫大漠里奔驰数百里寻找敌人踪迹,结果他“长途奔袭”的战术首战告捷,斩敌二千余人,匈奴单于的两个叔父一个毙命一个被活捉。而霍去病等人全身而返。汉武帝立即将他封为“冠军侯”,赞叹他的勇冠三军。 霍去病的首战,以这样夺目的战果,向世人宣告,汉家最耀眼的一代名将横空出世了。 战神无敌 元狩二年(公元前121)的春天,霍去病被任命为骠骑将军,独自率领精兵一万出征匈奴。这就是河西大战。 19岁的统帅霍去病不负众望,在千里大漠中闪电奔袭,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迂回战。六天中他转战匈奴五部落,一路猛进,并在皋兰山与匈奴卢侯、折兰王打了一场硬碰硬的生死战。在此战中,霍去病惨胜,一万精兵仅余三千人。而匈奴更是损失惨重——卢侯王和折兰王都战死,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被俘虏,斩敌八千九百六十,匈奴休屠祭天金人也成了汉军的战利品。在这一场血与火的对战之后,汉王朝中再也没有人质疑少年霍去病的统军能力,他成为汉军中的一代军人楷模、尚武精神的化身。 同年夏天,汉武帝决定乘胜追击,展开收复河西之战。 此战,霍去病成为汉军的统帅,而多年的老将李广等人只作为他的策应部队。令人哭笑不得的是,配合作战的公孙敖等常跑大漠的“老马”还不如两年前的长安公子霍去病,居然在大漠中迷了路,没有起到应有的助攻作用。而老将李广所部则被匈奴左贤王包围。霍去病遂再次孤军深入,并再次大胜。就在祁连山,霍去病所部斩敌三万余人,俘虏匈奴王爷五人以及匈奴大小瘀氏、匈奴王子五十九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共计六十三人。 经此一役,匈奴不得不退到焉支山北,汉王朝收复了河西平原。曾经在汉王朝头上为所欲为、使汉朝人家破人亡无数的匈奴终于也唱出了哀歌:“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 从此,汉军军威大振,而十九岁的霍去病更成了令匈奴人闻风丧胆的战神。 真正使霍去病有如天神的事情是“河西受降”,发生的时间在秋天。 两场河西大战后,匈奴单于想狠狠地处理一再败阵的浑邪王,消息走漏后浑邪王和休屠王便想要投降汉朝。汉武帝不知匈奴二王投降的真假,遂派霍去病前往黄河边受降。当霍去病率部度过黄河的时候,果然匈奴降部中发生了哗变。面对这样的情形,霍去病竟然只带着数名亲兵就亲自冲进了匈奴营中,直面浑邪王,下令他诛杀哗变士卒。我们永远也猜想不出此时的浑邪王心里都在想些什么。那一刻他完全有机会把霍去病扣为人质或杀之报仇,只要他这样做了,单于不但不会杀他反而要奖赏他。然而最终浑邪王放弃了,这名敢于孤身犯险不惧生死的少年的气势镇住了他。霍去病的气势不但镇住了浑邪王,同时也镇住了四万多名匈奴人,他们最终没有将哗变继续扩大。 河西受降顺利结束,而今天的我们却只能用景仰的心努力想象,那个局势迷离危机四伏的时候,那位十九岁的少年是怎样站在敌人的营帐里,仅仅用一个表情一个手势就将帐外四万兵卒、八千乱兵制服的。 汉王朝的版图上,从此多了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河西走廊正式并入汉王朝。这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面对外虏的受降,不但为饱受匈奴侵扰之苦百年的汉朝人扬眉吐气,更从此使汉朝人有了身为强者的信心。 封狼居胥 元狩四年(公元前119),为了彻底消灭匈奴主力,汉武帝发起了规模空前的“漠北大战”。 这时的霍去病,已经毫无争议地成为了汉军的王牌。汉武帝对霍去病的能力无比信任,在这场战争的事前策划中,原本安排了霍去病打单于,结果由于情报错误,这个对局变成了卫青的,霍去病没能遇上他最渴望的对手,而是碰上了左贤王部。 然而这场大战完全可以算是霍去病的巅峰之作。在深入漠北寻找匈奴主力的过程中,霍去病率部奔袭两千多里,以一万五千的损失数量,歼敌七万多人,俘虏匈奴王爷三人,以及将军相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大约是渴望碰上匈奴单于,“独孤求败”的霍去病一路追杀,来到了今蒙古肯特山一带。就在这里,霍去病暂作停顿,率大军进行了祭天地的典礼——祭天封礼于狼居胥山举行,祭地禅礼于姑衍山举行。这是一个仪式,也是一种决心。 封狼居胥之后,霍去病继续率军深入追击匈奴,一直打到翰海(今俄罗斯贝加尔湖),方才回兵。从长安出发,一直奔袭至贝加尔湖,在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环境里沿路大胜,这是怎样的成就! 经此一役,“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霍去病和他的“封狼居胥”,从此成为中国历代兵家人生的最高追求,终生奋斗的梦想。而这一年的霍去病,年仅二十二岁。 纵死犹闻侠骨香 在完成了这样不世的功勋之后,霍去病也登上了他人生的顶峰:大司马骠骑将军。然而仅仅过了两年,元狩六年(公元前117),24岁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在攻打匈奴的战争中中了一箭,在凯旋的前几天去世了。 汉武帝对霍去病的死非常悲伤。他调来铁甲军,列成阵沿长安一直排到茂陵霍去病墓地。他还下令将霍去病的坟墓修成祁连山的模样,彰显他力克匈奴的奇功。 霍去病谥封景桓侯。 霍去病生为奴子,长于绮罗,却从来不曾沉溺于富贵豪华,他将国家安危和建功立业放在一切之前。汉武帝曾经为霍去病修建过一座豪华的府第,霍去病却拒绝收下,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短短的八个字,因为出自霍去病之口而言之有物、震撼人心,刻在历朝历代保家卫国将士们的心里。 霍去病少言多行,从不说空话。汉武帝曾经想亲自教他孙武兵法,他回答道:“打仗应该随机应变,而且时势变易,古代的兵法已不合适了。” 霍仲孺当初不愿做胎中霍去病的父亲,卫少儿也就从来不曾告诉过他自己的身世。当他立下不世功勋之后,他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就在他成为骠骑将军之后,他来到了平阳(今山西临汾),向当年抛弃了自己的父亲霍仲孺下跪道:“去病早先不知道自己是大人之子,没有尽孝。”霍仲孺愧不敢应,回答说:“老臣得托将军,此天力也。”随后,霍去病为从未尽过一天父亲之责的霍仲孺置办田宅,并将后母之子霍光带到长安栽培成材。 少年将军霍去病并不是完人,他曾经射杀李敢,也曾经御下严峻。然而再严峻他仍然是军神,所有的士兵都向往成为他的部下,跟随他杀敌立功。他一生四次领兵正式出击匈奴,都以大胜回师,灭敌十一万,降敌四万,开疆拓土,战功比他的舅舅卫青还要壮观。对于整部世界军事史和中国史来说,霍去病是彪炳千秋的传奇。 霍去病的墓至今仍然矗立在茂陵旁边,墓前的“马踏匈奴”的石像,象征着他为国家立下的不朽功勋。千载之后,世人仍然遥想少年大将霍去病的绝世风采,为他的精神和智勇而倾倒,为他那不恋奢华保家卫国的壮志而热血沸腾。 霍去病墓 中国西汉名将霍去病的墓冢。在陕西省兴平县东北约15公里处。霍去病(公元前140~前117)河东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人。官至大司马骠骑将军,封冠军侯。18岁领兵作战,曾先后6次出兵塞外,获得大捷,打通了河西走廊。元狩六年(公元前117)病逝,汉武帝为纪念他的战功,在茂陵东北为其修建大型墓冢,状如祁连山。封土上堆放着巨石,墓前置石人、石兽等。1961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并在其墓冢前修建茂陵博物馆。 历代评价霍去病墓冢底部南北长105米,东西宽73米。顶部南北长15米,东西宽8米,冢高约25米。墓前石刻现存16件,为我国现存年代最早的石象生实物资料。可辨识的石象生14件,其中有3件各雕两形,总共有生物17体;不同物象12类。计有怪人、怪兽吃羊、卧牛、人抱兽、卧猪、跃马、“马踏匈奴”、卧马、卧虎、卧象、短口鱼、长口鱼、獭、蝠、左司空刻石和平原刻石。石刻依石拟形,稍加雕凿,手法简练,个性突出,风格浑厚,是中国现存时代最早、保存最完整的一批大型石雕艺术珍品。其中“马踏匈奴”为墓前石刻的主像,长1.9米,高1.68米,为灰白细砂石雕凿而成,石马昂首站立,尾长拖地,腹下雕手持弓箭匕首长须仰面挣扎的匈奴人形象,是最具代表性的纪念碑式的作品。这组石刻都是将一块整石运用线雕、圆雕和浮雕的手法雕刻而成。材料选择和雕刻手法与形体配合,有的注重形态,有的突出神情,形神兼备。猛兽则表现凶猛,马则表现跃起注视前方,牛、象则表现温顺,神态各异。从铭文刻石推断,这批石刻当是少府左司空监造的。墓前列置石人、石马、石象、石虎等石刻,对以后中国历代陵墓石刻有深远影响,一直为汉以后历代陵墓石刻艺术所继承。 霍去病墓石刻原有总数已不可考,明嘉靖年间因地震有的倒置,有的被淹埋。1949年以前原置于墓前的有9件,1957年新发现7件。《马踏匈奴》花岗岩制品,高168厘米,长190厘米,约创作于公元前117年(西汉时期),原立于陕西兴平县道常村西北的霍去病墓前。 东汉应劭《风俗通义.过誉》中评论度辽将军皇甫规的时候说:“孝武皇帝为骠骑将军霍去病治第舍,敕令视之,曰:「匈奴不灭,何以家为!」去病外戚末属,一切武夫,尚能抗节洪毅;而规世家纯儒,何独负哉。”在外戚宦官专*制的东汉末年,应劭这类清流之士对于外戚是相当不齿的,以致有外戚末属之语,犹自对霍去病有称誉之辞。而皇甫规是当时的名将名臣,党锢之祸中又有精彩表现,应劭尚且认为其人其行未如霍去病。 (宋)何去非《何博士备论》之“霍去病论” 昔者,汉武之有事于匈奴也,其世家宿将交于塞下。而卫青起于*隶,去病奋于骄童,转战万里,无向不克,声威功烈震于天下,虽古之名将无以过之。二人者之能,岂出于素习耶?亦天之所资也。是以汉武欲教去病以孙、吴之书,乃曰:“顾方略何如耳,不求学古兵法。”信哉,兵之不可以法传也。昔之人无言焉,而去病发之。此足知其为晓兵矣。 夫以兵可以无法,而人可以无学也。盖兵未尝不出于法,而法未尝能尽于兵。以其必出于法,故人不可以不学。然法之所得而传者,其粗也。以其不尽于兵,故人不可以专守。盖法之无得而传者,其妙也。法有定论,而兵无常形。一日之内,一阵之间,离合取舍,其变无穷,一移踵、瞬目,而兵形易矣。守一定之书,而应无穷之敌,则胜负之数戾矣。是以古之善为兵者,不以法为守,而以法为用。常能缘法而生法,与夫离法而会法。顺求之于古,而逆施之于今;仰取之于人,而俯变之于己。人以之死,而我以之生;人以之败,而我以之胜。视之若拙,而卒为工;察之若愚,而适为智。运奇合变,既胜而不以语人,则人亦莫知其所以然者。此去病之不求深学,而自顾方略之如何也。 至于赵云、岳飞都引用过霍去病的名言辞让皇上赐予的华屋美宅,也足见名将与名将之间的相互认同感,怕比王郎同志的评语来得更珍贵更有说服力。至于唐诗宋词中卫霍、汉家大将、封狼居胥更是用老了的典故。 戚将军纪效新书序(王世贞):“余尝怪汉武帝时,下朝鲜,埽滇越,席卷瓯、闽、南三越,不旋踵而若承蜩然。其最难者匈奴耳,而大将军、骠骑将军以轻骑绝大漠,数得志焉。此岂尽出天幸,不至乏绝哉?而太史公传,自卤获封户外,略而不具载。意其人以文章高天下,怏怏奇数,不欲令武士见长耳。及读至帝欲以孙。吴兵法教骠骑,不肯受,曰:‘不至学古兵法,顾方略何如。’夫然后而知骠骑将军、大将军之微也。彼故长于技而短于法,即不尽出天幸,于后世何所见焉。” 《中国军事通史》之《西汉军事史》(作者:陈梧桐) 霍去病不是一个长于兵家理论的将领,他甚至对此不感兴趣。《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载,汉武帝曾经有心教他学习《孙子兵法》和《吴起兵法》,但霍去病却说:“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霍去病也不是—个爱兵如子、能与部下同甘共苦的将领。相反,他在历史上又以“不省士”即不关心士卒的饥寒饱温而闻名。他出征之时,汉武帝曾遣太官将几十车食物送至军中,但在引军归来时,“重车余弃粱肉,而士有饥者”。有时士兵粮食匮乏,甚至因饥饿而不能举手,但霍去病还在“穿域蹋鞠”,踢球健身。显而易见,霍去病不是一个完美的军事家。然而他却能够做到战无不胜,军功远远超乎那些熟知兵法又身经百战的沙场老将,这其中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霍去病具有超乎寻常的英雄气概。司马迁说他“有气敢任”,即不避艰险,勇挑重担,英武果敢。从其作战记录可知,霍去病打仗有两大特点,一是敢于冒险,二是凶狠顽强。前者是说他敢于孤军深入,又经常是冲杀在前。例如,他为骠姚校尉时,居然仅率800骑兵而脱离大部队,追击数百里而与数倍于己的强敌(霍去病此战斩敌2028人。已是自己所率兵士的3倍弱,当时与之交战的匈奴军人数肯定要多于此数)。又如,元狩二年秋,霍去病将兵迎接欲降汉的匈奴浑邪王。匈奴军众“见汉军而多欲不降者。颇遁去”局势十分混乱。霍去病当机立断,率先“驰入”匈奴军中,“得与浑邪王相见,斩其欲亡者八干人”.控制了局势。由此可知《汉书·霍去病传》所记霍去病作战“常与壮骑先其大军”之言不虚。后者是说霍去病敢打硬仗、恶仗。如元狩二年第一次出征河西时,霍去病仅率骑兵1万人,孤军长驱直入.历经艰险,“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有余里”.杀敌数千。回师途中又以骑兵与敌“合短兵”鏖战于皋兰山下,虽然获胜还朝,但汉军“师大率减什七”,损失过半。这场战役进行的是何等艰苦与激烈,自可想见。 其次,霍去病绝不是只有意气之勇的匹夫,而是一员既勇且谋、能够决胜千里的战将。前引霍去病“不至学古兵法”语虽不无偏颇,但从中也可约略看出他的为将之道,这即是不拘泥于习俗常规,重视战前的“方略”即谋划,同时又注意根据战场实际而随机应变。霍去病非常善于运用骑兵集团在沙漠、草原地带机动作战,他可以指挥骑兵进行短程奇袭.也可以指挥骑兵进行长距离、大规模的正面进攻,可以用骑兵打运动战,也可以用骑兵打遭遇战,表现出良好的战术素养和高超的临战指挥艺术。 再次,霍去病所率领的骑兵,无论是800人的“轻勇骑”,还是l万人、5万人的大军,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优秀士兵。如漠北之战时,“敢力战深入之士皆属骠骑”。他们不仅武艺高强,而且作战勇敢,加上优良的装备,所以霍去病的部队很可能是汉军的精锐之一,战斗力远远强于“诸宿将所将士马”。此外,在霍去病的麾下,还汇集了一些投降汉朝的匈奴族校尉,他们熟知匈奴道里,可以引导汉军长驱直入而不迷失方向,还可帮助汉军取食于敌,使他们得以轻装“绝大漠”,充分发挥其机动、灵活、快速的优势,捕捉战机,创造战机。 霍去病是汉武帝亲自培养、一手提拔起来的。他对霍去病的宠信,似乎超过了所有的大臣。这其中固然不乏裙带关系和私人感情的因素,而最根本的原因,却是因为霍去病具有一种强烈的忠君报国精神和奋发有为的气势。当汉武帝为霍去病建造起精美的住宅并嘱他前往察看之时,霍去病说出了“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的千古名言。从某种意义上说、霍去病正是因为具有为国忘家的高尚品格,才能够屡建奇劝。 【霍去病胜利根本原因】 1.是国力的养成与利用。自高祖至景帝,汉朝长期积储,府库充实,是武帝变和亲为征战的前提之一。汉武帝继位后,一改以往忍让求和的妥协政策,放弃“和亲”,采取强硬的攻势作战行动,以彻底消除匈奴侵扰。与匈奴打了十几仗,匈奴的威胁基本得到解决,汉朝还收回了被匈奴侵占的河套地区,并在边疆地区大开官田,补修长城,屯军达10万人之众。边疆出现了欣欣向荣的和平昌盛景象。 2.是主动和精准地进攻战略思想的确立与坚持执行。汉朝建立后,始终面对强悍匈奴的军事威胁。尽管汉初以来一直实行“和亲”政策,但无以数计的财物赠送并不能满足匈奴贵族的贪欲。文帝时,匈奴曾两次大举入侵,兵锋直逼长安,京城危急,满朝惊恐。汉武帝继位后,一改以往忍让求和的妥协政策,放弃“和亲”,采取强硬的攻势作战行动,以彻底消除匈奴侵扰。 虽然汉武对匈奴的征战一直不休,汉朝对消灭匈奴更是不死不休的执着。但第一北方游牧民族消灭一个必然会兴起另一个,第二中原对游牧民族的作战代价极大,汉武后期国力不支,甚至漠北之战已号称倾全国之力了。对北方游牧民族的政策除了战与和,霍去病的选择是强势共存。相比唐太宗的天可汗,霍去病谨守武将的地位,他可以选择攻击和利用的对象,结盟却是他权限以外的。 3.是战术上大兵团突袭作战的正确运用与发挥: 1)骑兵的建设与使用。武帝时期,是中国军制史上由车骑并用向以骑兵为作战主体这一重大转折得以完成的重要阶段。大规模使用骑兵集团,快速机动,长途奔袭,是汉军前期战胜匈奴的主要原因之一。汉代骑兵的发展大致可以汉武帝为界划分阶段,此前是骑兵与车兵并重,此后则由骑兵完全取代车兵,进而成为汉代军队的主力兵种. 2)是突袭作战战术的运用。霍去病的作战方略可以说是对汉军战术观念的革新。他的作战可谓是迂回纵深,穿插包围,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迂回穿插,对匈奴实行合围,从最薄弱的环节入手对其实行毁灭性打击。 3)在漠北之战中,霍部带着的倾一国之力准备的物资舍弃不用,反常地取食于敌(仅此一次),就是在漠北想办法补充军需物资。客观上最大程度的打击了匈奴的生产能力。同时也可以解决汉朝国力不足以支持对匈奴作战的问题。 4)霍去病是汉朝唯一有能力任用匈奴裔武人的人。包括取食于敌,千里奇袭都可能与这些匈奴裔武人有关。 匈奴之患是古代中国秦汉时期的梦魇。但经过漠南、河西、漠北3场战役匈奴之患终于基本从中国历史上消失。这次汉朝向北推进到沙漠边缘,而且占领了全部河西走廊与青海新疆部分地区,设立了西域都护府。汉人的生存空间第一次大规模伸展,几乎夺取了匈奴两胡的全部边缘根据地。 后人对霍去病将军的仰慕和喜爱的情结,不光是对少年英雄的怀念与哀思,更重要的本质内容其实是对尚武精神的推崇与向往。所以霍去病打的战役是汉民族战争史中最为荡气回肠的,他的胜利已不单是几次对外战争的完胜,更成为了一种精神象征的丰碑,整个汉民族为之骄傲,它鼓舞感召着一代一代的汉族儿女,他那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豪言壮语更让无数性情汉子血脉贲张。正因为如此,霍去病成为了古代士人与将领共同偶像,人们竞相歌咏他、崇敬他、热爱他,自古至今延绵千年。 死亡原因 霍去病的死因: 1据说是在漠北之战中匈奴人将病死的牛羊等牲口埋在水源中,因此水源区产生了瘟疫。而霍去病在此处饮食了带有瘟疫的水,而后病倒; 2因为他杀死李敢,而汉武帝为庇护他让他去朔方城避避风头,在他前往朔方的途中感染了瘟疫而死; 3在漠北决战中他身先士卒十分骁勇,但遭人冷箭因而身受重伤,大军为隐瞒此事将霍去病偷偷送回长安,但医治无效死亡。 关于霍去病的诗词、小说 《少年行四首》王维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 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 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 一身能擘两雕弧,虏骑千重只似无。 偏坐金鞍调白羽,纷纷射杀五单于。 汉家君臣欢宴终,高议云台论战功。 天子临轩赐侯印,将军佩出明光宫。 《横吹曲辞出塞》王维 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 暮云空碛时驱马,秋日平原好射雕。 护羌校尉朝乘障,破虏将军夜渡辽。 玉靶角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霍嫖姚。 《寄袁二(一作郑沂)》 长安年少羽林郎,骑射翩翩侍武皇。 弓影醉开孤月满,刀头新买百金装。 听鸡晓阙疏星白,走马秋郊细柳黄。 应募玉门关外去,请缨生系左贤王。 《塞下曲六首》[唐]李白 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 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 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天兵下北荒,胡马欲南饮。 横戈从百战,直为衔恩甚。 握雪海上餐,拂沙陇头寝。 何当破月氏,然后方高枕。 骏马似风飙,鸣鞭出渭桥。 弯弓辞汉月,插羽破天骄。 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 功成画麟阁,独有霍嫖姚。 白马黄金塞,云砂绕梦思。 那堪愁苦节,远忆边城儿。 萤飞秋窗满,月度霜闺迟。 摧残梧桐叶,萧飒沙棠枝。 无时独不见,流泪空自知。 塞虏乘秋下,天兵出汉家。 将军分虎竹,战士卧龙沙。 边月随弓影,胡霜拂剑花。 玉关殊未入,少妇莫长嗟。 烽火动沙漠,连照甘泉云。 汉皇按剑起,还召李将军。 兵气天上合,鼓声陇底闻。 横行负勇气,一战净妖氛。 《广陵行》韦应物 雄藩镇楚郊,地势郁岧峣。 双旌拥万戟,中有霍嫖姚。 海云助兵气,宝货益军饶。 严城动寒角,晚骑踏霜桥。 翕习英豪集,振奋士卒骁。 列郡何足数,趋拜等卑寮。 日宴方云罢,人逸马萧萧。 忽如京洛间,游子风尘飘。 归来视宝剑,功名岂一朝。 《后出塞五首》杜甫 男儿生世间,及壮当封侯。 战伐有功业,焉能守旧丘。 召募赴蓟门,军动不可留。 千金买马鞭,百金装刀头。 闾里送我行,亲戚拥道周。 斑白居上列,酒酣进庶羞。 少年别有赠,含笑看吴钩。 朝进东门营,暮上河阳桥。 落日照大旗,马鸣风萧萧。 平沙列万幕,部伍各见招。 中天悬明月,令严夜寂寥。 悲笳数声动,壮士惨不骄。 借问大将谁,恐是霍嫖姚。 古人重守边,今人重高勋。 岂知英雄主,出师亘长云。 六合已一家,四夷且孤军。 遂使貔虎士,奋身勇所闻。 拔剑击大荒,日收胡马群。 誓开玄冥北,持以奉吾君。 献凯日继踵,两蕃静无虞。 渔阳豪侠地,击鼓吹笙竽。 云帆转辽海,粳稻来东吴。 越罗与楚练,照耀舆台躯。 主将位益崇,气骄凌上都。 边人不敢议,议者死路衢。 我本良家子,出师亦多门。 将骄益愁思,身贵不足论。 跃马二十年,恐辜明主恩。 坐见幽州骑,长驱河洛昏。 中夜间道归,故里但空村。 恶名幸脱免,穷老无儿孙。 《陪柏中丞观宴将士二首》杜甫 极乐三军士,谁知百战场。 无私齐绮馔,久坐密金章。 醉客沾鹦鹉,佳人指凤凰。 几时来翠节,特地引红妆。 绣段装檐额,金花帖鼓腰。 一夫先舞剑,百戏后歌樵。 江树城孤远,云台使寂寥。 汉朝频选将,应拜霍嫖姚。 《送国棋王逢》杜牧 玉子纹楸一路饶,最宜檐雨竹萧萧。 羸形暗去春泉长,拔势横来野火烧。 守道还如周柱史,鏖兵不羡霍嫖姚。 浮生七十更万日,与子期于局上销。 《梓州罢吟寄同舍》李商隐 不拣花朝与雪朝,五年从事霍嫖姚。 君缘接座交珠履,我为分行近翠翘。 楚雨含情皆有托,漳滨卧病竟无憀。 长吟远下燕台去,惟有衣香染未销。 《薛廷范从事自宣城至因赠》赵嘏 少年从事霍嫖姚,来自枫林度柳桥。 金管别筵楼灼灼,玉溪回首马萧萧。 清风气调真君辈,知己风流满圣朝。 独有故人愁欲死,晚檐疏雨动空瓢。 《杂曲歌辞君子有所思行》李白 紫阁连终南,青冥天倪色。 凭崖望咸阳,宫阙罗北极。 万井惊画出,九衢如弦直。 渭水清银河,横天流不息。 朝野盛文物,衣冠何翕赩。 厩马散连山,军容威绝域。 伊皋运元化,卫霍输筋力。 歌钟乐未休,荣去老还逼。 圆光过满缺,太阳移中昃。 不散东海金,何争西辉匿。 无作牛山悲,恻怆泪沾臆。 《送张遥之寿阳幕府》李白 寿阳信天险,天险横荆关。 苻坚百万众,遥阻八公山。 不假筑长城,大贤在其间。 战夫若熊虎,破敌有馀闲。 张子勇且英,少轻卫霍孱。 投躯紫髯将,千里望风颜。 勖尔效才略,功成衣锦还。 《长安道》韦应物 汉家宫殿含云烟,两宫十里相连延。 晨霞出没弄丹阙,春雨依微自甘泉。 春雨依微春尚早,长安贵游爱芳草。 宝马横来下建章,香车却转避驰道。 贵游谁最贵,卫霍世难比。 何能蒙主恩,幸遇边尘起。 归来甲第拱皇居,朱门峨峨临九衢。 中有流苏合欢之宝帐,一百二十凤凰罗列含明珠。 下有锦铺翠被之粲烂,博山吐香五云散。 丽人绮阁情飘飖,头上鸳钗双翠翘。 低鬟曳袖回春雪,聚黛一声愁碧霄。 山珍海错弃藩篱,烹犊炰羔如折葵。 既请列侯封部曲,还将金印授庐儿。 欢荣若此何所苦,但苦白日西南驰。 《贵游》杜牧 朝回佩马草萋萋,年少恩深卫霍齐。 斧钺旧威龙塞北,池台新赐凤城西。 门通碧树开金锁,楼对青山倚玉梯。 南陌行人尽回首,笙歌一曲暮云低。 《迎寄韩鲁州(瞻同年)》李商隐 积雨晚骚骚,相思正郁陶。 不知人万里,时有燕双高。 寇盗缠三辅,莓苔滑百牢。 圣朝推卫霍,归日动仙曹。 《塞下曲》于濆 紫塞晓屯兵,黄沙披甲卧。 战鼓声未齐,乌鸢已相贺。 燕然山上云,半是离乡魂。 卫霍待富贵,岂能无乾坤。 《观剑南献捷》无名氏 遐圻新破虏,名将旧登坛。 戎馘西南至,毡裘长幼观。 边疆氛已息,矛戟血犹残。 紫陌欢声动,丹墀喜气盘。 唐虞方德易,卫霍比功难。 共睹俘囚入,赓歌万国安。 《从军行》李昂 汉家未得燕支山,征戍年年沙朔间。 塞下长驱汗血马,云中恒闭玉门关。 阴山瀚海千万里,此日桑河冻流水。 稽洛川边胡骑来,渔阳戍里烽烟起。 长途羽檄何相望,天子按剑思北方。 羽林练士拭金甲,将军校战出玉堂。 幽陵异域风烟改,亭障连连古今在。 夜闻鸿雁南渡河,晓望旌旗北临海。 塞沙飞淅沥,遥裔连穷碛。 玄漠云平初合阵,西山月出闻鸣镝。 城南百战多苦辛,路傍死卧黄沙人。 戎衣不脱随霜雪,汗马zazb长被铁。 杨叶楼中不寄书,莲花剑上空流血。 匈奴未灭不言家,驱逐行行边徼赊。 归心海外见明月,别思天边梦落花。 天边回望何悠悠,芳树无人渡陇头。 春云不变阳关雪,桑叶先知胡地秋。 田畴不卖卢龙策,窦宪思勒燕然石。 麾兵静北垂,此日交河湄。 欲令塞上无干戚,会待单于系颈时。 《少年行三首》李嶷 十八羽林郎,戎衣侍汉王。 臂鹰金殿侧,挟弹玉舆傍。 驰道春风起,陪游出建章。 侍猎长杨下,承恩更射飞。 尘生马影灭,箭落雁行稀。 薄暮随天仗,联翩入琐闱。 玉剑膝边横,金杯马上倾。 朝游茂陵道,夜宿凤凰城。 豪吏多猜忌,无劳问姓名。 《侍从游宿温泉宫作》李白 羽林十二将,罗列应星文。 霜仗悬秋月,霓旌卷夜云。 严更千户肃,清乐九天闻。 日出瞻佳气,葱葱绕圣君。 《羽林行》孟郊 朔雪寒断指,朔风劲裂冰。 胡中射雕者,此日犹不能。 翩翩羽林儿,锦臂飞苍鹰。 挥鞭快白马,走出黄河凌。 《端午赐观骑射击球侍宴》 葵榴花开蒲艾香,都城佳节逢端阳。 龙舟竞渡不足尚,诏令禁御开球场。 球场新开向东苑,一望晴烟绿莎软。 万马骞腾鼓吹喧,五云缭绕旌旗展。 羽林年少青纶巾,秀眉丰脸如神人。 锦袍窄袖巧结束,金鞍宝勒红缨新。 纷纭来往尤迅速,马上时看藏马腹。 背挽雕弓金镞鸣,一剪柔条碎新绿。 忽闻有诏命分棚,球先到手人夸能。 马蹄四合云雾集,骊珠落地蛟龙争。 彩色球门不盈尺,巧中由来如破的。 剨然一击电光飞,平地风云轰霹雳。 自矜得隽意气粗,万夫夸羡声喧呼。 摐金伐鼓助喜色,共言此乐人间无。 鸾舆临幸天颜喜,宴赐千官醉蒲醑。 光禄尊开北斗傍,箫《韶》乐奏南薰里。 微臣何幸遭盛明,清光日近多恩荣。 呈诗敢拟《长杨赋》,万岁千秋颂太平。 《出塞曲二首》 十八羽林郎,飞腾事朔方。 青萍玄锦毂,赤兔紫丝缰。 沙漠今巢穴,燕然古战场。 王庭须远遁,卫霍在边疆。 登坛临玉塞,报主荷金戈。 汉节当关重,胡笳出塞多。 气吞玄朔垒,兵洗白洋波。 休信单于款,谋穷伪请和。 白马篇 少年气概雄,坎壈亦因之。 亲旧为我谋,直视无一辞。 别有不移志,不敢生余思。 顾马马头昂,为我穷四垂。 万里何足虞,尺步良易歧。 心忌不能下,能下才愈奇。 自谓探榆塞,安知入焉支。 按辔不轻入,久立审所疑。 开弧听朔风,侧见阴山低。 虑定神乃纵,一往谁复羁。 彼亦羽林客,上下从我驰。 乃知自立者,何取骄人为。 少年无深谋,休用此骁骑。 短歌 北走出雁门,西行渡临洮。问君何所往,饮马长城濠。旧隶羽林籍,新佐霍骠姚。长揖请论事,军门夜横刀。一麾入虏穴,义激天为高。飞鸟不敢下,边秋气萧条。安边主将略,汗血诸军劳。男儿重知己,慨然生死交。生死且不顾,论功徒尔曹。 《门有车马客行》 翩翩南回雁,哀鸣向秦飞。 道路非不远,乘时安可违。 门有车马客,驾言归故庐。 执手难久留,且复少裴回(叶)。 关中天下险,山河尽城池。 云胡失保障,匈奴忽来兹。 传闻入北地,民物多伤夷。 岂无霍去病,能不以家为。 胡来闭城守,胡去扬兵追。 如何秦陇间,到处成疮痍。 凭君谢诸将,全躯岂男儿。 努力事扫除,勿令蔓且滋。 古来御戎狄,重在干城才(叶)。 请看麒麟阁,功臣亦人为。 《贤者之孝二百四十首霍去病》 不早知此体,元来托大人。 低头拜县吏,谁拟霍将军。 《又和二首》 西风鏖残暑,如用霍去病。 疏沟满莲塘,扫叶明竹迳。 中有寂寞人,自知圆觉性。 心猿方睡起,一笑六窗静。 《咏画屏风诗二十五首》 捣衣明月下。静夜秋风飘。锦石平砧面。莲房接杵腰。急节迎秋韵。新声入手调。寒衣须及早。将寄霍嫖姚。 《霍将军》崔颢 长安甲第高入云,谁家居住霍将军。 日晚朝回拥宾从,路傍揖拜何纷纷。 莫言炙手手可热,须臾火尽灰亦灭。 莫言贫贱即可欺,人生富贵自有时。 一朝天子赐颜色,世上悠悠应自知。 《白马篇》(节)孔稚珪 骥子跼且鸣,铁阵与云平。 汉家嫖姚将,驰突匈奴庭。 少年斗猛气,怒发为君征。 雄戟摩白日,长剑断流星。 早出飞狐塞,晚泊楼烦城。 虏骑四山合,胡尘千里惊。 嘶笳振地响,吹角沸天声。 左碎呼韩阵,右破休屠兵。 横行绝漠表,饮马瀚海清。 陇树枯无色,沙草不常青。 勒石燕然道,凯归长安亭。 县官知我健,四海谁不倾。 但使强胡灭,何须甲第成。 当令丈夫志,独为上古英。 水龙吟四步醉墨韵读《霍去病传》佚名 手提八百, 嫖姚当日成名处。 单于夜遁,阏氏擒获,名王衅鼓。 翰海登临,狼居封禅,殊功建树。 羡冠军年少,雄姿英发,三千里,封侯去。 粗读三韬六略, 掉长弓、天山射虎。 来之能战,战之能胜,孙吴风度。 南粤未臣,匈奴待灭,英年作古。 便祁连为冢,六军为阵,复长蛇舞! 《出塞》杨素 漠南胡未空,汉将复临戎。 飞狐出塞北,碣石指辽东。 冠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 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 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 兵寝星芒落,战解月轮空。 严刁息夜斗,辛角罢鸣弓。 北风嘶朔马,胡霜切塞鸿。 休明大道暨,幽荒日用同。 方就长安邸,来谒建章宫。 《将军行》佚名 世人十八安环堵,将军十八身行伍。 朝向魏阙辞天子,暮逐穷边御强侮。 胡沙射马锐箭镞,胡月照人寒刀斧。 匈奴杀戮为耕作,白登髑髅夜能语。 八百骁骑从天来,控弦十万不足数。 射雕儿作将军俘,昔何勇兮今如鼠。 献馘分茅冠军侯,再出陇西骠骑旅。 横截焉支收金人,匈奴阏氏色如土。 断取祁连系名王,匈奴六蓄足灶釜。 明年更封狼居胥,羽檄无复动三辅。 英气不与身俱没,事去千年犹虎虎。 君不见茂陵密迩将军冢,石马至今踏胡虏。 《吴门送振武李从事》许浑 晚促离筵醉玉缸,伊州一曲泪双双。 欲携刀笔从新幕,更宿烟霞别旧窗。 胡马近秋侵紫塞,吴帆乘月下清江。 嫖姚若许传书檄,坐筑三城看受降。 《七律--茂陵怀霍去病》佚名 秦汉风云惊塞烟, 嫖姚智勇冠军前。 披坚执锐犹黄口, 点将封侯趁少年。 铁骑猛封狼居胥, 金戈狂扫焉支山。 此生若增廿年寿, 马踏匈奴过燕然。 《送张秀才从军》李白 六驳食猛虎,耻从驽马群。 一朝长鸣去,矫若龙行云。 壮士怀远略,志存解世纷。 周粟犹不顾,齐圭安肯分。 抱剑辞高堂,将投霍冠军。 长策扫河洛,宁亲归汝坟。 当令千古后,麟阁著奇勋。 《和李丞题李将军林园》武元衡 落英飘蕊雪纷纷, 啼鸟如悲霍冠军。 逝水不回弦管绝, 玉楼迢递锁浮云。 《上黄堆烽》 李益 心期紫阁山中月, 身过黄堆烽上云。 年发已从书剑老, 戎衣更逐霍将军。 《泰州诗》陈基 吴陵古名邦,利尽扬州域。旧城虽丘墟,新城如铁石。 昔为鱼盐聚,今为用武国。地经百战余,士耻一夫敌。 征人还旧乡,下马问亲戚。踯躅慨嵩藜,徘徊认阡陌。 桓桓霍将军,出入光百辟。位重言益卑,功高志弥仰。 誓欲报仇雌,不肯怀第宅。人羡到家容,惊喜争太息。 白日照旌旗,闾里有颜色。皓首太玄经,虽勤亦何益。 《从军行》李约 候火起雕城,尘砂拥战声。 游军藏汉帜,降骑说蕃情。 霜降滮池浅,秋深太白明。 嫖姚方虎视,不觉请添兵。 《相和歌辞从军行》皎然 候骑出纷纷,元戎霍冠军。 汉鞞秋聒地,羌火昼烧云。 万里戍城合,三边羽檄分。 乌孙驱未尽,肯顾辽阳勋。 汉旆拂丹霄,汉军新破辽。 红尘驱卤簿,白羽拥嫖姚。 战苦军犹乐,功高将不骄。 至今丁令塞,朔吹空萧萧。 《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辛弃疾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赋得霍去病辞第》徐铉 汉将承恩久,图勋肯顾私。 匈奴犹未灭,安用以家为。 郢匠虽闻诏,衡门竟不移。 宁烦张老颂,无待晏婴辞。 甲乙人徒费,亲邻我自持。 悠悠千载下,长作帅臣师。 《塞上赠王太尉》 宇昭 嫖姚立大勋,万里绝妖氛。 马放降来地,雕盘战后云。 月侵孤垒没,烧彻远芜分。 不惯为边客,宵笳懒欲闻。 《登百丈峰二首》 杨素 朝登百丈峰,遥望燕支道。 汉垒青冥间,胡天白如扫。 忆昔霍将军,连年此征讨。 匈奴终不灭,寒山徒草草。 唯见鸿雁飞,令人伤怀抱。 晋武轻后事,惠皇终已昏。 豺狼塞瀍洛,胡羯争乾坤。 四海如鼎沸,五原徒自尊。 而今白庭路,犹对青阳门。 朝市不足问,君臣随草根。 《出塞》 杨素 冠军临瀚海,长平翼大风。云横虎落阵,气抱龙城虹。 横行万里外,胡运百年穷。兵寝星芒落,战解月轮空。 严刁息夜斗,辛角罢鸣弓。北风嘶朔马,胡霜切塞鸿。 休明大道暨,幽荒日用同。方就长安邸,来谒建章宫。 《白马篇》 曹植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陲。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边城多警急,胡虏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咏霍将军北伐》 虞羲 拥旄为大将,汗马出长城。 长城地势险,万里与云平。 凉秋八九月,铁骑入幽并。 飞狐白日晚,瀚海愁云生。 羽书时断绝,刁斗昼夜惊。 乘墉挥宝剑,蔽日引高旌。 云屯七萃士,鱼丽六郡兵。 哀笳关下听,玉笛陇头鸣。 骨都先自摄,日遂次亡精。 玉门罢斥堠,甲第始修营。 位登万庾积,功立百行成。 天长地自久,人道有亏盈。 未穷激楚乐,已见高台倾。 《送和西蕃使》 皇甫曾 白简初分命,黄金已在腰。 恩华通外国,徒御发中朝。 雨雪从边起,旌旗上陇遥。 暮天沙漠漠,空碛马萧萧。 寒路随河水,关城见柳条。 和戎先罢战,知胜霍嫖姚。 《西帅》 王安石 吾君英睿超光武,良将西征捍隗嚣。 誓斩郅支聊出寒,生擒颉利始归朝。 一丸岂虑封函谷,千骑无由饮渭桥。 好立功名标竹素,莫教空说霍嫖姚。 《古塞下曲》 贯休 狼烟在阵云,匈奴爱轻敌。领兵不知数,牛羊复吞碛。 严冬大河枯,嫖姚去深击。战血染黄沙,风吹映天赤。 《胡无人》 贯休 霍嫖姚,赵充国,天子将之平朔漠。肉胡之肉,烬胡帐幄。 千里万里,唯留胡之空壳。边风萧萧,榆叶初落。 杀气昼赤,枯骨夜哭。将军既立殊勋,遂有胡无人曲。 我闻之,天子富有四海,德被无垠。但令一物得所, 八表来宾,亦何必令彼胡无人。 《陪柏中丞观宴将士二首》 杜甫 极乐三军士,谁知百战场。 无私齐绮馔,久坐密金章。 醉客沾鹦鹉,佳人指凤皇。 几时来翠节,特地引红妆。 绣段装檐额,金花帖鼓腰。 一夫先舞剑,百戏后歌樵。 江树城孤远,云台使寂寥。 汉朝频选将,应拜霍嫖姚。 小说: 《三生有幸》 《大漠谣》 《祁连雪》 《骠骑行》 《汉关》 《苍狼》 《少年行》 《陌桑纤尘舞》 《那一世,君为将军奴为狐》 霍去病家族 霍去病的姨母是汉武帝的皇后卫子夫,舅舅是名将卫青。 霍去病曾在出征的途中看望自己的生父霍仲孺,并把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光带回朝廷。霍光后来得到武帝重用,成为托孤重臣,曾废立皇帝,为汉宣帝麒麟阁十一功臣之首。 霍去病有一个儿子霍嬗,在霍去病死后,六年以后的元封元年(前110年),霍嬗从汉武帝登泰山封禅《史记·封禅书》“礼毕,天子独与侍中奉车子侯上泰山,亦有封。其事皆禁。”后不久暴卒,谥号为哀。霍嬗死时可能只有十岁《史记·卫将军骠骑列传》“居六岁,元封元年,嬗卒,谥哀侯。无子,绝,国除。”,没有后代,霍去病的后代至此断绝,冠军侯国也因此而除。于是,霍光以自己的儿子霍山、霍云过继给霍去病为孙,在69年,因谋反被汉宣帝灭族。 中国冷兵器时代十大勇将马踏匈奴——霍去病 河东平阳(今山西临汾西南)人,著名的少年英雄。霍去病的母亲是卫青的姐姐卫少儿。卫少儿的妹妹子夫做了皇后,霍去病也是皇亲国戚了。最初就因为裙带关系而得到刘彻宠信才被重用。他虽年少位尊,但精于骑射,为人少言寡语,胆气内藏,敢做敢为。刘彻想教他兵法,他答:“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为他建造府邸,他回答:“匈奴未灭,无以家为”。 元朔六年(前123),17岁时霍去病随卫青第一次出征匈奴,这是汉武帝反击匈奴的第一次大规模战争。他率800骑兵甩开大部队数百里寻歼匈奴,歼敌2000余人人,其中包括许多贵族,活捉了单于叔父罗姑比。第一战就有如此战绩,未及弱冠的霍去病就被封为冠军侯。 两年后19岁的霍去病晋升骠骑将军,率一万骑兵出陇西,越过乌戾山,讨伐脩濮,渡过狐奴河,历经五国,转战六天。在越过焉支山一千多里后,同匈奴兵短兵相接,杀折兰王,斩卢胡王,诛灭金甲,活捉浑邪王的儿子和相国、都尉,歼灭敌人8960人,缴获休屠王的祭天佛象,汉军损失十分之七。同年夏,为进一步歼灭匈奴有生力量,完全控制河西走廊,汉武帝令霍去病与合骑将军公孙敖共出北地郡兵分两路攻打匈奴,霍去病则率军向前深入,与公孙敖失去联络后,越过居延泽,到达祁连山,俘获酋涂王,投降者2500人,斩杀30200人。捕获五位小王和五个小王的母亲、单于阏氏和王子59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63人,而汉军的损失不过十分之三。这一战让匈奴人非常惧怕:“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河西之战期间,汉武帝特地从京城送来一坛美酒,霍去病没有独自享用,而是将酒倒入泉水中,让全军将士饮用,后来,此泉就称为酒泉,那个地方就是现在的酒泉。 同年秋,匈奴内部闹矛盾,浑邪王和休屠王想投降汉廷,刘彻为防不测,便派霍去病率军前去迎接。霍去病领兵渡过黄河,与浑邪王远近相望。浑邪王部将看到汉军,许多人不想投降了,纷纷逃遁。霍去病飞马跑进匈奴军营与浑邪王相见,斩杀想逃跑的士兵八千,又命浑邪王乘驿车去面见武帝,自己则率4万降兵返回长安。 元狩四年(前119)春,刘彻想彻底消除匈奴的威胁,命大将军卫青和骠骑将军霍去病各率五万骑兵,另有步兵和运输部队共几十万人同击匈奴。汉军原计划全部由定襄出发北进,以霍去病攻单于主力。后从俘虏口供中得知单于在东部的错误消息,即改变原部署,卫青仍出定襄,霍去病则东出代郡。他率部出塞,翻过祁连山,穿越大漠北进2000余里,与左贤王部遭遇,俘获匈奴头王、韩王等3人,将军、相国、都尉等83人,歼敌7万余人,从此匈奴无力还击远走西方。霍去病封狼居胥山以祭天,禅姑衍山以祭地,至瀚海(今俄罗斯之贝加尔湖)而还。前117年,23岁的霍去病病势。天子悲悼,举国凭吊。武帝调发属国铁甲军,列队从长安直到茂陵,给他修坟墓,墓的外形象祁连山。霍去病的墓至今仍然矗立在茂陵旁边,墓前的“马踏匈奴”的石像,象征着他为国家立下的不朽功勋。 可能因为年幼,霍去病还是比较骄横的,不体恤士卒,而因私怨射杀李敢更是其一大污点。不过霍去病的光辉是无法掩盖的,戎马生涯短短几年,却彪炳汗青,赶走匈奴对后影响深远其作战神勇,加上所部是当时最精锐的部队,六战匈奴全胜,每次都是数千里深入敌营,横扫大西北。 马其顿帝国缔造者-------亚历山大大帝 1.亚历山大大帝(KyngAlisaunder)(前356-前323),古代马其顿国王,世界古代史上著名的军事家和政治家。欧洲历史上最伟大的军事天才,马其顿帝国最负盛名的缔造者。他足智多谋,雄才伟略,骁勇善战,在统治马其顿王国的短短13年中,以其雄才大略,东征西伐,领军驰骋欧亚非三大陆。先是确立了在全希腊的统治地位,后又灭亡了波斯帝国。在横跨欧、亚、非的辽阔土地上,建立起一个西起希腊、马其顿,东到印度河流域上游,南临尼罗河第一瀑布,北至中亚的药杀水(今锡尔河)的以巴比伦为首都的庞大帝国。创下了前无古人的辉煌业绩,促进了东西方文化的交流和经济的发展,使古希腊的文明发扬远播,对人类社会的进展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公元前336年夏,亚历山大之父、古代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在女儿的婚礼上突然遇刺身亡,刚满20岁的亚历山大继承了王位。被腓力二世所征服的希腊各城邦国和色雷斯、伊利里亚等地的一些部落纷纷乘机叛乱或宣布独立。年轻统帅亚历山大首先率军进至巴尔干半岛北部,征服了背叛自己的伊利里亚诸部落,把色雷斯人击退至多瑙河滨。此时,过去曾与马其顿作对的底比斯人谣传亚历山大阵亡,乘机掀起了反马其顿的轩然大波。亚历山大知道,底比斯是希腊诸城邦中有名的大城邦,如不把这次暴乱平息下去,其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他决定杀一儆百,当机立断,火速挥师南下,以闪电般的速度出敌意外的出现在底比斯城下。底比斯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不惊慌失措。底比斯城被攻陷,变成了一堆瓦砾,全部居民都被变卖为奴,只有过去和腓力二世或亚历山大友好或赞助过马其顿的少数人除外。 亚历山大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底比斯的毁灭,确实起到了杀一儆百的作用。希腊诸城邦望风归顺,纷纷表示臣服。随后雅典也表示臣服,并恳求宽恕。没过多久,各邦国又统一在亚历山大的领导之下,承认亚历山大为最高统帅。于是,亚历山大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大展宏图,组织对东方的远征了。 亚历山大远征东方波斯的借口是波斯人曾蹂躏过希腊圣地,又参与过对腓力二世的谋杀。据说,临出征前,亚历山大把自己所有的地产收入、奴隶和畜群全部分赠他人。当时有位将领迷惑不解的问道:“陛下,您把所有的东西分光,把什么留给自己呢?”“希望!”亚历山大干脆利落的答道,“我把希望留给自己!它将给我带来无穷的财富!”随后,亚历山大怀着征服世界的渴望,离开故土,踏上了千里迢迢的征程。 公元前334年春,亚历山大渡过赫勒斯滂海峡(即达达尼尔海峡),开始了长达10年的东征之战。他用以开始远征波斯帝国的军队,由步兵3万名、骑兵5千名和战舰160艘组成。波斯帝国却拥有数十万大军,战舰400艘。而且,波斯帝国面积比马其顿王国约大50倍,更何况远东古老而富足的埃及、巴比伦、腓尼基等诸多国家均已被波斯征服,并入波斯版图。尽管力量悬殊,但亚历山大善于从本质上看问题。他深知,波斯帝国虽国土辽阔,军队庞大,威名犹在,但其势已衰,内部四分五裂,皇帝大流士三世是个意志薄弱、缺智乏谋的平庸昏君。而马其顿王国气势正盛,锐不可当。亚历山大借助一举渡过赫勒斯滂海峡之余威,利用己方高昂的士气,一鼓作气,突破敌防线,首战告捷,彻底摧毁了波斯人的士气和抵抗的决心,开辟了向亚洲扩张的道路。不少城邦不战而降,甚至把亚历山大视为将他们从波斯人统治下解放出来的救星。 公元前333年秋,亚历山大又在伊苏斯城附近以其著名的“马其顿方阵”击败了不甘心初战失败的大流士三世。 公元前331年春,亚历山大率步兵4万和骑兵7千向美索不达米亚进军,在尼尼微附近的高加米拉展开了与波斯的最后一场大规模的决定性战斗。大流士三世经过精心准备,拥有骑兵4万、步兵100万、刀轮战车200辆和来自印度的战象15头,与亚历山大军队相比,具有绝对优势。但亚历山大与大流士三世斗智用谋,再次奇迹般的战胜了这位波斯皇帝。特别有趣的是,当仅有不到5万军队的亚历山大命令他的士兵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安卧休息、养精蓄锐之时,手握百万大军的大流士三世却因害怕夜袭令士兵彻夜不眠。波斯士兵全副武装,胆战心惊的整整站了一夜,个个无精打采,毫无斗志。次日,即公元前331年10月1日清晨,亚历山大率精神饱满、士气高昂之军进入战场,熟练的运用其机动灵活的“马其顿方阵”,最终战胜了强劲的对手。亚历山大乘胜东进,占领了东方最大的城市、古代东方的文化中心巴比伦,并为自己加了一个称号——“巴比伦及世界四方之王”。此后,亚历山大又率兵从巴比伦出发,势如破竹地占领了波斯帝国的首都苏撤、波斯波利斯和矣克巴塔那等三座都城。大流士三世逃至北方的大夏,被大夏的总督比索斯杀死,弃尸于路旁。最终还是亚历山大在追赶途中发现了他的尸体,并将其送回波斯波利斯,厚葬于波斯皇陵墓。至此古波斯帝国及阿契美尼德王朝遂亡。马其顿军队征服了波斯的全部领土,一个横跨欧、亚、非三洲的亚历山大帝国建立起来。 公元前327年,亚历山大率军由里海以南地区继续东进,经安息(帕提亚)、阿里亚、德兰古亚那,北上翻越兴都库什山脉,到达巴克特里亚(大夏)和粟特。前325年侵入印度,占领印度河流域,他还企图征服恒河流域,但是经过多年远途苦战,兵士疲惫不堪。由于印度人民的顽强抵抗,加之疟疾的传染,毒蛇的伤害,兵士拒绝继续前进,要求回家。亚历山大不得不放弃东进计划,公元前325年7月从印度撤兵。 公元前324年,其陆军回到波斯利斯和苏萨,舰队在底格里斯河口靠岸,随后返抵巴比伦,东侵即告结束。 公元前323年,亚历山大在巴比伦发高烧身亡。亚历山大去世前深明人生的虚空,自己奋战十余年,战无不胜,但却胜不了死亡,并命部下在其死后将自己的棺材两侧留上孔将其两只手伸出,以示后人,他虽一生奋战终仍两手空空离去。 亚历山大东征历时10年,行程逾万里,灭亡了波斯帝国。在西起巴尔干半岛、尼罗河,东至印度河这一广袤地域,建成幅员空前的亚历山大帝国。在东侵过程中,沿途建了许多新城,有好几座是以他自己的名字命名的,最著名的是埃及北部沿海的亚历山大城,今天已经发展为埃及最大的海港。亚历山大建都巴比伦,部署入侵阿拉伯的规划。但是在公元前323年,他发烧死去,靠武力征服建立起来的庞大的亚历山大帝国也随之瓦解。帝国被他的四位将领瓜分,其中多利买将军在南面统治了埃及,巴勒斯坦,西流基将军在东面统治了叙利亚,地中海一带。卡幸达将军在西统治了马其顿和希腊一带,吕西马吉将军在北统治了小亚细亚,土耳其一带。庞大的亚历山大帝国就如此败落。 亚历山大远征,客观上促进了东西方的文化交流。在苏萨一次盛大奢华的“结婚典礼”上,亚历山大亲自带头同波斯国王大流士的女儿斯塔提拉结了婚,许多马其顿的将领都娶了波斯显贵的女儿,同日参加婚礼的有1万对之多。在结婚典礼上,亚历山大郑重宣布,马其顿人与亚洲女子结婚,可以享受免税权利。他还亲自馈赠给新娘新郎许多礼物,以示鼓励。他下令让3万名波斯男童,学习希腊语文和马其顿的兵法。亚历山大以后,希腊文化依然在亚洲得到不断传播。历史学家称此现象为希腊化文化,将从亚历山大起到埃及被罗马征服为止这一段时间(前323—前3年),称之为希腊化时代。 亚历山大·亚盖隆契克 2.亚历山大·亚盖隆契克(波兰语:AleksanderJagiellonczyk;立陶宛语:AleksandrasJogailaitis)(1461年8月5日—1506年8月19日),亚盖隆王朝的波兰国王和立陶宛大公。 亚历山大亚盖隆契克为波兰国王卡西米尔四世的第四子,1492年在其父死后被选为立陶宛大公。在兄长扬一世阿尔伯特国王于1501年6月17日去世后,亚历山大在当年12月12日继位为波兰国王。 亚历山大亚盖隆契克未能有效阻止莫斯科大公伊凡三世对立陶宛的侵略。 亚历山大五世 3.亚历山大五世(希腊语:ΑλξανδροΕ',?~前294年)安提帕特王朝的马其顿国王(前298年或前297年~前294年在位)。 家庭背景 亚历山大五世是马其顿摄政卡山得的儿子,安提帕特的孙子。卡山得在亚历山大大帝死后杀害了他的遗孀罗克珊娜和年幼的继承者亚历山大四世,篡夺了马其顿的王位。亚历山大部下诸将领随即开始了争夺其遗产的继业者战争。在“继业者”中,卡山得控制着马其顿本土,并与其他将军们联合打败了安纳托利亚的统治者安提柯一世。卡山得与亚历山大大帝的一个妹妹结婚,生下的孩子就是亚历山大五世。这样,亚历山大五世就拥有了对马其顿王位“较为合法”的继承权。 主要事迹 前298年(或前297年)卡山得去世后,王位由其长子腓力四世继承,但是后者很快就死了。在这种情况下,亚历山大五世与他的另一个兄弟安提帕特二世被宣布为马其顿的共同统治者。王国实际上被分成了两部分:亚历山大统治西部,安提帕特统治东部。亚历山大五世并与埃及国王托勒密一世(救星)的一个女儿结婚。 两王共治的和平局面很快就结束了。安提帕特二世谋杀了他与亚历山大的母亲,可能是因为她在立场上支持亚历山大。继而他把亚历山大五世赶出了马其顿。亚历山大五世向伊庇鲁斯国王皮洛士和占据雅典的安提柯一世之子德米特里(征服城市的人)求援。皮洛士迅速进行了干预,把亚历山大五世重新扶上王位。亚历山大五世因此向皮洛士割让了边区的几个省。不久德米特里也来了。根据某些不确定的记载,已经没有什么报偿能付出的亚历山大五世企图谋杀德米特里,结果反为德米特里所杀。德米特里打败并杀死了仍在王位上的安提帕特二世,宣布自己为马其顿的国王。 圣亚历山大·涅夫斯基 4.圣亚历山大涅夫斯基(АлександрНевский,1220年?—1263年11月14日),真名为亚历山大雅罗斯拉维奇(АлександрЯрославич,俄罗斯统帅和政治家,诺夫哥罗德公爵(1236年-1252年,1257年-1259年),1246年起为基辅大公,1252年起为弗拉基米尔大公。 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是弗拉基米尔大公雅罗斯拉夫二世弗谢沃洛多维奇的儿子。1236年,他被选为诺夫哥罗德公爵。他与瑞典侵略者和德意志条顿骑士团的斗争,使俄罗斯的西北部地区免于被西方天主教国家征服。 1240年瑞典人在伊若拉河流入涅瓦河的河口地带登陆入侵俄罗斯。亚历山大涅夫斯基率领的诺夫哥罗德人与当地的拉多加人,于1240年7月15日在涅瓦河畔、现在的圣彼得堡附近击溃了瑞典军队。他因而得到称号:“涅夫斯基”(意即“涅瓦河的”)。在这次胜利后不久,亚历山大涅夫斯基被贵族赶出诺夫哥罗德。1241年,由于条顿骑士团的入侵,亚历山大涅夫斯基被诺夫哥罗德人请回。他率领诺夫哥罗德军队抵抗骑士团。1242年4月5日,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在距爱沙尼亚边境附近的楚德湖冰面上决定性地击败了条顿骑士团。这一战常被称作“冰上之战”。后来的历史学家们评论说,这一战挽救了俄罗斯民族。 当蒙古人势不可挡的骑兵蹂躏并征服了俄罗斯之后,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巧妙地与他们周旋。亚历山大涅夫斯基没有接受罗马教皇的自杀性的、与蒙古侵略者血战到底的建议,因为他知道在那个时代与蒙古人作正面对抗不可能获胜。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开始扮演蒙古人建立的金帐汗国与俄罗斯各公国之间的调解人的角色。1246年,金帐汗封他为基辅大公。1252年,亚历山大涅夫斯基被金帐汗封为弗拉基米尔大公,取代了他的兄弟安德烈雅罗斯拉维奇。 作为基辅、弗拉基米尔和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亚历山大涅夫斯基致力于统一罗斯北部的各个公国。1259年,他镇压了诺夫哥罗德人的起义。1263年,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从金帐汗国返回诺夫哥罗德途中于戈罗杰茨去世。他的遗骨后来被彼得大帝下令移至圣彼得堡。俄罗斯东正教会封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为一位圣徒,纪念他的节日为9月12日。 1942年7月29日,当纳粹德国的军队深入苏联腹地时,斯大林宣布亚历山大涅夫斯基为民族英雄。苏联军队设立了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 亚历山大一世·巴甫洛维奇 5.亚历山大一世·巴甫洛维奇(1777年—1825年,1801年—1825年在位),是俄罗斯帝国皇帝,保罗一世之子。亚历山大一世由祖母叶卡捷琳娜二世抚养,父亲被杀后即位。 为维护君主专制、反对革命,亚历山大采取自由主义的政策,设立所谓“非正式委员会”解决各类问题。1802年设各部大臣制。1803年颁布自由耕作法,宣告被束缚在土地上的农奴有可能得到解放。开办哈尔科夫大学和喀山大学。 对外政策方面,参加第三、第四次反法同盟,在奥斯特里茨、弗里德兰的会战中失败。1807年与拿破仑签订提尔西特和约。之后得到法国支持,赢得了和瑞典、土耳其的战争,夺得芬兰和高加索的领地。1812年击退拿破仑对俄罗斯的远征。1814年率领俄罗斯军队进击到巴黎。不久活跃在维也纳会议上,作为有力的领导人之一,结成神圣同盟。1820年左右受奥地利首相梅特涅影响,排斥欧洲的自由主义和民族主义,公然推行反动政策,加强对国内和国外自由主义力量的压制。 性格优柔寡断、多疑、伤感,又极其自尊自傲,被称为“狮身人面像”。晚年沉溺于严重的神秘主义。 娶巴登的路易莎玛丽亚奥古斯塔(伊丽莎白阿列克谢耶芙娜)。有两个女儿。 [编辑本段]亚历山大二世·尼古拉耶维奇 6.亚历山大二世·尼古拉耶维奇(АлександрIIНиколаевич,1818年4月17日—1881年3月13日,1855年—1881年在位),是俄罗斯帝国皇帝,尼古拉一世长子。 亚历山大二世在克里米亚战争失败后着手国内改革,亚历山大二世改革主要实行解放农奴政策,设立地方自治议会,修订司法制度,充实初等教育,改革军制,以谋求俄国的近代化革命。俄国历史上有三次沙皇进行的改革,除亚历山大二世改革外,分别是伊凡四世改革和彼得一世改革。 亚历山大二世对俄国的革命运动仍无情镇压,致使革命团体活动不断增多。1874年之后,革命者中的恐怖主义势力抬头,屡次试图刺杀沙皇。对外方面,努力试图废除1856年巴黎条约。1877年—1878年发生俄土战争。签订圣斯特法诺条约,获得有利的媾和条件,但是由于列强干涉,被迫接受1878年6月柏林会议的调停,俄国对巴尔干的野心被阻止。1881年3月13日在圣彼得堡被民意党成员炸死。 亚历山大二世先娶德国黑森-达姆施塔特的玛克西米利安娜威廉明娜奥古斯塔玛丽公主(玛丽亚亚历山德罗夫娜),有8个子女,均未成年时夭折。后娶俄肿url]叶卡特琳娜米哈伊洛芙娜多尔戈鲁卡娅女大公,有3个子女:亚历山德拉女大公;尼古拉大公;亚历山大三世。 [编辑本段]亚历山大三世·亚历山德罗维奇 7.亚历山大三世·亚历山德罗维奇(1845年-1894年,1881年-1894年在位),是俄罗斯帝国皇帝,亚历山大二世次子。 亚历山大三世由于害怕暗杀而经常住在首都郊外的行宫加特契纳,被称为“加特契纳的隐士”或“革命的俘虏”。即位初期采取对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模棱两可的态度。实施地方长官制,破坏地方自治。限制大学自治权。对待异族强制推行俄罗斯化的政策。迫害犹太人。占领中亚,与英国之间的矛盾更加激化。在来自丹麦的妻子的影响下(其时丹麦在普丹战争中失败,被迫割让石勒苏益格-荷尔斯泰因地区),对俾斯麦及威廉一世的德国产生反感。尽管此前的六位俄罗斯君主都为德意志血统,但是从亚历山大三世时代起,宫廷和贵族社会开始了俄罗斯化的进程。80年代末之后,因俄德关系恶化而亲近法国。亚历山大在位期间,是俄罗斯工业化的时代,表面上欣欣向荣,但是农业发展缓慢,农民贫困,繁荣的基础是薄弱的。1894年因病去世。 亚历山大娶丹麦的玛丽亚索非亚弗雷德里卡德格玛公主(玛丽亚费奥多萝芙娜)。有6个子女:尼古拉二世;亚历山大大公;格奥尔吉大公;谢尼亚女大公;米哈伊尔大公。 [编辑本段]亚历山大一世 8.(猛烈的)亚历山大一世(苏格兰盖尔语:AlaxandairmacMaílColuim,意为马尔科姆之子亚历山大;约1078年—1124年4月23日)苏格兰国王(1107年—1124年在位)。马尔科姆三世的第四子,在兄长埃德加国王去世后继承王位。他由于对苏格兰北部的一次起义的无情镇压,而得到外号“猛烈的”。 亚历山大一世致力于苏格兰教会的独立和本地化。他建立了一些新的主教辖区,并在珀思郡(苏格兰原郡名)和英奇科姆修建了修道院。 亚历山大二世 9.亚历山大二世AlexanderII(1198年-1249年)苏格兰国王(1214年-1249年在位)。 亚历山大二世为苏格兰国王狮子威廉之子。他支持英格兰贵族反对无地王约翰的叛乱,帮助他们在1215年迫使约翰签署了大宪章。但是在1217年,他承认约翰之子和继承人亨利三世为他的领主。1221年,他与亨利三世的妹妹乔安金雀花结婚。 当乔安于1238年去世后,亚历山大二世再次结婚,妻子为柯西的玛丽。玛丽于1241年生下了亚历山大二世的继承人亚历山大三世。 1237年,亚历山大二世与亨利三世签订约克和约,在这份文件中确定了苏格兰和英格兰的永久边界。 亚历山大二世在苏格兰国内加强王权,并把自己的统治扩张到苏格兰的边远地区。 [编辑本段]亚历山大三世 10.亚历山大三世AlexanderIII(1241年9月4日—1286年3月19日)苏格兰国王(1249年—1286年在位)。他是亚历山大二世国王之子,母为科西的玛丽(亚历山大二世的第二个妻子)。 亚历山大三世在父亲去世后继承了苏格兰的王位。1251年,还是孩子的亚历山大三世与英格兰国王亨利三世的女儿玛格丽特结婚,这使得英格兰人企图在其未亲政时再度干涉苏格兰的内政。 1263年,亚历山大三世在Largs战役中打败了挪威国王哈康四世的入侵。他于1266年迫使哈康四世的继承者马格努斯六世向苏格兰割让马恩岛和赫布里底群岛。亚历山大三世的孙女玛格丽特在他去世后继承了王位。 亚历山大一世·卡拉格奥尔基耶维奇 11.亚历山大一世·卡拉格奥尔基耶维奇(КраАлександарIКараореви,1888年12月17日—1934年10月9日)卡拉格奥尔基王朝的南斯拉夫国王(1921年—1934年在位)。塞尔维亚国王彼得一世的次子。1904年在俄罗斯圣彼得堡贵族军官学校毕业。1909年,在他的兄弟格奥尔基卡拉格奥尔基耶维奇的继承权被剥夺后,亚历山大一世成为塞尔维亚大公(王储)。 亚历山大一世在塞尔维亚军中服役,以第一军军长身份参加了1912年—1913年的巴尔干战争。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是塞尔维亚军队总司令。1918年12月,亚历山大成为刚刚建立的塞尔维亚-克罗地亚-斯洛文尼亚王国(1929年改名为南斯拉夫王国)的摄政王。1921年8月17日,亚历山大一世加冕为国王。 由于国内各民族的不满情绪和骚动,尤其是克罗地亚人的独立要求,亚历山大一世转向独裁。1929年1月,他解散议会、废除宪法,开始独裁统治。为了强调他统治的是一个统一的王国,亚历山大一世把国名改为南斯拉夫王国。 1934年亚历山大一世对法国进行正式访问时,于10月9日在马赛遭到克罗地亚民族主义者刺杀。他与同车的法国外交部长路易巴尔杜都在刺杀中身亡。 埃及最大海港 12.亚历山大港,(PORTOALEXANDRE)埃及最大海港,全国第二大城市。在尼罗河河口以西一条东北-西南向伸展的狭长地带上,西北临地中海,东南靠迈尔尤特湖。人口270.8万(1983)。曾为古埃及托勒密王朝都城,因亚历山大大帝时(公元前332年)兴建而得名。公元前四到前一世纪为地中海东部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十六世纪起一度衰落,十九世纪逐渐恢复。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发展较速。有纺织、造船、化肥、炼油等工业。世界著名的棉花市场。分东西两港。东港水较浅,主要为渔港和海上游览区。西港为深水良港,由两道防波堤和狭长的法罗斯岛屏障,港区面积广达6平方公里以上,全国80-90%的外贸物资经此,输出棉花、棉织品、稻米等。铁路、公路通开罗。重要的国际航空站。有1892年创设的希腊-罗马博物馆。近郊多名胜古迹。古代世界七大奇观之一的亚历山大灯塔遗址在近海的法罗斯岛上。 孔雀王朝最负盛名君王----佛教护法阿育王 阿育王(Ashoka,音译阿输迦,意译无忧,故又称无忧王,约前304年-前232年)是印度孔雀王朝的第三代君主,频头娑罗王之子,是印度历史上一位非常伟大的君王。他是一位佛教徒,后来还成为了佛教的护法。阿育王的知名度在印度帝王中是无与伦比的,他对历史的影响同样也可居印度帝王之首。 他一生的业绩可以明显分成两个部分,前半生是“黑阿育王”时代,主要是经过奋斗坐稳王位和通过武力基本统一了印度,在约前261年征服羯陵伽国有15万人被俘,10万人被杀,死伤数十万。继而,除迈索尔地区外,统一印度全境。据说,阿育王由于在征服羯陵伽国时亲眼目睹了大量屠杀的场面,深感悔悟,于是停止武力扩张,后半生是“白阿育王”时代,在全国努力推广佛教,终于促成了这一世界性宗教的繁荣。其统治时期成为古代印度历史上空前强盛的时代。使佛教成为国教,也没有迫害其它教派,相反对婆罗门教和耆那教也予以慷慨捐助。由于阿育王强调宽容和非暴力主义,他在民众的欢呼声中统治了长达41年的时间。 从暴君到弘扬佛教的护法名王 阿育王之名可意译为“无忧王”,是孔雀王朝第三任国王。他的祖父旃陀罗笈多创立了孔雀王朝,并击败了入侵的希腊人,他的父亲宾头沙罗巩固了这个国家,并向南扩展了国土,累计攻灭了十六个国家。站在祖父两代的肩膀上,阿育王有着有利的创造更大历史业绩的条件。 佛家经典说阿育王从小就有佛心佛性,但他早年的行为并未能体现出这一点。他18岁时被任命为阿般提省总督,后来在镇压旦叉始罗城叛乱中立下大功,积累了政治资本。公元前273年父王宾头沙罗病重,阿育王回国争夺王位,传说他杀死了99个兄弟之后才坐稳了宝座,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王位争夺的血腥激烈由此可见一斑。 阿育王终于排除了一切反对势力,举行了灌顶仪式(即印度当时的登基仪式)。杀人无数的阿育王在即位后仍改变不了他凶狠嗜杀的作风。据说他专门挑选最凶恶的酷吏去设立“人间地狱”残害百姓。在统治初期被认为是一个暴君。 他发动了一系列统一南亚次大陆的战争,曾征服过湿婆国等,规模最大的一次是公元前261年远征孟加拉沿海的羯陵伽国的战争。这次战争使孔雀王朝基本完成了统一印度的事业(最南端的部分除外,历史上很少有北印度的政权能征讨到这里),但也造成了10万人被杀,15万人被掳走的人间惨剧。这一战是阿育王一生的转折点,也是印度历史的转折点。阿育王被伏尸成山、血流成河的场面所震撼,深感痛悔,从小埋藏在他心中的佛性,曾一度被权欲所遮盖,这时终于被恻隐之心所唤醒。他同佛教高僧优波毯多次长谈之后,终于被感召,决心皈依佛门,彻底改变统治策略。 我们不妨看一看这时的佛教。释迦牟尼创立佛教到此时已经有300多年了,期间经历了七位持法者,进行过两次大结集。佛教的四谛、五蕴、八苦、众生平等的思想也广泛传布到印度次大陆的千家万户,但与这时的耆那教、婆罗门教、阿耆昆伽教等印度的其他主要宗教相比,并未取得压倒性优势,更未传布到印度以外的地区,而随着传播的进行,其内部也分化成了不同的教派。在阿育王皈依佛教之后,佛教的传播取得了质的飞跃。 阿育王宣布他将不再主动发动战争,即使不得已的战争也将尽量减少伤亡。他宣布佛教为国教,将他的诏令和“正法”的精神刻在崖壁和石柱上,成为著名的阿育王摩崖法敕和阿育王石柱法敕。他倡导的正法,包括以下这些基本内容:对人要仁爱慈悲,包括孝敬父母,善待亲戚朋友和其他人,对动物也要尊重它们的生命,因为它们也是“众生平等”的一部分;要多做有助于公众的好事,如修桥造路、种树建亭等;要对其他宗教宽容,给予耆那教、婆罗门教、阿耆昆伽教应有的地位,禁止不同教派之间的互相攻击。这些“正法”的内容体现了佛教的基本精神,也包含了阿育王本人的统治需要。 阿育王向佛教僧团捐赠了大量的财产和土地,还在全国各地兴建佛教建筑,据说总共兴建了84000座奉祀佛骨的佛舍利塔。为了消弭佛教不同教派的争议,阿育王邀请著名高僧目犍连子帝须长老召集1000比丘,在华氏城举行大结集(此为佛教史上第三次大结集),驱除了外道,整理了经典,并编撰了《论事》。阿育王开始向边陲地区和周边国家派遣了包括王子和公主在内的佛教使团以传播佛教,斯里兰卡、缅甸,甚至叙利亚、埃及等地都有他们辛勤的足迹。这是佛教走出印度,迈向世界性宗教的开始。 阿育王亲到各地去朝礼佛的圣迹,修建佛塔,访问有名的大德高僧,又在全国的名胜地方的大山崖上,刻上佛的教导,使大众都能看到佛的教诲。这些文物至今还在那里屹立不倒,成为印度佛教史和世界佛教史上的无比瑰宝。 阿育王倡导的正法,包括以下这些基本内容 对人要仁爱慈悲,包括孝顺父母和对待亲戚朋友。 对动物也要尊重它们的生命,因为它们也是众生平等的一部分 要多做有助于公众的好事 要对其他宗教宽容,和平共处。 这些内容,体现了佛教正法的基本精神! 阿育王在全国修了84000座佛舍利塔,多次帮助僧团,布施供养三宝。阿育王又派许多大德高僧,到全国各地乃至国外弘扬佛教,这些传教高僧及大臣,东从缅甸,西到埃及、希腊,都有他们的足迹,由于阿育王后来翻然悔悟,并且积极的爱护人民,保护生命,护持佛教,所以他被当时及现在的人们尊为——护法名王. 阿育王和中国历史上部份国王不同,他并不是利用佛教来巩固自己的政治统治,而是他真诚的对自己前半生所造的恶业忏悔,所以他身体力行的,去利益大众,爱洒众生,保护一切动物,爱护一切生灵,这种从我做起,以行动来证明的举动即是阿育王和其他国王最大的不同. 公元前236年,阿育王枕着“护法名王”的尊号离开了他的子民。孔雀王朝的国祚不长,在他死后只延续了半个世纪便告终了,印度又重新陷入了分裂割据的局面。 治国方针 阿育王的治国方针是基于佛教的精神,通过和平的方式实现国家的统一。他的这种政策并不是空想主义的,具有相当的现实性。对于羯陵伽国的征战虽然对其惨状深有感触,但是仍然将其土地编入了帝国的版图。他虽然禁止杀生,但是没有废除死刑。 他虽然是佛教徒,但是对其它宗教也很宽容,容许它们的存在,婆罗门教、耆那教都得以共存。他的这种宗教政策,也成为了以后印度君主的传统。 阿育王统治下的孔雀帝国,是一个君主专制的国家,阿育王本人在行政、军事、司法等方面都有绝对的权威。全国分为若干行省,行省总督通常由王子担任,但行省内部仍有着许多保持自治或半独立的部落,孔雀帝国还不是一个高度中央集权的国家。 第一卷,楼兰古国 第一节,驼铃悠悠 前面是一望无际的黄沙。楼兰,楼兰在哪儿呢? 姑娘不由有些困惑,阿爹总说过了这片风沙就到了,可每次过了风沙还是风沙。 而身后,除了驼队留下的一条条零散的蹄印外,什么也没有。才走不远,这些脚印便让风沙给盖住了。这是一个黄沙的世界,四周既没有高山也没有大河,只有一浪一浪的沙丘,极目望去,天地尽显其苍莽浑厚之色,残阳古道,黄沙漫漫,似乎也逃不出这沙尘的世界,空中弥漫着咸燥的风沙,被风一刮,顿时肆掠开来,张牙舞爪地似乎要将这一支长长的商队吞噬进去。 这是一支较大的商队,一百多匹骆驼将队伍拉得长长的,骆队悠闲地边走边欣赏着沙天相接处的夕阳,时不时地卷一卷尾巴,抖一抖身子,带起一阵悠悠的驼铃声,久久回荡在空旷的大漠之中。背上的丝绸、瓷器堆满了驼架,被绑成了一个个的小峰,比驼峰尚要高出许多。 此时丝绸之路因张骞出使西域,刚刚打开不久,苏老爹是第一批在这条黄沙中印上足迹的,这一走就走了好些年了吧。屈指算来,这一回从长安出发,走河西走廊,西出阳关,过了敦煌出玉门关,此时已经到了白龙堆沙漠,想来有好几个月了。 刚出发时的小骆驼现在也长得壮了,身子骨一硬朗,背上的肌肉便显得强健起来,脖子上的雪白鬃毛是被人细细地梳理过的,也就是它背上驼着的这个罗衣小褂的娇怯姑娘。 白骆驼一走就是好多天却一点也不觉得累,相反的,若是姑娘不坐它背上他就不走了。姑娘看着自己骑着的骆驼,闷得发慌的她自言自语道:“小家伙,你怎么就不知道累呢?”她说完又有些好笑了,咸风扬起了她面上的轻纱,青春年少和天真无邪在她的笑脸上绽放开来。 刚出发时,这小骆驼才那么一丁点儿大,小姑娘才给它起名叫“小家伙”的,但此时却该叫“大家伙”了。看着渐渐被拉长的影子,姑娘知道今天又该在沙漠中打帐棚了,她掀了掀自己的面纱,道:“阿爹,还要多久啊?” 姑娘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耐看,在这风里沙里的鬼地方,她既没有淡妆浓抹精心打扮,也没有刻意去注意自己的举止,但给人的感觉总是舒舒服服的。 用苏老爹的话说,这丫头长得着实讨人喜欢。 苏老爹还没答话,旁边的一个十六七岁的波斯少年道:“苏小姐,现在到了白龙堆沙漠,出了沙漠便到楼兰了。”少年尚留着张娃娃脸,好像并不觉得疲惫,声音中带着几分欣喜,显然对这个姑娘很有些好感。姑娘哦了一声,心想这红头发蓝眼睛的小伙子,脑子果然不如咱们汉人的好使,说了等于没说,鬼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沙漠呀。 苏老爹一边吆喝着众武师跟上,在姑娘座下的骆驼屁股上拍了拍,笑呵呵道:“巧儿,累了吧?”声音中带着一丝疲倦和麻木。姑娘背过手捶了捶腰肢,懒洋洋道:“累倒是不累,就是闷得慌咧,这么远走了几个月了,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旁边的贾老头勒了勒绳子,侧过身来道:“巧丫头,这才哪跟哪儿。当年我和你阿爹去大宛、精绝、疏勒、波斯、龟兹、乌孙、大小月氏,那可都比这儿远呢。”说着见姑娘听腻了这个,呵呵一笑,捊着胡须一脸陶醉道:“到了楼兰,那里有许多胡人家的姑娘,红头发蓝眼睛,既会唱歌又会跳舞,而且睡觉时……” 说到这儿周围的众武师都暧昧地笑了起来。 姑娘听了突然脸上一红,慌忙摆手道:“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也听人说起过,在楼兰城里,有许多的风月场所,来来往往的商队到了这里总会在这里住上几日,用大人们的话说,这些行脚商人常年在外没个定住,平日里在路上打只鸟都要看看是公的还是母的,到了这里,总要找些心理上和身体上的安慰。 这可如何个安慰法,她也想不明白,但总是有关羞耻之事,现在听贾老头一说立时便不听了。 苏老爹干咳两声,示意贾老头不要说。 他一年四季在外漂来漂去,自家三个婆娘远在万里之外的长安,所以也常常在妓院、窑子里面打转,来找些安慰。 他清楚地记得,上回楼兰城里面的几个姑娘,窈窕玉质,娇羞柔媚,他上解翠玉钗,下解香罗带,一个个软语呢喃,半推半就,端的是春色无边。他按着那个姑娘,扒开大腿,下面怒头愣脑的家伙如醉汉摇身,肚子一挺便是狠狠地一家伙…… 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在苏老爹脑子里,野花最香的还是楼兰城里的。只有到了楼兰姑娘的床上大展雄风时他才感觉到,自己虽然年过半百,依旧宝刀不老。 他们苦熬几个月,到了这里没命价地折腾,就如在沙漠中渴得久了突然遇上绿洲一般,疯狂、兽性、不顾一切。 此等事对于他们这种四海漂泊的人来说也没什么,但是在自己女儿面前那如何说得出口,苏老爹突然记起,以前在楼兰遇上的姑娘,有好几个比自己女儿还要小上几岁,想到这儿心里面一阵别扭,暗叫荒唐。 于是,他开始讲些光辉的事迹,这些不便启齿的龌龊那就不要提了。 说到了上一回去大宛,过龟兹国,他不由头如斗大。丝绸之路一向都不太平,强盗、土匪、匈奴兵那一个个都是些惹不起的大爷,上回他带去的一百武师却遇上了匈奴兵,这些卷土重来的贼子,将他上上下下剥得只剩了一条裤衩,好几十万两银子的丝绸、瓷器都让匈奴兵抢了去。 所以这天杀的匈奴兵,一定要杀得精精光光的才行,咱们汉武大帝打匈奴那是打得太好了,只可惜没打扫干净,最好是将那些狼崽子,他娘的,老的小的一个都别剩下。 这一回他还是忍不住想来,事实自然不是留恋楼兰城里的那些姑娘,毕竟这里的利润太大了。仕子图名,商人则图个“利”字,若非有天大的好处,谁会抛妻弃子,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苏巧儿听了吃吃地笑,她虽然知道笑话阿爹不对,但这闷都闷出病来的日子里,她还是笑了出来。 众人都累了,说了一会儿话都不愿说了,苏巧儿百无聊奈,四下打量着驼队,这一行的有一百多人,个个都会有一手武艺,就连自己,三脚猫的把式也还是会几手的。但说到身手最好的,只怕还是兀难长老了。 这个大胡子的老先生和红头发蓝眼睛的波斯少年都是波斯拜火教的教徒,到万里之外的西汉长安传教却被汉武大帝赶了出来。苏巧儿知道这两人的武艺那都是很好很好的,从波斯到大汉可是万里之遥,没有一定的本事是走不来的。 可惜他们被汉帝斥为妖术,还和大汉国手起了冲突,这便被赶了回去。 是啊,你们拜太阳拜火神,怎么就不拜我们大汉的皇帝呢?再说了,人死了当入土为安,你们怎么能说放外面让鸟儿吃了?苏巧儿觉得长老看上去很有智慧,可是连入乡随俗的道理都不懂,其实还是笨了些。 苏巧儿又看了看两个人,长老人好很,就是严肃了些,在自己家里住了这么些年,可是整日价地板着张棺材脸,让她小姑娘家不敢亲近,倒是这个波斯少年,叫阿里西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一起溜狗喂鸟斗蛐蛐儿了,可是她总嫌这名字长了些,便叫他阿里,是个地地道道的“黄毛小子”。她也不知道阿里这小伙子长得到底怎么样,金发碧眼总让人觉得怪怪的。 她常常听阿里给她讲些西域的风情,像什么会像公鸡打鸣一样的波斯水钟,像鸟一样的船,会冒黑油的井,还有高高的灯塔,小山一样的陵墓……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求着阿爹将她带出来,若非远方太过有趣,她也不会离开富庶中原,来这不毛蛮荒。 苏老爹见天色已晚,再走就怕迷路,吩咐众武师搭帐棚过夜,明早再走。 晚上天气突然冷了起来,白天热得如火,晚上冷如寒冬,这沙漠的天气在一天之内便将一年四季过了个全。苏老爹找来羊毛大衣给她披上,让她在自己身边乖乖地睡去。 在这荒天野地,那也不用避嫌的,苏老爹每天睡觉身边只带三件宝贝,一件是水壶,一件是腰刀,剩下的一个,便是宝贝女儿了。 第二天一早,苏巧儿懒懒散散地起来,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阿爹哪儿去了? 她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却见昨晚的小丘不见了。苏老爹脸色异常冷峻,道:“是流沙。” 苏巧儿淡淡地哦了一声,并不知遇上流沙又怎么了。 这时众武师也都围了过来,像炸开了锅一样,纷纷欢呼起来。苏巧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挤过去一看,见地上不远处的沙土中竟有好几大堆的货物,其中有丝绸、瓷器、田玉石、海贝、昆仑软玉等极为贵重的货物,货物似天上掉下来一般。 苏老爹今早第一个起来见到这些货物,比起自己所有的还要多出许多,心头一阵狂喜,暗道老子当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得老天爷眷顾,让自己把上一回让匈奴兵劫去的本钱连本带利的都赶了回来。 可是现在别人都在大呼快意的时候,苏老爹的脸色却变得异常难看。 丝绸、瓷器是从东方运到西方的,而田玉石、海贝、昆仑软玉却是西方运到东方的,这两堆货物并不是同一路人的。也就是说两拨人到了这里都遇难了。更让人怵目惊心的是,货物堆中,竟然还有一百多具干尸。 苏巧儿看着那些货物并不如何高兴,对她来说,家里的钱财已经够多了,偏偏阿爹还要不辞辛劳地赶来。此时见了骨骸她不由吓得脸色惨白,可是害怕归害怕,却也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在沙漠中,见到尸骨比见到石头还要容易些。她揪着小嘴从东看到西,见这众多尸骨中,有大有小,心头闪过一阵的伤心。 若是自己被埋在这黄沙之中成了白骨,定然是这具最小的吧? 正想着,兀难长老和阿里西斯两人却在暗暗祈祷,他们半曲着身子双手合十,嘴里面暗念着经文,为死去的人做福,这是拜火教的教义,这些信徒们崇尚光明、和平、洁净,为西域众国所信仰。 兀难长老年着一堆堆尸骨,暗自叹息一阵,在他们眼中,火、水、土都是神圣的,人死后只能天葬,让秃鹰吃掉,而这些尸骨该怎么办? 就这儿放着吧。 苏老爹想到流沙不由背上一阵冷汗。在沙漠中遇上流沙便如同遇上死神一般。 兀难长老道:“这地方有流沙,得马上离开。”苏老爹到底舍不得将这些货物舍弃,吆喝着众武师将货物都带上,一边吆喝一边帮着将货物装上。兀难连连摇头,自顾着道:“世人皆有心魔,我等传教远远不够。” 走得一日,苏老爹终于撑不住了。 他们在流沙中迷失了方向。原来的绿洲现在找不到了,原来的戈壁也不见了,他们该往哪走呢?最要命的是水也没有了,阿里西斯正跪在地上祈祷,嘴里面念念有词,求太阳神给他们水源。 苏巧儿心里面好笑,暗想这个小伙子真不知好歹,大热天儿的向太阳求水,这不是活见鬼么,若真求来一团火,我看你是要还是不要? 当夜扎营,苏老爹最终决定杀骆驼来救命。这里的骆驼全部都扛着货物,杀一匹骆驼就意味着要丢掉一些东西,众人齐齐地看见了苏巧儿的“小家伙”,这可是个闲牲口。苏巧儿见众人要杀自己的骆驼,心头一阵鹿撞,慌道:“不行的,阿爹。” 这时已经有几头骆驼在武师的尖刀之下流出了眼泪,其中有“小家伙”的妈妈,小家伙一阵哀嚎,围着老骆驼打转。苏巧儿还欲再说,却见武师的刀子已经向小家伙捅去了。 苏巧儿大呼不行,突然扑过身去挡在前面。苏老爹脸色异常冷酷,道:“巧儿,别胡闹。”苏巧儿一阵委屈,转而看向贾老头,贾老头也道:“巧丫头,生死关头不得使性子,你骑我这匹吧。” 苏巧儿见此时自己说话也起不了作用了,突然猛捶了捶小家伙,急道:“你快跑远些。”可是小家伙小山一样的块头,她这一双粉拳挠痒痒还可以,打疼那是决计办不到的。 小骆驼只是围着老骆驼打转,一个劲儿地嚎叫。苏巧儿心头大急,突然从武师手中夺过尖刀,在小家伙屁股上狠狠地锥了一下,小骆驼吃痛,惨叫一声飞也似地去了,消失在沙丘后面。 苏老爹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第二日天还没全放亮,苏巧儿便被苏老爹叫起来逃命。听苏老爹说,是来了流沙。她突然想起了那些尸骨,自己会不会也像那些人一样?红颜白骨可不是一件好玩儿的事情。 第二节,大漠荒颜 这时兀难长老神情有些慌张地快步过来,大胡子吹得凌乱,几乎便将脸盖过了,苏巧儿很少见到兀难长老如此慌张,不由称奇。 “流沙过来了,苏火者(拜火教对信教之人的称呼,就如同佛家把礼佛的俗家人称为居士一样)快些让人开拨。”苏老爹大跳起来,赶到人群中挥手吼道:“大家伙把东西看好了,往西南方向走。听见没有,都他妈的快点。” 苏巧儿见阿爹在人群中一个个地推,一边吼一边指挥,正要过去帮忙,突然眼中一涩,哎哟一声,道:“沙子钻眼睛里去了。”兀难长老也没在意,径直喊道:“阿里,看好苏小姐。”说完便也过去帮苏老爹指挥驼队。 阿里西斯湊过来道:“苏小姐,我帮你吹吹。”说着就湊过来。苏巧儿不好意思,将他的脸推开,咭地笑道:“不要,我自己来。”正说着身子陡然间一轻,吓得她大叫一声。 流沙来了,在流沙之前都会有大风。苏巧儿从来都不信她是弱不禁风的,在家的时候,有时候阿里西斯跟她比拳,她总是能轻易地胜出,当然,这都是阿里西斯让她的,她自己也知道,但时间一长她就认为自己胜出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可是此时大风一到,她便似小鞭儿一样飘了,头上的纱罩也吹得不知哪里去了,一头乌黑青丝在风中肆意地舞蹈起来。 不远的地方黄沙弥漫在整个天际,如同一道百十丈高的土墙向这一只驼队压过来,风沙未到,风的怒吼之声先来了,如同什么猛兽恶鬼在狂叫一般,举目所及之处,一道黄色的沙柱直卷过来,在空中扭曲着身子显得那么不可一世,只有龙卷风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阿里西斯将苏巧儿拉住,同样被风吹得摇摇晃晃的,却呵呵地笑道:“起风了。”苏巧儿大窘,心道这小伙子尽说废话,自己当然知道起风了。这时兀难长老过来喝道:“阿里,快扶苏小姐到驼架边上去。”阿里西斯对这个长老也是十分畏惧,暗暗地向苏巧儿吐了吐舌头,忙拉着苏巧儿跑到边上的骆驼旁边,一个抱着一个驼峰偏过头去避风沙。 苏老爹眼见龙卷风就过来了,拼命地赶着驼背向前,贾老头也哇哇大叫道:“日他爷台的,这道道儿都不顺,老子下回说什么也不来了。”一百多武士也都乱成了一锅粥,拼命地赶着骆驼向西南方向逃窜,兀难长老一个人留在最后面,指挥着众武士从容地逃走。 苏老爹见兀难长老在后压阵,知道不会有事,忙赶到前面引路,让贾老头在中间帮衬。 “都他娘的快点儿,到了楼兰,我老苏出钱请你们个个去做大爷!”苏老爹端的丁点儿风度也没有了,活像个泼皮,一边大喝一边赶路,来到苏巧儿旁边,喝道:“你们两个毛孩子还不快走?”苏巧儿哦了一声,跟着逃命,还时不时地大叫一声。 平日里就坐在骆驼背上一颠一颠的,什么也做不了,现在这一下可刺激了。 苏老爹听见女儿惊呼,只道她出了什么事情,忙折回来道:“巧儿,怎么啦?” “没事咧,阿爹。”苏巧儿脸上仍是一片笑意。这都什么丫头?苏老爹一脸无奈地道:“你这傻丫头,快没命了还笑得出来。过来。” 苏老爹不由分说地将苏巧儿死死拉住,一边赶着驼队,一边照顾女儿。这时阿里慌张地跑过来,在地上连摔了三个跟头,跌得一脸土一嘴沙。 “苏火者,长老说龙卷风太快了,要火者扔一部分货物快些逃命。” 苏老爹一听怒道:“放屁,老子驼了他妈的好几个月的货,怎么能说丢就丢了。不行不行,你告诉长老,老子命不要,货也得要。”说完又冲驼队里的武士吼道:“再快点些,丢了货你们就没工钱了。都他妈的快点儿。” 苏巧儿连连摇头,暗道阿爹总爱讲脏话。这时风沙已经到了,刮在她脸上刺得她隐隐生疼,整个人已经站不稳了,她死死地揪着驼架上的绳子,被吹得跟风筝一样。 苏老爹见龙卷风过来了,喊得眼睛都红了,发疯一般催着武士们加快步子,又一边喊着让他们注意货物。可是龙卷风来势太快,仍是有大量的丝绸被吹到空中,迎风抖开如同丹青妙手泼墨作画一般。 苏老爹跳起来去抓那些丝绸,怒气冲冲地吼道:“老子的货,老子的货!”贾老头突然叫道:“后面在卸货。”苏老爹一听,陡然间不跳了,回过身一看,见兀难长老正在安排人丢货,怒道:“老杂毛,你干什么?”说着怒气冲冲地赶地过去。 兀难长老令人将不值钱的先扔,加快步子逃命,可是这万里迢迢地运的货物,样样都贵如金子,哪有什么不值钱的,丢的都是丝绸,丝绸块头大,而且在风中不易运送,就是不扔也得被风吹跑。 苏老爹见到丝绸丢了,如同要了他的命,喝道:“不许扔,都他妈的不许扔。”兀难长老大喝道:“苏火者,人命要紧。”苏老爹怒道:“老子走了十几年的沙漠,什么阵仗没见过!老子说不许扔就不许扔。”说完冲武士们吼道:“都捡上,都捡上听见没有!” 这时龙卷风转瞬便到了前面,苏老爹大惊不已,喝道:“直娘贼,这老天也谋财害命!都快些。” 这时阿里西斯惊呼道:“苏小姐不见啦!”此话一出苏老爹首先跳将起来,一惊一乍地吼道:“人呢?”贾老头惊呼道:“老苏,巧丫头大概是让风吹走跑了。”兀难长老脸色变得十分难看,道:“阿里,不是让你去看着苏小姐的么?” 阿里西斯委屈得要哭,急切道:“我,我……我一转身就不见啦,我……”阿里西斯急得抱头哭了起来。苏老爹骂道:“小猢狲不管事。”兀难长老倒沉得住气,道:“肯定是顺风吹跑了,先派一批手脚利索的找去,若迟了就让风沙埋了。”苏老爹二话不说,道:“老贾,你看好东西,我自己找去。”阿里西斯急道:“火者,我也去。” 苏老爹点了几个武士随行,叫道:“小猢狲也跟着。”贾老头叫道:“老苏,这里让长老看着,我说什么也要找到巧丫头。”苏老爹再也顾不得兀难长老丢他的货,随口应下,驾着骆驼便赶在风头上找去。 ※※※ 苏巧儿突然觉得脸上湿湿的,痒得厉害,不经意地伸手擦了一下。这一动弹她立时清醒过来,却见贴着自己脸庞的却是一个庞然大物,正用舌头舔着自己,带着一股浓浓的腥气,不惊反喜道:“小家伙!” 身前的这个庞然大物正是那只小骆驼。它只是一个劲儿地冲苏巧儿吐气,不住地哀叫,声音十分凄惨。 苏巧儿爬起来,突然感到胸口烫得厉害,不由痛得唏嘘作声,忙卷着身子拐着手从胸口小衣里面柔软之处抓出一大把沙子,抖了抖衣服里面的沙子,觉得舒服多了,这才记得自己是让一阵大风刮出来的,当时丝绸吹飞起来缠在她的脖子上,勒得厉害,自己不过是伸手去扯了一下,便在空中腾云驾雾地不知了去向,说来也巧,自己竟然没有伤着,只是胳膊痛得厉害,想来是在沙里面折了的。 苏巧儿想起了阿爹,不由举目四下看去,四周只有无边的黄沙,烈日流毒,几如人间炼狱,哪里有半个人影子。苏巧儿不由连叫数声,连回音都没有,她心里面慌道:“阿爹在哪儿?” 她们一人一骆驼,两个没命地喊,可是哪里有人来。苏巧儿喊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心里面一阵绝望,道:“我真的要理在这黄沙之中了吗?”这时小家伙又叫了几声,苏巧儿道:“你在想你妈妈?”小家伙仍是叫个不停。 苏巧儿看着小家伙长大,见了道:“你要我骑上?”小家伙也不知听懂了没有,仍是叫唤着。苏巧儿道:“好,我们一起找去。”说到这儿她不由想起,小家伙的妈妈已经被杀了,怎么还找得到,可阿爹呢,阿爹在哪儿? 苏巧儿打了个冷战,每天晚上阿爹都会来给她披上一件羊毛大衣的,今天却没有来。 她骑上骆驼,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这漫天的黄沙,往哪里走都一个样,该上哪儿去找?她漫无边际地任小家伙找去,不知何时竟然晕倒在了驼背上。醒来时已经是白天了。她烧得跟火人儿一般,只是喃喃道:“水,水……”再走一阵,身子一歪,从驼背上摔了下来。小骆驼回身过来用鼻子顶了顶她,叫个不停。 苏巧儿醒来有气无力地道:“小家伙,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一大一小两个伙计又开始了漫无边际的跋涉,可最让人绝望的是,她们也不知这是去哪儿。又走了一天一夜,前面还是沙漠,苏巧儿眼睛都睁不开了。开始托着驼峰打起盹儿来。又不知过了多久,小家伙突然兴奋地叫起来,脚下也变得极为轻快。苏巧儿醒过来道:“小家伙,你怎么了?”小骆驼只是一个劲儿地跑,不大一会儿前面如天堂一般,苏巧儿也不由欢呼一声。 前面竟是一片绿洲! 小骆驼欢快地叫了一声,带着苏巧儿前去。苏巧儿从驼背上翻下来,两个伙计伏在水边喝了个饱,小骆驼索性跑到岸边去吃草去了。苏巧儿饿得咕咕叫却没得吃,只好在到草地里去找野果子吃,可是一直找到黄昏渐近也没找到一个果子。 这里是少有的绿洲,能吃的早就被吃光了。 这时暮色渐起,苏巧儿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她不知到何处去找阿爹,也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只觉天大地大,自己就跟野孩儿一般。 正当她一个委屈得想哭,小骆驼突然跑来,发出一阵恐惧的吼声,脖子梗地长长的,像是要打架。 苏巧儿正奇怪,突然瞧见不远处的水草深处几道绿油油的亮光闪过,突然想起什么,惊得花容失色,道:“是狼群!”这时月光正盛,朦胧月色中一双双绿眼睛像幽灵一般移动过来,在她身边围成一个圈子,呲牙咧嘴的转来转去。 小骆驼发出一声怒吼,便扑上去厮打开来,架势十分威猛,可声音中却尽是恐惧。苏巧儿也吓坏了,见小骆驼的腿让狼群咬了,正在哀嚎,心头一阵剧痛,叫道:“小家伙!”她明知道自己上去是济不了事的,可还是去了。 苏巧儿想到自己最终还是要让这些狼崽子们饱餐一顿,没有找到阿爹,却客死异乡,心头一阵绝望。想到年幼时,曾有个相师给她看过相,说她是贵人之命,此生虽然忐忑,但终会福星高照逢凶化吉。在她心里面,认为那不过是相师混饭吃的鬼把戏,当不得真的,今天看来,果然是唬人的。 福星在哪儿呢? 这时水草那边突然亮起一队火把,一队胡人骑着响马呼啸而来,又是弓弩又是大刀长矛,而且身手极佳,只一会儿功夫,便将这十多只狼围剿狙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个地提着拖着死狼走过来。苏巧儿喜极,但也有些害怕,远远小声地道:“各位大叔大伯,小女子谢谢各位的救命之恩。” 带头的胡人是一个匈奴人,手里面拧着一只死去的狼崽子,四十上下的样子,大胡子小眼睛歪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角色。旁边一个汉人模样的瘦杆汉子道:“是个汉人的姑娘。”大胡子道:“好水灵的妞儿。带回营里去。”那瘦个儿汉子道:“兵头,这牲口呢?”大胡子道:“营里缺个驮货的,也带回去,过两天便宰了。” 苏巧儿听他们说的好像是汉语,可是说得不地道她也听不明白,但一看众人神情便知不怀好意,心知这些不是福星,也是狼,当下拉着小骆驼就要跑。可是两只脚的哪里跑得过四只脚的,大胡子赶马上前顺手一提,便将她小鞭儿一样提了起来,手脚绑了横放在驼背上。 苏巧儿急得泪眼朦胧,心知这些人是匈奴兵,落到他们手里还不如让狼吃了干净,一路上胡思乱想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山寨,三面环山,其中一面背着风沙呈壶口之形,光秃秃的一片赤色,什么也没有,只是偶尔有几只叫不出名来的大鸟飞过,留下一阵空响久久回荡。此山寨实在简陋得很,环山壶口深处几大根架子搭了个窝棚,到处断壁残垣的。 第三节,杀人介子 苏巧儿也不知这是个什么地方,被众人架着到了一个大帐棚之内,里面乱哄哄的一百多人,一双双色迷迷的眼睛都在她身上打转,本来乱哄哄的破地方渐渐安静了下来,但在苏巧儿眼里,这种安静更让人害怕。 这个破地方竟然出来一个汉人儒士模样的男子,三十左右,手持折扇,正是她们汉朝姑娘在私下里欣许的那种男儿,汉朝时对女子的要求还不像宋元明清那么苛刻,她们三五成群的姑娘家在一起时也常常胡思乱想,东瞅西瞅,最中意的便是这种风度翩翩的雅士,什么红脸虬髯大汉、杀猪屠狗之辈可是想都不愿想的。 苏巧儿见这男子不像这些当兵的那么粗鲁,不由心生亲近,大声道:“这位公子,你救救我。”那文士见她杏眼桃腮乍是好看,只是微微贊许了一下,样子十分孤傲,冲她不明所以地诡异笑道:“不急,我会救你的。” 苏巧儿听了心里面一颤,总觉得什么事情有些不对头,可是这人看上去就不像坏人,不知他要怎么救自己。 文士笑完脸色陡然间一正,冷冷道:“那个大汉铁手怎么样了?”大胡子兵头道:“此人落了单,已经被我们抓了起来,现在快到了。”文士手中的折扇猛地收起,在掌心拍了一下,兴奋道:“好!此人这几年作的孽可不少,今天逮着了单于定有大赏。” 众大兵都笑了起来。文士道:“这人很有些厉害,你们去接一下,免得又出什么乱子。”胡人兵头应下,又看了看苏巧儿,道:“伏都尉,那这小妞儿就孝敬你老人家了……”文士看了一下,淡淡道:“长得不错。” 好家伙,这也不是一省油的灯。 文士又吩咐一阵,反身过来松了苏巧儿的绑,道:“你跟我来。”巧儿心头又一阵困惑,既而转喜道:“他原来是好人。”忙应了声,就跟着文士快步离开了这个心惊肉跳的地方。 来到后面一间稍微洁净些的地方,出来三个胡人姑娘,来服侍文士坐下。文士道:“你们拿些吃的来。”苏巧儿肚子不由咕咕一叫。文士看着她眼中似笑非笑。苏巧儿暗恨自己肚子不争气。可是只过了一下,三个胡女拿来了一只烧羊腿时,她自己也就不争气了,几乎是夺了过来大块朵颐地啃了起来,心想这公子便是自己命中的福星,相师说的还有几分可信。 吃了不到几口,文士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苏巧儿陡然一停,口里的羊肉也没那么鲜嫩可口了,想到自己的糟遇,突然鼻子一酸,这几天她心力焦瘁,柔弱的心灵早就经不住这轰天价的打击,此时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好人,心里面的委屈如大江大河一般汹涌而出,带着哭腔道:“阿爹不见啦……”她一边哭一边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文士有些不耐烦,道:“好了,好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有什么好说的。”苏巧儿一愣。 文士道:“你以后跟着我就不用再受苦了。”苏巧儿听着有些不顺耳,似乎话中还隐藏着什么,忙道:“不行,我还要去找阿爹。”文士道:“你爹早就死了。”苏巧儿失声道:“不会的,你胡说。”文士道:“这里是必经之路,遇上流沙过了这么些天又没出来,若是还活着,真是见鬼了。”苏巧儿突然想起了那一具具的白骨,手中羊肉掉在地上。 文士不耐烦道:“吃饱了就跟我来。”苏巧儿还在想着他说的话,心道:“阿爹真的死了吗?一定不会的。”文士又道:“叫你跟我来没听见吗?”苏巧儿浑身一个机灵,道:“干什么?”文士道:“你来了不就知道了。”苏巧儿战战兢兢地跟去。 里面只有一张床。苏巧儿慌道:“你干什么?”文士手中折扇丢在一边,冷声道:“你说到床上干什么?” 原来,这到底是一只大尾巴狼。 苏巧儿转身就跑。文士扇子轻轻一扇,巧儿便被一股大力吸到了床上,摔得后背生疼,眼前冒金花,一个人数起了星星来。正当她感到浑身不舒服时,身上的衣服突然被人扒了一件下来。 苏巧儿感到一阵绝望,可是任她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只是死死地挣扎,又哭又闹的。 这时,外面突然有什么声响,一点什么湿热东西溅在自己脸上,身旁也滚过一个什么圆乎乎的东西来。这时那个文士手里面的动作陡然间停下,腾地站起身来。苏巧儿一得自由立时爬了起来,却不由大叫一声,吓得小脸儿惨白。 身旁赫然是一个血淋淋的大脑袋,怒目圆瞪地看着自己,正是刚才的那个大胡子,胡子上已经染满了鲜血,分不出鼻子眼睛来,脑袋还在往外流血。草席子床上也是染成了一片血色,顺着床角往下滴,门外还有那三个胡女横着的尸首,血顺着地上流了好远。 而门口,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书生模样的男子负手而立,腰挂佩剑,一身青衣上面血迹斑斑,活像牡丹初开,桃花吐蕊,殷红一片。男子神情冷峻眉目深敛,像是有什么极为伤心的往事。 苏巧儿脸上一阵抽搐,再见男子一身血迹,更是觉得害怕,她小姑娘家也不知这男子是不是有伤心事,可是见他铁着张脸,就觉得不可亲近,吓得她倦缩在床角里谁也不敢看。 文士见了此人,大怒道:“你是什么人?”男子木然道:“傅介子。”文士却并不惊讶,冷声道:“啊,你逃了出来?” 这男子便是汉朝道家大国手傅介子,这五六年的时间里,在匈奴边境声威极大,连匈奴单于都知道此人的存在,却不料这么个令匈奴闻风丧胆的人物竟是一个书生模样。 傅介子长长地吁了口气,道:“我若不以身作饵,要找到你们这撮贼子还真不容易。你叫伏明,是血鼎门道乾的弟子?”文士恨声道:“你是故意让我们抓到的?这便对了,我们抓了你五六年都没抓到,这一回得到的是太容易了。” 傅介子突然间怒道:“多说什么,你是自己死呢,还是我送你?”伏明四下扫了一遍,疑惑道:“其它人呢?”傅介子哈哈大笑,道:“都先走了。” 话只到此,外面的喊杀声大起,只一瞬的功夫,便进来三十多号人,其中为首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圆脸少年,进来做了个斩的手势,像个浪荡游子,油腔滑调地道:“师傅,全宰了。”另外多是一些汉人军士,个个都是身强体健大刀阔背的汉子,二十到四十多不等。 傅介子淡淡地应了声,道:“一个不漏?”少年一乍,道:“那当然,师傅不信可以问乌兄弟。”人群中出一个胖溜溜的黑衣短汉,大肚子小眼睛,长不像个冬瓜短不像个葫芦,好一身横膘。 “小将军说得不错,就剩这一个了。”横膘汉子说完才发现苏巧儿,道:“不对,还多了一个妞儿。” 这时上来五六个军士,一下子将伏明绑了,苏巧儿被他们绑得严实,被那个横膘汉子提了起来放在傅介子身前。傅介子二话不说,突然拨出身边一个军士的腰刀,狠狠地一刀子捅了进去。伏明倒也硬气,临死都没有哼一声,只是怒视着傅介子。 鲜血陡然喷出来,溅了苏巧儿一身。苏巧儿吓得嘶声力竭地大叫起来,紧闭着眼睛什么也不敢看。傅介子一刀过后立时架在苏巧儿颈上,顿了一下,又将刀还给那军士,道:“走吧。” 少年看了看苏巧儿,急道:“师傅,这姑娘怎么办?”傅介子平静地看了苏巧儿一眼,道:“你是什么人?”苏巧儿吓得魂还没收回来,只了只是将头撇向墙角,拼命地摇头。 “你是汉人?”苏巧儿仍是摇头,摇过之后又拼命地点头。 “又点头又摇头,敢情是个傻姑娘。”圆脸少年哈哈大笑,道:“你再不说话我们可就走了,这一堆死人你爱和谁说话就和谁说话。”苏巧儿听了又拼命地摇头。 圆脸少年瞧着反觉有趣,道:“你说什么我是听不懂了,不过这里半夜说不定闹鬼,到时候你一摇头,那些大头鬼、长舌鬼、吊死鬼肯定个个都听得懂……” 苏巧儿突然啊了一声,一脚将圆脸少年踢倒在地上,爬起来飞一般地住外跑。他跟武士们学过一些微末的武艺,这时吓着了一脚倒有些威力,只是踢低了些,一脚踢在圆脸少年的裤裆上。 圆脸少年突然捂着下面大声叫苦,哎哟道:“小姑奶奶,练的什么脚法真够准的!”苏巧儿亲眼见到傅介子杀人,如何不怕,以前在长安时遇上杀猪的屠夫她还要赶快避着些,此人见了杀人的那还不赶紧跑。 到了外面老远就看见小骆驼,当下大喜过望,爬上去就跑。傅介子脸色冷峻,顿了一下,突然从军士手中拿起弓箭搭箭拉弦瞄了过去。圆脸少年惊道:“师傅,这……” 第四节,人生初见 苏巧儿一颗心悬到嗓子眼儿上,知道自己绝跑不过这些当兵的,但跑不过也得跑,否则那人一刀子自己哪里还有命在。就在她感觉到快要跑掉了的时候,突然间身子一轻。小骆驼屁股上中箭,悲哞一声,将她颠了下来。 这小骆驼虽然被称为“小家伙”,但这家伙却着实不少,生生比苏巧儿高出了一大个头。苏巧儿从驼背上颠下来摔在沙上立时晕了过去。圆脸少年不由啊了一声。 傅介子道:“霍仪,去看看。”圆脸少年哦了一声,飞快地跑了过去,将苏巧儿扶起,喊道:“师傅,你下手重了,她晕了过去。”傅介子走过去看了一下,道:“没什么大事,只是受了惊吓,拿些水来。”横膘汉子哦了一声,拿着一个羊角水壶跑过来,但远一看肥圆的身子却如同滚的一样。 霍仪抢过水壶,笑嘻嘻道:“师傅,这种事情我来做就行了。”傅介子哼了一声,将水壶给他,道:“无事献殷勤,这等鸡零狗碎的法子亏你想得出来。”霍仪地是软硬不吃,老着脸皮将苏巧儿扶起来,喂了点儿水,可是眼中总是带着一丝诡异的笑,让人觉得不怀好意。 水是喝了,苏巧儿仍是没有醒了过来,霍仪却有些幸灾乐祸,笑道:“师傅你看,你射了她一箭,这下可是赖上了。”横膘汉子道:“霍小将军,那你就抱着,等我们回到长安,你给大将军送一个胖孙子,哈哈……”霍仪搔搔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傅介子却脸色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事,眉目之间闪过一丝的痛色。 ※※※ “你醒啦!”是那个圆脸少年的声音,声音中竟是十分地惊喜。苏巧儿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这个圆脸小伙子怀里,四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是感觉得出还在沙漠之中。 四周空壁旷野,凉风习习,天际繁星如织,一轮晧月显得极低,而周围却聚了近三五十人,驼架、木箱摆了一地,加上百十来头骆驼倒显得极为热闹,在这空阔的沙漠中甚至有些拥挤。 苏巧儿惊叫一声将霍仪推在地上,腾得站起。 四周本来静得极了,就是傅介子这般唱,非但不觉得吵,反而更显得寂静与孤独,此时苏巧儿叫了一声立时如夜莺入户,这困了一天的军士立时便吵了起来,纷纷湊过来看热闹。 苏巧儿大惊,急道:“你们想干什么?”这时傅介子过来,也不多说,只是问道:“你是什么人?”苏巧儿见众人都在笑,却不像匈奴那般色迷迷的,心里面稍稍定了一下神,四周扫视一番,这圆脸少年心里面不干净,总想打坏主意;而这傅介子喜怒无常,自己一不小心就让他射了一箭,如此动辄得咎,更是不能亲近;那些汉人军士个个睡觉都带着刀,想来就害怕;倒是这胖溜溜的大个子看上去慈眉善目,像个好人。 想到这儿不由闪到横膘汉子身边,道:“我的小骆驼呢?”横膘大汉展望忙闪开,像是有些怕她。 众汉人军士哈哈大笑,纷纷看着霍仪。其中一个三十出头的虎目汉子拍了拍霍仪的肩膀,笑道:“小将军,看来这姑娘喜欢长膘的,你没盼头了。”霍仪也跟着呵呵地笑,道:“乌候大哥,你使了什么法子可得教教我才是。”横膘大汉少说也过了三十,块头也有三百斤,竟让两人挤兑得满脸骚红,只顾着呵呵地笑,一个字说不出来。 苏巧儿也听出他们在拿自己开涮,慌忙摆手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众汉人军士又大笑起来。苏巧儿被他们一笑,非但不觉得害怕,心里面反而升起了一种安全感,鼓着胆子向横膘大汉道:“是他杀了小骆驼对不对?” 横膘大汉看了傅介子一眼,道:“这位姑娘,你的小骆驼还没死呢,只是屁股中了一箭,是国信使大人手下留情了。”苏巧儿哼了一声,冲傅介子怯生生道:“你为什么射我?我又不认识你。”傅介子冷冷道:“我若是要杀你,你早就死了。” 他向大将军霍光立了军令状,誓死出使大月氏,联合灭匈奴。虽然朝廷上的公文是写的骏马监傅介子奉诏出使大宛国求汗血宝马,但他知道那不过是个由头,真正的目的地是在大宛邻近的大月氏。此一行已经让匈奴人有所察觉,所以行程必须严密,以防让活跃在西域的匈奴人打了伏击。不论这个丫头是什么人,都不能让她泄漏了风声,而这最好的方法便是杀! 这些年来,他从一个文弱书生摇身一变,成了大汉国手,随着见识和本事的增大,他的心也变得野了,开始从军的时候只是想杀杀匈奴兵报仇,而这几年在战场上的见识让他萌生出彻底剿灭匈奴的想法,而且这想法越来越浓烈,他也越来越疯狂,手段也越来越狠,在匈奴边境上大小数十仗,匈奴人称他为“大汉铁手”,说的就是手段冷酷无情,打仗强横无匹。至于杀人,那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苏巧儿一愣,心想此人蛮不讲理,分明是他想害自己,可是话头一转便有理了,想到这儿哼了一声,不去理会傅介子。傅介子道:“你还没有说你是什么人。”苏巧儿梗过头去不肯说。傅介子冷冷道:“你若不敢说,我便当你是楼兰来的奸细,咔嚓一声砍了。” 苏巧儿慌忙摆手道:“不是不是,我是汉人,你知道的。”傅介子嗯了一声便不理会了,仍是静静地着远方。苏巧儿感到一阵局促不安,不知该如何是好,霍仪笑嘻嘻道:“这位小姐姐,你叫什么,多大了,家住哪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我叫苏巧儿,十七啦,哦,不啊,二十了。” 霍仪哈哈笑道:“是十七吧,你是怕把自己说小了我们会欺负你,哈哈……”苏巧儿被人揭了底,小嘴一揪,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说着来到小骆驼趴着的地方,一手枕着驼峰开始打盹儿。霍仪怎么劝她进账棚她都不肯,只是吃了些干粮喝了几口水。 虽然是生人生地方,虽然阿爹没找着,苏巧儿照样睡觉,只是半夜间突然被恶梦惊醒,她梦见无边的大风沙如同海浪一般卷来,大山一样的沙丘追过来,将阿爹和阿里一行活埋在了黄沙之中! 苏巧儿拍醒过来还在哭泣,过会儿才舒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这只是一个梦,想来是因为自己太担心阿爹的安危才会做这样的梦,阿爹在沙漠里行走了十几年,第一回都要遇上一到两次风沙,这么多年都挺过来了,这一回当然也不会有事,只是自己怎么才能找到阿爹,这是一个大问题。 苏巧儿定下心来才发现自己身上多了一条毯子,又硬又重,是军用毯子,而傅介子则静坐在自己身边的驼架上,根本就没有睡,仍是死死地望着夜空之中。 苏巧儿大惊,慌忙坐在地上退开两步,捏着胸口衣角,低声道:“你干什么?”傅介子淡淡道:“等人。”苏巧儿仍是不放心,道:“那你跑到我跟前想干什么?” “叫醒你。是做恶梦了吧?”傅介子声音十分冷淡,像是在跟自己说话一般。 “你为什么要叫醒我?”苏巧儿不服气,这个男子做了亏心事,还一说一个理儿。 “做恶梦是一样难受的事,梦里的人总想醒过来。”苏巧儿一想也是,可仍是不服,道:“你怎么知道,你做过恶梦吗?” “天天做。每天晚上都做同样的梦。”傅介子眉宇间闪过深深的痛色。 “那当然啦,你总想着杀人,这样会又怕又累的。”苏巧儿随口道。傅介子却有些惊讶,这话有些似曾相识,师叔元通说过这样的话。可转念一想,这么个缺心少肺的姑娘家的话哪能当真,摇头道:“真是孩子话,你又懂什么。” 苏巧儿听他言语中有些瞧不起自己,大为不服气,正想和他争辩一番,可转念一想,急道:“是呀,我还是个孩子,你这么大了可以当我叔叔,你可不许欺负我。” 傅介子哑然失笑,道:“这么多小心眼儿。你放心,我是有妻室的人,不会动你的,小孩子!”苏巧儿听他把“小孩子”三个字说得极重,显然是在逗自己,展颜道:“你笑啦!”她头一回见到傅介子笑了,心里面踏实了许多,猜他当真不会为难自己。 傅介子笑容僵在脸上,既而又换上了深深的痛色,沉声道:“可惜,她已经死了。”苏巧儿刚放下的心又陡然间悬了起来,啊了一声,没口子道:“死了?你杀的?” 傅介子陡然间大怒,喝道:“胡说八道!”苏巧儿暗恨自己不长脑子,哪有人会杀自己的妻子,只是自己见他总想杀人,这才脱口而出。 傅介子顿了好大一会儿,惨淡道:“你说得也对,她算是我害死的。”苏巧儿啊了一声,自己刚才随口一说,不料竟一语成谶,暗想此人果然不是什么古道热肠的英雄好汉,连妻子都杀了。 想到这儿,苏巧儿又害怕起来,他在长安听过一个卖豆腐的软汉子杀悍妻的故事,心想莫不是也有什么隐情,小声道:“你为什么要杀她,她很不好么?”傅介子却性子陡变,喝道:“哪来这么多话!小丫头片子什么都好奇。”苏巧儿被他劈头盖脑地骂了一句,硬生生将肚子里的问题压了回去,不敢再问。 这时夜空中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在这空旷的沙漠中显得清晰异常,傅介子听了忙站起来,长长吁了口气,自顾着道:“终于回来了。”过得一会儿,赶过来六十余人,和傅介子一行的装束一样,也是汉人军士,为首的是两个黑衣壮汉,看上去和乌候一样,只是一没乌候块头大,二没有乌候憨厚,但一看便知是三兄弟。 两个人在前面抬着一个架子,后面跟着一大队军士和骆驼,骆驼上面的褡裢贴着封条,走得极沉。苏巧儿虽然不是这方面的行家,但跟阿爹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也学到了一些东西,知道这里面定然是装着极贵重的物品,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是大多是黄金、玉器等东西。 那一队人马远远地便放出几声啸声。傅介子也搓指长啸一声。那队人马便立时赶了过来。 傅介子见到抬架,心头一震,沉声道:“遂成老先生怎么了?”为首的两个黑衣汉子一齐跪下,不知该如何说。傅介子心头一着急,喝道:“乌胄,你说。”四人中一个瘦个子的长汉道:“老大,遂老头儿好像是中了毒,不知怎的就叫不醒了。” “有这等事?”傅介子急忙过来,探了一下架中老者的脉息,脉象平和中气十足,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他在身逢巨变的这几年苦读道家典籍,对医道也是大有研究,一般的疑难杂症都能轻易看出,可是这老者是中了什么毒却会然不知。 乌候在一旁看得着急,道:“老三,到底怎么回事?”另外一个黑衣汉子名叫乌达,排行老三,一脸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们在沙漠之中遇上了流沙,便和人群躲到了一处小戈壁里避了一会儿,遂老头儿便昏死了过去,怎么都叫不醒了。” 傅介子细查了一下,喃喃道:“是巫术。你们在途中可曾遇上了什么人?”乌家两兄弟皆摇头,乌达道:“从老大先走后,我们便一直在沙漠之中,没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乌胄却道:“不对,遂老头儿人老心不老,在戈壁上捡了个妞儿,咦,老大也捡了一个?”苏巧儿听他们说起了沙漠里的大风沙,一时关心阿爹的消息便在不远处静静地听着,听了乌胄的话忙摆手称不是捡的。 傅介子却不理会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道:“那是个什么人?”乌达道:“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当时在戈壁上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倒在路边,遂老头儿上去给她喂了几口水,这也没什么嘛?” 傅介子疑道:“什么口音?”乌达吃不准,道:“好像是敦煌口音,又有些不像。” “敦煌?”傅介子顿了一下,道:“这便不对了,你们遇上风沙是往西边的戈壁躲的,而敦煌在东方,这里平白出现一个小姑娘,这就不合道理了。” 霍仪也道:“果然有问题,师傅,要不要先派个斥候进城去打探一下,我看这楼兰国有鬼。”傅介子嗯了一声,道:“先派人进城摸清情况也好。”霍仪大喜道:“师傅,那我去吧,我先进城看看这楼兰的风土人情。”乌候粗着嗓子道:“霍小将军,你是大将军的儿子,万一有个闪失,我们都没法交待,还是我们三兄弟去吧。” 傅介子却打断道:“霍仪,你和乌候去打探。直接去楼兰的行驿,在那里摆明身份,就在那里住下来。”霍仪道:“明白了师傅,这叫敲山震虎。” 苏巧儿听说要进楼兰城,想到阿爹等人可能已经到了楼兰,正在那里找自己,也要跟着去。可是却不敢跟傅介子说,暗地里向霍仪求了个情,霍仪一口答应,将她也星夜带了出去。 第五节,初入楼兰 《汉书·西域传》: 楼兰,王治扞泥城,去阳关千六百里,去长安六千一百里。户千五百七十,口万四千一百,胜兵二千九百十二人。辅国侯、却胡侯、都尉、击车师都尉、左右且渠、击车师君各一人,译长二人。西北去都护治所千七百八十五里,至墨山国千三百六十五里,西北至车师千八百九十里。地沙卤,少田,寄田仰谷旁国。国出玉,多葭苇、柽柳、胡桐、白草。民随率牧逐水草,有驴马,多橐它。 ※※※ 乌候从驼架上面取下一抡八十斤重的乌金所制的轰天锤,锤尾带着一根极粗的铁链缠在身上,加上三百斤重的块头,足足四百多斤,骆驼已经不堪重负。苏巧儿的小骆驼受了伤暂时留在这里,刚说要和乌候同骑,乌候慌忙红着脸摆手不许,好像见了洪水猛兽一般。苏巧儿无奈,只好与霍仪共骑,霍仪饶有深意地笑,总让苏巧儿感到不踏实,但找阿爹是大事,就是死也得找到。想到这儿就不在乎别的了。 在天亮时分,霍仪三人赶到了楼兰城外,此时天色尚早,往来的行商都还没有出发,城门也都还关闭着,数丈高的城楼上印着两个稀奇古怪的字,众人都不识得,想来应该是“楼兰”二字。霍仪径直上前去敲城门,报上大汉使节的身份,果然过了一下城门便立时开了。 楼兰城,地处敦煌之西,是东西方交通的必经之路,此时城门刚一开各国的商人便组织驼队准备出发了。苏巧儿也见过欧印人,在她的印象中都是金发碧眼大胡子,偶尔一个两个看上去只觉得有趣,可是此时放眼望去,全城皆是金发碧眼,头缠布巾的商人,带着长长的商队,但比自己阿爹的队伍就小了许多。就是普通的楼兰人,也是夷族服饰言语奇怪,她突然间感到好孤单,举目望去,竟然没有一个汉人! 城中的街道虽然比不上长安的纵横数十条,但也颇为复杂,而且弯弯曲曲的随着地势的起伏而建,近百队商人将这小小的楼兰城堵得有些拥挤,都是出城去的,只有苏巧儿一行是往西行的。一个个的穿金戴玉的胡人高声地喊着听不懂的各国语言指挥着驼队,骆驼一起一伏地显得甚是悠闲,驼架上面不像大汉的商队,里面装的东西看不出来,但都是些香料、玉器、黄金之类的东西。 这些胡人明显要比汉人个头大了许多,而且个个都带腰刀,态度十分的倨傲,从苏巧儿身边经过之时都侧目瞟上一眼,眼中既没有惊也没有喜,就像是在路上随意瞟视到了什么习以为常的风景一样。 赶来相迎的是这附近官驿的驿长,驿长是一个只有二十左右的年轻人,看样子也是个商人,对霍仪却不甚客气,只是意思一下,请三人到驿馆内休息。 霍仪跟着驿长进馆住下,驿站很小,在苏巧儿看来,这不过是长安城中的一家极普通的酒馆,但这楼兰城本来就小,这驿站过大反而会说不过去。 待驿长走后,霍仪小声道:“巧儿姐姐,这楼兰城不安全,你可要小心些。”这一路上苏巧儿到底是小姑娘家,心里面藏不住东西,把自己的遭遇向霍仪和乌候说了,没想到她和霍仪一比,自己还大了整整一个月,霍仪嘴甜,不由分说地称苏巧儿为姐姐,苏巧儿求之不得,当下也不反对也不赞同,算是默认了。 乌候摸了摸脑袋,道:“有什么不安全的,小将军,若有人敢对你不利,我一锤打烂他脑袋!”霍仪笑道:“乌大哥,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还是小心些为上。待会儿我们去找个主事的,就说是帮巧儿姐姐贴张公文,找找咱们苏老爷子,顺便再探探虚实。” 苏巧儿喜道:“好啊。这样阿爹一定会看到的。”说完神情又一黯,道:“可是我仔细看过啦,这城里面一个汉人也没有。”霍仪显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听了怔了一下,道:“果然没有,按理说,汉人的商队应该最多的才是,不可能一个汉人也没有。” 这时驿长带了三个跟班又来了,命人准备了酒菜,为三人接风洗尘。苏巧儿赶了一夜的路,有些困倦但又不敢一个人留在这里,只好与他们一同去。霍仪并不直接询问城中汉人的踪迹,一路上装模作样的点评楼兰的风土人情,旁敲侧打地问关于楼兰的情形。驿长显然有些不愿意回答,托故语言不通,故意答非所问。 来到驿站后面的一处圆顶堡垒建筑,是印欧风格,驿长在这里设了席位,请三人就坐。苏巧儿看惯了中土的亭台楼阁,看这些异地建筑觉得好生新奇,可是新奇的后面又有着说不出的别扭。 其间,驿长的汉语不是很流畅,只是简略地给了一番说辞,意思是说他已经派人请示了国王,相信明天一早就能回复,通关文牒也要等国王批示才能下发,有不周到的地方请他们见谅。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胡服姑娘,二十左右,手持胡笳面带青纱,像是个官妓,却没有半点儿矜持,大咧咧地坐在一旁,用汉语道:“这位小相公,从长安万里迢迢来到楼兰,一路上定然是辛苦难言了,让奴家为你弹上一曲解解风尘色如何?”语气中显得娇滴滴的,但一听便知是装出来的,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驿长见了此人面上隐隐有恭敬之色,自觉退开了。 霍仪笑道:“如此甚好,不知巧儿姐姐想听个什么样儿的?”苏巧儿担心阿爹,加上困乏得紧,只是懒懒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啊。”霍仪笑道:“那就随便来首豪气些的,像‘相思五更调’什么的就不用唱了。” 胡服姑娘轻轻地哼了一声,道:“那么奴家来一曲《解风尘》如何?”霍仪拍手道:“解风尘,这曲儿名字不错,就看姑娘的音律如何了。”胡服姑娘又习惯性地哼了一声,道:“就怕小相公你不解风尘。”这本来是一句窑子里面娇娘**的戏语,但在这个姑娘口里说来却袪掉了那一分妩媚,显得**的。 霍仪呵呵笑着,眼神中却有着一丝的迷惑。 胡服姑娘轻轻弹开了,果然是一首《解风尘》,虽然是用的声音极高的胡笳而弹,但声音中仍是极富妩媚之情,而且听上去软绵绵的,让人昏昏欲睡。霍仪笑的声音也小了,眼神越拧越紧。乌候对音律一道全然不通,此时见了一桌子菜,跟有仇似地吃。苏巧儿越听越困,只稍稍吃了几口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伏在桌子上面打起盹儿来。霍仪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了,手中的筷子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头如斗大,眼见要昏倒。 乌候却全然没事,一个人山吃海喝,见到苏巧儿打哈欠还笑话了她一下,此时见到霍仪也栽了,随口道:“小将军,你也困了?”霍仪却突然喃喃道:“乌大哥,救我!” 乌候不知所以,一听说救命,当下将手中的羊肉丢了,抡起铁锤喝道:“是什么人?”霍仪却全然没有了声音,也闷声栽倒在桌子上面,呼呼大睡起来。 乌候四下扫视一番,并没有见到什么坏人,粗着嗓子对胡服姑娘道:“你快些走,这里危险。”胡服姑娘却陡然间将胡笳一扔,青纱一扯,喝道:“好一个浑人!” 乌候见她长得煞是好看,而且不似苏巧儿一般娇滴滴的,颇有几分男儿的阳刚之气,搔搔头道:“你说什么?”胡服姑娘面上怒力渐消,转而轻笑两声,拍了拍手,立时出来七八个姑娘,喝道:“我说想请这位大哥看支舞。”乌候见来的七八个姑娘个个是如花似玉,青黛眼小蛮腰,一时间只觉得花红柳绿的大不自在,慌忙摆手道:“使不得,我是个打猎杀猪的粗人,不会这调调。” 胡服女子向另外七八个女子使了个眼色,那七八个女子一起围过来,又是拉又是扯的,说起话来七嘴八舌的,又是嗲又是娇,手里面拿着丝带在他身上婆娑,硬是把乌候这丈二长汉一张脸骚得跟猪肝色一般,只是没口子地喊“不”。 可是过了一会儿,七八个姑娘再不嗲声嗲气地说一句话,胡服姑娘再一声喝,七八个姑娘齐齐动手,乌候仰天摔倒,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被这群姑娘家给绑得严严实实的。 胡服姑娘轻哼一声,道:“汉人中竟有这等蛮子,对你唱曲简直是对牛弹琴。”乌候这才明白过来是这个胡服姑娘做了手脚,可是如何做的手脚却不知道,只道他在食物中下了毒,忿忿骂道:“臭婆娘,你敢害我们?” 胡服女子用的是催眠术,以声律为媒,不料乌料这个大老粗全然不通这一道,这催眠术对他竟不起任何作用,这才得再使一计,哼道:“害你了又怎样?我还要杀了你们!”乌候大叫一声,拼命地挣扎,七八个女子死死地拉着绳子却被乌候一身蛮力被反扯了过去。 乌候大叫一声,如同怒目金刚,身上的丝带齐齐绷断,一爬起来便抓起两个女子在身前狠狠一撞,两个女子哪里经得住他这身的神力,顿时被撞了个头破血流,发出凄厉的惨叫声,死活不知。胡服女子脸色大变,喝道:“将这狗汉使,给我宰了!” 另外的六个女子见这大汉一动手就杀了自己的姐妹,立时从身后抽出一尺见长的匕首,齐乌候的脖子上扎来。乌候为人虽然憨直,但一身的横练功夫却着实不弱,眼见要被围上,抡起手中的大锤便辣手摧花。又有三个姑娘被他这百十斤重的大锤抡在胸口,整个胸部都被打得凹了进去,当场便丢了性命。 胡服女子气得浑身发抖,也不知是不是吓的,将裙摆一拂,从靴子里面抽出一把匕首直朝乌候的心窝里面捅来。乌候身子远不及胡服女子那么灵活,当下抓起一个女子便当作兵器甩了过来,胡服女子这一刀不偏不倚正好插在那女子小腹部上! 胡服女子更是怒火攻心了,飞起一脚铲在乌候的后腿弯上。乌候如同铅钵一般摔在地上,当地皮砸得一震,不由叫了一声。另有一个女子持着匕首扑身过来直插乌候心窝,乌候在这生死一刻吓得拼命将轰天大锤后甩,正好打在那女子身上,连锤带人穿墙而过,大锤卡在了墙壁之内取不出来。 胡服女子见转瞬之间便折了这么多人,气得牙关打仗,挥着刀子打过来。乌候的铁锤被卡住,而铁链又是拴在自己身上的,此时一来反倒像是被人用绳子拴着的牲口。胡服女子显然有一身好武艺,刀子使得极为凌厉,几次都差点儿将乌候杀死,但乌候一力降十会,总能避开,反而在最后一把将胡服女子抓在手里,一手卡住脖子抵在墙上,只消稍稍一用力便拧断了胡服女子的脖子。 这时外面一声清喝,一个四五十斤重的石碾子直砸过来,击在乌假的背上,乌候身子骨再硬也不是铁打的,挨了这一计立时一个扑地啃草摔在地上。 但他一身横膘,而且是猎户出身,懂得防守,所以这一下伤得虽重,但也不致命,想到霍仪被他们弄得半死不活的,忍痛一瘸一拐地爬起喝道:“谁在后面掏钩子?”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看上去二十左右的紫衣姑娘,若要说到惊艳,苏巧儿不算,胡服女子也不算,刚才的七八个姑娘也不够格,只有这个女子那才是名至实归,身肌袅娜体态翩翩,星眼流波皓齿排玉,端的明艳非常,一身的妩媚春色逼人而来,乌候本来就有些怕见姑娘家,刚一见到这个女子便像见了鬼一般不自觉地偏过头去不敢看。 紫衣女子脸上不露出一丝的波澜,见到满地的死人只是蹙眉叹息一声,直奔胡服女子,拉住她道:“郡主娘娘,你怎么样了?”胡服女子显然被乌候吓怕了,加上被乌候拧了脖子,小命都去了半条,一时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来,只是沙哑着声音喊杀。 这时,乌候已经将铁锤连同墙壁给扯了出来,见外面还有十几个女子,当下夹起霍仪和苏巧儿就跑。 紫衣女子见了喝道:“哪里走!”说着赶了过去拦在乌候前面。乌候见她看上去比胡服女子还要秀气,也没当回事,直冲过去,谁知这女子飞起一脚,正好踢在乌候的下巴处,而且这一脚竟有莫大的力道。乌候整个身子向后偏出,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下巴也歪了。 他这才猜出来,刚才的石碾子是这个娇弱女子扔的。 紫衣女子看上去娇弱,下起手来可是极狠,她一脚便放倒了乌候,再飞起一肘便将乌候打得晕了过去。 第六节,清倌玉蝉 傅介子一行进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晚上,整整比霍仪晚了一天。遂成已经活了过来,只是被人施了巫术,虚耗过度,还不能行走。这一行百人进了城,傅介子的眉头便皱了起来。 城中没有一个汉人。 他是个细心之人,进城第一感觉就不对,稍一留心便看出了症结。乌家两兄弟用胡杨木架抬着遂成,身后跟着长长的带刀队伍,在这楼兰城里显得十分惹眼。傅介子知道,若是有事情,很快就会发生。 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该出城的商队早都出了城,剩下的都是当日不走的,如此一来,这楼兰城就显得冷清。傅介子找了一个会楼兰语的传译官在大街上打听了一下,问为什么没有汉人的踪迹。 过了一会儿,传译来道道:“国信大人,这楼兰人说汉人都住在城西的汉人专区,而西域的商人皆住在城南和城东,而我们在城东,所以见不到汉人。”傅介子派了两个军士去探探虚实,自己带着众人先到官驿去找霍仪。 接见他们的还是那个驿长,傅介子问了一下驿长霍仪等人的情况,驿长却一脸的茫然,说很可能是住在了城西的汉人集居区。傅介子令大军直接到城西去安顿下来。 楼兰城不大,众人不大一会儿便到了城西。傅介子久闻楼兰大名,不料如此一个城池比起长安可小得多了,倒是和他的家乡义渠县有几分相似。想到义渠,傅介子心中闪过一丝的痛色。 此时的楼兰城中,商人已经很少了,倒是来回巡逻的卫士不在少数,楼兰是一座因为商业贸易而兴起的城池,人口的流动性极大,所以也比较动乱,一天到晚都有巡逻兵。现在正是换班的时间,十几个楼兰兵披上了厚厚的驼皮大衣,有些懒散地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对傅介子等人不闻不问,只是冲那个驿长问候了一下。 在这小小的楼兰城里,上下合起来也没有多少官吏,人口也就四万多人,比起大汉的一个郡县还要少了些,当官的并不像汉人官吏那样高高在上,一般的平民都能见到,包括国王在内。 驿长将傅介子一行带到了城西,果然一眼便看得出来,城西是楼兰城中最为繁华之地,整个建筑群围着一个小小的月牙形的水潭而建,这小潭在楼兰这种沙漠绿洲地带已经是极大极罕见的了,周围的建筑依湖而建,是汉朝风格,还有一排排的胡杨树,只是看样子还没有上年纪,显不出千年不倒的胡杨精神来。 傅介子四下打量一番,显然没有心情去看这些风景,他只想尽快找到霍仪三人,按理说,自己一行是大汉的使者,没有楼兰人敢对他们下手,但是如果是匈奴人,那就很难说了。自从霍仪走后,他就明白自己有些急躁了,贸然派霍仪进城,会把他陷入险境,所以这才急着进城,想找补救的法子。 乌胄和乌达两兄弟也是十分着急,匆匆将遂成抬进了驿馆安顿好了之后便出来了。众人一路上穿堂过户,在这里果然有好多汉人,绝大多数都是行商。异地逢乡人,是人生一大幸事,众人见到了汉使却是非常的高兴,傅介子一行还没有安顿下来便有几个商人邀请众人去喝酒。 傅介子知道这些人对自己来说无疑是最安全的,但就怕出内奸,也不敢大意,留下乌胄和大军看守汉帝送给大月氏女王和大宛国王的彩礼。他知道乌胄是一个粗人,遂成虽然重伤,但他是老江湖了,曾经在这西域道上走过一次,论资历是最老的,所以让遂成提醒着点儿乌胄。他自己带着乌达和部分军士去和行商人谈话,借机找一下霍仪等人的下落,顺便套一下这楼兰城及西域道上的情形。 来请傅介子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高个男子,姓耿名融敦煌口音,看上去还有分几少年人的痴气,他代表着一干行商来请傅介子过去喝酒。傅介子此时敌友不分,只是淡淡地应承了下去,带着乌达前去。 仅一间小小的驿站里面就有一百多汉人行商头目,但一看都是身上带了家伙的。因为这丝绸之路上繁华无比,因为有了天额的财富,也就有了天大的风险,一路之上强盗、土匪、匈奴兵、已经一些不可预料的事情总会常常出现,若是没有几手撑门面,这碗饭是吃不下去的,这带刀之事也就稀疏平常了,但傅介子却还是暗自留了个神。 这些年来,他过着风口浪尖的日子,因为与匈奴人结怨太深,时不时地有人来暗杀、投毒、使巫术,他早已经养成了慎思慎行的习惯。耿融来给傅介子一一介绍了一下,这些人多数是去波斯的,也有一部分到大月氏、大宛、精绝、疏勒、西夜、车师前国等国,但却没有一支商队是到龟兹、乌孙、车师后国的。 这本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傅介子一问之下才知道,那几个国家都是投靠了匈奴的,汉人是不敢去的。傅介子留心了一下,却没有听见一个姓苏的行商,想到这儿又有些疑心苏巧儿了,心想莫不是她也有问题,在楼兰境内扮猪吃老虎,将霍仪和乌候算计了?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像。 而问到楼兰,众人却是莫衷一是,耿融眼神深处却有着一丝的沉重,在常人眼里根本看不出来,但傅介子的眼神比起他来还要厉害许多,一下子便看出了什么,心头闪过一丝的迷惑。 有几个去大宛的行商请求和官家一道前行,所以特意摆了一桌极为奢华的全羊大酒宴来请傅介子。傅介子知道这些人是想倚仗官家来图个安全,但他怕其中有内线,所以只是三分真三分假的先答应下去,以后看清楚了再作决定。 待酒食过后,一个姓马的和一个姓徐的行商来请傅介子去一个好地方,所谓的好地方也就是这左近的醉月楼,是这楼兰城里排名第一的烟花地,这青楼的名声在长安便能听人说到,可见影响力之大。而且醉月楼中有一个花魁娘子,外号叫作“玉蝉”,只接见汉人不见别国之人,这为汉人找足了脸,所以一般的行商不管是好色还是慕名都会去醉月楼看看。 傅介子自从妻子殷茵死了之后就再没有留恋过红尘,经过几年的军旅生涯,他也变得铁血无情起来,此时听说要去青楼,不免有些不愿,当那两个行商盛情难却,便让乌达和他们一起去,不料乌达和乌候一样,是一个怕见姑娘家的粗人,一听到逛窑子脸上便酱成了紫色,说什么也不去。 耿融却道:“马兄、徐兄,你们可莽撞了,傅大人是一国使节,身份何等尊贵,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们大汉朝,怎么能去这些下九流的地方,还是免了吧。”傅介子带着几分感激地看了一下冲耿融淡淡笑了一下,心里面却半分弦也不敢松。 酒宴过后,那个姓马的行商送来一柄匕首,是用的上古玄铁请巧匠制得,上面金镂玉雕显得十分贵重,姓徐的则送了拳头大的一块熏香和一些玉器,都是些极贵重的东西,另外的行商也都或多或少送了一些来。 傅介子经过这几年,早就已经学会了一些处世的办法,身上的书生气少了很多,知道此时是非接不可,这是显示诚意的时候,当下全收了过来。 在那个时代,商人再有钱他也只有钱,却没有社会地位,比起一般种地的农民更让人瞧不起,两个行商见他收了,满心欢喜地送他回驿馆,还声称有一件更好的东西要送给他。傅介子忙道不用,两个行商却笑哈哈地去了。 耿融是后面离开的,他似乎很有些心事,临走时道:“国信使大人,千万要记得一句话。”傅介子心头陡然一震,他感觉到重要的事情开始了,道:“耿兄请讲。”耿融道:“也没多少说的,就是让国信使大人留个神,这楼兰城也许并不太平。”说完不等傅介子答话便离开了。 傅介子感觉到这人绝不是一般的商人,但也不知是敌是友。经过这么些年,他知道敌与友,是不能通过一天两天就看出来的。这里还是一片太平,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傅介子去看望了一下遂成,遂成已经五十岁了,因为曾出使过龟兹,所以这一次被派了出来,但人上了年纪也就没那么经得住折腾,此时仍是只能说话,不能行走。 乌家兄弟担心乌候和霍仪的安全,提议要到城中去打探一番,傅介子答应下去,但想到两人太过于忠实,又派了军中三个机灵的军士陪同,这才放他们出去。 时候已经很晚了,傅介子回到驿馆休息,老远便听到一阵古琴声,合着一缕淡淡的清香,让人感觉到十分舒服。舍内一个缁衣女子静静地坐在那里,肤若凝脂,领如蝤蛴,眼若星辉,似乎将这楼兰的美色一个人占尽了,门外的守将有些魂不守摄,时不时向那女子瞟去,见傅介子来了神情极为尴尬。 傅介子突然明白了那两个行商说的更好的东西是什么东西了,但为了确定一下,还是问道:“这女子是谁?”守将道:“刚才来了一位姓马的和姓徐的商客,说是大人的朋友,将这女子送来服侍大人。” 傅介子一听果然如自己想的一样,暗笑他们糊涂,听耿融说了明去不得,便暗地里将这女子送过来,把自己想成了贪财好色之辈。但这女子着实诱人,傅介子虽然久不恋红尘,但还是随便多看了两眼,道:“你叫什么名字?”那缁衣女子咯咯笑道:“国信使大人可是明知故问了,小女子便是玉蝉。” 傅介子反倒愣了一下,他早知道这女子的身份,只是搭讪性地随口一问就被这女子捡了小辨子,看来此女子阅人之深,不可小觑。 第七节,风月无情人暗换 玉蝉泠泠而弹,说话声音不嗲不颤,不娇不媚,但句句话都让人听了打心眼儿里舒服,傅介子笑道:“是我明知故问了,不过,我是想问你的真名,父母所取邻里相称的,而非烟花之地的牌名。” 玉蝉浅笑一下,道:“小女子姓名俗不可耐,一身的村气,可有些不愿意提起哩。”傅介子本来是想问出她的真实姓名,但这女子随便一句话,都让人不愿再生逼问之心。 傅介子身上的书生气虽然少了很多,但也没有去个干净,大凡才子佳人,总是最重一个意境,傅介子也不愿去逼问她,淡淡道:“所谓姓氏,不过是人生在世的一个标志,姑娘不愿说那就不说吧。” 玉蝉咯咯一笑,道:“国信使大人有心事么?”傅介子愣了一下,道:“是的。” “你是在担心什么人。”玉蝉手中的琴音跟着一转,听得人揪心地痛。傅介子疑道:“何以见得?”玉蝉手中的琴音顿了一下,伸出玉葱一样的纤指指了一下傅介子眼睛一下,道:“眼睛。眼睛可是会说话的。” 傅介子突然间觉得这女子很可怕,单肘撑在桌子上,湊近一些笑道:“哦,你还从我眼中看出什么?”玉蝉手中的琴声又一变,呈十面埋伏之意,道:“还有戾气,想杀人的戾气。” 傅介子心头又是一颤,他刚开始的时候是想三两句话将这女子打发走,此时却慢慢地提起了一点儿兴趣,道:“厉害,姑娘不是一般的人物。”玉蝉浅笑道:“那在国信使大人眼里,小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傅介子平静道:“你很聪明,当然,也很漂亮。” 玉蝉咯咯笑道:“小女子听过无数的好话,算是国信使大人这句话最为动听。”傅介子淡淡道:“抬爱了。”玉蝉幽幽道:“国信使大人满腹经纶却不卖弄才情,是为真名士;虽然有千般心结却不显山露水,是为大英雄。平淡中见真章,所以国信使大人的贊誉,让小女子打心底里高兴。” 傅介子越发觉得这女子的水很深,笑道:“姑娘可真是一张巧嘴。那么姑娘不妨再看看,我担心的是什么人,想杀的又是什么人?”玉蝉咯咯笑道:“国信使大人太看得起小女子了,小女子不过是见的人多了会看一些心事罢了,这等卜卦算命的本事可没有哩。” 傅介子向来以眼神凌厉、心思慎密而被人称道,而此时却全然看不透这个风尘女子在想什么,而且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整个人越来越困倦,似乎是她的什么话说到了自己心里面最柔软的地方。 玉蝉又道:“小女子虽然不会卜卦算命,但玉蝉却能看出,国信使大人平生必有伤心之事。”傅介子每听她说一句话,都要吃一惊,这一句话也不例外,道:“如何说起?” 玉蝉悠悠然道:“还是眼睛。玉蝉的眼睛能看到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只要是有情有义之人,玉蝉都能看得明明白白。”傅介子只知道聪明的人可以洞悉人心,但也不能到了这等地步,好奇道:“有这等事情?”玉蝉咯咯一笑,道:“玉蝉能在这醉月楼里面红起来,靠的自然不只是皮相。”傅介子颔首道:“仅凭漂亮,这个世上漂亮的姑娘很多。” 玉蝉道:“国信使大人说得对呀,玉蝉虽然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能令真正的英雄好汉动心,玉蝉能有今日,全靠在这一双眼睛。”傅介子知道她说的是真话,戒心也渐渐小了,笑道:“说句轻佻的话,姑娘这双眼睛确实诱人。” 玉蝉嫣然一笑,道:“国信使大人盛誉了。玉蝉小的时候,曾听一个老者说过,这种眼睛叫作‘禅眼’,只要是重情重义的人,我这双眼睛都能感觉得出来。” 这等事情傅介子闻所未闻,仍是有些不信,道:“那姑娘能看出,我心里面有些什么事情?” 玉蝉星眸流转,道:“国信使大人有一段旧爱难泯,而且相思甚重,愧疚之意常常涌入心头,折腾着大人夜不能寐。”傅介子突然想到了殷茵,自己的心情竟让这女子说得丝丝入扣! 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禅眼”? 傅介子不经意之间对这女子的一双眼睛产生了极浓的兴趣。玉蝉眼中深得如同海一般,可是看上去却让人觉得舒舒服服,而且还有一丝的柔情,令傅介子这等心有所属的人也禁不住要多看上一眼。 傅介子在不知不觉间便有些昏昏沉沉了,眼皮极重。玉蝉娇笑道:“那个女子是大人妻子么?” “是的,她叫茵茵……” 傅介子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殷茵,那些哭过笑过的日子,那些耳鬓唇齿的私语,那些床头枕上的缠绵…… 傅介子不知什么时候又看见了殷茵,依旧是笑吟吟的样子,永远都在二十左右,既长不大也不会老去,而且越长越漂亮了。 “大栗子,刮胡子去!”“呆子,天冷了也不多加件衣裳。”“相公,王大婶又说是你不行呢……” 傅介子突然间感到脑子像是要炸了一般,痛得厉害,这五六年间积下的相思在陡然间喷勃而出,让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傅介子突然紧紧地抱住殷茵痛哭起来,如同一场梦,却又那么真实。 ※※※ 月过梢头,撒过一缕淡淡的清辉,透过纱窗照了进来。玉蝉似小妖精一般贴在傅介子身边睡着,过得一刻,外面有些吵闹的驿馆上空现出丝丝的声音,在这夜空里显得有些诡异。她轻轻推开身边的男子,整了整衣服爬了起来。 月光照在她的身上,将玲珑有致的身段夸张地映在墙壁之上,夜色中的佳人,更添三分妩媚之色。 玉蝉轻轻回望了一下傅介子,眼中闪过一丝的凄凉,既而是阵阵的冷漠,似乎丝毫没有想过,这个男子刚才还在和自己温存,而再过一刻,他便要被自己送上黄泉。 她眼中闪过一丝的阴鸷,轻轻地从桌上拿起匕首,抵在傅介子的喉咙,只消轻轻一送便要了这男子的性命。这是她这么多年以来杀人的惯例,每当她和男子亲热之后都会亲手送他们下黄泉。 匕首一寸寸地接近傅介子的喉咙,玄铁所制的匕首有削铁如泥之功,在月光下显得明晃晃的。要杀人了,玉蝉眼中却没有一丝的激动或者害怕,相反的,是她平静得让人觉得害怕。 就在她要发力的一瞬间,突然间手腕一紧,接着背上一痛,身子似鸿毛一般在空中打了个转,重重摔在床上,整个人被人骑在了下面。 是傅介子。傅介子突然睁开眼睛,死死地扣住了玉蝉的手腕,以“猫扑式”将这娇弱女子凌空抡了个圈,接着一个翻身将她骑在身下,反身抓过匕首反过来抵在了玉蝉的脖子处。 玉蝉痛哼一声却并不显得有多么惊讶,反而娇笑道:“国信使大人又要欺负小女子么?”傅介子手中的匕首停在她脖子处,冷冷道:“你想杀我?”玉蝉咯咯笑道:“那又怎样,谁叫大人欺负我。”傅介子眼中恨意如潮水般泛起,喝道:“你使了什么邪术,竟能迷惑我?”玉蝉眼中流波暗转,道:“国信使大人后悔了?” 傅介子隐隐很有些怒气,喝道:“你明知我不会动你,你这不是自己作贱自己!”玉蝉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怒气,幽幽道:“那是玉蝉自己的事情,与国信使大人无关。国信使大人不喜欢玉蝉么?”傅介子冷冷道:“姑娘虽然长得有凸有凹,但也还不在我眼里。” 玉蝉悠悠然道:“方才国信使大人抱着玉蝉时,玉蝉可曾在大人眼里?”傅介子怒哼一声,道:“你知道,那个人不是你!” 玉蝉幽幽道:“床第之趣,合欢之喜,来得快去得快,本也在弹指之间,国信使大人既然要伤小女子,又为何还不动手?”傅介子手中的匕首有些发抖。这些年来,他从来都是杀人如麻,从来没有手软过,但这一回,他却总觉得错的是自己。虽然他知道,那是玉蝉使了手段迷惑了他。 “你是匈奴探子?”傅介子镇定了一下心情,突然沉着声音道。 “是的,大汉铁手的名头,小女子可是如雷灌耳呢。”玉蝉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处在危险之中,仍是有着一般人不可能有的从容。 “我的朋友呢?”傅介子手中的匕首又移近了一步,玉蝉咯咯笑了一下,道:“这个嘛,大国手只怕要下去找才能看到了。” 傅介子心头大震,喝道:“你杀了他们?”玉蝉一字一顿地道:“大国手也得死。” 傅介子突然全身一寒,这女子冷得吓人,而且心深似海眼如神灵,她想什么自己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如此一来自己哪里还有胜算。 这时头顶之上有轻轻扑翅的声音,突然向自己靠来,傅介子心头猛地打了个突,当下反手就是对准一匕首。鲜血一溅,一只血红色的蝙蝠被傅介子的匕首切作两段,似烂柿子一般掉在地上。 傅介子早就防着了玉蝉挣脱,此时稍一感觉到玉蝉在挣扎就狠狠地将刀子抵了上去。玉蝉竟悍然不动。傅介子心头又复大惊,这小女子看上去也纤弱不堪,瘦得跟面条似的,不料力气却这般大。 傅介子大喝一声,陡然间加力,玉蝉到底是女流之辈,敌不过傅介子这五六年军旅的寒暑之功,渐渐被逼到了墙角上,吐气可闻。傅介子眼中似发狂一般,将匕首架在玉蝉脖子上,喝道:“既然是匈奴人,那就怨不得我了!” 玉蝉额上现出涔涔和细汗,浑身散发出诱人的体香,说话却是一贯的从容,道:“我知道大国手舍不得杀玉蝉。”傅介子怒哼一声,喝道:“你为什么要骗我?”玉蝉有些喘粗气了,道:“玉蝉说的可句句都是真话哩。” “这世上,最能骗倒人的,就是真话。”傅介子说话的声音中有了深深的恨意,他早该知道这女子不同寻常,开始的时候也是防着她在,可是这女子句句真话,不知怎么的竟将他的戒心消除了,骗到了床上缠绵之后,傅介子神志已经清醒了过来,他当时恨得牙根发痒,就想杀了这女子,但想到她如此做必有企图,而且霍仪也定然是在她手里,所以强忍着怒气把这一场戏作到了底。 “大英雄与小女子所见略同,玉蝉早就知道,大国手不是一般的人物。”玉蝉说着眼中流波暗涌,似有着极深的意思,傅介子早就暗自告诫自己,这女子的眼睛看不得,可是此时经她这媚眼瞄过,傅介子仍是不经意地回望了一下,就像是被什么魔力牵引着一样。 傅介子突然感到眼睛针刺一般的疼痛。痛得他拼死捂住眼睛,惨哼一声。就在这一空档,玉蝉反手夺下了傅介子的匕首,顺手划过,快如闪电一般。 第八节,将军令 傅介子连被玉蝉逼退数步,差点儿就送了性命,闪到床边从底下抽出一把足有五尺长的古朴重剑,顺手就照玉蝉头上劈去。玉蝉到底是女儿家,经不住他这三十多斤重的重剑雷霆一击,手中的匕首带出一道火花,被打落插在了墙壁之上,整个人贴在地上滚出老远。 “元武剑?你是元通这下流胚子什么人?”玉蝉有些惊异,背贴在墙壁之上,有些站不稳脚步,显然是被傅介子打伤了内腑。 此地已经无路可退,傅介子一把卡住玉蝉的脖子,喝道:“我再问你一遍,我的朋友呢?”玉蝉仍是平静地道:“我说过啦,他们已经死了。”傅介子手中的重剑重重地往地上一拄,道:“你们暂时不会杀他们。” 玉蝉星眸一转,道:“大国手果然是好见识,等大国手死了,他们自然也就没必要活下去了。”傅介子冷冷道:“如此说来,就要委屈姑娘了。”说完从玉蝉身上扯下腰带将她反绑了扔在床上,道:“如果他们死了,你也就没必要再活下去了。” 玉蝉的身子本来就滑溜,此时腰带一扯她的衣服立时从身上滑了下来,露出凝脂般的玉体,在月光下显得极为诱人,但傅介子却再也没有正眼看上一下。 玉蝉娇声道:“大国手这回的算盘可是打错啦,玉蝉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卒子,生死本来就不足惜,他们是不会来换的。”傅介子顿了一下,道:“有资格来对付我的,不会是一般的人物。” “大国手倒是很看得起自己。不过他们如何知道,我没能杀了你?”傅介子见她眼中流波涟涟,又想要迷惑自己,冷冷地道:“这个简单,我挖了你两只眼睛送过去就行了。你这双眼睛很不一样,相信他们都认得的。”玉蝉脸色微微一变,既而笑道:“小女子的身子大国手都碰过了,为何还连看都不敢看一眼?” 傅介子心头一阵剧痛,有一种被强奸了的感觉,顺手拉上帘子,喝道:“这等无耻言语,还是不要说了!” 夜色朦胧,此时早已经过了三更天,傅介子穿好衣服,脑子里面乱成一团,这么些年以来,他一直沉浸在殷茵离开的忧郁之中,同时也因为仇恨而整日奔波,再没有去奢望红尘中的波澜,而今天却在这楼兰城中莫名其妙地荒唐了一回,现在想来,丝毫没有快乐之感,相反的,是一种极度的痛苦,在殷茵因为他死去之时,他的心也就死了,并且暗地里许下过誓言,终身不娶。 过了好大一会儿,屋子里静得出奇,玉蝉也没有说一句话,连大气都没有喘一声,傅介子隐隐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本想掀起帘子看一下,但却总是提不上那份心。 过时月影斜长,窗外现出一个人影来。傅介子喝道:“谁!”那道人影沉着声音道:“国信使大人,出事了。”傅介子听是耿融的声音,心中隐隐感到有什么事情不对,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开门出去,见耿融一身夜行衣合风猎猎而动,阴沉着脸,对傅介子还有一些敌意。 “国信使大人,军士们出事了。”傅介子大惊,忙问什么事情。耿融冷笑一声,道:“全都中邪了。”傅介子提剑道:“去看看。”耿融一言不发,走在了前面。 傅介子刚走几步,突然间想到什么事情,低喝道:“慢着!”说完转身回事,看了一下门外面的两个守将,两个守将还站得好好的,但对自己和耿融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这两人是值夜的兵卒,对耿融的到来却不通报,而是耿融自己叫的门,这一点就不合逻辑了。 此时看来,两个守将是中道睡着了,想到屋里的玉蝉,傅介子拍了拍两人,想叫醒他们看紧玉蝉,不料轻轻一拍,这两个人便下面条一般重重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已经死了。 傅介子不由退开两步,想不到竟有人在自己屋外杀了人,自己竟然一点知觉都没有。 “他们已经死了。”耿融平静地说,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傅介子突然间觉得这个人很有问题,绝不会是一般的行商,但他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问,甚至不能表露出来自己在怀疑他,于是沉着道:“他们身上没有伤,也不是中毒,是如何死的?” 耿融看了看夜空,淡淡道:“是一种西域独有一种红蝙蝠,杀人于无形,最是厉害不过。”傅介子突然间想到了自己斩杀的那只红色的蝙蝠,突然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忙折回去看床上的玉蝉。 床上什么也没有,只有那一卷腰带留在了床上,而且叠得整整齐齐的,像是玉蝉故意留给他的。傅介子感到今夜的怪异之事太多了,这玉蝉到底是什么人,竟然可以神出鬼没一般地消失,他四下看了一圈也想不出她是如何从自己眼皮底下逃出去的。 耿融也跟了进来,冷笑道:“国信使大人在找什么,我还道大人在里面藏了风骚女人,只顾着逍遥快活呢。”傅介子如何听不出他言语中的讥讽,但此时军士们出事了,他也没有时间多想,直奔军士们的厢房而去。 这些军士统一住在下面的厢房之中,而且有两队人轮流值勤,一般都不会出什么事情,而此时的厢房却吵翻了天,不知何处传来了幽幽的笛声、箫声、琴声和古编钟之声,竟成一套西域舞曲,软绵绵的乐声之中竟然有着催人发狂的魔力,听得人血脉迸张,不吼不快不跳不快。 一百多军士在外面纵情跳舞,发狂一般地跳,身上的衣服扯得不像样子,有的只穿了个裤衩,有的拖着一支靴子,另有几个挥着腰刀,如同中了邪一般喊着乱七八糟的歌声,有的发狂地大笑,有的拼命地跳,有的则抱头痛哭,鬼哭狼嚎一般。而年过五旬的遂成更是喷出了一口鲜血。 这楼兰城日夜的温差极大,白天热得如火,晚上可以冻死牛马,这些军士都是在睡觉之时被这乐声招起来的,这么极大地虚耗上一阵,寒气入体邪祟侵蚀,不死也得去半条命。 耿融背抵着墙壁,脸色发白,像是在苦苦挣扎抵抗。傅介子也感到一种想跳想吼的冲动,整个人有引起神志不清了,忙呼吸吐呐,按元通传授他的道家《紫薇天罡道引》呼吸引导,这才没有被这魔音侵蚀。他听元通说起过,这是一种夜游招魂的邪术,没想到竟然有人将它汇编到了音乐之中。 而这个人,傅介子第一个想到了玉蝉。 军士已经有十几个倒下了,口吐白沫四肢还在扑腾,命是保不住了。傅介子心头一阵剧痛,这一回带来的军士是这些年跟着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没想到刚入楼兰就死了十多人,而剩下的军士也是命悬一线。 他突然间想到了殷九重,自己的岳父,殷茵的父亲,大汉道术的冠杰,也是刚入西域便中了尸蛊之毒而死,但是什么人下的毒手却致今未知,看来这西域之行,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困难得多。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身上的担子,想到殷茵之死,想到了岳父未完成的遗志,想到了灭匈奴的重任,想到了临行前,自己在霍光大将军军前立下的承诺。 “塞上长风,笛声清冷。 大漠落日,残月当空。 日夜听驼铃,随梦入故里。 手中三尺青锋,枕边六封家书。 定斩敌将首级,看罢泪涕凋零。 报朝廷!谁人听!!!” 傅介子飞快地爬上了左近的一座钟楼,狠狠地敲击着铜钟,和着钟声嘶声力竭地吼着这首《将军令》,是这他们平日行军之时常常唱的,每当唱到这一曲时,军士们便会振奋异常,军心大涨。 这口大钟是楼兰城里报时的,楼兰城本来就不大,这钟楼又在城西最繁华之地,全城的人都听得见,每天早上的钟声一响便是要开城门了,各地的商人便会纷纷收拾行囊,准备新一天的旅途。 这时那西域套曲的声音陡然间一滞,像是被这浩大无匹的钟声给带岔了音,加上钟声过于浑厚,那软绵绵的舞曲再也听不见了,地上的军士们在钟声和《将军令》的作用之下,纷纷恢复了神志,只是虚耗过度,一个个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呻吟之声不绝于耳,遂成则是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傅介子见了匆忙赶上去,这时却从左近的楼里面杀出五十余刀斧手,一个个虎视眈眈,看样子是匈奴武士,为首的是七八个女子,都是一身白衣,而旁边的刀斧手却全是麻衣,个个都是拿着大砍刀,而翩跹居中的正是玉蝉!此时的玉蝉已经换上了一套紫衣长袍,头上也戴了顶偏角的紫红华贵翎帽,眉宇之间冷艳如霜,神情拒人于千里之外,全然没有刚才床第之间娇弱温柔之感。 玉蝉旁边的是前日里给乌候吹胡笳的女子,傅介子却没有见过,那女子像个急性子,二话不说便一挥手,五十多名刀斧手齐齐向傅介子围攻过来,傅介子手中的重剑拨出,喝道:“是大汉男儿的都给我起来杀!”地上陆陆续续地爬起了三十多人,但此时虚耗过度,战斗力大减,落尽了下风,傅介子手中的重剑瞬间便劈了三个匈奴刀斧手,他是从军旅生涯中获得的职位,一身的武艺也是从战场上练出来的,此时没有一个匈奴兵是他的对手,但部下就糟糕得多,只一会儿便死伤了一大半。 这时,乌家兄弟带着三个军士闻得钟声赶了回来,乌胄、乌达两兄弟和乌候一样是使轰天锤的,两个人两柄大锤加在一起,情况立时好转了起来,但仍是不敌,乌达很快便中了一刀,伤在胳膊上,这一下可惹火了他,他硬生生地抓住了那个匈奴人,捏在手里面狠狠地一锤,打得匈奴兵脑浆逆裂而亡。 而就在这时,耿融大吼一声,也加进了战团,从地上捡起一把大刀风风火火地杀了过去,一路刀法使得极为凌厉,傅介子见了暗自叫好,不知此人武艺比起自己来如何。 但他一个人也是杯水车薪,按理说还是起不了作用,不料玉蝉见了却脸色大变。傅介子一时在找机会将玉蝉擒住,所以一直注意着她,此时见她变脸色,心头更是疑惑不解。 这个女子在自己要杀她之时尚能镇定从容,而此时胜利在握,见了这么一个人却脸色大变,这是何道理? 傅介子更觉得这耿融可疑。 玉蝉此时脸色变得苍白,突然喝令众人退去。身旁吹胡笳的女子急道:“师傅,好好的为什么要退?”玉蝉却不肯言明,只是道:“郡主,此地不宜久留,先放他们一马。”吹胡笳的女子见身旁其他的姑娘脸色皆不自然,当下也不多问,一挥手带着众人去得远了。 耿融见了二话不说,跟着消失在夜色之中,像是追了上去。 第九节,楼兰王子 傅介子死里逃生,知是耿融的帮助,忙令受伤轻的军士和乌家兄弟帮着军士们休整,自己将遂成扶起抬回房中,遂成因为之前已经受了重伤,这时候更容易让邪祟侵体,是这些人中受伤最重的一个,傅介子先用银针帮他扎穴位,将病情稳定下来,再写了方子让军医去抓药。 耿融也跟着傅介子在一起,此时稍一得隙,他才仔细地想了一下,这耿融到底是什么人?他越来越感到糊涂,看样子是友非敌,可是做事却又神秘异常,不是自己一路,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他这些年过的尽是担惊受怕的日子,对不明了的事情都有着习惯性的防备,此时虽然承了耿融的情,也不敢轻易将此人当作朋友来看。 乌家兄弟安排了好众人来见傅介子,傅介子早就知道他们找不到乌候,此时听了也不觉得奇怪,安排他们下去休息。 第二日一早,楼兰城中的驿长便赶了过来,同来的还有一队长长的楼兰铁甲卫队,为首的是一个骑着白骆驼的华服少年,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副装出来的少年老成也掩饰不住印在脸上的稚气,显得有些别扭。若说是做人,那是长大了,可是说到做官,年纪就还太小了。 可是此人全身上下尽是丝绸衣服,而且脖子上圈着金银细软,手上还戴着偌大一颗碧玉扳指,看样子非富即贵,偏偏就有着莫大的权势。这样的人在小小的楼兰城中并不多,傅介子也大致猜出了他是什么人。 可是最让傅介子眼红的,不是这个少年人,在这少年的旁边的骆驼上,一个身着红袍上绣圣火图样的中年大胡子,金发碧眼额系五花绳索,是典型的波斯拜火教教徒。傅介子见到拜火教的人,眼中立时现出敌意来,脑海之中,一大群乌鸦啄食殷茵的场景又浮现出来。 所以,傅介子在长安之时做了一件大事,抑制拜火教传教中原。也正是因为这一件事,大将军霍光看中了这个年轻人,派他出使西域,也正是因为这一件事,他和拜火教结下了死仇,甚至将崂山道派也拉到了这潭浑水里。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原因之一就是天刑。拜火教的教义之中,人死了,或者有罪之人,当放在架子之上,让秃鹰把肉一块块地吃掉。 就像殷茵死的时候一样。 这少年人神情十分倨傲,有些趾高气扬,周围的百姓见了此人也纷纷围了过来,亲切地称呼着,傅介子听不懂楼兰语,只好等驿长先说话。驿长上前向傅介子行礼道:“汉朝国信使大人,这位是我们楼兰国的安归王子,代国王来请使者大人。” 傅介子依朝制行了个躬身之礼,讲明来意,不料这安归王子却十分傲慢,既不下马也不回礼,只是拽着绳子冷声道:“汉朝使者,你们一入我楼兰国使在此杀人行凶,这是何道理?” 傅介子不料这王子竟然会说汉话,而且甚是流利,倒是在意料之外,但一听他的口气,便知这是一个不好剃的刺儿头,心里面的怒火陡然间一起,他们刚一入楼兰国便遭伏击,不明不白地死了近三十人,这绝不会是巧合,正想找这王子理论一番,不料他竟然先一步倒打一靶。 乌达和乌胄两兄弟中,乌胄性子最为火暴,加上平日里傅介子对他们如亲兄弟一般,没有怎么约束,此时听了安归王子的话,乌胄喝道:“你这小娃子,我们这么多人死在了楼兰城里,你想要个什么样的道理?” 安归王子显然有些怕傅介子一行,怔了一下强自喝道:“你这蛮子,大汉有大汉的律法,我楼兰有楼兰的邦规,难道汉人到了我楼兰国便能随意杀人吗?”傅介子一言不发,大步走上前去从死人堆里面拧出一个死去的匈奴兵,冷声道:“请问王子,楼兰国内,如何会有大量的匈奴兵出没?” 安归王子愣了一下,正要发怒,这时他身后的拜火教徒说了句什么,安归王子便安静下来,哼道:“这些是什么人我也不知道,我父王请大汉使者,正在太阳神庙等候。” 傅介子知道此时不宜多生事端,便依朝制将大军留在驿中,让乌家兄弟好生提防,自己孤身一人陪着安归王子进王宫。 安归王子也不下骆驼,径直绕开道而行,傅介子将元武重剑带上,从军中挑了匹上马的骆驼一道前行。这楼兰城实在不大,走不多时便到了王宫。傅介子见这王宫规模有限,远远比不上帝都长安的皇宫,但比长安城中的王府又气派得多,毕竟是国王之宫,多少也要显现一下一个国家的气派。 整个王宫也是印欧风格,圆形的城堡,尖顶的大殿,与中土的四方城大为不同,看上去甚是陌生,但城中军备却是极多,这些楼兰卫队而且装备精良,看上去应该和大汉的虎贲军一样,是一国中最精锐之师,用来守护王廷,在外国人面前撑点门面用的。 这些兵显然是平常不怎么用来站岗的,这一点傅介子通过多年的军旅生涯可以一眼断定,这些兵眼中露出一股傲气和贵气,甚至有些像兵油子,不是老实本分的哨兵。 安归王子刚一进城,这些楼兰卫队便齐声高呼起来,声音果然如虎啸龙吟,甚是雄健。傅介子却并不怎么惊奇,暗道:“楼兰小国,想来还没见识过大汉的虎贲军威。”安归王子十分得意,本料傅介子会大吃一惊,不想他一点反应都没有,自己先沉不住气了,道:“大汉使者,你看我楼兰**士如何?” 傅介子笑道:“穿得很整齐。”安归王子对这个回答显得有些不满意,自己报道:“这是我楼兰国的巡哨之师,名叫‘秃鹰卫队’,个个可以以一敌十。”傅介子见他想显摆军威,笑道:“王子这一支军队有多少人?”安归王子傲然道:“共计三百九十六人。”傅介子淡淡道:“王子可知我大汉朝在敦煌屯兵多少?” 安归王子愣了一下,道:“汉朝地广人多,我实在不知。”傅介子四下扫视一遍,道:“我大汉朝为了边境安宁,在敦煌、张掖、酒泉、武威四郡各有屯兵一万五千人左右,四郡合计六万七千人。”说到这儿傅介子顿了一下,道:“请问王子,贵国楼兰有军民多少?”安归王子气势上弱了一大半,好一会儿才道:“我楼兰国地处偏野,有百姓四万七千人,每天有来自东西方的商人数千人之众。” 傅介子再不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静静地赶路。 安归王子突然道:“大汉使者请解剑。”傅介子怔了一下,道:“为何?”安归王子道:“这是楼兰的规矩,要见国王必须解除武器。”傅介子想这个要求到哪里都不过分,当下将重剑解下送到楼兰卫队的手里,道:“国王现在何处?” 安归王子道:“在前面不远处的太阳神庙里,过了王廷便到。”傅介子跟着安归王子一道前行,走了一阵却发现自己被这个王子带着拉了个圈子,太阳神庙也在城东,而王宫在城北,自己是从城西走的,绕到了城北再才到城东去。 过得一阵,众来来到一处极为敞亮的庙前停了下来,这虽然说是座庙,可是看这气派,就是楼兰城中的大户、迎接过往使节的官驿都有所不及,神庙前面是一处极为宽大的广场,正中一只燃着熊熊火焰的高塔耸然而起,足有十丈高低。周围站满了红衣教徒,左右如有五列,大略一数,足有两三百人,外加楼兰卫队,足有五百人众。比起大汉国教,崂山道派的架子还要大了许多。 小国大庙,总让人感觉到有些喧宾夺主。 安归王子在一处极为高大的尖角建筑前下了骆驼,道:“大汉使者,这里便是太阳神庙了。父王就在里面向太阳神祈福。”傅介子稍微看了一下,见是拜火教的地方,心里面不禁有些不快。 可是在西域之地,这些古国多有尊拜火教为国教的,他要一一经过这些国家,所以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只要不犯到自己手里面,也就只好由他们去。 国王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印欧人,眼睛却坏了一只,戴着个穿罩如同海盗一些,蓬松的金发,过颈的大胡子,看上去十分威猛,可是见到大汉的使者却显得十分恭敬,甚至有些怯懦,此时的国王却是跪在一处极大的火坛前面,火坛之上烈火熊熊,被微风带过,肆意横行的样子。 而国王周围的人,在傅介子眼里则刺眼得多,一个白胡子的老头儿,胡子竟垂到腰间,全身白袍,看上去像一个博学大儒,看年纪,至少在百岁以上,只凭年纪便足以说明这不是个一般的人,往好里说,是个奇人,往坏里说,是个怪人。 傅介子知道他是拜火教的长老,和上回他在长安遇上的白胡子老头一样,是来传教的拜火教长老。旁边有三十多个拜火教的红衣教徒,其中两个在为国王宣读经文,另外的多像是一些守护安全的,而白胡子老头旁上的两个教徒则是在掌心燃起一团蓝火,如同银灯灯火,看上去十分诡异。傅介子知道这种人被称为执火郎,是教中地位较高之人,只是不知他为何会不烧到手,难道真的有法力? 王后却是一个汉人家的美妇人,保养得极好,四十多岁了还有着三十岁人的皮肤,头上摭着薄薄的轻纱,朦胧看上去显得曼妙无方,傅介子猜这王子的汉语定是这王后教的。 想到这儿,傅介子心里面感觉好多了,既然王后是汉人,那么楼兰国应该是向着大汉的,至少,不会投降匈奴来攻击他这个大汉的使者。 国王却不太会汉语,令传译向傅介子作礼节性的问候。傅介子见这国王并不像安归王子一样对大汉使者有敌意,心里面的担子也轻了许多,一一礼节性地回答,最后问及楼兰国在匈奴和大汉朝之间的抉择时,国王却有些尴尬,含混过去。 傅介子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自己若想活着回去就不能再深入问下去,于是不再问关于匈奴的问题,只是说汉朝使者在楼兰境内遭遇伏击,请国王多调些兵去守护。 过得一会儿,外面又进来一人,可安归王子差不多年纪,只是穿着上要奢华许多,偏瘦的个子,看上去显得十分温和,不像安归王子一样充满敌意和野心。 经国王介绍,此人是楼兰尉屠耆(“屠耆”乃“贤”的意思,这里即太子之意),安归王子的胞弟,未来国王的继承人。在楼兰境内,没有什么长幼有序的规矩,国王喜欢立谁就立谁,尉屠耆虽然是弟弟,但却比安归一下子招国王喜爱,所以被立为了太子。 尉屠耆看上去要比安归王子老成一些,向傅介子依制行礼,说了一堆对大汉朝恭敬的话,傅介子听着虽然觉得舒服,但却有些看不起此人,相反的,他有些担心,这么一个人当了太子,将来对大汉朝固然是件好事,可是此人显得有些文弱,没有安归王子强势,只怕这个太子之位迟早要易主。 傅介子提出要楼兰国细查汉使遭伏案和使团失踪案,请楼兰国给出一个理由,让自己回去有个交待,国王忙不迭地应下,令安归王子去取通关文碟,意思是想早点儿送走这个瘟神。 傅介子本人虽然没有什么可怕的,可是他是代表大汉朝来的,楼兰一向在匈奴和大汉的两边挣扎,谁来问罪它都吃罪不起,所以他只盼着这个汉使不要找麻烦,在楼兰国内找点儿乐子之后就此离开。 安归王子却道:“父王忘啦,这两天父王一直都在太阳神庙祈福,还没有来得及加盖官文,大汉使者在楼兰遭遇伏击,还请在楼兰休整两天,参加了我楼兰国拜教大典之后再行不迟。” 国王怔了一下,也令传译道:“大汉使者,后天是我楼兰国封拜火教为国教之时,如此盛典,还请大汉来的使者作个见证。”傅介子听说楼兰也立拜火教为国教,心里面虽然不快,但这等事情遇上了就不能回绝,想到自己的军士都受了重伤,没有一段时间修整是走不了的,而且霍仪等人失踪,不找到也没法子离开这楼兰城,只好应下。 傅介子再一次看了看那个大胡子的长老,此人竟像返老还童一般,虽然一句话没有说,可是举止中却还有些童贞,并不像在长安城中见到的那个长老一样一板一眼。 这里是太阳神庙,也就是拜火教的教坛,如同道家的道观庙宇一样,国王竟在这种地方召见他国使者,可见国王把拜火教放在何等重要的地方,傅介子心里面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西域国家相信拜火教? 第十节,王后与敦煌 朝见楼兰国王的事情办完了。傅介子显然觉得太容易了些,在楼兰国里,他这个国信使想见国王比在大汉见个大臣要容易得多,只是这容易背后有着太多的危险因素。 比如说,安归王子充满了敌意的眼神。 这例行公事办完之后,傅介子辞了国王回驿站,尉屠耆应王后之命送傅介子回去。傅介子本来想说不用了,但很快便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也就不多说,和尉屠耆一起回去。 回到城西的驿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尉屠耆带来了一百多楼兰卫士随行,为首的是一个都尉将军,名叫车护,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对尉屠耆却十分恭敬。傅介子有些怀疑他们是想困住自己一行,尉屠耆却说是为了保仗汉使的安全。傅介子虽然有疑惑,但也不能怎么样。 傅介子回到驿站中去看遂成的病情,可是遂成因为先前中了邪祟,而后又耗尽了心神,此时病情愈加严重,不知还能活上几天,傅介子虽然医术上有一定的道行,但对于这等气血耗尽的病也束手无策,就像一个将军,手下面的兵都逃得差不多了,要他再来打仗,会多少兵法都没有用的。 正在他陷入苦恼之时,尉屠耆又来了,同来的还有一个老胡人,看样子是个御医什么的。傅介子让老胡人看病,自己和尉屠耆先出去说话。傅介子知道这楼兰城中定然有着他还不知道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这个太子多少是知道些的。 尉屠耆奉国王之命带来了一些珍珠宝石之类的东西,另有三名汉族女子和一名波斯女子,是用来服侍傅介子的,傅介子对这些东西都不喜欢,但因为是国与国之间的邦交,此时并不是显清廉的时候,于是都收下以便后面好说话。 尉屠耆显然隐瞒了什么东西,从言行举止上看出来的不说,光是外面的楼兰卫队就有问题。首先,尉屠耆若真是想保护自己一行,那么调用的兵员自然是最好的,可是楼兰境内最好的兵员却是秃鹰卫队,而这些人显然不是。其次,尉屠耆奉命来保护汉使却不是国王之命,而是王后临行前的命令,这些都不合情理。 谈得一阵,傅介子终于从言语之中发现了一个问题:安归王子! 那不是只好鸟。 这时那个老御医出来,却一个劲儿地摇头,叹息一阵,说不出个什么事来。他说的楼兰语,傅介子听不懂,但从表情之上便看得出来。傅介子听得遂成的喘息之声,忙赶进去看他情况怎么样了,遂成虚弱到了极点,话有些说不清楚了,在问霍仪的下落。 傅介子的心里面很乱,只是道:“先生,我会找到他的。”遂成仍是不放心,吃力地说了再三,一口气上不来又昏了过去。傅介子让几个军中老成持重的军士和乌达一起照顾遂成,自己和尉屠耆一道去看望营中的伤员。 营中伤重的和遂成一样昏迷不醒,受伤轻的也还时不时地浑身发抖,手脚不利索,这一回遇上的对手太奇怪了。这百十人是傅介子精心挑选的精英之师,论武艺,没有任何一支民间武装是他们的对手,就算是遇上了匈奴兵也不会轻易败落,可是偏偏他们遇上的是邪祟。 傅介子心里面开始急了。霍仪、乌达和苏巧儿三人消失不见,遂成半死不活,军士大多重伤,楼兰城中暗藏杀机,让他一个人如何是好? 尉屠耆见到汉人军士的情形,眼中闪过几丝异样的目光,像是在隐藏着什么。傅介子早就觉得他有什么没说的,只是有所顾忌而没有开口,此时自己贸然问起,他定然会矢口否认,于是也就不多说,只是暗中留意着这个太子的一举一动。 出了营房,外面有一个楼兰卫士在等尉屠耆,上前说了两句话,尉屠耆转而道:“大汉使者,母后在宫中备下了酒宴,想请使者前去一叙。”傅介子心头又有些疑惑,若是在大汉朝,断然不会有王后请使者吃酒之说,但在这楼兰城中却是极平常的事,在楼兰城中,百姓见了国王可以热情地围过去说话,王宫也是一般的平民都可以进去的,只是有卫士守着,进去要办一些简易的手续。 傅介子隐隐感到有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要发生了,当下答应,让尉屠耆带路。路上,傅介子想先套套尉屠耆的底,道:“太子的汉语讲的很好。”尉屠耆哦了一声,道:“是母后教的,母后也是汉人。”傅介子打蛇随棍上,道:“不知祖籍在何处?”尉屠耆随口道:“在敦煌,因为变故来到我楼兰国。”傅介子又道:“太子的汉语讲的比安归王子要流利得多。”尉屠耆道:“我常常陪在母后身边,所以说汉话的机会多些。”傅介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来到王宫,傅介子这回才真正见识到楼兰的王廷,古印欧风格,内部装饰比起中原建筑要简单得多,给人的感觉有些空旷和生硬,不像中原之地显得富贵逼人。周围的有零星的楼兰卫队都守在了外面,傅介子跟着尉屠耆进了圆顶的大堂,不料这里却只有几个宫女,并没有看见王后。 尉屠耆带着傅介子再走一阵,让车护在外面守着,任何人也不能进来。之后带着傅介子进了圆顶富丽大厅的后面一处较小偏厅,王后一人静坐在那里,身后只有两个宫女守着,等傅介子进来之后,那两个宫女也被支开了。 傅介子知道今天到这里来不只是吃酒这么简单。 傅介子先向王后行礼示意一下,王后给傅介子的第一感觉是那种极为慈祥之人,举止雍容华贵,给人一种宁静平和的感觉。 “星夜请国信使大人前来,小妇人打扰了。”王后示意让傅介子坐下,道:“只因小妇人也是汉人,久离故国,所以想请国信使大人来说说话。” 傅介子突然间想到了霍光大将军临行前下的任务了。 以骏马监的身份去大宛国求汗血宝马,而真正的目的地却在临近的大月氏,联合大月氏夹击匈奴,另外,则是顺道探一探西域各国的态度。 这楼兰国是西域的第一户。 所谓吃酒只是个托词,王后身前是一个三尺大小的小圆桌,用丝绸铺垫着,上面放了点儿楼兰国的点心,再就是一只半透明的玉颈瓶里面装着大半壶红葡萄酒,再放了三只质感柔和的玉杯。 看样子,这顿吃酒只准备了三个位子,一个是王后,一个是尉屠耆,另一个便是傅介子,没有国王,也没有安归王子,这意味着什么?傅介子将这一切看在心里,感觉到这楼兰国并不像自己想的就如同一个县郡,这里面也有着极微妙的关系。 尉屠耆道:“使者大人,母后是汉人,我也算是半个汉人,使者有什么困难母后和我都会尽力相助。”王后颔首道:“楼兰与大汉从来都是友好国家,小妇人也不希望两国世代友好。”傅介子从话中听出了什么,道:“娘娘如此相助,两国自然会世代友好。”说完顿了一下,道:“那么,安归王子呢?国王陛下怎么看?” 尉屠耆脸色有些变,王后却依旧是心平气和,道:“安归是小妇人的儿子,心自然也是向着大汉的。国王他早年在匈奴为质多年,同样是恨透了匈奴人,所以只要我汉朝有诚意,国王陛下也会倾向大汉朝的。” 傅介子见说这些邦国之交气氛太闷,而且多说多问都会充满危险,当下话锋一转,说起了敦煌情形,问起王后如何会从敦煌到楼兰来。在他猜来,王后嫁入楼兰,是一次国与国之间的友好行动,说这些会增加合作的可能性。 提到敦煌,王后的脸色相反的是有些痛苦,但仍是仪态从容地讲了自己的故事。 王后的父亲姓耿,本来是敦煌的城主。那个时候丝绸之路尚没有打开,敦煌的主要防务都是针对匈奴和楼兰国等西域国,耿城主是会一些降妖伏魔本事的大人物,镇守敦煌一直相安无事,可是那几年的时间里,总是有大量的匈奴兵越过敦煌去抢劫大汉内地的百姓,而对敦煌却是什么也不抢。耿城主什么也查不出来,不知道匈奴兵是如何偷越过去的,最后无奈,可好请求楼兰相助,两方面拦截匈奴兵,为了表示诚意,耿城主将自己的大女儿嫁到了楼兰国,也就成了今日的王后。 傅介子听她似乎是说到了什么重点,好像和自己的事情有了极大的干系,道:“如今的敦煌城主,名叫耿龙,难道……”王后颔首道:“那是小妇人的二弟。”傅介子大为惊讶,感到自己身上的担子轻多了,这个王后无论如何都是站在自己大汉朝一边的。 敦煌城主耿龙,人称敦煌神龙,是一位令匈奴人侧目的汉朝大将军,镇守敦煌多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匈奴兵进犯的。 王后继续讲她的故事。 老城主将女儿嫁到楼兰国只是为了请楼兰出兵拦截匈奴兵,可是却因为此事而送了性命。因为敦煌城兵多将广,要剿灭匈奴兵实在不是一件什么难事,老城主这么做便有了私通外敌之嫌,给敦煌一户极有声望的潘姓世仇留下了口实,告上朝廷后,耿城主被抄家,王后两个兄弟耿龙、耿虎也被充军,王后自己因为嫁到了国外,为了两国邦交便没有处理。 几年之后,在王后的多方通融之下,耿龙、耿虎两兄弟被用钱买了回来,耿龙查出了当时的原委,竟是汉人内奸以商队的形势带分批带匈奴兵过境,因为查出了原因,耿城主被恢复了官位,但此时老城主已经死了,考虑到和楼兰国亲家的关系,朝廷派耿龙为敦煌的城主,将楼兰拉拢到汉朝这边来。 傅介子见王后有很多地方都隐去了,并没有讲清楚,但考虑到此事有忌讳之处,所以便不多问,但可以听得出,王后是来帮他的。 王后讲到这里便不多说了,只是道:“大汉使者,近日的楼兰城不太平,一切都请小心。”傅介子知她说的是匈奴人,只是这种话不能明说。 “多谢王后提醒,请问,王后可认识一个叫耿融的敦煌人?”王后摇头笑道:“敦煌城中耿姓之人极多,这个么,小妇人便不知道了。”傅介子又想到了那个神秘的耿融,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 傅介子辞别了王后,准备回驿站,尉屠耆坚持要送他回去。傅介子心头又是一惊,自己怎么说也只是个使者,而他再不济也是个楼兰太子,而且两人也没有深交,若按规矩,他见自己一面,说上几句客套话,再安全将他送出境去也就是了,实在没有必要对自己这般殷勤。 可是他现在这么做,原因只会有一个,就是安全。傅介子虽然只是个使者,但却绝对不能死在楼兰境内,尉屠耆要保证他的安全,但既然护到了这个份上,这就说明有极大的危险正在暗处,自己不知,而这个王子却已经知道了。 可是他为什么又不肯明说呢? 傅介子知道这里面肯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也不多问,任由尉屠耆送他回到了驿站。 第十一节,波斯少女 回到驿站已经很晚了,傅介子赶紧去看遂成,他知道遂成一时半全儿不会好起来,人还没有赶到心里面便在求神拜佛,求遂成老大人大福大贵,千万要撑住。 可是,当他赶到营房之时,却陡然间惊住了。遂成老大人正在大吃大喝,还满满地打了个嗝,哪里有半点儿病态之样!而这老人旁边却有四个姑娘,三个汉家姑娘,一个波斯少女。 这三个汉人姑娘都在十五岁左右,或清丽或羞怯,可谓是春兰秋菊,各为一时之秀,见了傅介子战战兢兢地行礼。而这个波斯女子,却全然没有在意傅介子,看上去就十二三岁的样子,小巧玲珑样子活脱,手里面拿着一个上宽下窄的纯白菱花镜子当作扇子扇,尖着嘴嚼着葡萄干。 最惊世骇俗的是,她并不像那三个汉人姑娘一样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己,而是一屁股坐在遂成吃饭的桌子上,摆荡着两条小腿时不时地踢乌达一下,惹得乌达只是呵呵地笑,又时不时趁遂成不注意往碗里面丢上两颗葡萄干儿,看着遂成吃出沙子一般,一个人“咭儿”地笑。 傅介子被这一幕打懵了,忍不住道:“遂先生……”遂成远远便看见了傅介子,大步起来道:“国信使大人,霍小将军找到了没有?”傅介子摇了摇头,问道:“遂先生,你这么快就好了?” 遂成摸了摸波斯少女的头,笑道:“多亏了这小丫头。她用镜子一照,我就好了。”不料那波斯少女偏过头去反而也摸了遂成的脑袋一把,上下打量着傅介子,却不说话。 傅介子听了更是摸不着门道,道:“什么镜子?”遂成看了下波斯少女手中的镜子,道:“就是这个。”说着顺手想拿过来给傅介子看,不料那波斯少女却十分紧张,大叫一声道:“不行。”遂成和颜悦色地道:“就看一下,立马回你。”波斯女子恶狠狠地一镜子打在遂成手背之上,小孩子家使性子一般道:“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再抢我揍你个大孙子!” 遂成一愣之下却不发火,笑着道了三声好也没不多说了,好歹他的这条命也是这个不知来历的小丫头捡回来的。 傅介子仍是没有弄明白这个波斯女子是怎么回事,经遂成一讲才大致听了个明白,这四女子是楼兰国王送来服侍傅介子的,可是傅介子不在,乌达等人又忙着照看遂成,只是按傅介子的吩咐,有人送礼送人上来就回绝过去,可是没有想到,这几个汉人姑娘哭哭啼啼的就是不肯走,乌达本来就有些怕女人,那就更受不了女人哭,只好让她们先候着,等傅介子回来之后再决定。这几个汉人姑娘立时不哭不闹了,过来帮他服侍遂成这个病人。 当然,这不是傅介子的个人魅力问题,她们想回到大汉去。 遂成是个老实忠厚之人,讲到这几个姑娘家的悲惨命运之时便跑了题,忘了讲波斯女子如何救他,径直说到了汉人姑娘身上。 傅介子问了三个汉人姑娘,其中两个是酒泉人,另有一个是敦煌的,因为被匈奴兵打了草谷,抓到了楼兰之北的匈奴,其中有一部分人被他们卖到了楼兰。 这些人中大多数是男的,而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当苦力挖地宫,其中有一少数女子也被一同卖了过来,做的事情就更直接了,就是慰安。但楼兰国王还算客气,他给傅介子找来的这三个汉人姑娘都是没有慰安过人的。所以这三个汉人姑娘说什么都不肯回去,只求傅介子将她们收留下来。 傅介子要去出使西域,如何能将她们一同带去,但在异地他乡,遇上了大汉国人如此遭难那就不能不管了,怒气冲冲地道:“还有多少人?”其中一个敦煌的女子小声道:“人很多,都在那个巫墓里面。” 傅介子再让这女子说了一下具体情况,谁知这三个女子是刚到巫墓便被国王派人买了过来,对那里的情况并不了解,甚至连路都不知道,只是说在楼兰国内,离这里并不远。 傅介子一捶桌子,狠狠道:“好,我明天便让国王去救这些人出来!”三个姑娘被他吓了一跳,不敢多说。遂成忧虑道:“国信使大人,现在霍小将军还没有找到,出使的任务才刚开始,我们……”傅介子打断道:“霍仪要救,这些汉人也要救。” 遂成不好再说什么,却陷入了深深的忧郁之中,他是来过西域的,这里面的水深水浅他大抵知道一些,如今自己这一方的势力太小了,要扛着匈奴人的狙杀穿过这一个个的国家,实在是难之又难。 傅介子先让那个三个汉人姑娘下去休息,却将这个波斯丫头留了下来。他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遂成老先生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好起来,这个波斯女子到底是什么人,以及她怎么样和这些汉人姑娘一起被送过来。 波斯女子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仍是一个人嚼着葡萄干,见那几个姑娘走了,也就二话不说,跟着她们出去了,对傅介子的话理都不理一下。傅介子没有叫住她,只好去细问遂成。遂成只知道他是被这个波斯丫头用她拿的那面镜子照好的,至于这个丫头是什么人,从哪来里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怎么会说汉话他都一无所知。 傅介子感到头有些大了,这些天来,发生了许多奇怪的事情,而且每次都对自己不利,吃了好几次亏,这回说什么也不能再大意了。而这个波斯少女从哪里来,叫什么,怎么会治好遂成,手中的镜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都没有问出来。正是因为有太多的疑点,他对这小姑娘太不放心。 波斯少女见他跟个絮絮叨叨的老太太一样,早没有了耐心,气呼呼地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嘛,知道也不告诉你!”说完哼了一声又大摇地出去了,好像这里就是她家的菜园子,想哪儿去哪儿去。但是军中有许多秘密,是不允许外人见的,比如朝廷的官文密旨。傅介子忙让乌达和乌胄两兄弟守着她,不能让她四处跑,有必要的话就绑起来关角落里。 三个汉人姑娘见他阴沉着脸,都不敢说话,傅介子唤了她们三声都没有一个敢过来,而是齐齐跪下一言不发。 其中有一个敦煌女子胆子较大,战战兢兢道:“大人想怎样都可以,只求大人将我们带回敦煌去。” 傅介子问了一下巫墓的具体情形,那女子道:“那里关着许多人,是一座地牢,里面有好多汉人都在那里挖地宫,有拜火教的人守着,白天夜里都有人干活,干完活之后便被关了起来。”傅介子拳头一下子捏得紧紧的,忍着怒气道:“你说的是真的?”那女子赶紧点头,道:“我们三人被匈奴人打了草谷,是被拜火教的人买到楼兰来的,在那里住了几天,每天都有人被押到那里,男白女的都有。” 傅介子陡然间一惊,突然间想到了霍仪。 这几天以来,他并没有去真正派人去找,嘴上说在找其实也只是在安慰病中的遂成,因为,他在等。他相信抓走霍仪的人是有政治目的的,既然有目的就一定会现身。自己现在四下扑一定会中陷井,这楼兰城虽然不大,但要找到这么几个人却也不容易,而现在就不同了,知道有这么一个关押汉人的地方,自己就可以去试试。 想到这儿,傅介子反而开始着急了。这之前,他还能说服自己以静制动,但此时念及霍仪三人的安危,再也坐不住了,当下耐着性子细想了一会儿,安排三个汉人姑娘下去,自己换上了一套夜行衣,带上飞天遁,袖箭、登山快靴等刺客飞贼的物什,让乌家兄弟陪着,一道摸着夜色出了驿站。 按汉人姑娘说的,巫墓在楼兰之北,太阳神庙不远处的地下,依山势而建。楼兰城不大,傅介子三人为了避免招摇,并没有骑马,全凭脚力赶去,但也没有用上多少时间便到了。 此时山高月小,远山只留下轮廓依稀可见,偌大的太阳神庙显得极为极为静穆,神庙前面的圣火塔日夜不熄,熊熊圣火在夜风中吹得四下肆虐,火光摇曳之处,太阳神庙、圣火塔、练校场、辕门等地时隐时现,沙漠里的风声阵阵作响,显得有些诡异。 此时已近午夜,可是这太阳神庙却依旧人来人往,一大队一大队的红衣教徒纷纷执戟巡逻,看样子还十分地严密。 这里既非王宫重地,也非富商豪门,只不过是一个宗教祈祷之地,竟然闹得跟王宫禁地一般,实在有些不对劲。 想到这些,傅介子非但不担忧,心中反而有些激动,如果这里和崂山的三清观一样,只有几个扫地的杂毛道士,冷冷清清的,那才让人揪心。这地方竟然不让人进自然就有不让进的理由,而这个理由很可能就是关着霍仪,或者,巫墓中的那些劳苦汉人。 傅介子和乌家兄弟伏在圣火塔留下的斜影之中,静静地等这些红衣教徒离开,乌家兄弟皆是大个子,两个人往里那儿一蹲,如小山一样,很容易被人发现,傅介子决定孤身入内。 第十二节,太阳神庙 乌家兄弟都是三大五粗的浑人,有胳膊有腿就是没脑子,自从跟了傅介子以后,对他一直是惟命是从,听傅介子说要只身前往也不说句“危险”什么的,只是憨憨地点头。 傅介子是大汉国信使,一举一动都关系到国家名声,所以不能乱来,但此时霍仪等人不见了踪迹,他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但在行事之时换下了汉服,不得让人认出来。戴好蒙面巾之后,他检查了一下手腕处的袖箭,再把匕首、绳索、连弩系在腰间,那柄元武重剑太重了,不适合在夜间探情报用,他也没有带在身上。 三人伏在暗处潜到太阳神庙西边的一处高墙处,高墙里面便是一座楼阁,这样进去可以很快躲起来,不会让人发现。踩正了点之后,乌家兄弟两人互相捏住手腕,打成一个结,让傅介子踩在上面再用力一送,傅介子轻轻巧巧地越上高墙,很快便蹲伏起来。 这里的红衣教徒守卫起来十分严厉,来来往往不留下任何死角,傅介子刚一入内就有几队士卫过来,但也没有发现什么,但却在这里站了一大队守着,看样子是发现了这地方也能成为死角,所以这一队士卫站住之后便不走了。 傅介子暗自叫苦不迭,这么一来他就被困死在了这个地方,哪里也去不了,等到天一亮,自己就会暴露出来。那些红衣教徒守卫起来竟是十分地严格,在这里站住了脚之后就不移动,过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突然跑过来几个红衣教徒大呼了几句,像是十分惊慌。 傅介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一听语气就知道是十分要紧的事情。那一队红衣教徒果然有些惊慌,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留下一小队人马在此守着。傅介子大为松了一口气,趁着混乱从背后取下强弩,对准旁边木楼射过去。这种弩射出的箭带倒钩,后面系有十丈左右的绳子,是夜行探密之人必备的攀爬工具。 绳子划过夜空,带出一丝轻微的声响,牢牢定在了木楼之上。傅介子将强弩收回背上,拽着绳子从高墙上跳下,在绳子的拉拽之下,落到楼阁之内。 但落到楼阁上时声音还是大了些,有一队红衣卫士听得声响朝这边过来,傅介子忙收了绳子赶紧离开楼阁向里面去。这里是太阳神庙的外围,并没有什么机密要紧之事,所以防守较松散,而到了里面就严格得多,傅介子刚从圣火坛通过便又被拜火教徒堵了回来,而且此处圣火经年不熄,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躲避,傅介子只好躲在了圣火塔的后面,强忍着炽热,有一种当烤猪的感觉。 而这时,突然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傅介子一句也听不懂,稍稍探头一看,见来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波斯女子,金发碧眼,眉目清寒,给人冷艳、孤傲的感觉,身后跟着的赫然是那个白胡子的长老。 众拜火教徒见了金发女子皆是神情肃穆,恭恭敬敬地行礼,就连白胡子长老也跟着稍稍躬了躬身,傅介子知道这白胡子长老在拜火教中是极为声望之人,若说教王相比于皇帝的话,这些白胡子大臣便是宰相、王侯之类的大臣,看样子,这女子的身份极为尊贵,不知是教中的什么人物。 金发女子用波斯语向白胡子长老说了几句话,白胡子长老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在前面带路,金发女子留下所有的教徒,只身跟着白胡子长老往后面去。 傅介子知道他们有要紧的事情,也不知和霍仪有没有关系,最好是能跟上去看一看,但此时烈火燃得正旺,加上拜火教徒皆在此守着,根本就没有动身的机会,傅介子心中一急,从怀里面摸出三根银针装在袖箭之内,对准一个拜火教徒轻轻拉动机括,那个教徒轻轻咦了一声,以为是被什么虫子咬了,身子微微动了一下,这才神经一麻,重重倒在地上。 由于机括是掩子袖子里面发动的,和这烈火燃烧的声音相比,实在是太小,连他自己都没有听到机括声,只等那个教徒倒下之后他才确定已经发出去了。这种银针本来是道士给人治病时用的,但经元通几拨弄便成了极上乘的暗器,名叫“金针渡劫”,上面淬有极厉害的麻药,而且银针极细,打在人身上基本上没有痛苦便会晕倒过去。傅介子用过这东西好几次,上一次在匈奴边境之上便是用这东西在乱军之中狙杀了匈奴的一个都尉将军。 那个教徒不明不白地晕了过去,旁边的众教徒纷纷围了过来,以为他得了什么病。傅介子趁乱混了出去,直缀着金发女子而去。可是到了外面才发现,自己出来迟了,金发女子已经没有了踪迹。 此地后面便是万窟山,太阳神庙依万窟山麓而建,此地虽然名为万窟山,可连一个山洞都没有,不仅没有洞,连树木都不长,只有一些稀疏的浅草,山势笔直而上,所以要躲人是很难的。再说,这也不大合适,这金发女子的做派不是躲躲闪闪之人,他一定还在这周围。 可是傅介子四下看了一下,实在不知他们去了哪里。这已经是太阳神庙的后面了,按汉人姑娘说的,这里便应该是巫墓所在,可是此地周围既城墙也无楼阁惟一的路子便是上山。 傅介子突然想到了汉人姑娘说过巫墓是在地下,也就是说,这里有机关可以通到地下,只是在何处却又成了一个难题。他在从军之前是个书生,而且是个“不务正业”的书生,读的多有易理八卦、奇门遁甲之类的书,所以殷九重一眼便挑中了他做女婿,所以一般的机关暗门,他根本不在话下,随便看上一到两眼便能瞧出个七八分来,而此时的机关却没有任何迹象。 这时,太阳神庙有了声音,而且吵得甚是厉害,但刺耳的是,这些人中,有的说的是汉语,可是隔得远了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傅介子心头暗喜,慢慢折回去,来到太阳神庙的正殿,心不由跳得快了。 此地少说也有两百多人,全是红衣教徒,而且其中手中执火的也有十多人,看样子是有什么大事情发生了。傅介子不敢靠得太近,见本来有些混乱的人群只一会儿便整整齐齐地站开了,像军队里面列队一般。这一整齐下来,傅介子更是吃了一惊,敢情来说汉话的不是别人,就是那个差点儿害死他的玉蝉姑娘,他此时一身紫袍锦帽,看上去十分地雍容华贵,加上她本来就长得漂亮,和先前的波斯女子一比,在气质上颇有几分相似之处,东方西方竟有相持不下的意思。 她身旁的还有五六个人,但都是女子,包括那个吹胡笳的女子,只是此时她身份大变,只看架势,玉蝉倒成了二把手,真正有权势的人却是这个吹胡笳的女子。 傅介子越发激动了,他知道霍仪极有可能是这批人抓走的,现在她们到这里来,这种可能性就更大了,也许,霍仪三人真的便在这里。想到这儿,傅介子急切地想近身去听听他们在讲些什么,但他知道自己这一近身,就再也出去不去了。 吹胡笳的女子好像有些沉不住气,在左顾右盼,说了几句发脾气的话,语调快了傅介子没有听清楚说得是什么,但玉蝉却是十分从容,好像天下的事都与她无比,用匈奴语说道:“灵泉长老一把年纪了,郡主再耐心等一会儿吧。” 她语言中的汉腔极重,是一句十分蹩脚的匈奴语。傅介子在匈奴边境上打了好几年的仗,匈奴语会了许多,虽然太正宗的匈奴语他听不太明白,特别是有的人说话带当地的土语,就更难懂了,但此时玉蝉说的却是带汉腔的,傅介子听得清清楚,心头又暗自一惊,确定了她们果然都是匈奴人。只是匈奴人平生注重鞍马刀弓,是大男子的世界,而这一回来对付自己的,却全是女子,真是有些邪门儿。 而那个什么灵泉长老,自然就是白胡子长老了。 [奇^书 ^网][q i].[s h u][9 9].[co m ] 傅介子探得了匈奴人与拜火教的关系,他心里面对这两者都没有好感,所谓沆瀣一气,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在一起商量的事情定然不会是好事。想到这里更是急切地想探知他们到底在打什么阴谋诡计。 这时有一队红衣教徒走了出去,傅介子见他们的装素一样,因为晚上的天气冷,他们都戴了极大的头罩防冻,若非仔细看,很难认出谁是谁来,突然有了主意,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守卫缀着这一队红衣教徒出去,来到一处较为隐避之处,蹑手蹑脚地跟在一个教徒后面,暗自扣了枚银针在手中,上面同样是淬了极厉害的麻药的,觑准时机如猎豹奔袭一个闪身闪到最后一个士卫身后,一手猛地捂住士卫的嘴巴,顺手将银针扎在了士卫的腰际大穴上。 这里的穴道是人体中极为要紧的地方,只要被扎得准了,任你是大罗神仙也难发出一点儿声音。那名红衣教徒发现自己被人偷袭,立时如同受了伤的疯牛一般挣扎,只是腰下肾脏处中了银针,任是怎么挣扎,却一丝的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傅介子不料这个教徒竟有如此蛮劲,好在他这几年的军旅生活练就了一副极为强健的身体,曾在年前一拳打起过疯马,这个卫士再怎么挣扎也不及他有备而来。 只挣扎一下,那士卫身上的麻药便起到作用了。傅介子起初还怕他装死,稍稍松手试探了一下,发现他果然是被迷倒了,这才放下心来,将这个士卫拖到暗处将身上的红衣套服脱了,套在自己身上。可是他的身材比那个红衣教徒要高出一些,穿上总觉得不像,于是将头上绾起的高鬓去了,换成波斯人的披发,再套上那红色头罩,连他自己都有些分辨不出来了。 还没有完全做好,前面的卫士便发现有人不见了,在四下找寻。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也没就有了别的选择,只能豁出去了。傅介子装作刚拉完尿,还提着裤子便一样往众教徒赶去。 众红衣教徒远远看见他来了,还提着裤子,夜色之中也没有仔细看,叽哩咕噜地说了句什么便不再过来了,急匆匆地折回去。傅介子猜他们是让自己快些跟上,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去办。 傅介子把头压得低低的,紧紧地跟在那一队红衣教徒的后面,袖子里面暗自拽着匕首,以防不测。众人走了一阵,却是进了万窟山。傅介子从外面看这山没有任何奇异之处,可是此时经这些人七弯八拐地一绕他才发现,这万窟山果然不负其名,这大大小小的洞窟虽然没有一万,但大大小小的,总有好几千吧。 这里的洞穴看上去是全天然而成的,没有刀斧雕凿过的痕迹。沙漠、戈壁、荒山、古窟,尽显着西寒暑苦寒之地的本色,乱石崩裂,山崖凸显,光秃秃的山体只留着稀疏的浅草,进了这万窟便让人感到一阵胆寒。傅介子是军官出身,惯例性地想到,要是在这里驻上一支官队,别说是人了,就是一只苍蝇想过去也得先向自己打个招呼。 傅介子不想再往里面走了,按他知道的,楼兰城不过是个极小的国家,落在大汉地界,连个县都算不上,而太阳神庙所在地已经是楼兰最北的边界了,自己一行走了这么久,只怕已经出了楼兰国界了。 这里的拜火教徒打起火把像是要进行长距离的远行,自己不过是想跟着找出点儿线索,若是真跟着他们胡天黑地地走下去,不知还要误多少事情。可是出于直觉的考虑,他决定再跟一段距离。 走得一阵,整个山体前倾,几欲坠下的样子,傅介子一行人走到一处深崖下面,抬头看不见天,只有如同断拱桥一样的山崖,而这面崖上,石窟如得如同马蜂窝,加上楼兰地处沙漠,风沙极重,此知是夜间,风势正大,整队人还没有到山谷中间,火把早已经歇了菜,整个山谷呜呜作响,一如恶鬼在夜哭。 这时,一干教徒好像早有准备一样,为首的一个是个执火郎,可以自掌心燃起火焰,整个山谷,这一道蓝火如豆,根本不足以与天地相锋。傅介子心头大乱,若是教徒都会自掌心取火,只有自己一人不会,那么,自己便会暴露。 说不得,只有开杀戒了。 第十三节,狮头巨猿 幸好别的教徒都还不具有那个本事,傅介子见他们从怀里面取出了一个烧火棍一样的东西,在执火郎的手心的火焰上面一点,烧火棍的前端便燃起了一道极为明亮的白光,而且在吹得人都站不正的夜空之中,这几道极小极亮的火焰竟然不四处窜动,也来熄灭。 傅介子曾在长安的时候就见拜火教的兀难长老使过,只是当时自己因为天刑之事忙着和拜火教架梁子,没有注意这火是怎么回事,现在不明白的还是不明白,但是别的人都亮起了火把,惟独他一个没有点亮。 傅介子早就发现了那只烧火棍一样的东西,只是自己手中拿的东西太多了,在换衣服的时间也没有当一回事,随手扔在一边,没想到,如此细小的一个举动到了现在却成了致使的错误。 其中一个教徒见傅介子没有点火把,起先没有在意,可是过了一会儿却怀疑起来了,夜色浓重之下他大为不耐烦,命令了傅介子几句。傅介子猜他是在叫自己点火把,正打算混过去,不料风太大,风沙吹得人站不住身子,说话就更是痛苦了,略一张口便是半斤到八两沙子,那个教徒说了两句就不再说了,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这场风沙太可爱了,傅介子立时如得大赦,也同样指手划脚起来,示意自己的棍子弄丢了。那个教徒被吹得东倒西歪,再也不耐烦看他,大吼了一声便向前开拨。 傅介子打了一个浑,跟着众人攀爬前行,走不到里许,突然听见一声震天价的怒吼,声音诡异无比,而有其中的杀戮之气充斥在整个山谷,就是傅介子这种拿杀人不当回事的将军也不由有些胆寒,这声音如狮子猛虎般长啸,又如猿猴尖叫,实在是听不出是个什么东西在叫。 傅介子跟着来到一处侧凹进去的空地,这里倒没有乱石堆砌,仔细看上去,还见有人修理过,把大的石头都搬到了边上,整出了一条颇为宽大的山间小道,前面的凹地处有一个两丈大小的洞口,里面还往外透着光。 傅介子心头一喜,暗想终于打到了个正儿巴经的地方,可是这里面火光太亮,自己会不会被发现? 但此时已经到了这里,想必就算和霍仪没关系也一定是大事,只好硬着头皮进去。而就在进洞的一瞬间,突然间又听见了那怪物在怒吼,震得整个山洞都有些颤动,有几个地方竟然在瑟瑟往下渗土。 傅介子是从斥候探马干起的,一进洞别的不看,先扫视了一下周边的环境,见这洞是一个葫芦形,洞口虽然说有丈余,可是到了里面一比较才发现这洞口着实太小。这洞里面七弯八拐的,虽然极大却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四壁之上都有极小的石洞往外喷着小火,如同油灯一般将这山洞照得通亮,可四周却不见一个人影,只是里面还有许多洞穴,各个洞穴之间长满了藤条,有许多已经枯了,只留了一大堆盘根错节的条子。 这一队十余人都慢了下来,纷纷熄了手的怪火,一个个神情恭敬地向前走。这时,那怪物似乎发现有人过来了,开始扯着嗓子吼起来,吓得这些教徒慌慌张张地退出来。傅介子虽然有些害怕却仍是急着想进去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在叫,暗骂这些人脓包。 待进得里面的山洞口,洞里顿时豁然开朗起来,竟是一个极大的内室,四周只是略为修整,看上去仍旧还是纯天然所在。而这内室的另一端却又极为狭小,而且烟熏火燎黑成一片看不清楚,但那个奇怪的声音却是从那里面发出的。 傅介子正想细看一下那是什么东西,前面的红衣教徒纷纷躬身行起礼来,为首的一个教徒不知在说些什么,但听语气竟是十分地恭敬。傅介子也忙跟着行了个礼,悄悄抬眼望去,见那黑烟之中突然亮起了两个火红的星子,如同灯笼一般,一个足有两丈高的庞然大物突然摇头晃脑地扑腾起来。敢情那俩“灯笼”竟是它的眼睛。傅介子脸色大变,乍一看以为这庞然大物是个黑色猿猴,但此时看去又不像,这个大东西虽然是猿猴的身子,可是脑袋却有几分像狮子,最为怪异的是,这巨猿的眼睛竟然是红色的,而且像有火在燃烧一般。 傅介子不由自主地将匕首扣在了手心里面,怕这个狰狞怪物作怪。 为首的红衣教徒显然是以前来过的,虽然有些怕这巨猿,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起礼来,既而单掌托在身前,一道蓝色的火焰从掌心冒起,火光看上去柔和无力。他将掌心的小火在身前晃了一阵,不知在做什么动作,那巨猿暴戾的气息渐渐平缓下来,冲着这执火郎探了探头,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发出一阵令人作呕的恶心气息。 傅介子只道这东西要吃人了,不料这巨猿只是冲这执火郎恶狠狠地示意一会儿便转过身去,摇摇晃晃地走到一块硕大无现象的巨石前面,活像个七老八十的龙钟老人。 巨猿突然抱起那块巨石,摇摇晃晃地放在一边,看样子还十分吃力。傅介子脸色又是一变,这块巨石少说也有近五千斤,纵然是人也要十几个壮汉才能抬起,谁料这怪物竟然二话不说,将这巨石蹒跚抱到了一边重重地放下,砸得尘土飞扬,这种力气可以说是直追神异! 红衣教徒却都不怎么惊讶,想来是常常来过这里,见这猿猴抱开了巨石便又向这猿猴行了个礼,从猿猴旁边径直走了过去。傅介子的才发现这片黑烟后面竟有着一股淡淡的亮光,也就是说,这块巨石处是一个出口,而这猿猴就是这个出口的守护者。 傅介子到底有些怕这猿猴,深呼吸了两下才跟上去,眼见要过去,突然猛然肩头一沉,足有千斤之重。那猿猴竟然让乱毛肮脏的大手搭在了傅介子身上。傅介子手中的匕首正要插过去,但就在这一刻他仍是镇定了下来,回去头去看这猿猴。 巨猿血红的眼睛像要喷出火来一般,血盆大口中吐出的气息令人作呕,巨大的獠牙在他后脑勺处晃动,只消轻轻一送,便要了傅介子性命。傅介子心里面顿时上窜下跳,明知斗不过这大家伙,但又想拼死一试。这时巨猿冲他恶狠狠地咆哮一声,前爪上的力道也加了,眼见就要将傅介子撕成碎片,眼中的血光更是冒涨,瞪得傅介子浑身上下噪热难当。 傅介子感到自己如中魔障一般,不但浑身上下如坠火窟,就难内心深处也隐隐燃起了一团烈火,神经大为错乱,意志也渐渐迷惑起来,他这些年听元通说起过西域的风情,这里有许多怪力乱神的事情,一些让人永远无法解释,可又真真实实存在的灵异之事,随时都可能会暗藏杀机。 一个人可以千日当贼,却不能千日防贼,一个不防就会遭到灭顶之灾,要胜战这些灵异之事实在不易,可是往简单说,要战胜这些东西最重要的便是克制自己的心志,遇上力敌的可以力敌,可是遇上这些邪祟的话,那便要考究意志和见识了。 傅介子这些年来在匈奴边境上也常常会遇上极为奇怪的事情,但那些在他眼里都是小打小闹的,时间一长就有一种“天下英雄皆出我辈”的狂妄念头,可是自从进了楼兰因为自己托大而接连遇险之后,他便开始思考了,此时到这里来,他已经做好了沉着应敌的准备,此时刚感到体内的魔障窜动,元通教他的《紫薇天罡道引》中的道家灵力便开始起作用了,他眼中的戾气尽数隐去,柔和得如同暖春的艳阳,丝毫不与那巨猿的相抗。 傅介子强自收敛神识,和这巨猿相抗,可是身体之上越来越热,眼睛也越来越红,不知还能扛多久。那巨猿的脑袋总在傅介子眼前晃悠着,显然还没有看透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时那队红衣教徒也发现后面少了个人,纷纷折了回来。傅介子心头一跳,暗道坏了,就在这时,这巨猿的手却慢慢松了。 傅介子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额上的虚汗涔涔而下,赶紧跟了上去。前面的红衣教徒抱怨了几句后便折了回去,傅介子紧紧跟上,从这巨石面的大洞进去。到了里面,傅介子整个人心头顿时大震,他们只往前走了数丈便来到了一处极为宽阔的石室,方圆足有近百丈,这只是第一个正室,里面显然还没有完工,有许多被凿得整整齐齐的大石条还零散地摆在地上,地上还有土堆、锄头和油灯等工具,居中的是一个极大的圣坛,熊熊大火在圣坛之中无风而动,让人远远便感到一阵热浪袭来。 傅介子心中又是一喜,这分明就是一座见不得人的牢宫,而霍仪等人很可能就在这里面,而且刚才他见过了玉蝉,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他见四周并没有那三个汉人姑娘说的汉人劳力,心不由又提了起来,想到四周去找找,不料这一队红衣教徒竟全像打了桩一般地立在了当声,傅介子暗暗叫苦:“若是他们是到这里来站岗的,自己岂不是也得跟着耗上?如此一来大活人还不得让尿憋死。” 这时,为首的那个执火郎冲他们叽咕了几句后便一个人上前去了,过得一会儿,出来一行人,为首的是那个波斯女子,身后跟着的是灵泉长老和几个教中的要紧人物。 傅介子虽然知道自己现在绑得如同一个棕子没有人会认出他来,但毕竟做贼心虚,加上自己不会讲他们的语言,不敢稍有动作惹人注意,就更别说看这波斯女子了,听那执火郎一个人说得起劲儿,波斯女子一言未发,跟着那人出去。 傅介子本来想四下找找看,不料刚一到这里就要往回赶,外面有那巨猿守着,等他们出去之后那怪物将石头往那儿一放,自己就休想再出去了。想到这里便让私自留下的想法打住了,且先跟着这波斯女子回去见玉蝉等人,看他们到底搞什么把戏。 第十四节,巫墓之夜 回到了太阳神庙,波斯女子径直去见匈奴人,傅介子不远不近地隔了五丈距离,左右他也听不懂这波斯女子在说什么,只要看得见也就是了。 玉蝉见了波斯女子,别的不看先将这女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暗暗道哼:“果然如元通那下流胚子说的,这波斯圣女倒是很有几分姿色,该凸的凸,该凹的凹,全身上下没有一寸不像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把贞操献给了星星,哼,很清高不是?” 这波斯女子是拜火教中的圣女,拜火教中有天、星两位圣女,天圣女随兀难长老来大汉传教,这一位是星圣女,不知怎么的也来了东方。玉蝉早就从行商口中听过了星圣女的大名,行商们嘴里的美名,女人嘛,当然是美貌之名。她自己也是个颠倒众生的大美人,越是漂亮的女子越是容不得别的漂亮女子,她早就想着要见识见识这位波斯来的大美人,此时见着之后也就服气了,知道行商们所言非虚,但比起自己来,只怕还要差了点儿,毕竟,这是个番夷洋婆子。 星圣女只是略略地看了玉蝉一眼,转而向身边的灵泉长老说了几句。灵泉长老向玉蝉道:“星圣女向郡主殿下和各位使者问好,愿我教与匈奴合作顺利。”说的竟是汉语!傅介子心头动容,既然听得懂了,他也就仔细留神起来。 玉蝉见星圣女是冲自己说的,显然是因为自己喧宾夺主把自己后的郡主徒弟的风头压了下去,拉过身后吹胡笳的女子,嫣然笑道:“这位是左贤王的女儿,玉阳郡主,也是这次匈奴使团的主事。”星圣女经灵泉长老一译过来,仍是面若冰霜,脸上不见一丝的波澜。 玉蝉见她这般模样大为不服气,自觉气势被她压了下去,但她同样是极有城府之人,脸中流波暗转,想看看这位星圣女是不是真的如同传闻中所说的一样如同天仙子一般,对天下的男人不屑一顾,对世上的任何事物都淡然处之,可是她的禅眼刚一使出便觉得被动了,这女子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禅眼,向灵泉长老说了几句话。 玉蝉更是觉得自己落了下风,自己这双眼睛还从还没有失过神,不管他是什么人,就是匈奴单于、左右贤王、崂山杂毛臭道士、大汉国手,五湖四海的人她见识的多了却从来没有失过策。所以上一回傅介子刚来便中了算计,并非是傅介子无能,而是这女子有备而来太过于厉害。这一回,这个星圣女却根本不搭理她,自己的这一套玩意儿在她眼里也就是过家家的把戏。 伤自尊了。玉蝉胸脯不由骤然起伏几下,看样子一个人窝的火不小。 灵泉长老道:“不知各位朋友星夜到此有何要事?”玉阳郡主大咧咧道:“我们来提犯人有要紧事做。”玉蝉却笑着打断,道:“久闻星圣女大名,不知为何会离开波斯到中土来,所以顺道前来拜会。” 星圣女却全然不回答,让灵泉长老道:“教王有命,不得不从。”玉蝉见她对自己不肯说真实意图,也就不多问了,道:“那么有劳长老,将日前的那名犯人带来,这人对我们很重要。” 傅介子心头陡然间一跳,暗喜道:“果然是在这里。”想到这儿眼神就变得狠辣起来,见星圣女又派了一队人马出去,这一队人马足足有二十多人,都是披甲的士卫。 楼兰地处西北沙漠,日夜温差极大,夜里是可以冻死人的,而这铁甲又是极冷之物,若非必要,就连楼兰卫队都是不披甲胄的,这些拜火教徒不过是一些传教的宗教教徒,并不是杀人放火的大兵,可是连他们都披上了厚甲,可见看来他们对此事有多么看重,傅介子心喜之余又困惑了起来,这拜火教是宗教组织,怎么也有军队了? 傅介子身上没有着甲,此时想混进去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先想办法离队,四下瞅了一会儿趁着星圣女和玉蝉等人说话装作拉大号捂着肚子示意一下就跑到一边去了。为首的红衣教徒叫了几句,傅介子听不懂,仍是胡乱挥着手,表示顾不上了。 那执火郎好像火了,骂了两句也就不多说了。 傅介子一路缀着那二十多人赶去,见他们果然是往巫墓方向赶去,但他不敢靠得太近,这些士卫都穿了厚甲,而且在这种苦寒天气还能穿铁甲的都是身子极壮的人,自己若是让他们发现了危险先不说,要救人可就打草惊蛇了。 他知道这些人都会回来,只是远远地缀着,见他们进了巫墓,因为洞口太小不好藏身也就不跟进去了,在外面准备好家伙准备救人。 此时的夜风极大,傅介子只是手搭在岩石上面稍稍等了一会儿便冻得贴在了上面,四周狂风怒号,一阵阵的啸声在这空山谷之中回响,天地一片烂银气,静谧而死寂。傅介子稍微估算了一下时候,想来已经四更天了,过不了多久天就亮了,自己可要抓紧时间才行。 傅介子在山洞外面不远处找了一个合适的死角,手中的匕首、银针、袖箭都准备好了,过了约一柱香的时间,果然听见里面巨猿长啸一声,接着是沉闷的砸地声,再过一会儿,三个人在前面架着一个罩着黑色头套的人出来了,余下的人跟在后面。傅介子心头顿时一惊,霍仪走失时是有苏巧儿和乌达在身边的,现在就一个人出来,难道说不是霍仪等人? 想到这儿又仔细看了一下那人的身材,他虽然全身上下都罩在一个黑袋子里面,便一看身量便能看出个十之**来,很显然,他没有乌达块头大,也不是苏巧儿那小鸡翅膀一般的人物,而霍仪是他的徒弟,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能一眼就肯定此人不是。 想到这儿傅介子便不想再管闲事了,看了看巫墓想自己探进去看看。 而就在这时,那袋子里面的人突然怒吼一声,布袋子随着一身铁链的脆响裂作数块,那人在夜空中挣扎着露出头来,推翻了三个红衣教徒便往山下面逃去。 傅介子在夜空之中看不清人影,但一听这声音却是一个熟悉的,再细看了一下突然一惊一乍道:“耿融!” 那人竟然是耿融,傅介子本来还在疑惑,这耿融帮了自己一把之后便再无回音,他还只道此人有什么不方便的故意躲着自己,不料是让拜火教的人关了起来。 耿融双手双脚想套了链子,但此时为了让他走下山脚上的链子解开了,红衣教徒二十几个人手里面又牵着链子也不怕他跑了。不料耿融竟如此神勇,硬是鼓起气功将这黑套服胀破了,他的双手便反绑在身后,按理说是落尽了下风,可是他此时却如同狼入羊群一般,先是一下子将手中抓链子的红衣教徒给撞得吐了血,身上的这一条链子反倒成了兵器,随着他身子旋转这链子如同豹尾扫向红衣教徒,竟然接连间打翻三个在地上,准备一溜烟地向山下的乱石丛里逃去。 但毕竟身子被绑着了,行动失了平衡,才走不远身上的链子卡在石缝之间将他带了个大跟头,周围的红衣教徒蜂涌而上将他围在垓心。耿融大吼一声,准备拼死搏斗。 傅介子再顾不得犹豫了,别说耿融救过他,就是素昧平生的汉人他也会出手相救,至于救不救得了就要看老天爷的心情了。 耿融眼见被越围越小,身后的几个红衣教徒突然间倒了一个,一身铠甲摔得脆响,见一个红衣教徒竟然和自己人打起来了,他略一疑惑即使明白过来,身上的铁链子甩得呜呜作响,喝道:“是敦煌的朋友么?” 傅介子不愿暴露身份,低喝道:“走!” 耿融知道救星来了,忙向外闯去,但他身子被绑行动总是不便,加上在这石堆丛中没有道路,大石头小坑的走起来十分困难,仍是被红衣教徒围住。 傅介子起先不想杀人,第一个是以重拳打晕死的,但这二十多人一拨刀子他也就不能再多想了,手中的匕首陡然间探出,接连刺翻四五个人,他这一身功夫都是在军旅之中练出来的,走的却是道家行云流水的路子,只是其中的戾气太盛,血光太多,出手便抹了三个红衣教徒的脖子。 他杀了人才回过神来,自己是朝廷的使节,却在国外杀了人,这种事情可不比在战场上杀了也就杀了,现在让人发现可是要吃政治官司的。但此时覆水难收,也只能一道道走到黑了,想到这儿杀机反而更重了,眼睛一红便要开屠了。 两个红衣教徒见他杀了人,举起朴刀便砍过来,傅介子这一身的本事可不是吹来的,小小匕首在转瞬之间便切了一个教徒的手腕,抢到耿融身前喝道:“转过身去!”耿融不及多想便依言做了,傅介子匕首一挥,耿融背后手腕的铁链便应声而断。 这匕首是那两全行商送的,果然是好东西。 耿融一得自由突然就不走了,浑身上下筋骨一抖,见迎面赶来三个红衣教徒,大喝一声便是一计狠拳打在为首的红衣教徒胸前,那红衣教徒突然间惨哼一声,胸口的肋骨断了一排,鲜血喷了个满口。身后的两个红衣教徒被第一个教徒一撞,三人立时推牌九一般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尖石上面,被前面一夹,立时便没有了声音,也不知性命还在是不在。 傅介子见这耿融竟有一身这样的好本事,一拳打死三人在汉人将军里面可没几个,正在感叹,耿融飞起一拳便将一个红衣教徒的胳膊给打折了,再飞起一脚踢过去,那人便似木柴从中折断一般飞了出去,落在乱石岗里没有了影子。 “好大的力气!”傅介子心底由衷地贊叹起来,在他心里面,现在能排得上号的人物可没有几个,乌家三兄弟虽然力气大,那都是蛮力,但这人的一身力气明显是练起来的,而且出拳刚猛之极,就是自己,若论刚猛也达不到这个地步。 耿融本来是要逃跑的,此时打着打着竟然恋起架来,见傅介子身边还有十几个人,赶地这来帮忙,眼见一个红衣教徒被傅介子一拳打了退了过来,当下二话不说,打马步扎腰马,只等那人过来便是一计重拳将他打折了,不料那人才退了两步竟然浑身一软瘫在地上,全身骨骼寸寸作响,嘴里面的鲜血溢出口角,翻起了死鱼眼。 第十五节,政客与流氓 耿融愣了一下,看样子便知那人全身的骨头都被打脱了,贊道:“好厉害的暗劲!” 傅介子见此人这当口上还犯痴气,喝道:“走!”耿融应了声转身便跑。傅介子也不恋战,想到刚才只怕又杀死了几个人,只想快些逃开,他大战场上过来的人自然是不怕杀人的,关键是此时他的身份是使节,而这些教徒又没有必死的理由,所以心里面才有些慌了。 两人绕过山道而行,捡荒僻处走,耿融见后面有一个红衣教徒跑得极快,竟然追了上来,当即停了下来反迎上去三拳两脚将那人放倒在地,这才赶了过来。 耿融经此一时已经认出是傅介子了,两人一口气躲进了乱石岗中,耿融突然抱拳道:“有劳大国手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傅介子突然间一拳打出,来势极快直冲耿融面门。耿融也是练家子,见傅介子打来想也不想便拆起拳来。 傅介子在转瞬之间肘击、冲拳、提撩、猫扑、镗拳一条线般打出,耿融不紧不慢,一招招地接下来,却是十分吃力,最后两人对了一拳,傅介子弹了回去,而耿融却只晃了晃,正要再出拳时,胳膊却不知怎的脱了臼,胸口一热,嘴角便溢出血来。 傅介子打出这一套之后便收了退开一丈,疑道:“你受了伤?”而耿融却面色酣酡如血,提着胳膊喝道:“大国手这是什么意思?”傅介子冷声道:“看你的功夫,是虎贲军中的人。你到底是谁?”耿融道:“大国手是在试我?”说到这儿顿了一下,道:“既然大国手救了耿某,耿某便明说了,耿某敦煌人,是奉命前来查匈奴使者的,不幸遭人暗算被伏。” 傅介子两眼上翻,哼道:“你还在扯谎。”耿融脸色不禁十分尴尬,讪讪道:“在下耿虎,敦煌城主耿龙的族弟,瞒了大国手实在有不便的原因。”傅介子早就往这上面猜了,正要说话听见后面的追兵近了,忙道:“先回驿站再说。”说着帮他将胳膊接上。 耿虎大为舒了一口气,不紧不慢地道:“大国手这一手暗劲好生厉害,不知是不是出自崂山?”傅介子不置可否,道:“刚才因为想探一个耿兄身份,所以出手有些重,还请见谅。”耿虎抹了一抹嘴角的鲜血,道:“不碍大国手的事,是刚才耿某不小心,让一个火子在背上顶了一拳。” 傅介子听他管拜火教徒为“火子”,这是极不尊重的说法,心知他和拜火教徒定然有大仇,说不定不止是因为被他们关了的原因,但此时也来不及多说,道:“耿兄受了内伤,先到官驿去,那里断无人敢乱来。” 下了山又来到必经之路上的太阳神庙,傅介子知道这里呆不得了,再过一会儿便会大搜索,自己两人就无处藏身了,当下再也顾不得逗留,径直出了太阳神庙,见乌家兄弟还在那里守着,活像两蹲石狮子,忙叫上他们掩着夜色回了驿馆。 遂成在驿馆中等了傅介子一宿没有合眼,见傅介子没有带回霍仪等人,不由暗自叹息一阵,命人帮耿虎治伤,乌家兄弟没有找回大哥,两人一人抱着一个冬瓜锤在门坎上打盹儿,活像丧了气的公鸡。 傅介子向耿虎问起了巫墓的情形,耿虎道:“这里面倒是关了许多人,只是里面牢房重重,耿某也不知道他们在不在里面。”傅介子顿了一下,道:“如此说来,这巫墓就必须要攻下才行了。”耿虎眼中流光一现,道:“大国手有心要救人?”傅介子道:“同是汉人胞族,难道要置之不理吗?”耿虎猛地一捶桌子,道:“好,耿某早有此心了。”傅介子笑道:“耿兄只怕目的并不在此吧?” 耿虎不由噤言,顿了好大一会儿,道:“大国手救过耿某,耿某就不再隐瞒了,只是希望大国手不要为难耿某便是。”傅介子道:“只要合情合理,我傅介子自是不会乱来。”耿虎叹了一口气,道:“其实我这一回来,是为了一个女人。” 傅介子揄了揄身子,道:“玉蝉?”耿虎苦笑一下,道:“不错,哦,不是,她不叫玉蝉。”言语中竟是那么的无奈。傅介子见他这般神情,知其中有什么尴尬事,自己也不好胡乱猜测,便也不说话,静静地听他说。 耿虎道:“他是家兄的女人,姓潘,闺字‘幼云’,我和耿家本是世仇。”傅介子突然记起了王后说过这姓潘的仇家,看来这耿虎倒是没有胡说。 耿虎摇了摇头,讲了他们耿家和潘家的往事,这些都是王后曾给傅介子讲起过的,但独独漏了耿龙私自放走了潘家小姐的事情,想来是这件事触犯了大汉律法,傅介子又是汉人官家,所以她为了护自己的亲人而有意隐了去。 耿虎道:“二哥放走了她,本想这也没有什么,自己把事情压下去也就是了,可是没有想到,潘幼云不知是受了多大的刺激,投靠了匈奴执意与汉人为敌,做了不少恶事,最近大哥听闻有个叫‘玉蝉’的女子在楼兰城里兴风作浪,汉帝派出到龟兹、乌孙等地的大使都被杀害,疑是这潘幼云所为,二哥不忍心杀她,与只是希望我把她带回去。他自己又军务在身离不开敦煌,所以耿某化名耿融,与二哥之名谐音,代二哥处理之件事。” 说到这儿讪讪笑道:“此事与朝廷的制度不合,而且违反了大汉律汉,所以耿某不便向大国手明说,还请见谅。”傅介子反复念着“潘幼云”三个字,再想想玉蝉,一时真是不好把两人合二为一。 傅介子道:“那你查得怎么样了?”耿虎叹了口气,道:“二哥怀疑的事十有**都会中,这一次也不例外,这玉蝉只是个化名,她投靠了匈奴人,现在是左贤王帐下的谋士,还当了左贤王女儿玉阳郡主的师傅,大概在一年之前来到了楼兰,已经劫杀了三路汉使,而且最近好像时常和拜火教的人有来往,不知有何企图。” 傅介子见他对拜火教也没有什么好感,道:“拜火教在西域到底有多大的势力?”耿虎听了十分恼火,道:“以前么,还说是一个宗教组织,这些年么,就连西域的国王也都听拜火教的,现在楼兰倒好,连这么个宗教也可以堂而皇之地组建军队了,至于想干什么,实在不好说。” 眼见天之将亮,傅介子困了一夜想起天明了还要去拜见楼兰国中的一些重要人物,便令人安排耿虎起居,自己回房囹圄睡去,可是他的头刚贴到枕头,外面便有两个校尉来了,一个叫陆明,一个叫赵雄,是这一支军中的两个头目,今日因为事情紧急,是他们亲自守卫的,叫起傅介子道:“国信使大人,外面有大批拜火教徒包围了官驿,口口声声说要捉拿逃犯。” 傅介子从床头一惊而起,喝道:“竟有此事?”赵雄道:“带头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要进馆来搜人。”傅介子心中疑惑,暗道:“莫不是自己救耿虎的事已经让拜火教的人发现了?” “走,出去看看。”傅介子披上大衣大步出去。 外面少说也有二百教徒,清一色的红衣,一个个都带着刀子,其中有二十多个教徒手里面捧着一团蓝汪汪的火焰,将驿馆看得严严实实,为首的是灵泉长老,最让傅介子留意的是他手中稀奇古怪的令牌,上宽下窄头上尖角,非金银铜铁,亦非泥烧火煅,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有几分像汉人家的供死人的灵牌,只是上面没有写字,而是一个镂金的圣火图样,其下一排弯弯曲曲的东西,想来是波斯文了。 灵泉长老见了傅介子上前两步道:“拜火教持籍长老灵泉拜见大汉使者阁下,深夜唠扰请见谅。”傅介子四下扫视一遍,打场面话道:“长老客气了,不知长老带这么些人来有何见教?” 灵泉长老看上去怎么也有一百多岁了,但是却精神抖擞,比起二十壮年也不惶多让,听了中气十足地道:“本教中一位重要犯人今日逃了,得知落到了汉使大人这里,蔽教深恐惊扰了各位,所以深夜前来捉拿,还请大汉使者应允。” 傅介子想他们定然是知道了自己劫救了耿虎的事,只是顾忌自己的身份所以没有明说出来,一时脸色也是讪讪有些不好意思,但要将耿虎交出去那是万万没得商量的,老着脸道:“长老只怕是弄错了,本使团全是我大汉的军民,可不曾有贵教逃出来的犯人,若真有这种人,不劳长老辛苦,本使自便将他押出来交与长老。” 灵泉长老一脸的平静,似乎料到这事十之**,道:“本教的这位犯人有些子特别,也许大汉使者也全不知道,还请大汉使者通融,老头儿孤身一人入内,绝不惊扰使团可否?”傅介子虽然对拜火教没甚好感,但他对兀难、灵泉这样的教中智者却是十分敬重,此时没有兵油子的脾气,耐着性子道:“长老海涵,这里是大汉使团的地方,涉及邦国之交,本使实在不便让长老入内。” 灵泉长老哈哈笑道:“大汉使者何必如此困执,本教中的犯人若是流落到外面,会给大汉使者带来极大的危险,使者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别人想想才是。” 傅介子仍是摇头,下面的拜火教徒有的性子急,说得听不懂的番话在大吼大叫,而且灵泉长老见了只是呵呵笑,并不加约束,傅介子麾下的大将都是他一手严格训练下来的,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敢胡乱说话,怕自己影响了大汉的国威,此时一比之下傅介子不禁有些得意,从这些大兵的身上就可以看出一支军队的模样,从军队身上可以折射出一个国家、民族的优劣,这么说来,这楼兰、波斯着实还不能跟大汉相提并论。 想到这儿傅介子冷笑一声,并不插话,任由这些人骂去,暗自揣度着,这些人多半是在问候自己的祖宗,但他心气儿高,从来都不与人在这些子虚乌有的事那个上计较,随他们骂去了,反正老子听不懂。 乌家兄弟虽然听不懂,但对自家祖宗还是客气得多,两个抡着轰天锤,喝令众人不得喧哗闹事。 傅介子既不能放他们进去,也不能太没礼貌地把人家撂在外面,只好跟着这老大人耗下去,自己年富力强的,在屋檐下面露不着寒气,而这老头儿少说也有一百二三十岁了,一大把年纪的冻在外面,看谁耗得过谁。 灵泉长老又是呵呵一笑,走起路来龙骧虎步,大有返老还童的样子,少年人好调皮,没想到此老姜桂之性,老而弥辣,比少年人还要疯得多,只是没有了少年人的稚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睿哲。他捊着大胡子狡黠笑道:“大汉使者若是不肯,老头儿可就不走了。过门都是客,大汉使者怎么着也得请我这个老头子进去坐坐。” 看样子是要耍无赖了,傅介子着实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位长老和长安城中的那位大不相同,这位老大人为老不尊,当众耍波皮流氓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不过,傅介子也曾出使过匈奴,而且是一边杀人放火,一边高谈政治,也深知其中三昧。 政治和流氓,很多时候就是一个妈生的。 傅介子也跟着哈哈大笑,吩咐陆明道:“你去搬张椅子出来上老先生坐着,准备酒水侍候不得怠慢。”说完冷冷一笑,道:“长老勿怪,本使令人准备些酒水,一时半儿就好,算是向长老赔罪。” 他这一说灵泉长老倒是有些意外,暗自骂道:“好小子,有些子手段!”面上却贼兮兮地笑道:“让大汉使者如此费心了,本长老面可有些不好意思了。”傅介子嘿嘿笑道:“长老客气了,区区一些酒水,不成敬意。”灵泉长老打了个哈哈,道:“大汉使者过谦了,我这两百多人整日价地在这穷山恶水里打转,能得大汉使者一杯水酒实在是莫大的幸事,哈哈,莫大的幸事……” “啊?二百多个?”傅介子吃了一个闷亏,他本来是说给灵泉长老象征性地送杯茶水,就跟打发叫化子一般,不料这话在老头儿嘴里一绕就成了自己招待这两百多人,暗骂道:“老小子,敢情还想蹭我一顿,算你狠!”想到这儿,讪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傅介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心头陡然间升起了一个念头,突然暗自惊呼道:“不好!中计了。” 第十六节,拜火长老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八个字陡然间闪现在傅介子的脑海中,眼前这个乱七八糟的老头子带人在此整这玩意儿,敢情是虚恍一枪,真正的目的却是在于将自己的注意吸引到前面。 想到这儿傅介子眉目拧得深了,笑道:“长老稍候,酒水马上就到,本使有些困倦,就不陪您老了。”说完大马流星地回了驿内。此时夜色渐渐被化开,再过一刻天就要放亮了,傅介子本想去看看耿虎,但转念一想若是有人在暗处盯着自己,自己这一去不就中了投石问路之计,耿虎也是聪明人,知道有人来找他一定会想办法躲起来,自己还是安生些好。 想到这儿,傅介子再不去找耿虎,径直到后面的院子去休息,此时三个汉人姑娘都睡了,而那个波斯少女刚才还在陪着遂成老头儿,但现在却不知哪里去了,傅介子暗地里注视着驿馆中的一举一动,正当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见身后一个白影儿一闪便进了三个汉人姑娘的房里,傅介子自认为自己的反应已经够快了,没想到还是没有看清楚是何人,但那一身白衣却是十分惹眼,傅介子细想了一下,似乎只有三个汉人姑娘和波斯少女是穿的白衣服,或者鹅黄衣服。 傅介子不敢大意,当下走过去细听里面的动静,谁知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傅介子从怀里面取出匕首,另一手暗扣三枚金针,突然间一脚踹开房门,抢身进去,结果先是一声惊叫,既而二个声音响起,三个汉人姑娘扯着嗓子惊呼起来。 傅介子点亮火折子,见三个汉人姑娘只穿着贴身的小衣,绻缩在床角上,三个姑娘抢着被子遮着身子,抢来抢去反而什么都没遮住,连亵衣都露出来了,十五六岁的大姑娘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一时间吓得小脸惨白,先是吓得大叫,既而不知是谁开了个头,三个姑娘赛着哭了起来,哭得一个比一个狠,再过一阵见是傅介子,稍微平复了一些,但眼神之中还是大有惧意。 傅介子四下扫视一番却没有发现人影,见三个姑娘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案上,要说那白影就是三个姑娘其中的一个,那么他们也断然没有那么快的动作,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睡下,而且连衣服都叠得好好的。 “你们可曾见到有什么人闯了进来?” 三个姑娘不约而同地摇头,神情没有那么紧张了。傅介子大为奇怪,刚才分明看见有人进来了,可是怎么会不见了呢?这里并没有什么门窗可去潜出去,他再察看了一下房顶、崎角旮旯,他做过探马当过刺客,这房里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他一眼都能看出来,可是找遍了这些地方也没有任何踪影。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间轻轻一响,一道白影闪过。傅介子忙抢身出去,却见一个金发女子飘然立于庭院之中,猎猎寒风中,宛如出尘仙子,傅介子细一看才发现便是今晚在太阳神庙见过的星圣女,只是他此时把身上的那些装饰都已经卸下,看上去清爽多了。她见了傅介子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看上去并不见有何敌意。 傅介子杀了拜火教的人,此时难免心虚,冷声道:“你是什么人,敢乱闯我大汉使者的行驿?”星圣女眉目微蹙,显然听不懂傅介子在说什么,只是像火者一般行了个礼,表示她没有恶意,可是傅介子心中有介蒂,这一举动落在傅介子眼里仍是变了色。 经过刚才的动静,外面赵雄已经带着几个人进来了,见了星圣女不由一愣,实在不知她是怎么进来的,纷纷看向傅介子。傅介子道:“把她请出去。” 不料星圣女对他们不理不睬,突然向屋里说了句什么,过了一会儿,里面怯生生地走出来一个小姑娘,同样也是金发碧眼,十二三岁的样子,正是那个波斯少女。傅介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这波斯少女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现在见星圣女要找的是这个女子,心里面又有些犯糊涂了。 她真的在屋里面,自己为什么找不到?星圣女要找的是这个小姑娘,那么自己救耿虎的事她是不是也还不知道呢? 想到这儿,傅介子心里面的担心便小了,心想这女子不知是拜火教中的什么人,要劳得星圣女亲自来抓,但这既然是人家的内事,自己也就懒得管了。不料,那小丫头竟战战兢兢地躲在他后面,说什么也不出去,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不肯回家一般。 星圣女见了又吃了几句话,言语之中仍是听不出有丝毫的不愉,但那小丫头却十分害怕,死死地拽着傅介子的胳膊就是不肯松手。傅介子远在异国他乡,自己势单力薄,本不想和拜火教再结下仇怨,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也就是了,所以并不想趟这浑水,对小丫头道:“你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抓你?” 小丫头答非所问,摇头道:“我不回去,她们要抓我回去放在大火里面烧,日夜不停地烧,我受不了了就逃了了出来,她们就把我抓回去,我又逃了,她们又要抓我回去,我宁愿死也不要回去了。”说完又神情黯然,道:“可惜我死不了,不然我宁愿死了也不回去。” 傅介子不知这小丫头是不是被吓着了,竟说起了这等疯话,但想到她说的什么“放在大火里面烧”不由想起了拜火教行事的风格,倒是有几分相信,这丫头曾救过遂成,看上去又是一个少不更事的纯洁小姑娘,他也不放心把她交出去,但使命所在,信念所在,他心里面只装着出使、灭匈奴两件事,任何相左的事情都得靠边站,想了一下,他和星圣女言语不通,倒是灵泉长老可以作个翻译,便让赵雄把灵泉长老请进来。 灵泉长老不知是见了这个小丫头,还是因为见了星圣女,脸上嘻嘻哈哈的神色都收了回来,向傅介子道:“果然便是在这里,大汉使者,打搅了。”说完就要过来拉这小丫头,那波斯少女大惊失色,又慌忙退开,说着傅介子听不懂的波斯话。 灵泉长老木着脸,就要走过去强拉这小姑娘,波斯少女吓得哭了,匆匆忙忙地跑回了屋内,大门“嘣”地一声关上了,显然是十分害怕。 傅介子本来对拜火教的所作所为都不大认同,此时虽然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但这个纯真的小姑娘既然这么怕跟他们回去,一时是有什么酷刑之类的东西,他也动了恻隐之心,拦住灵泉长老道:“长老,这姑娘跟本使有莫大的干系,还请长老说个明白,人不能让你们不清不楚地带走了。” 灵泉长老哈哈笑道:“能有什么事,我拜火教中世代都有圣女护教,世居圣火坛不得贪恋红尘,罗娅是星圣女挑中的下代圣女,不料小妮子思春啦,偷丛跑了出来,不肯回去。”傅介子听了不由哑然,这种宗教之内的事谁都无法说出个对错来,他也不能干涉人家教内之事,只好叫出小丫头,让他们带走。 波斯少女大呼一声,连声道:“他们撒谎,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呆在火里面……”说完呼啦啦地就折进了驿馆之内,想是看见了后门想从那里溜。灵泉长老和星圣女欲追上去,傅介子拦住道:“长老请说明白些,你们将她带回去会怎样惩罚?”灵泉长老笑道:“小丫头思春胡闹,又不是个什么大错,带回去也就是了,哪里还有什么惩罚,还请大汉使者赏个面子。”傅介子听了明显不是那么个味儿,但也没有办法说什么,只好让他们去。 他现在担心的不过是耿虎是否安全,别的不痛不痒的事情他也顾不上了。 过了一会儿,却听见里面吵吵闹闹,傅介子见是遂成拉着哭啼啼的小丫头气呼呼地出来了。遂成对傅介子劈头就骂道:“国信使大人,你当真要将小娅交出去?”傅介子怔了一下,道:“这是他们教内的事,我也不便出头。”遂成忿忿然道:“国信使大人不便出头,那么便由老头儿来出头,你们要带他回去折磨,老头儿说什么也不许,我今日便在众位面前收他为孙女,看你们谁还敢动她!” 傅介子听了不由动容,他知遂成是因为这小丫头救了他的性命,加上他自己的子女都丧命在了西域道上,孑然一生,膝下无承欢之人,所以这才一怒至此,要强出头护住这个小丫头,但这么一来不免要和拜火教结下梁子。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傅介子跟本就不怕拜火教,和兀难长老等人斗开了天,但此次出使的任务极为重要,他实在不想节外生枝,所以对拜火教听之任之,得过且过。 灵泉长老不知何时从里面冒出来这么一个火气大的老头子,嘿了一声,道:“老官家,这是我教中的事情,你也不小了,何必要横插一脚呢,大汉使者,你看?”傅介子看了遂成一眼,道:“遂先生既然收了罗娅为孙女,本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长老请了。” 灵泉长老愕然一惊,他本来是看着傅介子好说话才把话锋转回来,想借他的势来压压这上了火的老头子,不料却被傅介子一口回绝,向遂成道:“老官儿,罗娅是我教中的极要紧的人,还请老官儿行个方便,以后在这西域道上,大家都方便。”遂成哈哈大笑道:“这是威胁么?小娅,这位长老说你是他们什么教中的人,可是真的?” 罗娅点了点头,又突然会过意来,哦了一声,道:“不咧,他们都是坏人,我可不认得他们。”遂成哈哈笑道:“咱们也不大识得这几位什么烧火的先生小姐,这便去了。”说完拉着罗娅就要走。 星圣女语言不通,站在一边并不搭话,果然有处变不惊的定力。灵泉长老却飘然移身到遂成前面,笑嘻嘻地道:“我说老官儿,你可真是犯拗,罗娅好歹是我教中之人,你就是娶媳妇儿也得老丈人点头才行,怎么说收就收了?” 遂成山羊胡子一扬,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道:“那请问长老,小娅是你生的还是这位姑娘生的?你们凭什么要带走她?”这一句话有耍流氓的意思在里面,灵泉长老听得也大胡子乱飞,道:“我说老官儿,你耍横的是不是?”遂成重重地哼了一声,拉过罗娅拖着嗓子道:“乖孙女儿,陪爷爷进去。你放心,谁也不能把你赶走!” 罗娅破涕为笑,向灵泉长老伴了个鬼脸,大咧咧地由遂成拉着进去了。 傅介子苦笑一下,遂成这最后一句话是冲他说的,显然是对傅介子任由拜火教抢人有些不满,但他何尚愿意,只不过是重担在身不能招麻烦,而且这罗娅的事情远比遂成想的要复杂,比如,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如何会独身一人跑到万里之外的楼兰来?有那么多事情都没有弄明白,糊里糊涂地招了个人进来还不知会出什么乱子。 但他对拜火教本来就不满,此时只是耐着性子周旋,既然遂成把窗户纸捅破了,他也就不再装样子了,和灵泉长老交涉起来。遂成拉着罗娅走了个干净,留下这一个乱摊子,留给傅介子来收拾。 灵泉长老仍是带着笑意,言语之中不满之意已经露了出来,只是他活了一百多岁,早就过了动怒的年纪,风风雨雨都经过了,这不过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星圣女却是眸子里面透出了寒气,向灵泉长老说了几句话,便拂手出去。灵泉长老道:“大汉使者,此人对我拜火教实在是有莫大的干系,还请使者行个方便,以后大汉使者在这西域道上也顺畅些,还请大汉使者三思慎行。” 傅介子见他这是在威胁,笑道:“长老言过了,我奉大汉皇帝之命出使西域,汉帝曾有言道,拜火教广播西域诸城,行道之间不得以天朝大国的身份相压辄,挑衅邦国之交。本使恪守职责,自然会慎言慎行,有劳长老指点。” 第十七节,百年重生 灵泉长老还欲再说,外面陆明突然跑过来道:“大人,楼兰国王后来了,在外面想见大人。”傅介子正想法子和拜火教打游击,听了知是王后派有探子在驿站周围,拜火教的人一来她便赶来解围了,笑道:“快请。” 过得一会儿,王后带着车护将军及一队三十人的秃鹰卫队赶了过来,向众人示礼一番,道:“国王宴请大汉使者,怎料长老也在。”灵泉长老道:“教中一些杂事,让王后见笑了。”傅介子见王后的打扮随意,一身白色狐皮风衣,虽然显得华贵却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权力意味,想来是她走得匆忙,没有细心打扮,看来,他是专门来帮自己的了。 王后并不点穿是什么事情,只是哦了一声,道:“大汉使者今日有要事在身,长老有什么事情且容后两天再议不迟,明日是我楼兰国王拜教之日,届时得蒙大汉使者代传汉帝天听,长老欲向东传教,同样少不得要倚仗大汉使者,到时还请大汉使者多多相助。”王后这句话好像是冲傅介子说的,但灵泉长老何曾听不出其中的意思,哈哈一笑,道:“有劳王后相求,如此,僻教先行告退。” 王后哦了一声,道:“不送了长老,让外面的人也都撤了吧,这里有我楼兰卫士相护,不会有问题的。”灵泉长老一拱手,行了个礼便出去了。 王后似乎并不识得星圣女,只是冲她点点头算是见过礼了。星圣女也同样是淡淡地示意一下便离开了。待拜火教的人走完,王后舒了口气,道:“使者,可曾遇到麻烦?”傅介子笑道:“不过小事一件,不劳王后挂怀,倒是有一个人,王后得见上一见。”王后面有讶色,道:“谁?” 这时,里面一个沉沉的声音道:“大姐!” 王后浑身一颤,陡然回过身去,见耿虎一个人面色憔悴,乐呵呵地站在后面。傅介子见他们姐弟两人重逢,也不好多插嘴,自己退出去看遂成的情况。 遂成还在后堂之中正襟危坐,像是在等人发飙一样,罗娅见了傅介子又慌忙躲到遂成身后。傅介子道:“遂先生,我想问她几句话。”遂成道:“就在这儿问吧,我也听着。” “好,”傅介子顿了一下,道:“你是怎么跑到楼兰来的?”罗娅哼了一声,并不答他的话,遂成也道:“小娅儿,你说给爷爷听听。”罗娅这才不情愿地道:“他们追我就跑,我跟着一大队黑头发的人过来的,骑着骆驼跑了一年多咧。” 傅介子又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抓你,当要你回去当圣女吗?”罗娅哼了一声,道:“才不是,他们说我有教王的记忆,要通过我让教王复生呢,所以把我放在火里面烧,我受不啦就跑了。” 傅介子一愣,道:“让教王复生?你在说什么?”罗娅对他十分不友好,话说了一遍就不肯再说了,遂成摸着她的小脸儿道:“小娅儿,你说给爷爷听。” “哦,”罗娅冲傅介子哼了一声,道:“他们的教王在神庙里被人杀死啦,教王在世时在圣火令上写下了火经,说教王的精神五百年集阳燧复生一次,拯救火教,他们依照火经上记载的,找一个有教王记忆的人通过圣火令来炼神,这样就可以使教王复生了。” 傅介子怒道:“真是天方夜谭!这等子虚乌有的事情也能来糊弄我么?你这个小丫头,满嘴胡说八道。”罗娅一脸鄙视地看了傅介子一眼,道:“你不信我不说啦。” 傅介子道:“纵使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便是那个有教王的记忆的人了?”罗娅嗯了一声,面有得意之色。傅介子道:“据我所知,拜火教创教教王名为琐罗亚斯德,已经已经死了四百多年了,要撒谎你也先掰指头算算。你多大了?” 罗娅显然有些疑惑,摸着脑袋道:“好多年了哦,我也记不得啦,教王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看我跳舞了。”遂成听了直摇头,傅介子更是大不了然,道:“这等鬼话也有人信!你个毛孩子十二三岁的,好大的口气。” 罗娅冲他狠狠地吐了吐了舌头,再也不搭他的话茬儿,一个人从兜里拿出葡萄干嚼着,似乎已经忘了危险。傅介子不禁摇摇头,这小姑娘家胡说一气,说得似是而非的,他也不知该听哪句不该听哪句。 过得一会儿,王后带着耿虎进来了,盈盈作福道:“使者救了小妇人的亲弟,小妇人在这儿谢过了。”傅介子见她行的还是大汉的礼仪,忙将她扶起,道:“王后客气了,不过本使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请王后相助。”王后道:“是救霍大将军的公子么?”傅介子道:“这件事只怕王后也难得帮上手,而巫墓之中按耿虎兄所言,里面有数千汉人百姓,王后是楼兰国的王后,难道不知道这件事吗?” 王后惭愧道:“小妇人也是刚刚听二弟说起。有些事情可能大汉使者还不曾知道。”傅介子有些意外,道:“王后所言何事?”王后道:“大汉使者可知拜火教入西域有多少时间了?”傅介子茫然摇头,道:“我的岳父曾在五六年前出使过西域,那时候拜火教已经在西域传开了。”王后道:“最早引拜火教的是朅盘陀国,已经有整整一百多年了,但传到楼兰还是十多年前的事情,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拜火教一直未能成为我楼兰的国教,使者可知其中的原因?” 傅介子眉目之间大为讶然,道:“难道是王后的意思?”王后道:“拜火教的行事大异于我中土,诡异神秘,与中土教化不同,宣扬怪力乱神的的灵异事情,而且不服王化,所以国王听了我的劝告,不招拜火教入楼兰,这一平静就是十多年。” 傅介子听她一说才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道:“可是现在为什么又要尊它为国教呢?”王后淡淡笑道:“楼兰不比中原大国,还不是为了求个生存。”傅介子听得一愣,道:“难不成拜火教竟能威胁到楼兰国?”王后笑道:“楼兰有大汉撑腰,自然是不敢了,只是拜火教的势力已经渗入到了西域众国,而且匈奴人也支持拜火教传教,楼兰不能地势特别,处于匈奴、大汉、西域众国相接之处,既不得得罪大汉、匈奴,也不能与西域孤立,拜火教在西域和匈奴之间的影响不少,所以楼兰国也不能不与西域众国一样,如今没有拜教的也就只有精绝国了。” 不能得罪匈奴的话从王后嘴里面说出来傅介子倒是不介意,小国有小国的难处,这一点他是知道的,道:“既然现在王后知道了巫墓之事,不知此事可有什么难处?”王后道:“不管有什么难处,我汉人子民都必须救出去,使者,我们借着明日大典之期,我先暗地里向国王言及此事,明日之时由使者提出此事,我们再立即调派军队前去巫墓解救。只是……” 王后突然间想到什么,不解地道:“只是拜火教为何要秘密地修建这么一处地宫呢?再者,他从哪里抓来这么多汉人?”这两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傅介子心头,只是他急着想走,不愿意在楼兰境内多待,没有去细想这个事情,王后是楼兰国的第二大人物,什么事情都要想得多一些,她把这一个问题提出来之后傅介子对这事也上了心,道:“拜火教非但有地宫,甚至还有带刀卫队,比起楼兰王宫来,好像差不到哪儿去。”这句话的意思太明白了,王后听了脸色也是大变,道:“我也听阿虎说了,这件事情国王也定然不会允许。” 傅介子道:“要救人容易,只是得防着拜火教的人耍花枪,宫里面的事情得劳烦王后了,巫墓之事则交与我吧。”王后道:“使者对楼兰并不熟悉,我让车护将军陪着,也便便宜行事。” 傅介子知她说的是刚才陪同来的小胡子将军,那人曾陪同尉屠耆一道来过,是个信得过的人,也就答应下来。王后又向耿虎道:“三弟,你这回来可曾带了人来?”耿虎道:“二哥让我微访,我只带了三十多人,伴作行商,我刚刚得救也不知他们的情形怎么样了。”王后道:“三弟先找到他们,派几个回去给二弟传个信,让他向汉廷请兵,这一回的情况只怕有些不妙。” 傅介子听说要出兵,道:“王后,事情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吗?”王后面色有些尴尬,道:“也许用不上,但匈奴屯兵三万在孔雀河岸,以龟兹为驻地,而匈奴使者也就在城中,此事不仅仅是拜火教的事情,肯定也有匈奴人的事,楼兰小国寡民,不足以对抗匈奴,或许不用动兵,但威慑还是要的。” 傅介子想到如此一来,自己出使的计划就要延后了,但有汉人被困于此,而且关系到楼兰国的归属问题,他就是不出使也得把这事给办好,如果楼兰投靠了匈奴,自己出使也就无从谈起了,而且,霍仪在楼兰境内失踪他还没有找到,这楼兰城,只怕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想到这些,傅介子的心反而静了下来,这些天他总有些心浮气噪,自从进了楼兰城,可谓是一步一个坑。现在既然有了目标,他的方寸也就定了下来,道:“王后,傅介子对楼兰的情况不明,王后有什么安排尽管开口,傅介子依言而行。”王后道:“现在的事情有三点,使者由车护将军陪着盯住巫墓,二弟你盯准了匈奴使者,宫里的事情便由我来安排,别的事情我让尉屠耆去办。”说完又顿了一下,道:“使得的朋友多半在匈奴人手里,我帮使者留心一些,使者勿虑。” 傅介子听到匈奴使者,眼中闪过一丝的杀气,道:“王后,这些匈奴使者可否……”说着做了个斩的手势。王后忙道:“不可!楼兰距匈奴近,而且我们大汉动兵不易,国王始终还是惧怕匈奴的多一些。”傅介子想到如今大汉朝全赖霍光将军调度,国家内部还很乱,一时半会儿也调不到兵来,自己贸然闯祸,只会把楼兰拉进战火,使匈奴占了便宜,想到这儿也觉得自己说话不过脑袋,道:“全凭王后调遣。” 第十八节,老嫖客 车护将军是一个大个子小胡子的楼兰贵族将军,祖孙三代都任秃鹰卫队的长官,车护跟了王后之后,与其说是楼兰王室的卫队长,不知说是王后的亲随,送走了王后之后,车护将军找到傅介子,他是长时间跟随王后的,加上汉朝被称为天朝上国,所以西域的贵族都有追求汉化的习惯,车护的汉语也说得十分漂亮,若不看他的人,只听声音很难听出他是个外国人。 吃过早饭,耿虎去了汉人驿站通知他的手下,傅介子怕耿虎一人去有危险,便送他过复查,顺道向车护打听起了楼兰国的情况,得知国王曾在匈奴为质,对匈奴人很是惮忌,而且与匈奴人交往甚密,态度十分恭敬。傅介子本来是想旁敲侧打地问安归王子的事情,但怕这件事直接问起来棘手,这车护将军怎么着也是楼兰人,可不能与自己一条心,所以他绕着问,不料却问出这么重要的事情,既然国王曾在匈奴为质,感情自然是谈不上的,但畏惧心理却是免不了,要想楼兰和匈奴撕破脸只怕不容易。 来到了汉商集居之处,姓马的和姓徐的行商见了傅介子十分高兴,得知傅介子一行暂时走不了,不免有些失望,他们是做生意的等不起,只好先出发,此时的丝绸之路尚未全通,到大宛、大月氏、康居等地的道路都没有通,根本就没有人去过,这两人敢去自然不是无用之辈,听傅介子走不了他们便也不作靠官军的打算了。 耿虎手下的人因为耿虎不见了,已经派了两个人回敦煌报信,耿虎得知之后又命两人赶回敦煌,做进一步的准备。 傅介子见这车护将军当真对自己推心置腹,也就试着问了一下安归王子的事情,得知尉屠耆的太子之位是因为王后给国王吹了枕头风,在楼兰国内被没有立长为太子的规矩,立谁全看国王的喜好。尉屠耆亲汉朝,所以接待傅介子的事情是他来做的,而安归王子这几年却倾向匈奴,王后很是不喜欢,曾再三相告。 傅介子早看出安归王子对自己的敌意,也留意到了王后对安归王子的冷落,诸事全都安排尉屠耆来做,连安排安归王子和自己见一面都没有,想到这其中的关节,傅介子不禁暗自留了个心眼儿。 车护将军道:“使者,现在是不是要派人将巫墓盯着?”傅介子道:“这样会不会打草惊蛇?”车护将军笑道:“这个使者尽管放心,王后早就已经在拜火教内部安插了亲信,按理说,巫墓之事那些人应该知道,不知为何他们竟然全没有提起此事。” 傅介子想到巫墓地处荒僻,万窟山里山洞成千上万,要找到巫墓所在之地实在是千难万难,道:“这个无妨,有劳将军安排。”耿虎道:“都尉,巫墓那地方我和国信使大人去过,我陪都尉前去安排。”傅介子道:“不知匈奴使者住在楼兰何处?”耿虎道:“以前在醉月楼,现在潘幼云被大人发现之后,估计已经转移了。” 傅介子道:“好,那么我便去醉月楼附近转转。”耿虎一愣道:“这是为何?”傅介子沉声道:“楼兰地方不大,他们在此经营这么长时间,总会留下些蛛丝马迹,再说了,此处已经让拜火教暗中盯住了,我若是去了巫墓,那么便会打草惊蛇。” 车护道:“不错,使者在楼兰城中大摇大摆地找人,把他们的注意引开,我和耿国舅也便以行事。” 将这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傅介子带着陆明和赵雄去楼兰城中转悠,耿虎扮作车护的亲兵回去,遂成则在驿中坐阵,乌家兄弟昨夜辛苦了一个晚上,今天便在驿中休息,顺便照顾遂成和罗娅,其它的军士严密守卫驿站,不让任何人进出,傅介子为防意外,连三个汉人姑娘都关了禁闭。 楼兰城虽然小,但地理上的位置却是极为重要,它是大汉的西边门户,是时丝绸之路的目的地便是在大汉,所以不论是到哪里的商客,楼兰都是必经之路,这也就造就了楼兰的繁华,特别是丝绸之路渐渐兴旺的这十多年里,楼兰城由原来的一个小又穷又弱的小国家变得富强起来,在西域之中,名声比起精绝、大月氏、乌孙等西域大国家不惶多让。 傅介子带着陆明和赵雄走在楼兰城中,来来往往的胡商不断,大队的骆驼驼着各种货物往返在人潮之中,显得有些杂乱不堪,傅介子带的人虽然少,但他身上的装备却不少。他要做的就是把匈奴人和拜火教教徒吸引过来,危险是免不了的,所以他也没有心情去看楼兰的风土人情,身边的每一个商人走过他都十分留意,说不得,便有冷刀子捅了过来,乌家兄弟的身手和陆明、赵雄相似,但两人兵器太扎眼,都是石碾子一般的大锤,所以他将他们留了下来,陆明和赵雄是他当游击将军时招的部下,性子也十分机灵,此时也都没有心情看别的,只是在暗自担心傅介子的安危。 出了汉人集居的街衢向左折道进去便是醉月楼,这醉月楼花的本钱可不少,傅介子看那架势,长安城里的豪华妓院也就这个规模,而且还是仿汉人住房而建,前有辕门内有耳房,楼下楼下两层的楼阁建筑,合围着一个十丈方圆的水潭,假山水榭的如同一个王府,其规模之大令傅介子都不禁啧舌。 他在这里住了这么几天,也从汉人口中得知了,醉月楼是楼兰境内第二大建筑,第一么,便是王宫。只要是到过楼兰的,说起王宫可能都知道,哪个国家没有王宫啊。可是要指出具体位置,多半人可能只说得出醉月楼,而不知楼兰王宫了。 陆明知道傅介子从来都不流恋烟花之地,他和赵雄倒是常去,道:“头儿,这回可要进去?”傅介子笑骂道:“进去喝点儿花酒也就是了,你们可不要忘了正事。”陆明嘿嘿笑道:“这个自然,先办正事。” 傅介子知道自己这些部下都是有家有室的,但常年在外哪能没有个嗜好,所以他对自己严格,对属下还是比较通情理的。正要进去,却隐隐约约看见身后一个白色的影子走过,匆匆一瞥之下见是一个大胡子白袍长老,那不是灵泉长老么?傅介子虽然没看清他的样子,但那身打扮却是认得出来的。 这灵泉长老少说也有一百多了,而这里的姑娘都只有十几岁,如此一个大老头子跑来逛窑子,就算是心不老,身子骨还听使唤么? 傅介子心头顿时闪过一丝厌恶,但转念之间便又不由一疑。这灵泉长老是一百多岁的人了,怎么会跑来逛窑子,就算是真还能逛也绝不会这么名目张胆,他到这里来干什么?傅介子想到这一点,立时又联想起潘幼云来,这醉月楼的花魁娘子,曾化名玉蝉在此为匈奴人当探子多时,会不会这其中有什么事情? 傅介子刚把这一情况说明,赵雄道:“那卑职跟上去看看。”说着就要跟上去。傅介子拦住道:“不可胡来,拜火教的人一定会盯着咱们,这灵泉长老不会不知道我们在这里,他这么做说不定就是做给我们看的,我们贸然闯进去,吉凶难测。” 陆明道:“头儿,那怎么办?”傅介子眉目一敛,道:“咱们先探探风再说。”说完又呵呵一笑,道:“这老头儿不是想玩女人吗,咱们多送他几个。”说完大步走了进去。陆明和赵雄相视一下,都觉得自己这个头儿变了,自从得了出使命令之后,他们便觉得傅介子失去了往日战场上的风采,直到今日方得重见。他们一直也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得先跟进去。 傅介子以前走的是军事路线,所谓战场只有他方寸之间,他能信心满满地打仗,令匈奴人大为头痛,可是这一次要走的却是政治路线,自从接到霍光令他出使的消息之后,他便变了,这是他这几年来的一直苦苦追求的事情,岳父死因、匈奴要灭,都得从这条西域道上作打算,可正是因为这样,他像一个近情怯的游子归了家一般,反而有些害怕,这条道上从还没有人完完整整地走过,岳父大人一身的本事也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途中,他何德何能,能完成这项任务?而现在,他已经铁了心要在楼兰境内待上一段时间,这么一来方寸便定了。 此时是白天,醉月楼还没有到达人最多的时候,傅介子三人进了醉月楼便淹没在人海中便再也找不出来,这醉月楼可远比楼兰街道要热闹。此地汉人居多,只不过在汉人眼里看外国人都差不多,所以感觉上汉胡各占了一半的样子。那个白胡子的长老看上去十分扎眼,一进城中便被人群围了起来,一大群的姑娘都是掩面偷笑,想是这么大年纪的嫖客今儿个还是头一回看到。 由于相距较远,傅介子正要湊近些,一个翠绿衫儿一个桃红裙的两个姑娘便似水做的一般贴了上来,说着软软绵绵的情话,另有几个姑娘又拉又拽地将陆明和赵雄往温柔乡里推。傅介子既然进来了也就不装纯了,搂着两人进了房间,向陆明和赵雄示意一下。 陆明和赵雄知道有任务,也不敢怠慢,但入了这连月亮也要醉的地方,免不了要装装样子,左拥右抱地跟了进去,其中一个姑娘见他们两人也往傅介子房里去,啐道:“坏冤家,有傍的人在也不怕难为情!” 这时鸨妈刚忙过来便赶了过来,见了傅介子三人娇媚地打招呼,说场面话,傅介子笑道:“请问妈妈,这醉月楼中有多少姑娘?” “哟,三位相公不知要多少姑娘?咱们这院儿里只有三百多个哩,个顶个儿的俊俏……”傅介子笑道:“妈妈可见着了刚才那位白胡子的老先生?”鸨妈“咯儿”地一笑,道:“见了,见了,这种老相公在咱们这地儿可不常有,相公你别看人家老了些,可有劲儿来着。” 傅介子道:“妈妈可知他是干什么来的?”鸨妈媚笑道:“人家也一把年纪了,听老相公说是来找人的,哎哟,到咱们儿这儿来谁不是找人来着,老是老了些,可也用不着害羞的。” 傅介子将身边的两个姑娘搂了搂,道:“实不瞒妈妈,那位是拜火教中的长老,身份崇高,他来这里的事情还请妈妈嘴巴严实些。”鸨妈脸色有些不自然,道:“奴家知道烟花场中的规矩,这些事情奴家也不会乱说的,这不断自己的财路不是?” 傅介子展颜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大锭金子,道:“长老到这儿来不过也是图个乐子,只不过长老年纪大了些,不好意思开口,什么找人不过是个套词儿,妈妈好生找三五个姑娘去侍候着,长老若是满意了,这个便是你的。”鸨妈眉开眼笑,道:“晓得,晓得,七老八十来这儿的也不是头一位了,奴家晓得如何去做。”说完一扭屁股就要走,傅介子忙叫住,道:“长老好面子,还请妈妈不要让他知道是我们在这儿。” “我知道怎么说。”鸨妈向傅介子坏坏地抛了个媚眼儿,笑吟吟地出去了。 陆明和赵雄看着傅介子帮人出嫖金,一时又是不解又是眼馋,有傅介子在此他们也不敢对姑娘们放肆。傅介子从窗户里透过去看那个白影子,见鸨妈扭着大屁股过去,死揣硬套地拉了七八个姑娘,连抬带架地把白胡子长老拖进了房里。 看到这儿,傅介子也有些忍不住笑了。他在匈奴边境之时就以玩邪的阴的闻名,匈奴人找了他五六年硬是影子都没有捞到一个。现在用婊子套老头子只是小打小闹,根本拿不上台面。 等白胡子长老进了房间之后,傅介子道:“咱们先过去看看。” 第十九节,三善救赎 陆明和赵雄从身上把几个姑娘拉下来,让她们等会儿,谁料这几个姑娘还没有见过一百多岁的嫖客,对此十分好奇,其中一个胆儿大的提出想过去看看,其它的几个姑娘立时响应,却被傅介子笑骂着喝了回来。 三人穿墙过户来到白胡子长老处的隔壁,傅介子让陆明两人在外面放哨,自己闪身进去,里面的人正打得火热,一个色目男子和一个汉人姑娘正**裸的缠在一起,呻吟之声不绝于耳,乳白色的纱帐有规律地抖个不停。 傅介子知道打搅别人好事是极损阴德之事,但此时也顾不得了,陡然间闪身进去贴着地面打了个滚闪身到了大壁柜的旁边,那一男一女只顾着颠鸾倒凤,一时倒也没有发现他。 这里的楼都是木制而成,而且房与房之间只且层薄薄的木板,而且隔壁讲什么、叫什么都可以听得隐隐约约地听出来,傅介子从元通处学得了《紫薇天罡道引》,不仅有一定的招灵辟邪之用,更能强身健身,他在四五年间从一个文弱书生到力扛千钧的大将军,靠的不仅仅是苦练,很大程度上也是这道家的修身养性之道的作用。他的六识皆比强人要强,耳力通玄过人,并不和贴着墙壁便能听得清清楚楚。 隔壁的一大群姑娘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但声音中却没有那种娇媚在里面,想来身前的是一个百岁的长老,一个大姑娘家再是会谈情说爱,只怕伦理上还是有些不能接受,傅介子听隔壁叽叽喳喳的声音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讲着经文,先讲到什么“善思、善言、善行”的三善救赎,接着又讲到了什么“厚生、洁净”之类的教义,不由也跟着一愣,他知道这是拜火教的教义。 “作为神的子民,要笃信和崇敬光明之神,不允许妄自尊大,不可亵渎神明,不得心怀邪念……” “要歌颂和赞美神主阿胡拉马兹达,严守口戒,不得撒谎、行骗、争吵、漫骂,不可妄行污蔑和诽谤……” “虔敬诸神,严守教规,不犯戒律,勤事耕作和养蓄,力行乐善好施、扶弱济贫……” “善行的目的是为了厚生,即使生活富足。而要生活富足,就必须努力农耕和畜牧,这才是高尚的职业,偷窃、行骗、争吵、取娱、杀戮……都只应存在于缺少光明的世界里……”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震,在他心里面,拜火教行事诡异,而且为汉人所不能容忍,却没有想到拜火教的教义竟是这等的美好愿望。只可惜,拜火教徒的言行早已经和这教义渐行渐远。 想到这儿,心头又陡然间不服气,暗笑道:“这老头儿跑到妓院里来讲经,还让人家姑娘不行不洁之事,让鸨婆知道,还不得骂得他脱一层皮。” 可是想归想,他本是极聪明之人,也听出了这拜火教教义中的精辟之处,一时之间竟忍不住想听下去。隔壁的那群姑娘一时半会儿还能听下去,但时间稍微一长,听这老头儿善这善那的都没劲了,又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好几个姑娘学着白胡子长老的语气说话,惹得一群姑娘吃吃地笑。 傅介子正听到好处,不料那群姑娘太吵了,自己房中的这一对儿更是杀猪般地嚎叫,让他听不清楚白胡子长老在讲什么,心中一急便折身回去,冷不防地隔着纱帐便是一重拳打在色目男子的脊椎上,那色目男子正趴在汉人姑娘身上,挨了一拳哼都不哼一声便压在了女子身上昏死过去。汉人女子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推开色目男子刚一起来,傅介子突然出手,在她两个太阳穴上一按,再一顶眼窝,那女子也一声不吭地晕倒过去。 傅介子忙折身回去听那长老讲什么,不料等他赶过去的时候,白胡子长老已经被一干姑娘们给推了出去,隔壁乱成一团糟。白胡子长老在门外面连连叹息摇头。 傅介子虽然没有听到白胡子长老将教义讲完,便看了这么一出戏也不由莞尔。等白胡子长老出去之后,傅介子也跟了出来,一直来到了醉月楼的楼门外面,白胡子长老像个站哨的岗兵般站在这楼兰第一大妓院的外面,惹得一大群人围在妓院外面驻足,倒是为醉月楼招来不少生意,比起那些粉头不惶多让。 傅介子瞧着那长老有些眼生,有些不太像是灵泉长老,待一细看,不由目瞪口呆。 “兀难长老!”傅介子大为诧异。“兀难长老也在楼兰?”他曾在长老论道大典上见过兀难长老两次,这种百岁老人相貌好记,见过两面之后他便牢牢记住了,刚才在隔壁听声音,外国人的声音也都相差不大,加之太过嘈杂他也没有分辨出来。 这时的人潮之中,突然间一个头戴方巾的中年男子拨开人群,一个子挤到兀难长老面前,粗着嗓子道:“长老,可曾找到巧儿?” 来人正是苏老爹,后面贾老头和阿里西斯等一些人也都陆陆续续地挤了过来。傅介子没有见过苏老爹一行人,一时并会儿也没有对那个“巧儿”二字留神。他只知道苏巧儿姓苏,但女孩儿家的闺名本来就不能乱说,加上苏巧儿有些怕他,并没有跟他说什么话,他也听苏巧儿说起过一次,但仅仅一次而已,也没有放在心上。 兀难长老听了本来有些笑意的脸也僵住了,摇头叹息道:“苏火者,实在对不起了,我没有找到苏小姐。”阿里西斯听了再也忍不住,一个人抱着身边的柱子大哭了起来,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全然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长老,苏小姐真的就死了么?”苏老爹一听立时跳将起来,掴了阿里西斯一个大嘴巴,喝道:“小猢狲最爱胡说八道!”贾老头也连呸三声,责骂道:“乌鸦嘴。” 兀难长老向苏老爹深深地作了个礼,道:“火者,僻教无能,没能找到苏小姐,这茫茫沙漠之中,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还请火者节哀。”苏老爹听了脸上怒气冲冲,吼道:“长老休得胡言,咱们老贾请人算过了,巧儿是贵人之相,一定还活着。老贾,是不是啊?”贾老头不由苦笑,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他妈的算命的祖宗下凡他也不敢信了。 “是不是算过啊,老贾?”苏老爹见贾老头不说话,心头不由一慌,两眼一瞪便吼了起来。 “哦,算过,算过,那位道长说巧丫头命中富贵荣华,是多福多寿之人……哎,不过老苏啊,都现在这时候了,那杂毛儿道士说的……”苏老爹见他又要说自己不喜欢听的,忙些喝道:“他娘的打住了,你半天憋不出个屁来,憋出一个又真他妈的臭!” 贾长老被骂了一脸的唾沫星子,暗地里抹了把脸,讪讪道:“那道长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巧丫头这点儿年头他一定算得准的,老苏,咱们再下把功夫好好找找。” 苏老爹脸色顿时平和多了,笑道:“定然是,定然是。说不定巧儿已经到了楼兰,正一边喝着小酒一边等咱们呢。”他一激动也就按自己想的去说了,哪里还记得自己女儿是个闻着酒味儿就醉的。 兀难长老活了一百多岁,在这世上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他却没有苏老爹那般乐观。在这沙漠之中,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一没吃的二没喝的,孤身一人落到了这黄沙之中,能活命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此事苏老爹性子太过激动,他也不好多说。 他们在白龙堆沙漠分开过,苏老爹自己没有找到女儿便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兀难长老身上,想这位长老有一身鬼神莫测的本事,定然可以找着,可是到了此时,希望一下子破灭了,让他如何平静下来。 苏老爹一扯嗓子,道:“大伙都给我找,找不着咱们这大宛也就不用去了!”众武师可没那么激动,不过是头领丢了个女儿,又不是他们的爹娘死了,反正工钱由头领给他们发,到哪儿不一样,听了都默不作声,等苏老爹发话。 傅介子在一旁听着,越听越觉得奇怪,好像他们要找的就是苏巧儿,只是不敢确信,便想过去问上一问。他心情一激动,至于兀难长老在不在身边他也就不在乎了,心头一热便要赶过去,至于是不是一个陷井他也顾不上了。 他在找仗的时候能够做到铁血无情,心地坚忍,可是一到别的地方,那一身书生气便又出来了。用元通的话的,他是一个百将百胜的将军,却是一个蹩脚的政客。 傅介子正想着如何面对兀难长老这个政敌,突然间身子被人撞到一边。却是鸨妈穿得大红大紫的,扭着圆溜溜的大屁股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笑得跟花儿一样地冲向苏老爹,娇着声音道:“哎哟,咱苏老爷子可来了,没良心的,一去就是一年多,也不记得来看看奴家。”说着说着贴在苏老爹身上竟然哭了。 苏老爹拍了拍鸨妈的肩膀,柔着声音道:“阮娘乖,别哭了,这回你相公出大事情了。” 鸨妈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而且模样还远在这些招客的姑娘之上,苏老爹刚开始在丝绸之路上走动时,鸨妈还是个醉月楼里的红牌大姑娘,名叫阮娘,两人见面之后蜜里调油,这一来二去的便是十多年,要说感情,苏老爹对她的感情可比自家婆娘要深得多。后来随着楼兰富了起来,醉月楼的规模也越变越大,在苏老爹的资助之下,阮娘媳妇儿熬成婆,终于翻身一变,由歌妓变成了鸨妈,开始提携后进。 阮娘咯儿地一笑,道:“是不是你家媳妇儿把你赶了出来?哼,没良心的,原来是没人要了才想起奴家来……” 鸨妈摇身一变,竟开始接客了。这惹得外面一群狂蜂浪蝶啧啧艳慕不已,这老板娘可比那些嗲声嗲气的粉头娘们诱人得多,姿色就不用说了,以前的花魁娘子还能差得了么?只凭那一身的女人味儿,便是这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家无法比拟的。以前常有一些花间浪子来这醉月楼买笑,提名便点要老板娘,都被老板娘叫起龟公给乱棒打了出去,可是今日,老板娘花枝乱窜地出去,一把就贴在了人家怀里,而且那人不过是个一脸煞气的粗鲁汉子,既不算太英俊,也不够风雅,而且张口闭口便骂人说脏话。这让那些人又是妒忌,又是不服气。 第二十节,楼兰相逢 傅介子却也有些着恼,暗想这人怎么回事,自己女儿丢了也不着急,来到楼兰径直往妓院里住,刚才还骂得特起劲儿,一见着女的立马便不吵不闹了,和人家打得火热,这女儿到底是不是他亲生的? 此时苏老爹正和妓院老板娘说情话,傅介子也不好过去相问,只好默不作声地充个清闲无聊的看客。 阮娘和苏老爹长话短说,苏老爹说了女儿失踪一事,阮娘倒是不敢乱说话,也不再缠在他身上了,道:“老爷,你消消气儿,慢慢儿找,都过去了这么多天了,也不急这一时半儿的。” 傅介子见是个说话的时候了,径直过去,向兀难长老道:“长老安好?”兀难长老正在自神自伤,听得傅介子的叫唤过了一会儿才发现别人是在叫自己。 “光明之神保佑你,我的火者。”兀难长老按教中的规矩祝福那些信火教的世人,答完之后才回头看见傅介子,显然有些吃惊,白眉一轩,哦了一声,道:“是你?”傅介子虽然对拜火教的行事方式十分不满,也对拜火教大有敌意,但对这种百岁智者却是十分恭敬,这是读书人的准则,特别是听了兀难长老讲经之后,他这问候之语倒不是违心之言。 “正是在下,长老要回去了?”兀难长老面上不兴一丝波澜,好像并不记得傅介子曾得罪与他,平和地道:“是的,在大汉朝传教失败,僻教要回波斯复命了。”他丝毫不提傅介子和他论道之事,倒让傅介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道:“在下搅了长老的大事,让长老受累了。”兀难长老叹息一下,道:“僻教传光明于天下,不想在大汉朝却屡遭贬斥,想来是东方与我波斯诸地思想大异,难以融合。” 傅介子笑道:“长老错矣,这世间,真的、善的、美的,大抵相似,拜火教教义与中土各宗派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并百长老思想大异之说。”兀难长老本来有些心不在焉,正为苏巧儿的事情伤神,此时听得有人和他论起道来,不由来了精神,道:“道者有何见解?” 兀难长老在大汉论道之时,傅介子是以崂山道派的身份参加的,所以兀难长老一直以道者的身份称呼他。 傅介子道:“此次长老无功而返,错不在长老,而在于拜火教的行事之法,此事勿须多言,长老自是明白的。”兀难长老默然不语,他在来汉朝之前就知道了教中之事,拜火教逐渐沦入了权力的追逐,竟然达到了可以随意废立国王的地步,而光明教王也是野心勃勃之人,倚仗旁门之术行与教义相左的事情。 傅介子见苏老爹和阮娘的情话说得差不多了,话锋一转,道:“在下一路东来,竟没有和长老碰上,还好在这楼兰有幸相会。”兀难长老果然道:“道者刚从大汉朝来?”傅介子笑道:“在下和长老差不多先后到,走的也该是一条道。”兀难长老面有讶色,正要开口,不料苏老爹的大嗓门儿先叫开了。 “这位兄台在道上可曾遇上一个姑娘?”傅介子见话上了正题,道:“不知这位官人说的姑娘是哪一位,这一路上虽然是沙漠荒滩,可见到的姑娘也不止一位。” 苏老爹有些紧张,松开拉着阮娘的手,向傅介子正正经经地行了个大礼,道:“这个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漂漂亮亮的……”傅介子听这当老子的说得不清不楚,只是说了一些“漂亮”、“听话”、“乖”之类的模棱两可的词语,但他见过苏巧儿,往她身上一套也还能分辨出来,笑道:“可巧了,我们过白龙堆沙漠之时,倒是遇上了这么一位姑娘,她和在下的先行队伍先进了楼兰城,此时此刻,我也正在找他们。” 苏老爹一听立时上前来一把钳住傅介子,沙哑着嗓子道:“她还活着?”此话一说,阿里西斯猛地一抹眼泪,屏气凝神地看着傅介子。傅介子道:“不知官人说的究竟是不是这位。可否描述得再仔细些?”苏老爹一激动反而想不出什么好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宝贝女儿,情急之下打了个“太极”,把球推给贾老头儿,道:“老贾,你倒是说说看呀。” 贾老头儿嘿嘿两声,道:“老苏你泡妞时说话跟冒泡儿似的,你都说不出来我可乍说……”贾老头一脸的狼狈,他从小看着苏巧儿一寸寸地长大,现在反而不知该从何处说起,倒是阿里西斯忍不住了,插嘴形容了一番,说得好似天女下凡一般,急道:“可是苏小姐么?” 傅介子也确定了一件心事,他一直也怀疑是苏巧儿从中作怪,装得楚楚可怜的,想伴猪吃老虎,但经他和苏巧儿在一起的几天里也觉得不可能,这个想法并不浓,但一定的怀疑还是必要的。此时排除这一可能之后笑道:“这回断然错不了,正是这位苏小姐。” 阿里西斯得到准信之后不由呵呵地笑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又是哭又是笑,惹得旁观之人纷纷好笑起来。 苏老爹更是连打三个哈哈,接着一扯嗓子,喊道:“虎头,安排人卸货,老爷我今儿个放你们大假,都给我到醉月楼里当大爷去!”说完又冲阮娘道:“你可真是老子的福星,见着你就逢喜庆,哈哈……” 这都什么当老子的?傅介子见此人果然和苏巧儿有些相似,天塌下来笑呵呵的,现在只是听见女儿没死,人还没有见着就开始乐了。 阮娘此时全然不摆老板娘的谱,倒有几分像妻子的作派,忙吩咐龟公们安排卸货的地方。傅介子看了暗自称奇,他不知道老板娘和苏老爹的关系,一时觉得这老板娘热情过了头,有些摸不得头脑。 苏老爹让贾老头看着将货物放入仓库里,自己径直走过来向傅介子行了个大礼,谢傅介子相救之德,问起傅介子的高姓大名。傅介子说了一下苏巧儿和自己一行的情况,而且现在也下落不明。他本以为苏老爹会揪心不已,不料苏老爹却全不当一回事,自己女儿死而复生,不就是一时半会儿没现身嘛,活着就好!苏老爹吩咐人在醉月楼里摆大宴答谢傅介子,再祥细地问起苏巧儿的情况来。 过了这么一大会儿,他的激动也稍微平静了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干练。 傅介子想到自己是来打探情况的,目的一来是麻痹拜火教,二来便是为了探知霍仪、苏巧儿、乌达三人的消息,此时的兀难长老显然是刚到楼兰,对自己不会有企图,而苏老爹不过是一介商贾,都没有什么好防的,只是这老板娘,玉蝉以前便是在她的醉月楼里干事,也不知她到底是个什么人物,苏老爹和此人太过亲密,他也不敢对苏老爹推心置腹。 此时还是上午时分,傅介子正想从这鸨妈这里探些情况,还没有想到如何开口,有苏老爹在,这事就好办多了。想到这儿,傅介子也就不客气了。阮娘这老板娘也不干了,让两个管事的代自己做,她则去吩咐厨房准备酒宴,这老板娘见了旧情人如同嫁人一般,整个人喜气洋洋的。 傅介子让击明和赵雄在外探着消息,自己跟着苏老爹一行人进了耳房,这里是一处雅间,听不到吵闹之声,苏老爹、贾老头、兀难长老和阿里西斯、再者就是老板娘这个大东道了。 傅介子并没有说明自己的来意,苏老爹一时激动也没有来得及问起,倒是兀难长老先问了起来,傅介子这一回就是针对拜火教来的,听了只是道:“汉帝命在下出使大宛国求汗血宝马,看来和苏先生是同道了。”苏老爹本来是一介商贾,社会地位比之农民还要不如,听傅介子尊他为先生,不由眉开眼笑,觉得这个少年人有意思。 他意思意思着,意思就变了,脑子一转就开始打起了傅介子的主意来,可转念一想,这伙计逛窑子可不是只好鸟,女儿交给他可不大安全,可转念又一想,自己不也逛窑子吗,男人嘛,逛了窑子,好汉还是好汉。打定这个主意之后就一个人开始乐了,盘算着等女儿找到之后再问他。 傅介子和苏老爹等人本不相识,而且自己的行动他也讳莫如深,拜火教的事情更是不能提,所以,能讲的也就只是苏巧儿了。苏老爹此时也开始担心起来,毕竟女儿到现在还没有见着,总要见着了拉在手里才肯踏实。 苏老爹发誓再也不带她出来了。他家里面还有两个儿子,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儿子的儿子都快生了,可他这个人偏不喜欢儿子,到了三十岁才烧香拜神的求了个女儿,所以宠得很,这一宠就坏事,这一回更是差点儿把她小命给搭进去了。 兀难长老还不知拜火教在楼兰的情形,听了傅介子说起楼兰国拜教之事,又是喜,又是叹的,喜的是拜火教在楼兰传教,叹的是自己功败垂成。当下起身就要去太阳神庙,却被苏老爹拉回来,好歹要先吃了酒再走。 傅介子不知苏老爹为何会与兀难长老在一起,试探道:“长老和苏先生一路东来,也算是不小的交情,就吃怀水酒再走也不迟,拜火教在楼兰也算是东道,寻找苏小姐的事情还得有劳长老劳神才是。”苏老爹忙点头,道:“长老,老苏算是求你了,你可得帮我找找才好。”兀难长老颔首道:“苏火者勿须多言,僻教这些年来一直在火者家中唠扰,这件恩情僻教实不敢忘,苏小姐之事僻教自会用心。” 傅介子心兀难长老说了才知道苏老爹和兀难长老是老交情,如此一来,自己找霍仪的事情便可以倚仗这苏老爹了,霍仪等人人是让匈奴人劫了,而拜火教又与匈奴人走得极近,兀难长老是拜火教的八大长老之首,以苏老爹和他的交情,断没有不帮忙的道理。自己美其曰帮他找女儿,实则是在让他帮着自己找霍仪。自己空手套白狼,名也赚了利也收了…… 想到这儿,傅介子又有些看不起自己,可是转念一想,政治也就这么回事,自己不适合当政客,但时势如此,那也可能赶鸭子上架,尽快去接纳那些自己不耻的做法。 想到这儿,一个更无耻的想法便出来了。 第二十一节,传教谋划 他刚才听了兀难长老讲了拜火教的教义,那些都是极为美好的,只是拜火教的行为却完全与之相悖,而这拜火教的长老人也不坏,除了一些异域的风俗不能为汉人接受外,别的都是极高尚的情怀,于是道:“若是找到了苏小姐,长老便要回波斯去吗?” 兀难长老一愣,道:“是的,道者有何指教?”傅介子嗡声嗡气地道:“长老就没有想过再去大汉朝传教?”说到这里他也免不了脸红心跳,没有底气。毕竟刚把人家赶走便又拉回来,这种打自己嘴巴的事情,脸皮不厚是做不出来的。 兀难长老讶道:“道者可有办法?”傅介子道:“长老传教大汉,是为了什么?”兀难长老道:“自然是为了给世人带来光明。”傅介子拍手贊道:“长老果然有怜悯世人的情怀,可是长老入大汉传教,却不顾百姓的意向,直接向朝廷献祭文。这样是不是有些舍本逐末?”兀难长老眉目微蹙,显然是这方面有问题。 “道者言之有理,不过僻教势单力薄,要在民间传教,所废时日往往要有数十年的功夫。僻教今年一百五十八岁,只怕是盼不到那年头了。” 傅介子笑道:“长老错矣。长老如此做法难免有些急功近利。我中土汉朝行事乃是顺应民意与天时,长老可回大汉朝,本人略有薄资,可助长安建一座太阳神庙,一则是在下向长老告罪,二则是为了胡商们祈福。长老可招些教众,以此宣扬教义,可要不作奸犯科,长安城有百万之人,外加流动的人员,每年足有三百万人可以听到长老讲的教义,这个数字,想必长老定然知道有多少。” 兀难长老道:“比起西域众国总数,人数只多不少。” 傅介子道:“长老心中叹息,别的长老皆有一国的功绩,而长老若能在长安城中传教,那便是数国的功绩。”兀难长老听了面有激动之色。傅介子又道:“等到长老有了一定的声威之后,在下便能在朝堂之上将长老荐给君王。”他见兀难长老想要说话,忙打断道:“但有一个前提。” 兀难长老连声道:“道者请讲。”傅介子正色道:“一者,拜火教徒不得做与教义相左的事情,二者,拜火教得遵从大汉的风俗。譬如天刑一事,大汉朝讲究入土为安,而火教讲究天葬,此一则必须折衷,不得勉强。” 兀难长老沉吟不语。 傅介子道:“若此二点不能答应,在下断然不敢将长老荐给君王。”兀难长老顿了一会儿,道:“此事可行。只是教义缺失,是僻教之过。”傅介子忙道:“长老勿须忧虑。信教之人可产分为教中之人和俗家之人,如在下,在下信奉的是我道家的思想,但却是俗家之人,我信道家部分教义,却不必事事按道家规矩去做。” 兀难长老释然道:“此法可行。”傅介子道:“若是长老答应了此两件事情,这事情便好办了。只要拜火教不向我大汉天朝招罪,此事可保万全。”兀难长老极为正式地向傅介子行了个大礼,道:“多谢道者指点。”苏老爹对那些没有兴趣,听了道:“长老,你若是帮我老苏找着女儿,不劳傅兄弟废钱财,我老苏便出资为长老修一座神庙。”说到这儿又十分得意地道:“长老可知,这醉月楼的修建也有我老苏下的本钱。” 傅介子听了不由动容,心道,难怪这老板娘对他如此客气。他这么想却是产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阮娘对苏老爹客气便不是因为出了钱的原因,而是苏老爹曾救过她的命,而且两人感情极好,比起夫妻更甚。 兀难长老躬身道:“僻教在此先行谢过两位。”傅介子道:“事分轻重缓急,此事虽重,但也不比人命重要,还是等找到了苏小姐之后再作祥谈。”兀难长老道:“苏火者放心,苏小姐的事情由我拜火教全力相助。”他虽然从一开始就答应帮忙,但这众多回答之中,以这一声说得最是铿锵有力。 傅介子不由暗笑。若是拜火教真的如同教义所言,他倒是心甘情愿地为兀难长老修一座神庙,若是不成,那么他开的条件便成了空头支票票,以传教为饵,先让兀难长老帮着自己把霍仪三人救出来,这么一来,自己在楼兰境内也就少了许多危险,而且可以尽可能地把拜火教从匈奴那边争取过来,再联合王后的势力,一举将匈奴使团吃掉。这个长老暂时没有和拜火教通气,倒是从他那里可以探得一些情况。救出了霍仪三人之后,能合作便合作,不能合作就打发兀难长老回长安,至于能不能得到教徒只有天知道,大不了白跑一趟,那时候自己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这种想法虽然有些损,但却不失为一个良法,傅介子说服自己不去想道德上的问题,只是暗自分析此时的时局,想了一会儿道:“长老,据在下这几日的打探,苏小姐和在下的两个同伴被匈奴人捉了之后,很可能就在贵教之中。” 苏老爹一听人被匈奴人抓了,霍地跳将起来,喝道:“怎么不早说!”当时的汉人对匈奴恨之入骨,在一边的百姓中流传的,匈奴人都是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强盗,苏老爹见过匈奴兵,而且被整得极惨,对匈奴兵更是又恨又怕,此时听说女儿被匈奴兵抓去,后果真不敢想象,不由猛地一捶桌子,怒气冲冲地喝道:“天杀的匈奴贼子。巧儿……” 这时,阮娘走过来给苏老爹“浇水”,温言道:“老爷别着急,咱这儿也有匈奴的姑娘,人家可未必就是杀人的魔头,这个傅相公的朋友是朝廷的人,想来劫走咱巧儿的人也是别有居心,现在这时候可能正关着,并没有你想的那些危险。” 傅介子听她说起这里有匈奴的姑娘,趁机道:“请问妈妈……”阮娘咯儿地笑道:“傅相公叫我阮娘就是了,你是苏老爷的朋友,便也是奴家的朋友。”傅介子这“阮娘”实在叫不出来,只好跳过,道:“最近有位玉蝉姑娘,是这楼里的花魁姑娘,不知现在何处?”苏老爹只道他好这一口,想也不想便准备让阮娘叫过来,可是转念一想,这女婿是给巧儿留的,自己怎么能帮女婿搞女人。可是想归想,此人救了自己女儿一命,好歹不能太逆着人家,灵机一动,道:“阮娘,那你去把她叫过来给傅相公唱两曲儿解解闷儿。” 只是听听曲儿,又不爬到床上去,也算是对得起女儿了。 傅介子不动声色,想旁敲侧打地打探一番,阮娘不知傅介子的身份,道:“对不住了傅相公,前些日子楼兰来了位汉人国信使,请人接了玉蝉过去,谁知这一去便没有回来,傅相公若是早来数日,定然可以见到,现在么,可就为难奴家了。” 傅介子明知玉蝉不可能回到这里,仍是免不了有些失望,道:“她再没有回来过?”阮娘只道他为见不着玉蝉而失望,道:“自然是没有了,若是玉蝉现在已经被国信使买走了。若非如此,奴家定然唤来见傅相公,别说是睡觉得了,就是亲嘴儿睡觉也无不可哩。” 傅介子听她的意思是,自己把玉蝉给买了去,惊道:“你确信?”阮娘饶有笑意地看着傅介子,只道他是一个特痴情的男儿,耐着性子道:“不瞒傅相公,那日来了两位行商将玉蝉接走之后,第二天一早便来人为玉蝉交了赎金,说是国信大人买了。玉蝉是院里的摇钱树,奴家也不舍得,可是人家来头太大,奴家也没有法子,只好由他们买去了。” 傅介子蹙眉道:“什么人有这么大来头?” “这个……”阮娘有些吞吞吐吐,道:“这个不方便说。”苏老爹拖着嗓子咳了一声,道:“阮娘哪,傅相公是自己人,你有话就说,我们不传出去就是了。”阮娘倒是十分听他的话,道:“来人是楼兰国的安归王子,说汉朝国信使喜欢上了玉蝉,可又因为怕影响不好,所以让奴家不得说出去,否则拿奴家是问,所以还请傅相公不要声张出去。 傅介子听是安归王子,不由暗怒不已,看来,这安归王子早已经对自己起了杀心,好在王后总是让尉屠耆陪着自己,才没有出大事情。想到这儿,不由冒出了一头冷汗,若是自己没有王后罩着,现在是死是活真的很难说。 这时,酒宴已经摆得差不多了,阮娘也知情识趣,见这众人一个个鼻子不鼻子眼睛不上眼睛的,也不好叫姑娘过来陪酒。苏老爹和贾老头担心苏巧儿在匈奴手里受苦,兀难长老想着传教大计,阿里西斯年纪最小,在众人之中插不上话,一个人闷头想着怎么见到苏巧儿,傅介子的心情最为复杂,许多事情在突然之间纷至踏来,让他一时半会儿理不出个头绪来。 好好的一桌酒宴,却吃得十分不是味道,那驼峰、熊掌、烤全羊都没怎么动,一个个满怀心事的,倒是阮娘要乐观得多,只是在一旁温言安慰苏老爹。 吃过饭菜之后,苏老爹便急着去找女儿,要兀难长老带他去太阳神庙。傅介子想到兀难长老初来乍到,对这里面的情况都不了解,现在若是让他回到太阳神庙,和教中的人一通气,若是来对付自己就麻烦了,不如将他留在此地不,等到明日拜教大典之时再和自己一道前去,定然可以打拜火教一个措手不及。 兀难长老也有些着急,想忙着赶回去,傅介子道:“长老且慢。明日是楼兰国王拜教之期,那位灵泉长老正在准备接受国王的策封,长老今日前去可有些不方便。”苏老爹急了,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傅介子道:“拜火教在楼兰国的功绩是灵泉长老立下的,所以国王只会策封灵泉长老,而兀难长老此时去叫国王如何安排?长老也不会做这种沽名钓誉的事情,所以还是避嫌为上。” 兀难长老颔首道:“道者所言甚是,当年光明教王令我等传教,僻教去了大夏国,完成任务之后,教王再派我来东土,而灵泉、隐玄等师兄弟分派到西域众国,各有各的任务,僻教没有完全,哪里有脸去抢师弟们的功绩。” 傅介子道:“长老可先与在下回驿站去,也好商量一下来日长安城中的事情,明日拜教大典,在下受国王之请也会前去,长老可与在下一道,给灵泉长老贺喜,这样就不会有嫌疑了。”兀难长老听他说起长安城中的事情,这件事情对他来说诱惑太大了,若真的能再回长安去,那么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一部分,这样也就不会在师兄弟们在前丢脸,当下道:“道者想的周到,明日见过了教中之人,僻教让教中的弟子们找苏小姐。” 苏老爹虽然不甘心,但也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了长老,自己派出手下的武师到城中去找,找不着女儿就不许在醉月楼里找姑娘。安排完了之后,又留贾老头在醉月楼里照顾货物,自己说什么也要同傅介子一道回驿站中去。 阮娘今日刚见了苏老爹,盼着让他抱在怀里欺负,可是苏老爹为了救女儿,也没有顾及得上,她也只好暗自惆怅一番,趴在苏老爹身边耳语起来,傅介子耳力通玄,听是阮娘让苏老爹今晚上来,有好事儿等着他。 傅介子暗笑,还能有什么别的好事儿。 阿里西斯是兀难长老收的弟子,加上年纪小,所以众人一直把他当小孩子看待,所以他一直没有插话,此时见众人要走,终于忍不住道:“长老,我也要去。”兀难长老知道这里是妓院,实在不方便他一个孩子在这儿,不由沉吟不语。 阮娘见不方便,笑道:“这位小哥儿,长老要办正经事,你就在这儿等着,待会儿我叫几个姑娘来陪你。”阿里西斯一张脸顿时酱成紫色,慌忙摇头说不可以,像是犯了多大的错误一样。 兀难长老本来正在沉吟,听了阮娘一说,立马不犹豫了,道:“阿里,你跟着我去吧。火者的好意,僻教心领了。” 第二十二节,大长老的困惑 傅介子带着一干人等回到驿站,却发现拜火教的人又来了,不过这一回来的人却少了许多,只有星圣女带着两个执火郎,算是上门拜访来了。傅介子知道拜火教的人不会这么闲着没事干,定然是找自己有事情。 苏老爹乍一见星圣女,不由眼睛一亮,心里面发痒,暗贊道:“好俊的小娘子!敢情胡人姑娘里也有这等风致。”他见这波斯姑娘漂亮,眼珠子不由在她身上凹凹凸凸的滚了一遍,不由嘿嘿地笑了一下。 星圣女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却一下子移到了兀难长老身上。傅介子见苏老爹有些失态,轻轻地咳了一声,苏老爹立时会意过来,突然想起什么,暗想道:“这小娘子在在驿站里住着,莫不是他的媳妇儿?自己这主意可打不得。”想到这儿,又想起一事,如果真的是,那自己女儿怎么办? 可转念一想,女儿人都还没着了,这八字还没一撇,自己就胡思乱想,算咋回事儿? 星圣女见了兀难长老突然行了个礼,用波斯语说了几句话,兀难长老亦以波斯相答。傅介子看了心中暗自称奇,据他所知,星圣女的地们在教中仅次于教王,而高出了八大长老一截,不料此时却向兀难长老行如此大礼起来,这个礼显然不是一般后生对长辈的礼。 在拜火教中,兀难是掌藉长老,就连教王的修改教义都得通过他的允许,所在,兀难长老虽然是长老的身份,但在教中的地位却是极高。傅介子不知这些事情,但从星圣女的表现看来,兀难长老这个筹码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些。 就在这时,乌达突然从里面气呼呼地冲出来,手执两个轰天锤劈头就向星圣女砸去,吼道:“贼婆娘,你对老先生做了什么?”他这一下来得太过突兀,这硕大的铁锤直扑星圣女的面来而去,众人皆没有反应过来,兀难、苏老爹、阿里西斯皆是大呼一声,抢救不及,傅介子大喝乌达不得放肆,但也不济于事。 不料星圣女却全然没有放在眼中,突然间从袖中两枚令牌架在双眉之前,两道蓝汪汪弧光双令牌上面爬出,打在了铁锤之上,那铁锤的来势立止,而且呼呼地转开,铁锤越变越热,只过了片刻,铁锤竟然红了起来! 傅介子脸色也突然之间变了,这令牌比起灵泉长老手上的圣火令要小巧一些,但样式颜色大致一样,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令牌是罗娅这个波斯姑娘的,现在却到了星圣女的手上,也就是说罗娅那里有事情发生了,遂成一直护着这个小姑娘,小姑娘有事,遂成也就难以幸免了。 星圣女眼中仍是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安或者动怒,她嘴角微动,手中的令牌上弧光越来越盛,那那个铁锤也渐渐被烧得红了,偌大一个铁锤竟然成了椭球状,红光顺着铁链一直传到乌达手上,灼地他手上的肉嗞嗞地响,手上的肉被烧得皮开肉绽的,随着皮肉被烧起了烟,一阵被灼烧的焦味弥漫在空中。 傅介子见了这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时惊得有些呆了,竟然忘了去喝止,只到此时看到乌达手被烧伤这才喝令众人住手,但星圣女不懂汉话,傅介子吼了两声才想起此事,道:“长老,快让星圣女住手!” 傅介子话还没有说完,兀难长老已经开始用波斯话喝止了,而且脸色十分不难看,用波斯语道:“星圣女,幽冥镜是护坛圣物,岂可用于杀戮,还不放下!” 这时铁锤已经被烧得化了,滴在地上成了一堆铁水,乌达浑身上下颤抖不已,两只手血淋淋的乍是吓人。傅介子阴沉着脸,冷声道:“星圣女,你好大的本事。” 星圣女向兀难长老行了个礼,用波斯语说了几句话,兀难长老的脸色仍是没有恢复过来,而且怒意越来越盛。星圣女转而向其中一个执火郎说了几句,那个执火郎转而向傅介子道:“星圣女情急之下出手重了些,还望大汉使者见谅。” 此事是乌达先出的手,无论星圣女下手如何重,自己这边总是理屈的,傅介子虽然有火也不好发在星圣女头上,但他知道乌达向来憨厚平和,就是人家打他,只要出手不重他都不会生气,今日这么做总是有他的理由的。想到这儿,傅介子突然惊道:“遂先生怎么了?” 乌达不知中了什么法术,仍是浑身颤抖不已,说不出话来。兀难长老过来蹲下道:“道者,让我来看看。”傅介子因为星圣女伤了乌达,对兀难长老也有些迁怒,只是冷哼了一声,道:“区区邪术,何足道哉!” 说到这儿,按照《紫薇天罡道引》中的法门,在乌达周身的的穴位之上推拿一阵,让乌达试着呼吸吐呐,乌达这才渐渐平和下来,但终是因为虚耗太多,又昏死过去。 傅介子想到遂成,再也顾不得理会什么长老、圣女,径直到后面去看遂成长老,却现遂成长老也同样浑身颤抖,牙关紧锁,六识不明,他给遂成长老安顿一下,只听见遂成喃喃地说什么“小娅儿”,但罗娅的人却不知哪里去了,而且乌山胄也没有了踪影,不知人在何处。 傅介子左问右问不得要领,遂成的情况比起前几日还要糟些,只怕一口气不上来便会有性命之忧。傅介子令人快找军医过来治疗,自己出去找星圣女算账。 见到星圣女,傅介子忍着怒火道:“星圣女无故伤我使团长者,还请星圣女给个说法。”星圣女言语不通,旁边一个执火郎道:“星圣女不过是来拿回教中圣物,那个老人的事情与星圣女无关。” 傅介子喝道:“遂先生今早还好好的,你们一来他便成了这样,好一个与星圣女无关,星圣女手中的令牌分明是那个小姑娘的,而今东西在你手里,小姑娘人也不见了,难道星圣女也说这与你无关吗?”星圣女眉目微蹙,一时说起来十分不便。 兀难长老对傅介子十分客气,这份客气并不是从傅介子答允为他修神庙才始的,在长安论道之时,他便没有对傅介子说过一句难听的话,相反的,倒是傅介子对他持有偏见。此时兀难长老的脸色却不大好看,用波斯语道:“星圣女,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何会来到楼兰?” 星圣女对傅介子等人视而不见,道:“长老在东土的事情,教王已经知道了,所以特派婢女前来察明情况。长老在长安城不顺利吗?”兀难长老听是教王之命,叹息道:“僻教误事了,一是东土民风大异,笃信道学,二是我教中之人善恶之心淡了,追逐功利权势,所作所为已经非大国所容。” 星圣女冷冰冰地笑道:“长老言重了,这不过是汉朝的推委之词而已,传教是世代的功业,非一二日能成,长老不必叹息。对了,天圣女呢?”她见兀难长老有责备的意思,便拿出兀难长老没有完成任务之事来讲,兀难长老没有完成传教任务,心中有愧尚来不及,哪里还能顾得上责备她,所以他一见兀难长老气势上弱了下去便扯开话题。 “天圣女她,”兀难长老面有愧疚之色,道:“天圣女已经出了我教,今时今日,已经再非我火教中人。”星圣女脸上陡然现出极大的惊愕来,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天圣女和她一起入教,又同时入选圣女,在光明之都经过长时间的训练,她还清楚地记得,在波斯圣火坛,当着各位长老和教王的面,她和天圣女两人都跪在圣火坛上,以圣洁的**向光明之神起誓,此生严守贞操,以圣女的身分造福天下,光大火教,为世人祈得光明。 天圣女和她年纪相仿,但胆儿却大得多,她就这么赤祼祼地跪在阳光下面,对着长空起誓,一生为火教,一生为世人,否则为炎阳吞噬,起所以教王赐她法号为“天圣女”,而她自己则胆小害羞得多,死活不肯在这大白天的脱下衣服起誓,她是在夜里对着满天的星星起誓的,所以教王给她的法号是“星圣女”。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坚守着自己的信念,也不曾想过自己要叛出火教。 可是此时兀难长老却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天圣女走了,离开了火教,这让她久久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 “大长老说的是真的?”她虽然知道这个教中大长老从来都不说谎话,但是天圣女出教之事对她的影响太大,甚至,连她坚守了十多年的信念都发生了动摇,她甚至希望这事不是真的。 “天圣女在我们入长安传教失败之后便离开了,她再也不会回到火教来了。”兀难长老并不以星圣女的怀疑为忤,仍是十分平静地答道。 “大长老,你知道这不行的,逆教出逃,是要受天刑的。” 兀难长老脸上现出十分复杂的神情来,有些苦楚地道:“星圣女说得不错,可是天圣女也有她的道理,僻教辩不过她,只好让她走了。”说到这儿,兀难长老顿了一下,道:“在没有来东土之时,僻教一直对自己所知报深信不疑,可是自打在长安住得久了,僻教发现了许多不足,如今的火教,已经越走越远了。” 星圣女却没有在意兀难长老所言,道:“大长老,她现在在哪儿?我的大姐姐。”兀难长老道:“这个请恕我不能相告。” 苏老爹和兀难长老一起生活了五六年,对波斯语大致有些了解,一些平常的句子都能弄明白个**成,现在隐隐约约听他们说的全不沾边,急道:“长老,这里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东扯西拉的说些什么?” 兀难长老从天圣女的事情中回复过来,道:“星圣女,你怎么将两枚幽冥镜都带了出来?有什么大事情吗?”星圣女哼了一声,道:“汉人将火烈娘娘扣了起来,婢女奉教王之命要带她回去,所以产生了误会。” 兀难长老见星圣女说话有意避重就轻,也就不再多问,径直走进去看遂成的情况,看了一下,对傅介子道:“道者,老官家的病不是星圣女所为,看来道者是误会了。”傅介子怒道:“长老,我究竟哪里误会了?”兀难长老道:“幽冥镜对人的伤害是热毒,而老官家的却是因为虚耗所致,想来是极度劳累所致。” 中医中,就算是病情反复,也没有这样骤好骤坏的,傅介子明知是星圣女使的诡计,可是却无法反驳,星圣女再对兀难长老说了几句,兀难长老转而对傅介子道:“星圣女说,老官人是因为虚耗过度,幽冥镜虽有起死回生之能,但也只是一时之效,若要治除病根,还得靠修养才行。” 这个道理和东土的医理大抵相同,傅介子对医术颇有造诣,知道虚耗过度虽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但要好起来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最重要的也是正本清源,好好休息,但遂成这个样子只怕连今夜都熬不过,何来的修养? 兀难长老见傅介子着急,道:“道者勿忧,星圣女的幽冥镜鬼神之能,或许可以暂保老官家无碍。”傅介子听了这句话心中顿时有了定心丸,他知道以前就是罗娅在转瞬之间将遂成救活了过来,道:“还请长老代晚辈向星圣女求个情。” 兀难长老和星圣女说了几句,叹息一下,道:“道者,老官家现在身体极弱,用幽冥镜虽然可以暂保无碍,但幽冥镜用上一次,其实是对老官家的一次大的折腾,那么这两日过后,就再也没有办法治了。”傅介子不由一怔,中医中有虚不胜补之说,他也是知道的,这和医理也相通,在他心中里面,压根就不信什么瞬间恢复,只是因为见识过这镜子的玄妙之处,所以才觉得此事不可以常理度之,此时兀难长老如此一说,他虽然不愿意相信,但却是更相信了。 傅介子看着遂成这个样子,心里面一阵揪心地痛,颓然道:“那可如何是好?”兀难长老听他一问,只好看向星圣女,他是掌藉大长老,管的是执法和教义,对这治病救人却是外行。 星圣女面无表情,淡淡道:“大长老博学古今都束手无策,婢女又不通医术,如何知道。”兀难长老听了突然哦了一下,道:“道者,僻教不通医理,但僻教师弟灵泉却是专管医术、占卜、星象的,他一定有办法。”说完对星圣女道:“灵泉师弟现在何处?” 星圣女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的狡黠,嘴角也露出一丝笑意。这句话由兀难长老说一可比她自己说分量要大得多。 “大长老,灵泉长老今日正在沐浴祈祷,要等到明日行过拜火大典之后才能出来。只要等到灵泉长老给国王赐过法号之后,婢女自然会知会灵泉长老,让长老为老官家治病。” 傅介子听了兀难长老一转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星圣女说得虽然平平静静的,可是这内在的玄机他却是听得出来的,敢情这星圣女今日来是给自己吃药的,意思是说,只要自己不去干涉他拜火教拜教之事,明日过后遂成就有命在,而若是他去干涉,这灵泉长老还会来么? 傅介子冷笑不语。 这时,乌胄从外面回来了,看见乌达重伤,也是二话不说便抡着锤子来找星圣女算账。 苏老爹见了这两个大汉的表现,暗想这果然是两兄弟,不仅样子差不多,脾气也挺像的。傅介子拉住乌胄,道:“那个波斯小姑娘呢?”乌胄粗着嗓子道:“被她的人抓走了,我过去想抢回来,却被一个红毛鬼拖了一刀子。”傅介子这才发现他腿上还有血迹,用衣服包了一个大棒槌。 傅介子给他看了一下伤势,冷声道:“星圣女,你干的好事!”星圣女却全然不大理会,和兀难长老说了几句话,兀难长老道:“道者,僻教今日且先回去太阳神庙,其余的事情,僻教明日再与道者商量。” 傅介子本想是将兀难长老留下,不料星圣女似早有知觉一样,在驿站里面等着他,好歹兀难长老也是拜火教中的人,自己也不好多说,加上此时他气恼拜火教所为,对兀难长老难免有些难以释怀,只是忍着怒气道:“长老自便。”说到这儿看了苏老爹一眼。苏老爹会意过来,道:“长老,巧儿的事情,老苏可拜托你了。” 兀难长老看了看星圣女,本来想问问苏巧儿的事情,但终究是打住了,看着星圣女的眼神,他发现了一些令他担忧的东西——野心和冷血。 正是这些原因,使得如今的拜火教越走越远。 傅介子想到事情有变,只怕兀难长老是指望不上了,要救霍仪还得靠自己。看着拜火教的人消失之后,傅介子心中闪过极大的不安,正如兀难长老看到的一样,是野心和无情。 ______新人新作,实在不易,希望朋友们投票、收藏。 第二十三节,刀锋渐出 乌胄慌慌张张地跑出来,道:“老大,遂先生有话要说。”傅介子听是遂成在叫他,忙跑过去。遂成此时气息奄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经傅介子帮着他调息了好大一阵,才断断续续地道:“不……不得让……他们……拜教……拜教……否则,否则……必有……祸乱……” 傅介子心头一震,他心里面的那种感觉也越来越强了,道:“先生,你也看出来了?”遂成说话太过吃力,听了傅介子的话显然比较合自己的意思,当下轻轻地点了点头,挣扎着道:“他们……可能……对大汉……不利。答应我……要阻止……拜教……”说到这里死死地抓住傅介子的双手,眼中陡然间闪过从未有过的殷切。 傅介子看着遂成已经失过了神采的眼睛,他突然想到了星圣女的一系列举动,这拜火教绝不只是传教这么简单,如今拜火教和匈奴勾结在一起,对大汉将是十分不利,他本来就有心抑制拜火教,只是苦于自己在西域这片土地之上太过势单力薄,自己若是强出头只怕会误了大事,所以一时隐忍不发,现在遂成成了这个样子,他也被星圣女警告过,不得干涉拜火教之事,叹息道:“先生,若是我阻拦了他们,他们会对先生不利的。” “这个容易。” 遂成抽搐的脸上现出一丝难得的笑容,闭上眼睛缓和了好大一会儿,才悠悠道:“小娅儿呢?是不是……被……被抓回去了?”傅介子颓然点头,遂成紧紧地抓住他的手,道:“帮我护着她。”傅介子点头道:“我会的,先生。” 遂成再一次笑了一下,道:“不得拜教!大人,老朽不再拖累大人了,大人放手去做吧。” “不……得……拜教!” 遂成突然嘶哑着声音吼了一声,双手紧紧地扣着傅介子的胳膊,怒目圆瞪,已经没有了气息,他自己引岔气息自杀了,这么一来,星圣女的警告便不能威胁傅介子什么了。 傅介子的眸子顿时阴沉下来,脸色铁青一块,拳头捏得咯咯响。 “我答应你,遂先生。”傅介子帮遂成合上眼睛,心中再不摇摆不定,什么拜火教,干他妈的!他本来就不善于玩政治,所以在政治上总是处于劣势,此时既然方寸定了下来,那么这政治便也如同一场仗了。 ※※※ 驿站之夜,银辉九千里,苍莽十万丈。 耿虎一人一骑飞奔而来,奔马在驿站前面陡然间一个人立停了下来。 “国信使大人,蛇终于出洞了。” 傅介子霍然站起,道:“在哪儿?”耿虎道:“果然便是在巫墓。据探子回报,今夜子时拜火教把人交给匈奴使者。”傅介子道:“消息从什么地方来的?”耿虎道:“王后的细作。” 乌胄两个锤子一抡,道:“老大,我去招集军士们。”傅介子挥手道:“且慢,具体情况如何?”耿虎道:“探子回报,今日下午时分,匈奴使者与星圣女会面,今夜子时将人交还匈奴。” 傅介子又道:“在什么地方会的面?”耿虎一愣,道:“那几个探子都在太阳神庙看守,消息是从巫墓那地方得来的,应该是可靠。”傅介子悲愤的眸子突然现出一丝的阴鸷,道:“可靠?看来他们按耐不住了,是冲咱们来的。” 耿虎道:“国信使大人,既然来了,咱们有车护都尉的秃鹰卫队,我这里还有几十人,联合大人的军士,大可以和他们干一仗。”傅介子冷笑道:“咱们的力量,难道他们还不知道吗?”耿虎一愣,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知道也无所谓,他们合起来也就那一小撮刀斧手,咱们有楼兰的卫队,持有王后的腰牌,拜火教的人也不敢放肆。” 傅介子却一言不发,静静地回去看了一下已经死去多时的遂成,冷声道:“这游戏,咱们不玩儿了。” “赵雄,令军士整装,咱们今夜就离开楼兰!” “啊?”赵雄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道:“将军,咱们不是要救小将军么?”傅介子道:“不必多言,传令将士集合。”赵雄闷不作声,显然十分不乐意,陆明急道:“将军,这使不得,霍小将军是大将军之子,若是有个闪失,咱们可担待不起……” 傅介子手持虎符,喝道:“听令行事!” ※※※ 巫墓,子时。 星圣女悄然带着一队红衣教徒到了巫墓,万窟山是依旧是寒风怒号,几近飞沙走石,星圣女显得有些顾忌,道:“大长老休息了?”一执火郎道:“回禀星圣女,大长老刚回来便睡下了,连灵泉长老也没有见。” 星圣女嘴角微微闪一丝的不屑,道:“这老头儿迂腐不堪,自己在长安吃了空,明日便是灵泉长老的拜教之时,他自然不好意思相见。”执火郎却不敢说这长老的闲话,只是道:“是,是。”星圣女道:“匈奴使者怎么样了?” 执火郎道:“匈奴使者见过了国王,要求国王将汉使拿下,被王后拦住了。”星圣女眼中闪过一丝的狡黠,道:“让他们掐吧。咱们在楼兰立足得倚仗匈奴,却也不能被他们控制。待会儿匈奴使者到了,便将人还给他们。这汉人那边,咱们吊着也就是了,不能把事情做绝。” 执火郎道:“火烈娘娘跑了,是不是得再派人去追?”星圣女不由忿忿地道:“一群废物!”说完顿了顿,道:“此事容后再说,安排人手准备迎接匈奴使者。切记,不要惊醒了大长老。”执火郎恭敬道:“是。” 星圣女等那个执火郎离开之后,又复冷漠起来,道:“进去把那三个汉人拉出来。” 巫墓里不分日夜,那四个角落上的圣火常年不熄,在里面住了一段时间,竟然分不出昼夜了。霍仪早早地被冻醒了过来,跳将起来架着嗓子嚎道:“臭小娘,小爷饿了!”声音久久地在石室之中回响。 这几天来,他们一直被关在这里,地上只有一些稀薄的白草,晚上醒在大石板上冷得要命,根本就醒不着。霍仪见没什么动静,提着裤子便在墙角的圣火坛里面撒了泡尿。 圣火坛中的火是常年不熄的,第个石室内都有,霍仪怕苏巧儿看见,不时回头瞟,这一不小心,让火苗烧着了下面的伙计,烤得他捂着“小霍仪”连天叫苦。 乌候倒是个浑人,硬是倚着石壁睡得连打呼噜,两个轰天锤早就被人取了去,他习惯了抱着锤子睡觉的生活,现在也紧紧地抱着。不过抱的不是锤子,而是一个姑娘。这让霍仪羡慕得心里痒痒。 苏巧儿小脑袋搭在乌候胸口,被他粗大的胳膊圈着,睡得正熟,嘴角还隐隐有些笑意,不知在做什么好梦。这石板之上实在是太凉了,她把屁股后面垫了厚厚的白草仍是冻得直打哆嗦,倒是乌达这三百斤的块头要热乎些。 被霍仪公鸡打鸣般地一叫,苏巧儿也醒了过来,爱搭不搭地睁开一眼睛瞄了一眼,又继续睡。 霍仪这几天来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天起来第一件事便是冲外面大吼:老子饿了!用词时有变化,不是小爷,就是老子什么的,但意思基本不变,都是喊“我饿了”。 霍仪开始捶墙。 苏巧儿被他闹腾得不行,推开乌候大腿一样的胳膊,捏了捏脖子,懒懒地伸了个懒腰。这一折腾,乌候也醒了过来,看着苏巧儿呵呵地笑,脸上颇为尴尬。 苏巧儿听霍仪还在闹,也懒得去理会,左右没事情可做,只好坐在地上发愣。霍仪叫了一阵没有人理会,声音也越叫越小了,颓然走过来,道:“巧儿姐姐,这臭婆娘抓了我们又不放又不审的,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苏巧儿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 霍仪忿忿然坐在地上,道:“他们肯定是想用我来来对付师傅,也不知师傅现在怎么样了。” 苏巧儿仍是摇头,道:“不知道啊。” 霍仪又道:“你说师傅他们会不会已经走了?”苏巧儿仍是摇头。霍仪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这几天早就说完了。 这时,外面的石门轰然作响,霍仪面有得意之色,慌忙倚着石壁装醒。石门开了,星圣女带着一队红衣士卫进来,见三人都安安静静的,正觉得满意,突然瞥见圣火坛上有一块湿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这地方冬不淋夏不露的,只可能是尿,若是在旁的什么地方,是哪位仁兄的大作她也懒得去计较,可是圣火坛却是拜火教的圣地,火更是圣物,此时却被人淋了泡尿,这就和汉人的祖坟被人刨了,灵位被人吐了口水一样,那是极大的污辱,也难怪她反应这么大。 “谁撒的尿?”旁边一个执火郎是懂汉语的,见星圣女发火,忙喝道。 苏巧儿和乌候两人傻看着众人,纷纷摇头,星圣女看了看霍仪,一眼便看出他是在装睡,不由轻声哼了一下,她喜怒从来都不轻易表现在脸上,此时轻轻地哼了一声也算是极大的怒气了。 霍仪笑嬉嬉地爬起来,道:“非也,非也,这可不是谁撒的尿。”那执火郎一愣,道:“那是什么?”霍仪哈哈笑道:“是土地爷出汗了。哈哈……”苏巧儿听了咯儿地一笑,笑过之后又觉得十分不应当。 执火郎被他耍了,只差就要破口大骂了,但碍于星圣女在此,只得强忍着,喝道:“给我把‘土地爷’拉出去!” 于是,霍仪、苏巧儿、乌候三人便被五花大绑,架了起来—— 巫墓外面渐渐热闹起来,苏巧儿被众人架了出来,被那巨猿一啸,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不知那是个什么神物,却听见外面有几个女子的声音,是星圣女和潘幼云等人在说话。霍仪被众人架在最前面,不知苏巧儿怎么样子,扭着脖子大喊道:“巧儿姐姐,你在哪儿?” “我在后面咧。”苏巧儿干脆利落地答道,似乎没有在意霍仪声音中的担忧。 “子时快过了,他们会不会来?”玉阳郡主有些耐不住了,他顾不得自己一身雪白出尘的锦袍,一屁股坐在地上。潘幼云全身上下罩着件黑色披风,在寒风之中猎猎而动,眼睛平静地凝视着前面的夜色之中,淡淡道:“再等等,他们会来的。” 玉阳郡主瞟了一眼身旁的霍仪,哼了一声,道:“师傅,这猴小子我看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他们真的会来吗?”潘幼云道:“他们既然能在楼兰城耽搁许多,自然是有救人之意,郡主再耐心等等吧。” 玉阳郡主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夜色之中有马蹄声传来,喜道:“来了。”说着手不由按到了刀柄之上。不料来的却是一个探马,潘幼云上前几步,道:“怎么回事?” 探马下马拜道:“回禀尊者,大汉使者已经出了城,离开楼兰了。”玉阳郡主失声道:“怎么可能?人还没救呢!”潘幼云眉目微蹙,道:“说具体些。” 探马道:“大汉使者在半个时辰前集结队伍,说他们在楼兰城滞留了太久,楼兰城中有不利的情况,不可久留,所以蝮蛇螫手,壮士断腕……”潘幼云喝道:“胡扯!哪有大晚上赶路的?” 探子吓了一跳,道:“千真万确,属下一直跟到了楼兰城外,结果发现大军一路西行,已经走出了十多里,而且大汉便者与耿虎大吵了一架,耿虎气呼呼地去见了王后,汉军之中一个大个子也离开了队伍,径直向太阳神庙来了。” 玉阳郡主急道:“师傅,他们不要这三个人了,这可怎么办?我们追吧?”潘幼云却冷笑道:“兵不厌诈,再等等。”玉阳郡主急道:“师傅,再不追就跟不上了!” 潘幼云冷声道:“若真的是走了,这三个家伙便一刀子宰了!”霍仪隔得最近,听了心头猛地打了个突。 玉阳郡主道:“现在怎么办?”潘幼云平静道:“继续等下去。” 月黑风高,狂风怒号,突然又有探马前来,此人一身血污,远远的便从马上摔了下来,腹部血流如注。 “郡主,我们遭到围攻了!”探马远远便叫开了。潘幼云上前喝道:“你说什么?”探马道:“有一百多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劫了营房,我们的兄弟莫名其妙地遭到攻击,小将拼死杀了出来……” 玉阳郡主急道:“是什么人干的?” “汉人,一定是汉人!他们全都戴着铁头罩,使的是宽背血刀,全都是过刀放血的打法。”潘幼云脸色以顿时大变,道:“你可看清楚了?”那探马道:“小将挨了一刀,刀伤还在身上。”潘幼云察看了一下伤势,果然是宽背刀的刀伤,恨声道:“是敦煌兵!” 玉阳郡主啊了一声,道:“敦煌兵?是耿虎?”潘幼云道:“走,我们得立时出城去。”玉阳郡主道:“这三个人怎么办?”潘幼云猛地拨出刀子,既而喝道:“一并带走。” 苏巧儿听他们说起有汉人劫匪营,立时喜形于色,可是这喜庆还没过便被一个匈奴兵横架在了马鞍之上,一路颠得黄胆水都差点儿出来了。刚过一阵,前面的马队突然间停了下来,苏巧儿苦着脸向前一望,一张苦瓜脸立时变得笑晏如花,疾呼道:“长老救我!” 潘幼云突然看见一个白胡子长老出现在道路前面,装束得灵泉长老一个模样,肯定是拜火教的长老,可是至于是哪一路的长老她就不知道了。 兀难长老独自一人站在马队前面,深深地行了个礼,道:“火者且慢。”潘幼云急着出城去,但对方是拜火教的长老她怎么也得客气三分,忍着性子道:“长老有事情吗?”兀难长老再次行了个礼,道:“火者要带走的这个姑娘和僻教有莫大干系,还请火者将她交与我。” 苏巧儿听是来救自己的,大喊道:“长老,我阿爹呢?”兀难长老不紧不慢道:“苏火者也在楼兰,他很好。”苏巧儿听了突然鼻子一酸,哇哇地哭了起来,就和那日阿里西斯一般,全然看不出这是两个已经十六七岁的大孩子了。这些天以来他一直不知道苏老爹的死活,好在她性子单纯,不爱多想,也没有过分地担忧,此时心头的石块落了地,反而控制不住情绪,哭了起来。 潘幼云见这半道杀出个程咬金(当然了,那时候咬金他祖宗还穿开裆裤呢),指名道姓地向自己要人,脸顿时拉长了,道:“长老,这两个人与我匈奴国有恩怨非浅,还请长老不得掺和。”兀难长老道:“人生在世,理当摒弃恶念,从心向善。世间善恶之念,进一步则永世黑暗,退一步则光明万丈,火者请三思。” 潘幼云哼道:“好一个从心向善。本本道道的,又是个假道学。长老既然劝人弃恶从善,可知长老教中之人做的事情可曾弃恶从善?”兀难长老叹息道:“火者说的是。”潘幼云喝道:“既然自己就是歪的,就别出来说人。长老请让开。”兀难长老默然退到一边,道:“火者一意孤行,僻教也无能为力。” 潘幼云马鞭一扬,飞驰而去。苏巧儿见了大惊道:“长老,你一定要救救我。”兀难长老默然不语,眼中闪过一丝的怜悯。 夜色浓重,突然凌空一计闷响,玉阳郡主啊了一声,整个人从马上摔了下来,由于马队跑向极快,她这一摔立时被众人抛在了后面。潘幼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见玉阳郡主坠马,慌忙勒住缰绳慢了下来。这时又有一只暗箭飞来,强劲的弩声划破夜空,直奔潘幼云而来。 潘幼云大惊失色,猛地一提缰绳,马蹄顿时人立起来。强弩随着一声闷响击中潘幼云坐骑的脖子上面,坐骑一声悲鸣倒在地上,将潘幼云从马上面颠了下来。 潘幼云忙跑过去将玉阳郡主扶起来,喝道:“准备开战!”吼完才去看玉阳郡主的伤势,见她胸口插着一支弩箭,整个人已经气息奄奄,血水汪汪地流出,已经浸透了身前的胸衣。 这时,前面的夜色之中突然又飞出许多暗箭,好几个匈奴骑兵都被射下马去。前面的骑蹄声雷动,好像有上百骑飞驰而来。潘幼云知道中了埋伏,一把将玉阳郡主挟住横放在马上面,骑上喝道:“往回走!” 这时前面陡然间现出六十余骑,耿虎与苏老爹为首,全是一支骑兵,迎头便向匈奴骑兵冲了过来,苏老爹远远的便瞧见了宝贝女儿,大刀片子在马屁股上面狠狠地一拍,一马当先冲了出来,劈头便照潘幼云砍来,耿虎大叫不可。潘幼云在马上面身子一斜便避了开去,喝道:“快撤!” 耿虎见苏老爹一个人冲在了前面,忙喝令军士们接济上,马队和匈奴兵碰上了。潘幼云虽然是个汉人,但在匈奴住得久了,马上的功夫十分了得,就在短兵相接的一刻,突然勒住缰绳连人带马来了个急转,从旁斜窜了出去,半点儿也不滞留,径直后撤而去。 这些匈奴当真是了得,竟然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止住了去势,突然拉弓回射,竟然把耿虎的汉军给拦住了。只在这略一滞留的功夫,匈奴兵已经掉转了马头,往回撤去。苏老爹大喝道:“把我丫头放了!”一边吼一边猛夹马肚儿,飞一般地追了上去。但是匈奴的马好,苏老爹越追越远,竟然跟不上了。 耿虎到底比他会用马,这时间略一长,他便赶在了苏老爹的前面,但是匈奴兵极擅骑射,特别是会一边逃跑一边放箭,这种战术在后世蒙古兵的身上发挥得最好,蒙古兵曾利用佯败逃跑引敌来追,在逃亡途中射杀敌人的战术打过不少的胜仗。因为有这种特殊的本事在里面,所以耿虎也不敢放开胆子追,得时不时地防着回马箭。 苏老爹追得丢了,不由埋怨道:“怎么还不来?”说话间,却见听见前面有骚动之声,大刀片子一甩,哈哈大笑道:“来了,他妈的来了,哈哈。”说到这儿劲头又足了,猛地一踹马镫,直追了上去。 潘幼云本来是这一干人的头儿,手上没有带兵器,只有两柄短小的腰刀,此时对敌用不上,加上玉阳郡主受伤,她慌乱之余走在了最前面。跑出一阵却突然发现前面小坡上有一大支人马俯冲下来,为首的一个手持一杆丈二点钢枪,正是傅介子。 傅介子一马当先,身后赵雄、陆明、乌胄等人全副武装,向匈奴兵冲来。傅介子有意选在这个地方,他知道汉军的骑射技术不如匈奴兵,在一般的平地上面断不是匈奴骑兵的地手,而此处是下坡地段,汉军可以借助地势俯冲下去,一举将匈奴骑兵冲散—— 此时潘幼云见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当下喝道:“冲过去!”说话间“噌”地将腰刀拨出,一手按着玉阳郡主,直冲傅介子杀去。傅介子长枪在空中挽了个枪花,如同怒龙出海,借着马下坡的势直向潘幼云探去。 潘幼云虽然会玩弄政治把戏,但对行军打仗却是个外行,此时也不知道该稍微退却一番,以泄汉军的气势,反而猛地一夹马肚,狠冲了过去。说到行军打仗,那就完全吊了个个儿,傅介子从参军到现在还没吃过几个败仗,对付潘幼云应该是全然不费力气,见潘幼云率马队冲过来,正合了自己的心意,由于他们要救的人在里面,夜色之中分辨不清,所以他不敢下令放箭,只是令军中十几个弓箭手在坡上面守着,若有匈奴兵冲上来,看准了便射。 又要短兵相接了,潘幼云知道短刀起不了作用,当下拼命一掷,当作飞刀掷向傅介子。傅介子手中的长枪一抖,使了个枪法中的“粘”字诀,枪尖勾住刀柄,猛地甩了回去,直奔潘幼云的胸口。潘幼云马上面的功夫十分了得,当下身子一矮,将飞刀避过,单手在腰际一探,又将另一把腰刀抓在手里。 傅介子快了她一步,枪尖不偏不倚正好迎了上来,一枪将潘幼云挑下马去,正要补上一枪,不料潘幼云自身的武艺十分了得,竟然从马肚子下面绕了过来,一个反身又是了爬上了马背,反而向山坡之上飞奔而去。傅介子看到枪尖上见血了,知道这一枪伤了她。 霍仪见了傅介子大声呼救,傅介子顾不得追赶潘幼云,径直俯冲下去,一时之间左晃一枪右挑一枪,汉人骑兵如同天兵下界一般,一下子将匈奴兵从中割开,傅介子挺着长枪直扑向霍仪,一枪刺死那个匈奴兵,救下了霍仪来,乌候的个子太大,本来就是专门用的一匹马拉着,此时匈奴兵一慌神,哪里还顾及得上,早就丢开了缰绳。倒是苏巧儿身弱个儿小,那个匈奴将她放在马上面只顾着逃命,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到把她扔了。 匈奴兵的骑射技术着实了得,在如此的劣势下面竟然全不落下风,仍是从容不迫地冲开了傅介子一行的夹击之势,混乱之中折了二十多人,余下的匈奴兵逃了出去,一溜烟地向城门口赶去。 这时苏老爹等人也赶了过来,耿虎马不落蹄径直追着匈奴使者而去,苏老爹见女儿被带走了,大骂了声“贼厮鸟”,拼命地追了上去。傅介子令赵雄和陆明带着众人从后面赶来,自己辔头一提,调转马头和苏老爹等人一道追了上去。 那队匈奴兵此时越跑越快,傅介子等人的马匹矮小腿短,哪里追得上匈奴的良驹,倒是那个带着苏巧儿的匈奴兵马上面多了一个人,跑了一阵便慢了下来,傅介子的马最快,眼见匈奴兵就快出城了,当下猛地抽了几鞭子,甩下苏老爹等人单枪匹马地越众而出,渐渐地追上了那个匈奴兵。 傅介子和那个匈奴兵只有几步的距离了,那个匈奴兵发现了傅介子,开始搭弓回射,都被傅介子闪身避过。苏巧儿见傅介子来了,也和霍仪一样大声呼救,眼见傅介子骑着高头大马,手持大枪,威风凛凛地追上来如同评书上面说的天兵天将,不由怦然心动,也忘了这马上的颠簸,檀口微张,脸上又是惊又是喜的,眼睛也有些沉迷,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性命在咫尺间。 苏巧儿小口张得可以塞个杏儿进去,使劲儿地扭头看着傅介子,见他舞着一个个的枪花,左抡右砍,上挑下刺,煞是好看,正在这好看的关头上,傅介子一计长枪划过,那个匈奴兵的颈骨咔嚓一声断了,脑袋都只有一层皮挂着了,吊在一边,喉咙处鲜血一喷,如同泉水一般,灌了苏巧儿一满口。 苏巧儿的脸色刹时间全变了,额头上面虚汗涔涔而下,眼中再也没有半分喜气,取而代之的是惶惶恐惧。 一颗脑袋,就这么吊在了自己眼前! 傅介子一枪刺死匈奴兵,正要接苏巧儿过来,不料这马受了惊吓,发疯一般地狂奔,傅介子大惊,又飞马赶了上去,可是马上少了一个人这马就又跑得快了,傅介子始终和它隔了好几步,无法将苏巧儿拉下来,情急之下突然将长枪向马匹掷出。 苏巧儿见傅介子的长枪对着自己射过来,吓得魂儿都没了,不由失声大叫起来。 长枪刺中了马匹的背部,一下子将枪头全捅了进去。苏巧儿看着摇摇晃晃的长枪,心想刚才那一枪若是落到自己身上,现在只怕已经穿膛破腹了。正想着,突然背上一紧,整个人似小鸡仔儿一般被傅介子拧了起来。 傅介子救下苏巧儿,也同样是横在马上面便往回去。苏老爹连滚带爬地从马上摔下来,屁颠屁颠地赶过来,大呼道:“巧儿,伤到没有?” 傅介子放下苏巧儿,率人纵马追了上去。苏老爹抱过女儿东瞧瞧西瞧瞧,看少了什么东西没有。他救下了女儿哪里还肯去追,他要的只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至于是匈奴使者,关他屁事! 苏巧儿突然蹲下身子,拼命地吐了起来,吐得黄胆水都快出来了。她刚才被人血灌了一大口,现在想来又怕又恶心,不由大吐起来,苏老爹只道自己女儿伤了,一时更是关心不已。 霍仪和乌候被救之后也赶了过来,对苏老爹说这几日的情形,霍仪闷不作声,在一旁叹气。苏巧儿经苏老爹拿过水壶漱过口后仍是觉得肚子里面翻江倒海的,扑在苏老爹怀里哇地哭了起来。 过了良久,苏巧儿神情回复过来,见霍仪闷闷不乐的,道:“霍仪,你怎么了?”霍仪现出少有的沉稳,只是略一扬头,道:“遂先生病逝了。” 苏巧儿对遂成并不熟悉,但她本性良善,听说有人死了,也是大不开心。 “苏火者,僻教来迟了。”兀难长者和阿里西斯两人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近前,兀难长者仍是慢条斯理的,但阿里西斯时活脱得多,他在兀难长者面前本来是不敢放肆的,开始也是跟在兀难长者身后,但见到了苏巧儿,立马撇下兀难长者,撒欢似地跑过来,高呼道:“苏小姐,你果然还活着,长者说你死了,我总是不信……” 苏老爹听阿里西斯说话不中听,骂道:“小东西又胡扯。什么死不死的,你看这活蹦乱跳的是谁?”阿里西斯呵呵地笑起来,道:“我就知道苏小姐人好死不了……”苏老爹一蹦而起,喝道:“晦气,晦气,老提‘死’干嘛……呸,看我这张鸟嘴……”说着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苏巧儿和阿里西斯都呵呵地笑了起来。阿里西斯本是胡人,虽然也懂些汉人的习惯,但此时一高兴也就忘了顾忌,一把拉着苏巧儿道:“苏小姐,我给你讲讲,我和苏火者在沙漠里面找了你好多天,苏火者都哭了……”苏老爹又是一瞪眼,喝道:“小东西,胡扯。” 霍仪本来在伤心遂成之死,此时见阿里西斯与苏巧儿如此亲热,心中酸道:“这哪儿来的毛猴子?”但此时他也没有心情去过问这些事情,一个人闷头坐在地上发呆。 苏老爹和兀难长者是老朋友,也不对他行礼,道:“长者,巧儿咱救下来了。”这是个明摆着的事情,但苏老爹仍是忍不住说上一遍,这感觉,实在是舒服。 苏巧儿道:“阿爹,长者刚刚来过咧。”苏老爹哦了一声,看向兀难长者。兀难长者道:“苏小姐被困在了巫墓里面,是我教对不起火者,僻教还得请火者宽恕。”说到这儿,兀难长者又向苏老爹深深得行了个礼。 苏老爹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听了打了个哈哈,道:“长者这是哪门子礼,等天儿一亮,咱们就到醉月楼里摆宴庆贺,长者和我老苏一道去,咱们好好地说说话,有些日子没好好休息了,哈哈……” 兀难长者道:“僻教还有些事情要去做,不能陪苏火者了。如今的火教,已经入了魔……” 这时,远处马蹄声阵阵,傅介子和耿虎等人回来了,伤了十多个人,算起来和匈奴兵的伤亡扯了个直,匈奴的马快,傅介子终是没有追上,因为担心霍仪等人的情况,所以没有深入追击,就中道折了回来。 众人见过面,一阵叙话,苏老爹带着苏巧儿先回去,兀难长者让阿里西斯跟着苏巧儿去,自己则回太阳神庙。傅介子先要折回驿站去安顿遂成,也就不和众人多说了。苏老爹突然记起一件事情,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傅介子,终究是打住,心想还是等过些日子,反正自己也是去大宛,时间有的是,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提出来。 苏巧儿从傅介子来后就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她一见到傅介子,脑海里面便浮现出那副血淋淋的场景。 初次相见之时,这个人提刀子捅死了人,这回相见,心中刚刚有了一丝的绮念便又见他杀了人,血淋淋的脑袋,让她不敢多想。霍仪本想和苏巧儿多说会儿话,但此时不是时候,也就颓然分开,但见阿里西斯和苏巧儿亲热的样子,又有些失落。 第二十四节,拜火大典 太阳神庙,烈火熊熊。 今日是楼兰国王的拜教大典,灵泉长老特意穿了一身火红的长老袍,整个人看上去精神抖擞,倒有几分像娶媳妇儿的新郎官,他手里捧着一本极为厚实的烫金硬壳大书,静静地站在广场的圣火台上面,双手有些颤抖。 十多年了。经过了十多年的努力他终于如愿以偿,活了一百五十二岁,该吃的吃了,该喝的喝了,该享受的享受了,该追求的也都已经追求了,这世上,能让他如此激动的事情已经不多了。 传教便是这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 我辈已谙大道,奈何世人正苦! 这几十年以来,他们走遍了千山万水,为的只是一个目的:传教。他们相信,自己这一生所信仰的东西是多么的崇高,而这些崇高的东西可以给世人带来无边的福祉。为了传教,他已经做了许多本不乐意的事情,如今终于成功了,自己很快就可以给楼兰国带来无边的光明。 今天的大典在太阳神庙举行,姑师、龟兹、精绝、羌若等近一些国家都派了使者过来祝贺,更有一批拜火教的教徒从各地赶了过来,太阳神庙处地楼兰北部,北部和西部是城中最繁华的地区,周围的百姓也都在广场之上聚集起来,有的商人趁着这个机会在广场周围摆开了货物来卖,有皮货、丝绸、绢布、贝壳、葡萄酒之类的东西。 在楼兰境内,官民的界限并没有那么严格,在大汉境内,一个小老百姓可以一辈子也见不着千石以上的大官儿,但在楼兰,百姓必定是见过国王的。这圣火广场百姓们是可以随意走动的,只是到了圣火台这些极为重要的地方才有限制。 国王的仪仗队已经到了广场,国王和王后在卫队的护卫之下也来了,国王显得十分威严,可是王后却穿得十分随便,显然没怎么在意这个大典。星圣女和灵泉长者在圣火台上见了国王前来并不下台相迎,只是令一个执火郎带人去。 国王只是和那执火郎略微地说了几句话便去会见各国来的使者,王后甚至没有和拜火教的人说上一句话,眼尖的使者便看了出来,敢情这拜火教在楼兰并不待见。这些使者之中,姑师、龟兹来的使者本身就是拜火教的教徒,对楼兰国的行为十分不满。但精绝国的使者却暗自发笑。 在这些西域国中,有的国度以拜火教为国教,拜火教的权势极大,有的拜了王候,有的是统领兵权,有的位居高寡,而且各国之间多以拜火教这条线索才联系在一起,楼兰也正是因为迫于外交形势,才不得已拜了教,以便和西域众国交往。拜火教正是因为这样才逐渐坐大,在大夏国里,甚至可以废国王改朝制。 龟兹使者和国王说了一阵,阴沉着脸色用当地的楼兰土语道:“国王陛下,听说就在昨夜,匈奴使者遭到了攻击,不知国王知道此事与否?”国王心时面本来就有些忐忑不安,人虽然是汉人杀的,但毕竟是在楼兰境内。 匈奴使者刚来之时便要求捉拿汉人使者,国王不敢得罪汉朝,所以没有答应,匈奴方面一直逼得紧,他这个国王也当得十分窝囊。当时耿虎这个国舅爷也来给他下了命令,这汉使绝对不可以动,而且也要求捉拿匈奴使者,他堂堂一个国王,被逼得里外不是人,整天忙着两边调和,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没想到,两边的使者自己耐不住先动了手,这样他倒是落了个干净,但人却是在自己地盘上面杀的,这擦屁股的事情还得他去做,而且他如何不知,这其中有王后的份儿。王后是他的王后,要是让匈奴人知道,自己的国家只怕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此时龟兹使者一提起,国王心里面便炸开了锅,知道这使者必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更要命的是,龟兹国投靠了匈奴,相当于匈奴的耳目,这无异是匈奴人在质问。国王是曾留质匈奴的质子,对匈奴有着极大的恐惧,虽然这些年匈奴被打跑了,汉朝在原匈奴地界建立敦煌、张掖、酒泉、威武四郡,可是他内心里面对匈奴的畏惧却从来都没有减少过,特别是匈奴人的战马强弓,让人至今还心有余悸。 “孤王也是刚得到消息,正派了人加紧盘查。我楼兰国与匈奴一向交好,出了这种事情孤王定然会仔细追查此事。”楼兰是个小国家,国王也就差不多算个县令,所以并没有太多的威严,此时心中发虚,这一国之君的形象也全没有了,暗自擦了把额头的虚汗,盼着不要让匈奴找上麻烦。 王后见国王被这个使者逼得急了,冷哼一声,道:“使者可知日前在楼兰境内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哦?”龟兹使教师不知是真不知,还是故意作作姿态,道:“贵国境内一向清平,还会有什么事情?”王后扬声道:“就在日前,匈奴使者狙杀了几名出使大宛国的汉使,又有一名使者在昨夜去逝,大汉使者此时正在料理丧事,想来中午时分会到。”说到这里,王后顿了一下,道:“听说,几年前在龟兹境内有一支汉人使团被杀,等会儿汉使到了,说不得还要向使者打听打听。” 龟兹使者脸色略微一变,讪讪笑道:“有这回事么?在下可记不清了,这几年精绝国和咱们有点儿过节,打了几年的仗,我龟兹境内也不太平,实在不知是哪条道上的朋友干的。” 精绝使者霍然而起,责问道:“使者不要信口雌黄,谁都知道我精绝国与汉朝通好,这等不愉快的事情,自然是不会做。”龟兹使者阴冷笑道:“本使何时说是你精绝人干的,汉人使团所带财物价值连城,使者不要忘了,这山贼土匪流氓强盗,哪一路都干这一营生。” 精绝使者大着嗓门儿道:“只怕还有匈奴的爪子吧?” 国王听精绝人敢如此称呼匈奴使者,心头不由猛然一惊,既而又暗叹不已。精绝国地处昆仑山地界,地域广阔,国富民强,而且与匈奴千山万水相隔,又与汉朝相去甚远,没有这两个大国的威胁,也不怕两国威胁,而自己楼兰,小国寡民,地处大国之侧,不管是哪个国家的使者要通过,他都要忙着招呼,当真是不甚其烦,而且两边的大国都得罪不起,一个不小心,里外不是人…… 想到这儿,只是感叹时势比人强,国王和众人坐得隔了一段距离,对王后小声道:“王后可知精绝国是否拜过教?”王后笑道:“陛下忘啦,精绝女王自己就是一教之主呢。”国王哦了一声,道:“孤王糊涂,精绝女王就是瞳教之主,会巫术,当然不会拜别的教了。” 王后道:“不错,这拜火教在西域权势太大,陛下总是不愿让他牵制自己,听说在西极一个国家,拜火教还曾打过战,废除过国王。”国王叹道:“若非因为匈奴的原因,孤又如何会拜这个教。”王后眼中闪过一丝的笑意,道:“陛下何不学精绝女王的?”国王一愣,道:“王后你说什么?”王后道:“精绝女王能名正言顺地拒绝拜火教,正是因为精绝国已经立瞳教为国教,若是陛下能也立一个国教,那么拜火教又能怎么样呢?” 国王愕然道:“我楼兰国哪里有别的教派?”王后道:“楼兰没有,可以到外面去请嘛。”国王发现今日的王后有些奇怪,这些奇思妙想她以前是想不出来的,狐疑道:“去请?”王后道:“楼兰境内没有别的教派,但是精绝有,大汉朝也有。只要国王去请,这等好事情任谁都会来的。”国王听了有些兴奋,毕竟,没有哪个国王想拜一个可以废国王的教会。 王后道:“陛下大可去请瞳教进楼兰,只是……精绝女王是瞳教之主,若是陛下拜瞳教,就低了精绝女王一等,这样对陛下的威名有损。”国王颔首道:“王后所言甚是,孤不能坠了楼兰的国威。”王后道:“那么,陛下何不去请大汉朝的道教入楼兰?” 国王面有讶色,道:“王后说什么?” 王后道:“陛下不愿拜拜火教,原因是因为拜火教干涉皇权,而且勾结匈奴和西域众国,迟早会凌架到陛下之上,这对陛下很不利,可是若找一个不干涉皇权,又与这些西域国家互不干涉的教派呢?这样既可以名正言顺地拒绝拜火教,又没有招狼赶虎之忧。”国王道:“那样孤王自然可以高枕无忧。”王后道:“陛下所想,与大汉天子所想相同。” 国王听到大汉天子的名声,脸色陡然间变得十分严肃,他心里面虽然怕匈奴人,但这些年以来,汉朝打败匈奴,攻打过楼兰、姑师,远征了大宛,他这个国王也是在父皇被汉人抓了之后他才归国继位的,而汉人攻打楼兰,竟只用了七百人! 他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一段历史,但是也知道了汉人的厉害。在匈奴境内他吃遍了苦头,对匈奴人全无感情,对汉人也同样是没有好感,但政治就是政治,是容不得私人感情的,他是投靠匈奴还是投靠大汉,全得用时势来说话。 此时听到王后说起自己和大汉天子所言相同,不禁问道:“大汉天子如何想?”王后道:“大汉天子拜道教为国教,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道家之人对权力不争夺,他们讲究个人修养,所以可以延年益寿,长生续命,得道飞升。”国王来了兴趣,暂时将使者们凉在一边,让他们自己聊,问起了王后道家的事情。 王后给国王讲起了道家的事情,像什么三官、四御、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这些国王并不能一下子就理解,毕竟文化的差异太大了,倒是什么白日飞升,羽化成仙的事情,国王虽然不懂,却很有兴趣。 听罢,国王叹道:“大汉天子能得道家,实乃天赐,王后可有办法请来道家方士?纵使不能拜教,求得一二良方也可。”王后道:“此事不得,陛下正好有此机缘。如今的大汉使者便是道家之人,而且拜火教在大汉传教被赶了回来,可见拜火教在汉朝那里也不受欢迎,若是陛下相请,汉朝的使者定然会来。” 国王哦了一声,道:“如此重要之事,王后如何不早些言及,只是此时还来得及么?”王后暗叫惭愧,这办法正是傅介子告诉她的,就连刚才那些道家的天罡、地煞之类的事情,她也是临时背的,如何早日言及。 就在这时,一执火郎轻飘飘地走过来,对国王微微欠身行了个礼,道:“陛下,正午时分已到,该行大典了。”国王哦了一声,道:“这么快?再等一会儿,还有许多使者没有到呢。”龟兹使者道:“陛下,正午是拜太阳神的时候,误了时辰,是对太阳神的不敬,会带来惩罚的。” 这时众拜火教徒纷纷向太阳神祈祷起来,嘴里面唠叨着教义,声音直冲云霄,顶礼膜拜的姿势一致,比之楼兰的军队,还要整齐一些。众拜火教徒行完大礼,齐声道:“请陛下祈福。”说的竟是楼兰语,国王知是有人先前预备好的,这些拜火教徒,有许多人并不懂得楼兰的语言。 国王被赶鸭子上架,眼中闪过一丝的愤怒,不得已慢慢走上了圣火台—— 王后有些急了,国王虽然对道家心动,但毕竟只是这短短一刻,要打败拜火教数年的影响,仅凭自己几句话是办不到的,可是大汉使者怎么还没有来? 灵泉长者自今日起使是楼兰的大明尊了,按照火教的规则,他得沐浴更衣,不得沾惹尘世的肮脏,必须寸步不让地在圣火坛祈祷三日,所以这拜教的一切杂事便由星圣女来主持了。 拜教是一个极为复杂的过程,首先是净体净言,在正午时分祭拜火神阿胡拉?马兹达,然后是祭水神阿娜希妲,再集依次是六位从神,而且每个神一天之内得拜三次,所以这拜火大典大三日之内是无法完成的。星圣女担心夜长梦多,擅自作主将大典压在了一日之内,只是拜了阿胡拉和水神,而至于另外的六位从神么,对不住,姑奶奶今儿个就先不侍候你老人家了。 国王到底还是拿出了一国之君的气度来,大步走上圣火坛,对星圣女道:“圣女,可以开始了吗?”星圣女听旁边的人一转译,用波斯古语道:“请祭品!”执火郎应下,带人摆起了牛头、马头之类的祭品,不同的神有不同的祭品,这六位虽然没有受人祭拜,但好歹也算个神,星圣女还是将他们喂饱了,像植物神的祭品则是一种叫作“豪麻”的植物,肉厚多汁,可以酿酒。 众拜火教徒嘴里面又开始叨唠着经文,拜起了阿胡拉,而对于国王,他们却并不怎么上心。 国王见了微微有气,在这众多使者的面前,拜火教竟然不给他一分半点的面子,这让他这个国王怎么说也有些憋屈,这拜火教还没打入楼兰便是如此,若真让他们得了实权又会怎样?国王不由瞟了王后一眼,他和王后二十年的夫妻,心中的忧愁,只要一个眼神,对方便能明白。 王后对拜火教本来没有什么过节,至于什么文化差异,她也管不着,之所以反对拜火教入楼兰,初衷便是为了国王着想,这二十多年的感情培养,夫妻之间伉俪情深,已经不再是两国之间的政治婚姻这么简单,她也明白国王的心思,所以在楼兰对匈奴和大汉的取向上,她也没有强加干涉,此时国王的心思她再是清楚不过,当下暗自派人出去请大汉使者前来。 这时,星圣女已经将一切都打点好了,圣火坛上面的烈火更盛了,拜火教徒打开太阳神庙的各个卡子,楼兰城中的百姓足有上万人来到了太阳神庙,本来显得极为广阔的圣火场此时却拥挤不堪。各国来的使者也都请到了圣火坛的前面坐下,灵泉长者开始宣读拜火教的教义,讲厚行、厚生、祭火、祭水之说,讲拜火教的礼仪和天葬…… 这时,太阳神庙外突然间飘来了滚滚浓烟,不少人开始议论纷纷。在拜火教教义之中,水、火、土三者是极其神圣的东西,用水清洗污秽是不能接受的,用火焚烧不洁之物是不能原谅的,人死不能下葬,须放在天葬台上任由飞禽啄食,剩下的骸骨另装在石壶之中,称之为“天葬”。就连圣火坛燃烧的烈火也是从地下引来的神火(即天然气),这种火没有烟气,是最为圣洁之火,所以拜火教在有神火的地方才修建太阳神庙。 此时有人公然在外面放火,而且浓烟滚滚,这分别是在有意挑衅了。灵泉长者正在宣读教义和信仰,教义还没有读完,外面便有人在做相左的事情,这不是在打了自己的嘴巴吗?有不少好事之人就开始起哄了。 这浓滚之中还带着焦味,一闻便知是在烧什么不洁之物。星圣女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她一生信教,对这些东西看得比世人要重了许多,当下起身下台,带着卫队出去查看。王后向国王使了个眼色,也匆匆忙忙地赶了出去,一则主持局面,二则有心看看热闹。 太阳神庙之外,汉人使团围着一处熊熊燃烧的大火,遂成的尸体已经全都被火焰吞噬,滚滚的浓烟顺着风飘向太阳神庙里面。傅介子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而霍仪则像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的。星圣女见是傅介子一行,脸色顿时又是一变,本来有些轻浮的眸子立时变得深遂起来,脸上的怒意也都收敛了进去。王后性子较直,在宫廷里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也学会了政治权谋,但本性却没有怎么变,见了傅介子也有些错愕,道:“使者,这是怎么回事?” 傅介子冷冷地扫了星圣女一眼,道:“期门郎遂大人已于昨晚逝世,这异国他乡的,在下只能将其火化,然后带回大汉去。”星圣女双手敛在背后,一脸平静地看着傅介子,好像这事与她没什么关系一般,而旁边的一个执火郎却忍不住了,嗡声嗡气地道:“使者,你在我教神庙之前亵渎圣火,到底什么意思?”傅介子道:“此乃我大汉习俗,与你火教有何干?”执火郎气极,道:“这里是神庙,不是汉朝。”傅介子道:“这里是楼兰地界,楼兰国习汉化已久,早已有火化习俗,难道火教一入楼兰,便要以客压主,逼着楼兰国改风易俗不成?” 星圣女见话头不对,忙令传译道:“使者言重了。十里不能风,百里不同俗,我波斯与汉朝相距万里,难免有些不同,还请使者见谅。”傅介子见星圣女此时言语上对自己客气了许多,想来是对自己有些顾忌了,当下也不多说,静静地等着遂成的尸首烧完冷烬。 等尸体烧完,傅介子心头一阵难过,遂成是汉帝亲点的使臣,还刚开始任务,他便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万斤重担落在自己一人身上,看来,这西域之前,前途多艰。 遂成在临行前曾言道,自己就是把这把老骨头留在西域,也要完成任务,不料竟一语成谶,当真把老骨头留在了西域道上。傅介子心头一阵感慨,令人将骨灰撒在这楼兰地界。星圣女的脸色陡然间变了一下,脸上的怒气再也掩饰不住,这倒是出乎傅介子的意料之外。 执火郎更是气得指着洒骨灰的汉人军士喝道:“你们敢亵渎土地?”傅介子经他这一喝才想起来,在拜火教中,土和水也与火一样,是圣洁之物,人死之后是污秽之体,按其教义,是不得入土的,自己令人将骨灰洒在土里面,无意之中又犯了其教义。 傅介子正想法设法地激怒星圣女,不料歪打正着,自己无心成有心之事,随即道:“人死入土为安,天经地义之事,火教有意为难,本使倒想论上一论。”说着喝令使团入内。 国王得知大汉使者来了,忙从圣火坛上面下来,灵泉长者大呼不可,说什么不敬,国王也顾不得理会。傅介子按朝制之礼拜见国王,再和众位使者会面。 有了汉使朝见,国王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拜教之事搁置一旁,令传译道:“听人说起,使者是道家之人,可有此事?”傅介子眼睛微微瞄了王后一眼,道:“确有此事,今日朝见国王陛下,大汉天子嘱咐有三件事情。”国王道:“请讲。” “一者,大汉朝要灭匈奴,只是时日的问题,我汉帝想问陛下,不知在这件事情之上,陛下会如何做?”国王脸色一正,道:“我楼兰与大汉朝向来通好,汉朝皇帝要做的事情,孤王自然不会反对。只是楼兰国小民寡,只求自保,不敢涉身大国之间的争伐。” 傅介子见各国的使者都在这里,所以能问能答的东西并不多,所以这事情也就搁在这里,不能多问了,反而道:“第二件事情么,我汉朝拜道家为国教,汉帝藉道家经典修身治国,宜处颇多,曾言:道者,天下之道。是放诸四海皆可的大道,若是楼兰国王有意,汉帝则派道家仙长来楼兰传经论道。一切以民间形式传教,不涉及两国朝政邦交。” 此言一出,圣火坛立时炸开了锅,在这拜炎教拜教之时,大汉的使者突然来横踹一脚,这是想干什么? 国王本来已经和王后谈过,借道家来拒绝拜火教,可是事情到了紧要关头,他又犹豫起来,这招狼赶虎之忧,实在不是一句“不涉及朝政邦交”免除的。王后道:“陛下,此时正是火教的大典,若是拜汉人的教派,那么置火教于何处?”她虽然反着说,但拜火教的人和各国的使者也都听得出来,这是在催国王处理火教的事情。 国王沉吟不语。 楼兰朝中的大臣也是意见不齐,议论纷纷。龟兹使者道:“国王陛下,汉朝皇帝此举大有深意,陛下可知,在汉朝,此举叫作‘引狼入室’,汉朝使者虽说不涉及朝政,但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陛下敢说其中没有阴谋吗?” 姑师使者也道:“陛下,火教是匈奴单于提出的教派,此时大典在即,因为汉王的一句话就改变计划,这怕是说不过去吧?”精绝使者地处昆仑,对大汉和匈奴都没有偏向性,但龟兹和精绝却有仇,龟兹使者如此说,他偏要反着来,道:“陛下既然在匈奴和大汉之间中立,那么今日拜火教,而不拜道教,只怕有些厚此薄彼吧?” 龟兹使者愤然而起,和精绝使者骂了起来,并没有显示出多少君子风范,骂得十分激烈,只是语言换成了精绝和龟兹地区的语系,旁人也不知他们在争些什么。 王后道:“陛下,此事争议颇大,可容后再议。大汉使者说起,汉朝天子有三件事情,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呢。”傅介子本想一鼓作气,没想到王后却取了个折衷的办法,心知王后到底还是向着国王的,也就不好再多作劝说,心想王后此事容后再议对自己大有好处,首先王后和太子是向着自己的,两口子嘛,只要王后多吹吹枕头风,此事大有可为,再者,自己一方没有拜火教在楼兰扎得根深,若是逼得急了,国王反而会选择拜火教,所谓亢龙有悔,还是留有余地的好。 拜火教徒早就炸开了锅,灵泉长者手里面还捧着教义经典,此时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也不好催国王快些拜教,星圣女的脸上再次再出怒意来,不管能不能拜教,中道打停,这对拜火教来说都是一种耻辱。 突然从外面传来一阵秃鹰的叫声,傅介子这才注意到争吵之声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间消失了,偌大的太阳神庙变得极为安静,众人都等着国王示下。 国王也显得有些紧张,顿了好大一会儿,道:“便依王后所言,此事容后再议。”—— 国王此话一说,拜火教自星圣女、灵泉长者到一个个教徒,都显得愤怒异常,太阳神庙立时炸开了锅,楼兰国的百姓也纷纷起哄起来,各国的使者更是唏嘘不已。 傅介子见好就收,不再提拜教之事,道:“至于第三件事情,汉帝得知,在楼兰境内常有大批的汉人失踪,经查证,这些人都被关了楼兰万窟山中。不知陛下可知此事?”国王大惊失色,道:“绝无此事,想来是使者听了讹传。”王后道:“陛下,此事臣妾也曾听闻,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这等涉及两国邦交的事情,还是小心查证为好。”她故意没有告诉国王,而是在此时经傅介子提出之后再才说出来,只有在大厅广众之下提出,国王才会做出选择,若是私下相告,国王怕事,只怕会压下去。 国王听了道:“使者可有证据?”傅介子道:“人就在万窟山中,若是陛下允许,在下可亲自带人前去万窟山将人救出。”国王眉头紧收,道:“此事孤王确然不知,若使者查实有据,孤王必定还使者一个说法。”傅介子道:“陛下可拆人与在下一道前往,以证明在下所言非虚。”国王顿了一下,铁青着脸,道:“车都尉,你带两百秃鹰卫队随汉朝使者前去。” 王后微微扫了星圣女一眼,转而向国王道:“陛下,今日是火教大典,虽然中道停了下来,但按照火教教规,灵泉长者仍得在圣火坛祈祷礼福三日,所以这大典仍要继续下去。陛下可回宫与大臣们商议,此地由臣妾和星圣女来组织各位教众继续大典,等陛下的回音。” 灵泉长者的脸色变了一下,星圣女却使了个眼色,仍是平静地站在圣火坛上面,似乎刚刚发生的事情与他们全无关系,只是眼角突然闪现出一丝的绝决和凶狠。 国王让各位使者先回馆驿,自己带着一干朝臣回宫,傅介子则和车护将军带着秃鹰卫队向巫墓进发,一切看似水到渠成,所等的,只是救人了。 车护将军是王后的心腹,早就已经得过了王后的嘱咐,已经安排了探子在万窟山四周,只要巫墓一有动静,他便会知道,此时只有傅介子一行的使者和他的卫队属下,便不打官腔了,道:“国信使大人,这巫墓四周都安排好了探子,若是拜火教的人想暗中转移,我断无不知的理由,想来没什么动静。” 傅介子不好说巫墓这地方他去过,怎么说他也在那里杀了拜火教的几个人,所以改口道:“那就有劳都尉差人领路。”车护将军道:“人就在前面的山道上。” 傅介子让赵雄和陆明等人带着汉人军士分作两队,和车护将军的秃鹰卫队一道进山,分守万窟山的各个下山道口,自己带着霍仪、乌家三兄弟一道进奔巫墓而去。 车护虽然是楼兰世家,但这万窟山却是不毛之地,加上此处为活火山口,隔十几年就会喷一次,所以世人皆敬而远之,他对这地方也不了解,走出一程,转过了一道山坳,只见乱石突兀之间,几点营房刚刚露出了个角,而营房的一角还冒着青烟。 “就是这里了。昨晚国信使大人救了人之后,王后便嘱咐过,所以我在这里悄悄设了卡子,暗中监视。若是没有情况,那么人便还在巫墓之中。” 傅介子见这随风而起的浓烟,敛眉道:“都尉,你这也叫暗中监视?”车护将军的手指在前方,突然顿了一下,道:“不好!有情况。”说着甩下众人,先向营房处赶去。傅介子整顿队伍跟上,来到营房处,却见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五六个秃鹰卫士,和车护带的人装束一样,都是用的极耐寒的袍子,可是却无一例外地都冻死了!这六个卫士显然已经死去多时了,面色僵硬,没有了血色,也没有异常的表情,就像是在睡梦之中不知不觉被冻死的一样。 车护将军看过这几个军士之后突然跑到营房里面去看情况,刚一进去便大呼救火,傅介子赶进去,见营房的一角已经烧得塌了,里面还有十多个秃鹰卫士,皆是昏迷不醒,只是因为是在营房之内,所以没有被冻死,但也是神志不清,面色苍白地与死人相差无几。 车护将军有些蒙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令卫队快些将人救醒。傅介子四下打量了一下这营房,见营房四周并没有燃起过火堆,只是在一旁的地上有几盏避风灯,其中一盏已经烧得只剩下个铁罩子,想来是油灯被风吹倒了,引起了失火。 车护将军没有去想是怎么失的火,只是在一个劲儿地想救活人,可是这些人却如同活死人一般,怎么也叫不醒,急得他手忙脚乱。傅介子见车护将军极是关心他属下的死活,心里面对他敬了许多,也放心了许多,道:“都尉,让我来试试。”车护将军听了顿了一下,突然有些感激地道:“国信使大人,你若能救活我的朋友,我车护为你马……马……”说到这儿,“马首是瞻”这个词说不顺溜,急得直搔头。 傅介子随口应下,从怀里面取出一个锦匣,从中抽取三根银针,在火上淬了一下,以中医的针炙之法在秃鹰卫士的人中等穴位上扎针活血,车护将军对中医不甚了解,但对傅介子却是有一定的信心,见自己的属下当真醒了过来,失声道:“醒了!” 那个秃鹰卫士慢悠悠地睁开眼睛,嘴角却还在流着口水,眼神呆滞却有着说不出的恐惧,见到傅介子像是吓了一大跳,突然间一脚将傅介子蹭开,大叫起来,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拌,连头发被烧着了都没有察觉出来。 车护将军忙将那个军士拉了回来,帮他拂去头上的火,可是转眼之间,这个秃鹰卫士竟然七窍流血而亡,死的样子极其痛苦,面色扭曲。 车护将军吓了一跳,急道:“国信使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傅介子叹息一声,道:“救不活了。这些人都傻了。” “啊?”车护将军陡然间感到心口一沉。在楼兰境内,车护当了一辈子都尉将军,却一次仗也没有打过,平日里只是负责管理治安和王宫的安危,最多也就是捉几个小毛贼,与其说是将军,不如说是捕快,所以死人的事情极少发生,而这一回一下子就死了十多人,准备说是不死不活的,还真让他没了方寸。 “国信使大人你再试试。千万要救活他们。”车护将军显得极为紧张。 傅介子无奈摇头道:“他们被封了脑子,若是刻意叫醒过来,他们立时便会死去。”车护急道:“那怎么办?”傅介子道:“只能等他们自己醒过来,或许还有一丝的希望。这是谁下的黑手,真够歹毒的!”他心里面盘算眷是拜火教的人,可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证据,所以也不能乱说话。 车护将军不敢去惊扰他们,忙令部下回城去取些被子皮袄和热水来,着手安排这些活死人。 霍仪在一旁忿忿骂道:“这狗屁火教,当真是可恶!师傅,只怕他们已经查觉出来了,我们得赶快。”傅介子道:“不错。若真是拜火教所为,他们只怕已经行动起来了。”车护这才回过神来,道:“这里是上山下山的独路,国信大人先行,我安排好了他们便赶来。” 这事本来只要派一支队伍来安排即可,但车护没经过太多的大事,此时把这事看得重了,傅介子依他的,自己带着汉人军士和一百多秃鹰卫队向山中进发,他曾来过巫墓,相信能够找到。 一行两百多人在万窟山脚分散了一部分留守,剩下傅介子带着近一百人直奔巫墓而去。 依旧是寒风怒号,依旧是乱石崩云,傅介子带着霍仪、乌家三兄弟轻车熟路地直奔巫墓而去,一路上穿山越岭,已经能够听见巨猿的怒号了。 霍仪激动道:“就是这儿,那毛猴儿一天到晚地叫,我记得。” 傅介子曾仔细看过,确实是这地方,道:“大家都小心些。我们进洞。”说完率先往洞里面赶去,刚一进洞便迎面扑来一阵恶臭,却是那只狮头巨猿张着血盆大口扑向众人而来。 霍仪肩上突然挨了重重一击,整个人被打飞出去,撞了乌候一个满怀,两人站立不住,齐齐仰天摔倒,霍仪更是吃了一嘴的土,胳膊也脱臼了。他被关在巫墓之时也常听见这家伙叫,本以为是只毛猴儿,不料却是如同小山一样的大猴子,他娘的,这么大个儿还是猴吗? 傅介子也没有料到这巨猿会突然袭击,他在最前面,更是首当其冲,这巨猿在黑暗之中突然扑上来让他猝不及防,一下子被这巨猿给钳住了胳膊,立时痛入骨髓。 巨猿猩红着眼,似发疯一般地怒吼起来,抡起傅介子便向石壁上面扔去。傅介子好在身手了得,凌空翻了个跟头,硬生生正着了身子,住去势仍是止不住,一路踉跄后退,撞在石壁之上喉头猛地一咸,竟然呕起了血来! 乌家三兄弟跟在后来,只等霍仪扑出去才发现里面出事了,忙赶了进去。 巨猿似乎十分怕人,吼叫之声更加大了,见有人进来了忙向后面退去。傅介子被它反手一甩正好甩在了后面,这巨猿见了傅介子,挥着大巴掌便打过来。傅介子被它一下子打得天旋地转,此时尚且有些摸不着北,此时见巨猿又扑过来,猛地抽出元武重剑砍过去,不料巨猿太过强悍,竟然也是一巴掌打过来,傅介子连人带剑摔出三丈,整只胳膊也脱了臼—— 乌候像护孩子一般将霍仪放在一边,拖着大锤子赶了过去,他的锤子已经被潘幼云收了,此时是从乌胄那里分的一个,乌达的锤子被星圣女化了一个,原本三兄弟都是使双锤的,可是经过了这几天,都变成使单锤的了。 乌达和胄已经先进去了,见傅介子被打了,想也不想便抡起锤子向巨猿砸去,巨猿被傅介子一剑刺伤了手臂,骨头折了,鲜血一股一股地往外喷,竟然是紫红色的!它毕竟只是头牲口,受了伤之后便不敢伤人了,只是拼命地在山洞里面狂跑,被乌家兄弟一锤打着,身上的骨头又断了几根,整个身子也退了几步,样子变得十分狰狞可怖。 乌候放好了霍仪再进去,见傅介子伤了,忙赶过去拉他出来。巨猿受伤之后对人十分害怕,见乌候赶过来,又扑上去拼命,乌候的武功和兄弟一样,只有“三板斧”,抡起大锤便砸,打在巨猿腿上,巨猿一个踉跄站立不稳,摔在地上,可是铁链子却缠在了巨猿的腿上,巨猿剧痛之下,手舞足蹈的一下子将乌候拉了过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挥舞着大巴掌便要一下子。被巨猿抓在手里面一巴掌,那么必定是身首异处了,乌家兄弟见了飞扑过去,一人钳住巨猿的一只胳膊,拼命地想把大哥拉出来,可是巨猿稍一抬手两兄弟脚便离了地,倒像是长在大树上面三个葫芦,又像三个冬瓜。 这时汉人军士已经都赶了进来,山洞说来也不少,但一入百人便显得有些狭促,众人没有人指挥,乱作一团,纷纷将巨猿围了起来。这围的人一多反而增加了危险,巨猿惊惧之下更是拼命,乌家三兄弟被巨猿折腾得磕磕碰碰的,没少挂彩,乌候却被巨猿钢钳一般的臂膀勒地翻白眼,如同上吊一般。 这时傅介子终于恢复了神志,喝道:“众人退开!”这次带来的军士都是他千挑万选的,战斗力在其次,关键是忠诚和听从命令,此时听了傅介子的命令纷纷退开。这次是上山来找来的,所以一干军士都只带了配刀,没有带长枪、弓弩等远程攻击的武器,众人跳起来还够不着巨猿的脖子,傅介子自己一推一送将胳膊自行接上,从怀里面摸出两根银针,以元通教他的“金针渡劫”之法激射向巨猿的的眼睛。 这巨猿的眼睛足足有大钵那么大小,要射中并不困难,只是傅介子此时胳膊脱了臼刚接上,力道有些不准,只射瞎了一只眼睛,那巨猿大号起来,这重剑重锤打在它身上却远没有被金针射瞎眼睛那么厉害,巨猿眼睛瞎了一只,立时发起疯来,将乌家三兄弟扔了出去,摔在山洞石壁之上,饶是乌家兄弟膘肥皮厚,也被摔得七荤八素皮破血流的。 巨猿似乎有些灵性,突然怒气冲冲地将傅介子逼到角落,挥起钵子一般的大掌将傅介子掴得连翻了两个跟头。乌候身上的链子还缠在巨猿身上,巨猿此时发了疯地跑,山洞里的汉人军士乱作一团,被巨猿赶得四处逃命。 乌候被巨猿拖在地上滚出老远,霍仪和乌候最是要好,而且又同时蹲过号,感情更是深厚,见乌候有难大呼不可,飞扑了过去,死死地拽着链子,也被拖着如同车轱辘。 傅介子只感到浑身的筋骨都散了,好不容易缓过气来,见霍仪差点儿被拖死,当下瞧准方位,一阵疾冲过去,脚在巨猿肚子上一搭,整个人陡然越起,手中的元武重剑直插入巨猿的喉咙,连刺带撞向巨猿击倒在地。 傅介子忙将霍仪和乌候解下,见霍仪只是有几处被蹭破了皮,没有什么重伤,倒是乌候大腿上面被尖石子豁开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鲜血流得厉害,他自己却没怎么在意,反而一个劲地问霍仪怎么样了。 此时莫名其妙地被一只大猴子攻击,傅介子心头说不出的窝火,小心翼翼地过去取剑,手刚碰到剑柄便痛得他面色扭屈,发现元武重剑剑身通红,像是被放在火中灼烧过一样,而这巨猿的尸体上面隐隐现出一道巨大的圣火印迹,显得殷红诡异,而且还有勃勃欲出之势。 傅介子这才发现其中有异,这元武重剑是元通行走江湖降妖伏魔时用的,准确得说不是兵器,而是和拂尘、八卦一般,是一件法器,此时的元武重剑上面突然显现出几行金镂文,傅介子大略看了一下,是《道德经》中的一段经义,而字的笔法却不是元通,而是自己的岳父殷九重的。 这几行细小镂文变得极亮,在暗红的剑身上面显得十分惹眼,而这巨猿身上的火印也在极速地变化,火印是一套的变化,傅介子敏锐地感觉出来,这一系列的变化有着极深刻的意义,就如同道家的手印、剑术代表着一定的信仰和追求。 火印在极速地变化,而重剑上面的小镂文也显得苍莽起来,一种说不出的力量正向他扑面而来。傅介子的脸色突然间变得十分凝重,他是极有慧根之人,对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悟性极高,此时的镂文是道家中避邪招福的符文,而这火印却让他感到了一阵极大的恐惧。 “快退!” 傅介子突然明白了火印的意思,连剑也顾不得取下便飞奔而出,急喝令众人退出洞去。这洞里面聚集了一百多人,洞口虽大,但一时之间也无法将人全部移出,傅介子在后喝令众人依次出去。众人对霍仪都格外关照,一来他是大将军霍光之子,二来他性子随和,军中无人与他不交好,所以他带着乌候是第一拨出去的。 傅介子知道此时不能乱,若是拥挤起来,出去就更慢了,当下留在最后面指挥,上万的人马他都从容指挥过,但此时在这狭促的山洞里,指挥这一百多人比指挥万人丝毫不见容易,还没有等到人全部撤出,身后突然一声轰隆巨响,巨大的冲击将他打飞出去。 霍仪在外面焦急地等里面的人出来,眼睛紧紧地看着洞口,突然随着一声巨响,洞口乍地喷出漫天的烈火,滚滚的浓烟扑面而来。霍仪突然身子一轻,不知被送到了哪片云端,接着又屁股上面剧痛,整个人如同车轱辘滚了出去,直到二十丈开外的一个小土坳方才停住,饶是他穿得厚重也被摔得散了架。 尘土和石块散落一地,滔天的烟尘呛得他喘不过气来。 “师傅!”霍仪突然间想到傅介子还在洞里面,这一爆炸,不知他怎么样了?想到一个“死”字,霍仪不由浑身打了个寒战。乌候也被冲击打中,但他块头大,只是被冲出去在地上蹭了一会儿便站了起来,慌忙向洞口跑去却被塌落的石块尘土逼了回来,急得他声喊叫,却无人应答。 等霍仪赶回来时,山洞已经塌了,巨大的震动引起了塌方,刚才的山洞在转眼之间已经夷为了平地,众人或死或伤,傅介子却被埋在了塌方的下面。 众军士跟丢了魂一样,主帅救难,他们顿时没有了主张,局势乱成了一锅粥,众人七嘴八舌地向里面喊傅介子等人的名字,霍仪看着这堆乱石也愣住了,突然间腿上一软,便跪在了山洞前面,喃喃道:“师傅……” 他虽然叫傅介子为师傅,但傅介子教他的却着实不多,两人更多的是朋友。他是大将军的儿子,谁都知道,在当今的天下,大将军霍光要比皇帝管事,他的伯父是战神霍去病,这个时代大半的所有的光环都罩在了他们霍家,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官架子,也没有那种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傅介子更是他发现了才向霍光大将军提出来的。因为他不像他的几个哥哥那么追逐名利,倒有些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所以执意要出使西域,霍光知道他担不得大事,所以派傅介子为骏马监出使,令儿子拜傅介子为师,名曰拜师,实则为儿子找个蔽护,但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霍仪对傅介子更是佩服不已,真心诚意地当他作师傅了,在那个时代,师傅相当于半个父亲。 众人突然之间又安静了下来,刚才还吵得一团糟的山洞变得异常寂静,众军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人拿主意。霍仪突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担子,强自镇定下来,喝令众军清点人数,众军士对他的信服度不比对傅介子少,当下平静下来,清点人数之下,除开陆明、赵雄等人之外,缺了十三人。 霍仪看着身前如同小山一样的石堆,猛地一咬牙,道:“把石块挪开。”众军士以为他有什么妙计,见是搬石头,都愣了一下。 霍仪虽然是权天下的世家出身,却没有怎么指挥过人,此时见众人不听指挥,一愣之下,道:“还不动手。”说完自己挽起袖子开始搬石块,找了一块大个头试了一下,却没动分毫,见众人望了过来,脸上不由一红,再换了一块稍微小一些的,仍是不动分毫,不由地又是一阵窘迫,忙换了一块更小的,谁知却仍是不动! 这一回他不再脸红了,而是一脸的惊愕。按理说,这石块有多重,自己能不能抱起,就和自己能吃多少一样,大致都是能知道的,第一次就算是托大了,可是这最后一次的石块不过脑袋大小,也就几十斤的样子,他竟然不能抱到分毫! 众军士正担心傅介子等人的安危,也没有人笑他,乌候过来同情地道:“小将军,你受伤了就歇会儿,我们先来。”说着去抱霍仪抱过的石块,这一抱也汗颜了,区区冬瓜大的小的石块,他三百斤的彪形壮汉竟然也不能挪动分毫,这是哪门子怪事?—— 乌达和乌胄也来试了一下,结果大哥不行的,做兄弟的也不行,两兄弟硬是抬了一块起来,摇摇晃晃地扔到一边,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来,众军愕然。 霍仪脑袋里面嗡地一声全乱了,他实在想不通这是什么怪事情。以前在长安的时候曾听军士们说起过武帝灭匈奴时期,汉人军士曾遇上磁山,寻常铁器重了数倍,军士们兵器、甲胄都被吸在了地上,战马因为驼不起披甲军士而被压死的事情,可是此时军士们手中的铁器却又没有发生这种情况,倒是似乎有种力量只对这石头起作用。 傅介子等人被埋在石头山土下面出不来,叫了又没有反应,肯定是受了伤,若是再拖延时间,只怕凶多吉少。霍仪关心则乱,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问周围的军士道:“你们可曾知道有什么东西对石头起作用,就像磁石吸铁一样?” 军士中有的反应慢的,听了霍仪的话大叫起“磁山”来,可是只一会儿便被人驳倒了。这对石头起作用的东西,有的说有,有的说没有,也有的说可能有,但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东西。 乌候只关心人能不能救出来,他不去废脑筋想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问霍仪道:“小将军,你有没有法子?要不咱们派人下去请人帮忙?”他这是最简章的办法,而在此时却成了最有效的,霍仪听了猛然惊醒,自己就算是知道了这是啥玩意儿也救不了人,看来还只能派人下去请救兵了。 使者印信等重要物品是出使的凭信,放在哪儿都不安全,所以傅介子从来都是自己随身带着,现在却一下子压在了山洞下面,没有这些东西进入王宫有困难,霍仪解下自己的腰带,令两个没有受伤的军士赶快下山去找王后,这是大汉皇帝给大将军霍光的御带,霍光在临行前给儿子留个念,别让这小子玩野了忘了他这个当老子的。 霍光在大汉朝权倾朝野,但在西域道上,各国却只知道有个大汉朝,有个大汉天子,至于什么将军、王候、大臣的,他们除非是有意图,否则是很难祥细知道的,所以霍光在西域道上半点儿名气也没有,这御带起作用的却是上面大汉天子“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传国玉玺大印,这和氏璧上的八个鸟虫形篆字,天下无双,这西域众国只要和大汉通过信的,都认识这印章。 人派出去之后,霍仪仍是不死心,又对着塌方的石堆喊了起来,却没有任何回音,每喊一声他的心都要冷上一心,叫过了三声之后便不敢再叫了。 乌家三兄弟是浑人,他们可不信这些邪的,又开始搬起了那些东西来,众军士明知无望,仍是和乌家兄弟一道搬了起来。 过得约一柱香的时间,陆明和赵雄也得到了消息,也顾不得站哨了,急速赶了过来,却什么忙也帮不上,只是跟着叹气。又过了半个时辰,王后、星圣女、车护将军带着近千人赶来,国王因为担心旁生枝节,所以下令封锁了万窟山,平民百姓不得入内,就是各国的使者也都被国王邀进了宫出不来。 霍仪不见自己派出的信使回来,问了王后一下,王后愕然道:“我是听得探子回报才赶来的,没有见到传信的人。”霍仪哦了一声,道:“可能是错过了。”他此时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琐事,将这里的情况说了一下,王后眉目微蹙,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问车护,车护将军只有三十左右,比王后要小一些,在王后面前就如同一个乖巧弟弟一般,听了道:“这个库瓦也不知道,王后娘娘。” “库瓦”是车护的小名,就和汉语之中的“锤子”、“狗娃”之类的小名一样,他这么对王后说,是对王后极其信任,若是旁人这般叫他,他会认为这是极大的侮辱。他说完又在军中问了一遍,却没有一个人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星圣女看上去十分平静,眼中什么也没有,就像没有看见一般。 王后一直有意无意地看着星圣女,却始终无法猜透她在想什么,此时汉人使团在这里出事,处理不好会给楼兰带来战争,而楼兰的战争就意味着亡国,她也有些耐不住了,问星圣女道:“星圣女可知为何会有这等事情?” 星圣女一脸的茫然,示意自己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王后暗暗地恨了起来,她通过这几天观察星圣女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表情,发现自己讲什么,星圣女不用传译便能明白,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悟性极高,总之是懂了,但星圣女却屡次明说自己语言不通。 王后对自己的判断颇有把握,但却不能把这事想死了,对于任何人来讲,几天就懂一门语言,或者不用听一言一语便能明白对方在说什么,这种事情讲给谁听都没有人信。 可是王后却是真的信。因为她就见识过这么一个狠角色,也就是前番的匈奴使者,自己二弟的冤家,潘幼云。这个人便是一双眼睛里另藏乾坤,自己的一言一行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而且自己想什么,计划什么她也都知道,这次拜火教入楼兰便是迫了匈奴的压力之下,而造成这一情况的原因便是王后她和匈奴使者谈条件给谈崩了,匈奴使者一眼便抓准了自己心里面的死门:一是希望楼兰亲汉,二是希望国王和楼兰国平安,三则是自己的两个儿子。 现在王后也猜星圣女对自己瞒了什么,可是怎么看也看不出来,只好令一个传译用波斯语翻译了一遍。 星圣女随口吐了三个字:“不知道。” 霍仪急得满头大汗,他擦完之后才发现所有的人都在擦汗,原来不知何时,这天气变得十分毒辣,热得说不出的难受,以前在长安的时候,纵是夏季的日头也没有这么厉害,不想这楼兰与大汉果然大不相同,这才一会儿,冬天去了,夏季便直扑过来。 “这天气真他姥姥的怪,刚才还穿的袄子,现在都要换裤衩了。”乌候是个胖子,尤其受不了热,此时汗一把一把地往下涮,可苦了他。 王后也是香汗淋漓,眼中却显得十分奇怪,外人对楼兰不熟也就罢了,她在楼兰住了二十年,这里温差大是真的,却也不曾到这种地步。 众人齐齐叫苦,但有女眷在此,这些当兵的也不好脱衣服,只是挤着抢水喝。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 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这等怪事她闻所未闻,若非亲见,定然还以为是传谣,王后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只好用乌候的主意,令众人挖。 可是只等她下完了令才发现,除了汉人军士,几乎所有其它的人都离这乱石堆远远的,好像在避着什么一样,她略一想便明白了,大家怕热,这不自觉间就找到了热源,敢情不是天气的原因,事情的症结便在这石堆之中。 从周围的人流汗的程度来看,热气便是从这石堆之中传出来的,可是等她走近却又完全感觉不出来有任何的热,但稍微过了一段时间,她却发现更热了。 霍仪见了王后的举动也明白了过来,心道:“定然是刚才的爆炸引起的,那么大的火苗怎么着也有些厉害。”可是这想法却说服不了他自己,爆炸的事情他也见识过,却从来没有听说过竟有这么大的威力。但他也没有别的解释,姑且就这么想了。 楼兰秃鹰卫队的人见汉人军士连这么小的石块都要过抬,脸上纷纷现出了讥讽的神情来,他们不过是当差的,这里压死个使者,关他们屁事,但是他们听说过汉人的风光故事。 贰师将军李广利远征万里之外的大宛国,攻下大宛国贰师城,杀了国王改换王廷;从骠侯赵破奴率几万大军征楼兰、姑师,却只用了七百人便攻下了楼兰国,这让秃鹰卫士们十分不服,此时见到传说中如同天神般的汉军却连块大石头都搬不动,以前的敬畏心理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鄙视和嘲弄。有了这一心态,跟着的便是挑战。 在楼兰国内,一则因为楼兰以前距匈奴近,所以受到了很重的反汉宣传,二则因为汉人攻打过楼兰国,国内反汉的呼声也很高,王后身居高位,一心想让楼兰归汉,却始终没有成功,这是个很重要的因素,国人对汉人有敌意,几百年与匈奴为邻,他们更倾向于匈奴,就连和她同床共枕的国王也大致如此,国王虽然敬她爱她,但在这件大事上却并不是言听计从。 国王曾留质匈奴,受过不少欺负,对匈奴人又恨又怕,但对汉人却也没有王后一厢情愿地想的那么好,他的王位正是因为汉人攻下了楼兰国,他才能回国坐上这个位子,否则这一辈子便要被关在了匈奴的质子府,从某种意义上讲,他因该感谢大汉才是,但因为大汉的强势,他对大汉却又是充满了自卫式的恐惧。 几个秃鹰卫士相视一下,离开队伍跑到汉人军士那里去,专门挑着大块头的乌家三兄弟来暗自较劲。见乌家兄弟三个人抬着一块半大不小的石块,哈哈大笑起来,他们独个儿去抱大块的。 这些秃鹰卫士在楼兰养尊处优,如同大汉的御林军,待遇最好,评价最高,但真正打起仗来却未必就行,这些当兵的人中,有很多甚至是贵族,他们被宠得坏了,虽然有些本事,却过度地盲目自大,想以一人挑三个最强悍的汉人来出风头。 不料刚一搭手便觉不妙,这些石块就如同长在地上一样,怎么挪都不动分毫,他们能拿动的和汉人差不多,就是一只手抓得住的石块,抱在怀里面跟铅铁一般,一回两回还跟得上,但次数多了就明显落了下来。 汉军中最厉害的是虎贲军,这些是皇帝的亲卫。傅介子带来的汉人是他从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都是在战场上面真刀真枪地干过的,虽然不是虎贲军,但比起虎贲军却只强不弱,而且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吃苦。 这些秃鹰卫士脸上的讥讽神情全没有了,都显得有些不大高兴,他们是楼兰的王牌,却还不如大汉的一支杂牌,在心理上面一时还不容易接受,就像汉人不愿承认马上功夫不如匈奴人一样—— 不论是汉人军士还是秃鹰卫士,拟或红衣教徒,只搬了一会儿便累得趴下了,这些石块比顽铁只重不轻,而且这石块最怪异的地方却是莫名的燥热难当,而且这种热令人恶心欲呕,全身涣散无力,还隐隐有着一种恐惧。 星圣女对这里的事情不闻不问,倒像是个陪客,不过来走走场子,更奇怪的是,她是这众多人中,惟一一个没有流汗的,似乎是在圣火坛住得惯了,不怎么怕热。 王后却有些着急了,若是傅介子死在里面,不但拜教之事会继续,而且自己想拉楼兰归汉的事情也随之泡汤,更有可能为楼兰引来战火。她明知这其中有异,却也拿不出个办法来,只好派人下山去找国王商量。 霍仪此时总算冷静了下来,知道这么找也不是个头,想到这以前是个山洞,那么极有可能另有出口,若能找到的话,便可以绕过这些石块乱寻口子,这里是拜火教的后山,他只好老着脸去求星圣女,星圣女曾囚禁过霍仪,此时见面她更像是没有发生过那么一件事情一样,也只是淡淡地说不知道。 王后一面令人到附近去找,一面安排人下山去告之国王,另外还秘密通知耿虎,情况有变。 过不多时,就在众人急得一团糟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一个大胡子的长者来了。 王后有些失望,只是淡淡道:“让他上来。” “凡我火教善思之人,须得笃信和崇敬阿胡拉,不允许妄自尊大,不可亵渎神明,不得心怀邪念。世人笑我为痴傻,我且敬他,诲他。” “凡我火教善言之人,须得歌颂和赞美诸神,严守口戒,不得撒谎,不可行骗,不可争吵,不可漫骂,不可妄行污蔑和诽谤。世人以我为迂腐,我且容他,让他。” “凡我火教善行之人,须得虔敬诸神,严守教规,乐善好施,扶弱济贫,不犯戒律,不可贪懒懈怠,不可妄杀生灵,不可欺世骗人……” 霍仪听是兀难长者的声音,忙留意了一下,却听兀难长者一不寒暄,不二客套,却絮絮叨叨地讲了这么一大串子的道理,而且还一遍汉语,一遍波斯语,听了不由暗想这老头儿糊涂。 兀难长者来到众人身前,却对谁都不看一眼,径直向星圣女望去,说的话也是冲着星圣女去的,他讲的是火教教义中的“三善救赎”,讲的是教义之中对于迷途沉沦教徒的救赎,以及对世人的点悟,此时兀难长者却拿这话对星圣女讲起,外人不知道,火教中人却是明白这个意思,不由都纷纷议论了起来。 虽然兀难长者专管教义典籍,但论教中地位,圣女是仅次于教主的,他兀难长者也没有资格来教训星圣女。 兀难长者有些痛心疾首地看着星圣女,用波斯语道:“星圣女身居高位,言行须得有个尺度,须知言传身教,如立竿现影,竿倾一分,影歪千丈,请圣女慎言慎行。”星圣女躬身行了个礼,道:“婢女记住大长者的教诲。婢女一言一行皆依教主的指令,不敢稍有差池。” 兀难长者见她以教主相压,道:“星圣女现日所为,只怕与教主之托相去甚远。”星圣女道:“大长者他日回到波斯,自可向教主提及,教主自有解释,还请大长者早日回波斯复命,这次汉朝之行,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而且天圣女也没有回来,这事情也得早日通知教主才是。” 星圣女骂人揭短,说兀难长者汉朝传教之事,非但没有成功,反而把圣女都弄丢了,这么一来,兀难长者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来管她,正如兀难长者所言,竿倾一分,影歪千丈,兀难长者自己就是歪的,那就没有资格说别人了。 兀难长者果然有些愧疚,道:“此事是僻教的过错,僻教自会向教主讲起。”星圣女向山洞看了一下,悠悠道:“大长老不必自责,楼兰距汉朝近,等在楼兰传教成功,不用三五年便可以渗透到长安城去,届时,大长老再去传教,定然是民心所向,可一举成功。” 兀难长老有些心动,但一事归一事,他却没有被星圣女给绕进去,仍是道:“星圣女,我火教传教是为了解救世人,若是因为传教而要害死无辜世人,那岂不是全无功绩,反增了罪恶?” 星圣女的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冷声道:“大长老当真要为难婢女了?”兀难长老神色凛然,道:“请星圣女解去火印禁忌。僻教便不多说话什么。”他们两人说的是波斯古语,加这语速较快,就连王后的翻译都听不明白。星圣女有些怒了,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若是误了教主的大事,可不好交待。大长老何必要多管闲事?” 兀难长老破天荒头一回地气岔了胡子,以前纵是有天大的事情,他也不过淡然处之,而此时教中的大事情上面出了偏差,他却再也忍不住了,怒道:“星圣女若是执迷不悟,僻教也不会纵容自己的教友。”说完愤然一振衣袖,转身向山洞走去。 星圣女的脸色立时变得十分难看,有些慌张地跟了过去。 霍仪见兀难长老和星圣女好像在争吵什么,却听不明白,他对兀难长老很有好感,但对星圣女却是有些厌恶,此时虽然不明白他们在吵什么,但也感觉到机会来了,上前道:“长老,晚辈师傅和一些朋友被理在了里面,这地方有些古怪,长老见多识广,可有什么办法解救?”他的性子不善作伪,虽然有些时候显得狡黠,但也仅只狡黠而已,却绝不阴沉,此时对兀难长老说起话来也是显得十分谦谨虚心。 兀难长老眼神变幻几次,最终是笑着摸了摸霍仪的头,道:“小娃儿莫急,且由僻教来试试。”他骨格清健,比起众人都要高了一大截,加之一大把胡子,真有几分像个仙风道骨的老神仙,而霍仪才不过十七岁大小,和阿里西斯差不多,所以习惯性地摸了摸霍仪的头,霍仪也不以为忤,当下答应。 兀难长老此时却显得有些苍老和困倦,过来向王后道:“王后娘娘,你让众人退后些,由僻教来试试。”王后没有见过兀难长老,但这长老的装束实在太过显眼,她也一眼就认出了是拜火教的长老,不由蹙眉不语。但此时的情况成了这样,她也只好病急乱投医,且试试看再说。 这山洞之外本来不怎么宽敞,此时众人退后让出十丈左右的距离,把目光都投向了兀难长老。 兀难长老向着太阳的方向身子躬成猫腰,深深行了个大礼,从怀里面取出一枚圣火令,双手持着持过额头,显得十分虔诚,众人皆没有见过,而火教中的人见了此物纷纷行起了大礼来。星圣女的脸色又是微微一变。 兀难长老嘴里面暗暗念着波斯火咒,日光照射到圣火令上面,本来光滑如鉴的圣火令上面突然间现出了一段段的细小铭文,泛着淡淡的红光,既而变得十分刺眼,众人纷纷侧目不敢逼视。 “哦……小将军你看!”乌候被身前的情景吓坏了,一时忘了众人都看着在。霍仪吓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嘴巴张得可以塞好几只蛤蟆。 身前的乱石堆上面突然之间现出了无边的大火,可是又不像是一般的火,给人的感觉没有那么重的实厚,倒像是一种幻觉,兀难长老更是站在了这火的中间,四周窜动的火苗张牙舞爪地向四周肆虐开来。 “长老快些出来!”霍仪明知兀难长老是有备而去,似是免不了担心,怕兀难长老被烧死了,但稍一细看便发觉不对,这火苗的方向并不是顺着风飘的,而且有如此大小的天火在此,众人非但不觉得热,反而有了习习凉气,浑身上下有着说不出的清爽宜人。 汉人军士惊愕之余纷纷大怒起来,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老头子,说是来出主意的,却招来一场大火,这一回傅介子纵使不被压死也被烧死了,有的性子急的开始大骂兀难长老神棍。 兀难长老手中的圣火令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得通红,周围的天空都变得阴暗起来了,显得诡异之极。霍仪看着这圣火令,突然之间感到极其的困倦,这圣火令上好像有着某种力量,让人感觉到是那么的无助和低迷。 乌候开始打哈欠,有的军士干脆倚着石头打起盹儿来,这种旷世的奇观也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力。兀难长老嘴里面的火咒越念越快,这天火突然带着带着一阵极为沉闷的声音向四下肆虐开来。 众人见天火向四周扩散开来,吓得慌忙后退,场面拥挤不堪,霍仪也跟着众人疾退,只是这火势太过迅疾,一下子就窜到了五十丈开外的地方。霍仪一时间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可是转瞬之间,那天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人都是活的,草也绿的,地上也没有被烧焦过,一切都像是一场幻象。 霍仪被吓着了,见火一灭立时跑过去,担心傅介子真的被烧死了,颤着声音道:“长老,你干什么?”兀难长老一脸的严肃,向霍仪深深地行了个礼,道:“火者,是僻教对你们不住。僻教已经解去了火印,愿道者吉人天相。”说到这里,眉宇之间印着深深的痛苦之色,他一百多岁了,但精神总不让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但此时却显得有些老态龙钟。 霍仪迷惑地摇头道:“长老,你说的我听不明白。”兀难长老不愿多作解释,叹息道:“火者不必多问,还是尽快救人吧。”说完扬长而去。乌候急道:“小将军,快搬吧。”说完上前找了块半大不小的石块,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抱起,不料却突然仰天摔了个大跟头。 石头变轻了。 乌候大喜过望,道:“小将军,这回对了。”说完也不让霍仪发令,自己道:“老二,老三,咱们快搬。”他这一说,众汉人军士都忙了起来,王后不由奇怪地看了一眼兀难长老远去的方向,眼中闪出一丝的迷惑,既而令众人帮忙。 这时,山下突然有秃鹰卫士上山,在王后身边耳语了几句,王后脸色大变,辞了霍仪等人,急勿勿地回宫去。 第二十五节,兵戈起涌之一 楼兰城,骚乱一片,商铺关门,小民闭户,商旅禁足。匈奴兵打来了的消息不胫而走,在城里面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已经开始向敦煌、精绝等临地逃去,国王发现事情不对,令尉屠耆带秃鹰卫队关了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 王后急匆匆地赶回宫去,车护将军已经到了城中组织军队,调查城中的骚乱,掌管半数兵权的古神王是国王的亲兄弟,却按兵不动,进宫和国王商量起大计来。尉屠耆带着秃鹰卫队维持楼兰城的安定,而安归王子这两天却跟消失了一般,始终没有露面。 国王见了王后,急道:“汉朝使者可还活着?”王后顿了好一会,心中的念头接连变幻几次,才悠悠道:“活着。”国王像是松了一大口气,急道:“快召使者觐见。”王后道:“使者尚在万窟山,陛下得先安国内动荡才是。” 国王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古神王,这位同胞不同心的兄弟。 古神王年纪不到四十,加之日子过得滋润,只留了一撮小胡子,看上去十分年轻,此时却显得极为老成镇定,一个人捏着个细角瓷杯悠闲地喝起茶来,对国王不理不睬的,见国王向自己望来,只是淡淡地笑了笑,道:“此事王兄何须问臣弟,王后心中只怕早有良策。”说到这儿又吹了吹杯中漂浮着的茶叶,道:“此槚(即茶。唐代以前没有“茶”字,在此之前多称“槚”,在汉朝时是贵族待客的珍稀之物,那时茶马古道没有通,在楼兰就更是珍稀了,比起丝绸等物,不惶多让。)入口清香,回味无穷,王后所赠,小王常于府中沏泡,时间一长,却发现连这壶都有一股子香味了。” 王后知道这个古神王从来都不安分,此时却在这儿讲起茶经来,不知怀的什么心思,应承道:“此槚是家中兄弟令行商们捎带给陛下的,古神王是陛下亲弟弟,礼当送上。如今楼兰国内,何止槚之一物,我们的丝绸、瓷器、绢布、冶铁方要、犁耕、乃至练兵守城之法,都是从汉朝传过来的。” 古神王仍是装模作样的喝了口茶,道:“这些事情都是王后引到楼兰的。也正是如此,就像这槚水壶一般,如今的楼兰,汉味也重了。” 王后心头咯噔一跳终于察觉出来,古神王是要打自己的主意。 国王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道:“二弟有话还是明讲吧,现在匈奴人打过来了,只消数日便到,我楼兰地小民寡,可经受不起。”古神王哼了一声,道:“王兄可知是何事惹恼了匈奴人?”国王看了王后一眼,眼中说不出的尴尬:“这个,当然。” 古神王见国王不肯明说,道:“据臣弟所知,匈奴使者被劫杀,好像是敦煌太守耿城主的手笔。而这敦煌耿家,那可是王后的本家。”国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不言语。耿虎狙杀匈奴使者的事情他也知道,但却没有说允许也没有说不允许,反正,这两个大国间的事情,他说了也不算,而且匈奴使者狙杀在前,汉人反过来杀匈奴使者师出有名,但若是硬着不许,反而会招来大汉的不满,所以不得已之下只好含混下去,拖一天是一天。 王后有些气了,强忍着道:“古神王这话是什么意思?”古神王轻轻放下茶杯,道:“长久以来,王后使尽手段欲使楼兰归汉,王兄却纵容不管,不听朝中大臣的意见,以致日久生变,王后贸然兴兵,可曾想到有这么一天?” 王后霍地站起道:“匈奴使者擅杀汉使,又抢了敦煌、酒泉的汉人卖到西域,此事汉帝得知,也会兴兵而来,我家兄弟是敦煌的城主,奉汉帝之命查察此事,之所以狙杀汉使便是因为我的原因,想大事化小,不给楼兰带来灾难。”说到这儿,王后缓了一缓,道:“怎么,古神王觉得匈奴人杀得汉人,汉人就动不得匈奴人吗?” 古神王愣了一下,既而站起道:“既然王后有敦煌的救兵,王兄又何必找臣弟来商量?到时候自有王后来负责退兵之事。”国王急忙站起拉住古神王,道:“现在匈奴人打过来了,用汉朝的话说,覆巢之下无完卵,二弟手握重兵,该早作准备才是。” 古神王冷笑道:“我楼兰有没有本事抗击匈奴,王兄心中也该有个数,臣弟曾多次提议让王兄注意和汉朝、匈奴交往的尺度,现在匈奴兵打来,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国王道:“父王在世之时也常赞二弟之能,如今楼兰有难,二弟可有何良策?” 古神王冷瞥了王后一眼,道:“王兄有耿王后之助,哪轮得上臣弟来出主意,再说了,臣弟不过是个闲置的王爷,也没有说得上话的地方,王后还是多和王后商量吧。”王后见古神王有心针对自己,忍着怒气道:“神王说笑了。先王在世之时就常说,治国训民是福王,安邦定计在神王。如今正是应证先王之言的时候,还请神王万不要推辞。” 古神王听了“先王”二字,神情中现出深深的恨意来,冷笑道:“先王?先王在世之时,何曾拿我当过他的儿子?当年王兄还是一个寄身匈奴的质子,而臣弟靠着功劳已经是神王了,按楼兰规矩,先封王者为王位传人,可是父王却偏听偏信小人之言,把王兄招回来封为福王,传了王位,却将臣弟打入死牢,若非精绝女王请求,臣弟只怕已经死在了黄沙之中。王后拿先王来说事,难道忘了当年那个被弃尸荒野任由鸟兽啄食的孩子吗?” 王后面有愧色,怔了一下,既而态度又传刚烈,道:“远在敦煌就常听人称赞神王的聪明才智,却不想是个小肚鸡肠的庸碌王爷,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叫作‘兄弟阋于墙,外御其辱’,古神王若是死揪着当年的旧帐不放,不日匈奴兵卷来,不知神王这个王爷是在匈奴做呢,还是在精绝……”王后突然暗自吃了一惊,这精绝国一直是古神王的一块心病,自己在这当口上是不该提的。 果然,古神王大为恼火,全无方才的优雅从容,将茶杯重重一放,怒道:“既然王后以为本王与精绝有旧,有道是一国不用贰臣,退兵之事又何必来找我。既然王后在咱们楼兰国是太上国王,王兄还是找她出主意吧。”说完起身怫然而去。 国王慌忙起身拉住古神王,无奈地看了王后一眼,眼神中有些责备,道:“王后一时失言,二弟怎么跟她一般见识。还是国事要紧,国事要紧。”王后本来也生气了,正要反驳,却瞥见了国王责备的眼神,心头又泛起丝丝的暖意,方才的勃勃怒气立时烟消云散。 这与其说是责备,不如说是包容,就像是温文尔雅的丈夫对犯了小错的妻子一般。 王后心头一阵犹豫,轻轻咬了咬嘴唇,不经意间流露出少女孩子般的神情,她本来是个天真活泼的姑娘,被送到楼兰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竟有好几重身份:敦煌长女、大汉子民、楼兰王后、福王妻子,这一重重的身份让她再也不敢天真活泼。慢慢地,她学会了权谋政治,学会了勾心斗角,硬是将性子软弱的福王扶上了王位的宝座,来完成自己身上的使命。 孱弱的福王摇身一变,成了楼兰国王,纯真的王后也在这不知不觉间失了童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政客,在这异国他乡孤苦一人,她惟一可以依靠的便是福王,而福王遇事没有主意,胆子也小,处处得依靠她,两人相乳以沫,二十年的同床共枕,两人的感情却远非简简单单的一个政治婚姻可以概括,此时国王的眼睛,却让她的脑子突然清晰起来,她不仅仅要让楼兰归汉,同样的,他不能让国王、楼兰王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是两个原则。 想到这些,王后生生将怒气压住,向古神王道:“小妇人一时失言,还请神王不与小妇人一般计较才是。如今楼兰如同丸卵坠地,神王与陛下,还有小妇人都处在同一个危檐之下,纵是有天大的仇怨,也该放一放。”国王也连声道:“说得是,说得是。” 古神王的怒气似乎小了些,但语气仍是不怎么友好,道:“还能有什么办法,臣弟手中虽然有兵,但对于匈奴也是如螳臂挡车,根本济不了事。”国王不由啊了一声,道:“二弟,这个,那如何才好?” 楼兰国向来少有战争,历史上有几次也只是被人打了几回,最近的便是二十年前,赵破虏攻打楼兰,七百汉人一声不响地就夺下了楼兰,根本就说不上打仗,只是被人打了一回;再有一次便是差不多时候,因为“精绝弃婴”事件,精绝女王带兵五万进攻楼兰,但只到羌若就停了下来,说到打仗,国王连打仗是怎么一回事都不太清楚,加上他本来就有些怕事,此时不免有些慌了神。 古神王冷笑一声,神情又恢复过来,轻轻地吐了口气,道:“王兄忘了自己的经历么?”国王不由脸色大变,失声道:“二弟是说……质子?”—— 古神王见国王脸色大变,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快感,冷声道:“不就是个去匈奴为质,又不是一去就不回来了,说不得还能回到楼兰来当逍遥国王呢。” 国王听他含沙射影地提起当年的旧事,眉宇间闪过一丝的痛色,道:“质子?我实不愿我的儿子们再去过这如奴隶般的生活。” 王后一听是要送自己的儿子去匈奴为质,怒道:“遣送我的儿子,绝对不可!”古神王将茶杯重重一放,道:“那王后认为送谁的去可以?”王后不由一愣。 古神王哈哈笑道:“本王命中多灾多难,这辈子孤单一人,一无妻妾,二无子嗣,也没有人可以送出去。”说到这儿,似乎在追忆无限的旧事,悠悠道:“本王原也有一子,可惜死了。” 此话一出,国王和王后脸色纷纷变了,却都没有答话,脸上有着说不出的尴尬。 古神王见两人不言不语,心中的愤怒更盛了,冷声道:“在我楼兰周围,汉朝有沙漠相隔,强盛的国家就只有精绝和龟兹了,龟兹降了匈奴,而精绝么,王兄以为女王陛下会出兵来救吗?” 国王想到旧时的仇怨,摇头叹息道:“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古神王冷冷地瞥了王后一眼,道:“王后可是早就打算去敦煌借兵了?”王后哼了一声,道:“我家兄弟为敦煌太守,至于能否调兵,权在皇帝。皇帝要出兵,那便会出兵。”古神王道:“王后倒是推了个干净。可是王兄,你当真要向敦煌借兵不成?”国王叹息道:“此事只怕远水难解近渴。” 古神王怒道:“王兄糊涂!对于楼兰来讲,匈奴和大汉又有何区别?”王后道:“神王这是什么意思?”国王也是蹙眉不语。 古神王目光猛地一扫王后,道:“王后一意要使楼兰归汉,若是王兄依王后之意,取兵东王,就算是赶走了匈奴兵那又怎样?不过招狼赶虎而已。难道楼兰还会是一个独立的王国吗?” 国王沉吟不语。 王后怒道:“神王言重了。我大汉朝之所以要与楼兰建交,旨在灭匈奴,对西域众国却并无相侵之心。神王怕引狼入室,却是杞人忧天了。”古神王冷哼一声,道:“二十年前,汉朝攻打我楼兰时,王后的父亲好像还是什么游击将军,王后不会不记得吧?” 王后不由哑然。当年赵破虏攻打楼兰确有其事,而且就是那一仗之后,为了阻止楼兰与匈奴过多交往,她才被嫁到楼兰来。也是因为那一仗,国王被废除之后,古神王因为反抗激烈,才被免去太子之位,招回了在匈奴做质子的福王为国王。这废除太子之位的理由便是“精绝弃婴”事件。 古神王见王后反驳不得,道:“汉人既然有心要打匈奴,孔雀河岸众国中,我楼兰国与汉朝最近,自然也无法幸免,此事我楼兰国中三岁孩童也能明白,王后用不着巧辩。”王后正要辩解,却被他一句话先挡在了前面,说也不好不说也不好,心里面对这神王恨得痒痒的。 这个神王着实不副盛名,自己这二十年以王后的身份一直忙于楼兰归汉的事情,虽然很多事情都成功了,比如楼兰的汉化,但许多重大的决定都被神王拦了下来,让自己白忙活。好在国王与神王水火不容,自己在国王耳边吹了不少枕头风,对神王虽然没有做太过火的事情,但也违心地说了不少神王的坏话,挑拨了他们兄弟的关系,自己才从中得利。她对神王也常常心怀愧疚,觉得自己是楼兰的“妲己”、“吕稚”,平心而论,神王算得上是楼兰的贤臣,这么一比较,她就更觉得自己更像个奸后了。 但很多时候,一旦做出了选择,不论对错,都要一路走下去。 若换在别的事情上,王后定然不会再和古神王相争,但此事关系到楼兰与匈奴、大汉的关系,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退让了。 “神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汉朝之所以要灭匈奴,是因为匈奴是马上民族,常年侵入大汉朝烧杀抢掠,汉人世代受匈奴的骚扰,汉帝这才痛下决心灭匈奴。大汉是农耕之国,对外没有野心,所以不会侵略它国,之所以要出战,是因为想求得长久和平。楼兰与大汉向来交好,而且也正是因为有大汉牵制匈奴,才得以保全和发展,若不是匈奴这些年被大汉朝打得元气大伤,想来楼兰必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不仅年年要向匈奴进贡,而且还常常受其骚扰。” 国王仍是不能做出决定,不由看向古神王。古神王木然道:“若请兵汉朝,则势必与匈奴为敌,大汉能保一时,难道能保一世吗?若能保一世,那楼兰还能称之为一国吗?再说了,汉朝与楼兰有白龙堆沙漠相隔,而匈奴兵却世代在此出没,若汉朝真能击退也罢,若是不能击退,王兄将楼兰置于何地?” 王后急道:“这些年匈奴人被大汉打得元气大伤,只要陛下肯请兵,大汉的军队定然可以歼灭匈奴,还楼兰一个太平世界。”古神王哈哈笑道:“据本王所知,汉朝还没有出现之时匈奴便已经在此,汉朝建立的这百年时间与匈奴大小战何止做百,如今匈奴人依然在此,王后凭什么保证可以一战而胜?汉朝地大人多,输一次不打紧,我楼兰是个小国家,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国王颓然坐下,道:“今日朝中大臣也都纷纷请示,让为兄向匈奴示好,为兄实在做不出决断,听二弟之言,便只有遣送质子了?”古神王道:“遣送质子在楼兰历代都有先例,王兄受王后太多的汉化,难道连祖宗的遗法都忘了不成?”国王怔了一下,既而神色一扬,态度变得坚忍起来。 “祖宗遗法,为兄绝不敢忘。为兄今晚便去太庙祈福,早定事宜吧。”国王的声音中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古神王冷笑一声,并不答话,神情似怨却恨,像是对这一决定有着发自心底的厌恶。王后失声道:“陛下,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吗,他们可是你的亲生儿子……” 国王微微一怔,道:“我楼兰国历代国王为了国家,都可以牺牲一切,我们的皇叔是如此,为兄曾是如此,二弟你也是如此,现在,是又该轮到我的儿子了。这一切都是逃不出的命数,二弟计较也好,宽佑也好,那都改无可改。” 古神王仍是冷笑不语。 王后看得有些急了,道:“陛下,到匈奴为质,这儿子就算是丢了,陛下,我就两个儿子……”国王的神情陡然间变得极为肃穆,震声道:“他们是我楼兰的皇子,是我楼兰城的四万百姓养大了他们!” 说到这儿,国王神情又复一弛,黯然道:“凤儿,你也一起去太庙吧。” 王后听了心头一震,自打福王成了国王之后,国王便一直称她为王后,或者静妃,而凤儿这个乳名,只是在回国最困难的那段日子里,国王才这么称呼过她,国王现在这么不经意间的称呼,是看在了儿子的份上。又有哪个父亲愿意间儿子葬送掉呢,除非是有比儿子更重要的事情,国王现在真的到了最困难的时刻。 国王淡淡地看了古神王一眼,眼中却没有仇恨和愤怒,相反的,是无奈和痛苦。“哎。”国王轻叹一声,一个人径直朝太庙踱去,身形显得有些凸驼,说不出的萧索。 “陛下,”王后有些心痛,正要急着跟上,看了看古神王,忍不住道:“现在是楼兰宗族大事,神王难道不要进去吗?”古神王冷漠地看了国王一眼,道:“这个地方,我进不去。” “为什么……”王后生生将后半句压了回去,暗暗恨自己说话不过脑子。果然,古神王冷笑道:“王后,这里是楼兰国的太庙,供的是我楼兰国历代的祖宗。这左右各有一幅壁画,王后可曾见过?” 王后心中一阵惭愧,没好气道:“神王有话明说就是。”古神王却不去理会她,仍是幽幽道:“这左边一幅是画的是一个楼兰少年光着身子,被太阳活活晒死,因为他背叛了自己的宗族;右边的一幅画的是一群异族人被这万里的风沙活埋,那是外来的侵略。” “这两种人都是不许进太庙的,”古神王顿了一下,道:“我该是属于前者。”说到这里见王后欲走,冷笑道:“那么王后,你大概就是后者了吧。” 王后的脚步陡然一滞,内心深处的愧疚感如泉水般涌上心头。 古神王突然放肆地笑起来,厉声道:“王后苦心谋化十数年,借着大汉使者的胆来谋刺匈奴使者,到头来却都刺在了自己儿子身上,正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王后你有心无力,这玩手段的本事还差那么点儿火候。” 王后嘴唇发颤,怒道:“神王不必幸灾乐祸,我总会有办法的。”古神王道:“匈奴攻打楼兰,打得是捉拿王后和汉使的旗号,王后拿着自己的儿子去填火窟,就不忍心了?想当年,我那不满周岁的孩儿不也是被你们害得尸骨无存?” 王后默然不语,此事虽与她无关,但却是汉人做下的事情,古神王恨的是汉人,发泄到了她的身上,而她自己心有芥蒂,想反驳也开不了那个口。 古神王见王后无语,心中的的积郁也稍稍平和了些,道:“本王这使回去准备彩绸仪仗,至于是送王子还是送别的什么人,王后你看着办吧。”说完还像模像样地行了个大礼,扬长而去,留下王后一人气得三十六颗牙齿捉对儿打架。 王后见古神王去得远了,不由恼地暗暗跺脚,这古神王平日做事总是不温不火的,让自己使不上力又讲不明白,今天心情似乎特别激动,说话做事也显得十分张狂,让自己有些手忙脚乱,应付不来。 身边的侍女见王后久久地驻立,悄声请示了一下,王后沉吟道:“摆驾,去巫墓。”—— 苏老爹本来在醉月楼和女儿谈天,趁女儿不注意时,偷偷溜过去“关照”一下频送秋波的阮娘,打了个闪电战又回来装得一本正经地跟女儿说话。匈奴兵打来了,醉月楼早早地关了张,粉头姑娘们也是闭门谢客,她们比谁都清楚,匈奴兵打来,最容易糟殃的是什么人。 苏老爹见着了阮娘又救回了女儿,整个人意气风发,大大咧咧间透着喜庆,不料这兴头还没过去匈奴兵便来了。不过这也没什么,匈奴兵在西域横行,哪儿见不着,他们来了咱们就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苏老爹打定主意,趁着明儿个等汉使回来,就一起拍拍屁股出城去,先到精绝国,沿着昆仑山麓而行,这些匈奴蛮子有精绝国相阻,断也威胁不到自己。 打定了主意,苏老爹的心也就宽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玩的也就放心地玩。当然了,苏老爹的玩儿法是和阮娘一起“玩”。 阮娘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安排苏巧儿在隔壁住下,又让人备下香汤衣服、胭脂水粉,亲自帮她梳洗,安排休息。苏老爹隔着房门,对这一切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见阮娘和苏老爹说着悄悄话,也就不担心阮娘对女儿使绊子了,一个人先想起阮娘教他的“龙虎十八势”,不由自豪起来,自己从软脚蟹变成了床上将军,这“龙虎十八势”着实功不可没。 想到这儿,苏老爹突然想到了什么,暗暗心惊道:“使不得,若是这妮子一时心热也教这丫头一个什么‘玉女十八势’,那……”想到这儿苏老爹便不敢再想下去,暗道:“使不得,这事儿巧丫头得自己去悟,别人可教不得。” 苏老爹担心起女儿学坏,忙将阮娘叫到自己房里,二话不说“直入正题”,一阵颠鸾倒凤尚未完,苏老爹突然半道收工,道:“巧儿房里进人了。”阮娘眉宇间春色未退,娇笑道:“除了你,还有谁会半夜三更地往人家房里钻?”苏老爹却骂道:“真有男人!”说着掀了被窝提着裤子便出去,欲赶过去将那人揪出来大缷八块,可是刚到巧儿门外又停了下来。 阮娘在后面赶来,悄声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儿这么有眼光?”苏老爹忙捂住阮娘的嘴,有些担心道:“小声些,我们这么闯进去,巧儿面上须不好看。”阮娘窃笑着眨了眨眼,惟恐天下不乱。 苏老爹贴着房门仔细听了一会儿,却听不清楚,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正想再仔细听,不料房门咯吱一声开了,撞了苏老爹老大一个跟头。 苏巧儿惊呼道:“阿爹!你在外面干嘛?”苏老爹气呼地爬起来,喝道:“我正想问你呢……”话没有说完,屋里面的那个“男人”也出来了,不是别人,却是阿里西斯。 苏老爹不由哑然失笑,阿里西斯是和苏巧儿一起搓泥巴长大的,打小就没有骂道:“是你这个小兔儿爷,我还以为是哪儿来的王八。”苏巧儿急道:“阿爹,大汉使者被炸死了。”苏老爹一惊,道:“什么?”苏巧儿道:“阿里来告诉我的,兀难长老说大汉使者被炸死了。”苏老爹本来正觉得尴尬,听了这件大事也顾不得了,急道:“真是长老说的?” 阿里西斯道:“刚才长老从万窟山怒气冲冲地下来,去找星圣女,两人吵了起来,我正好给长老送衣服去,无意中听星圣女说,汉朝使者已经死了。” “死了?”苏老爹叹息道:“好好的一个小伙子就这么死了,我本打算给你说说亲,咱们也攀个高枝,还好没说,要不巧儿你不就成了望门寡……呸,呸,老子没说过。”苏巧儿正急得暗地里抹眼泪,听苏老爹却在打自己的主意,一时又是羞又是气的。 苏老爹却全没在意,突然一拍脑门儿,惊道:“这可坏了。大汉使者一死,楼兰必定要封城,这一封就不知是几日还是几月了,咱们得马上出城去。” “啊?”苏巧儿和阮娘一约而同地叫了出来,苏巧儿急道:“阿爹,这怎么行,傅将军还没回来呢。”苏老爹道:“人都死了,还怎么回来?我们一路上吃的住的可都是银子,要是楼兰一封城,我们的驼队出不去,耗上个十天半月的,损失可就大了。” 苏巧儿不由一愣,既而倔道:“那也不行。傅将军可救过的我的性命。” 苏老爹态度强硬道:“走,今晚便出城。阿里,长老呢?” “长老去了神庙,说是有些事情要办,也不许我跟着。苏小姐,你真的要今天走吗?”阿里西斯几乎要哭了出来,耷拉着脑袋像斗败的公鸡,颓然道:“我得和长老在一起,我走不了啦。” 苏巧儿也委屈道:“我不走,霍仪和乌大哥对我很好,我要和他们打个招呼再走。”她在被困的这些时候是和乌候、霍仪在一起,是患难之交,所以很有些留念,至于傅介子,虽然救过他的性命,但也只是两面之缘,所以她伤心归伤心,想见的却还是乌候和霍仪。 苏老爹怒道:“打了招呼就走不了了。阮娘,帮我收拾东西。”阮娘老大不高兴,一个人抱肘生气,对苏老爹不理不睬的。 苏老爹一说走,身前的三个人不大情愿,不由气呼呼道:“我去装驼架,一个时辰后出城。”说完一个人找贾老头,留下三人在这里闹别扭。阮娘生了一会儿的气,既而又叹息一声,去帮苏老爹收拾。 阿里西斯是要和兀难长老回波斯去的,所以本打算和苏老爹的商队一起走到大宛国再离开,不想此时说走就走,这一离别,此生只怕再无相见的机会,他和苏巧儿一起打大,仓促之间要离开,不由急得要哭了起来,过得一会儿,他激动道:“苏小姐,你们等我一会儿,我跟长老说去。”说完要向神庙赶去。 苏巧儿道:“我想去问问长老,汉使者团到底怎么样了。”阿里西斯喜道:“好啊,苏小姐,我们一起去。”两人说溜就溜,摸着黑去了太阳神庙,等苏老爹来看时,两人早没了影。 因为阿里西斯是波斯火教中人,又是大长老的弟子,所以太阳神庙虽然已经封了,但他们还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太阳神庙里面的红衣教徒守备已经不怎么严了,只是在圣火台上,灵泉长老必须乞福三日,周围的红衣教徒很多,别的地方却没有什么人。阿里西斯虽然为火教中人,但他一生都在汉朝长大,而汉朝的教众也就只有他和兀难长老两人,对于别的教徒,他一个也不识得,此时也不和别人说话,径直向星圣女找去。 苏巧儿见这里的人除了楼兰人,再就是少许波斯人,但都是胡人,而且说话她也听不懂,进了神庙就感觉到自己是个异类,胆子也小了许多,只是安静地跟着阿里西斯往里面去,不问也不闹。 星圣女所居在炎阳台,太阳神庙的最中心端,阿里西斯和苏巧儿一会儿便到了,两人拾级而上,来到炎阳台,却发现一个守卫也没有,平日里戒备森严的神坛此时却空阔之极。 苏巧儿一脸儿的狐疑,但她有些害怕,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是向阿里西斯使了个眼色,阿里西斯和她一起长大,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也是一脸的无辜,正要四下找找兀难长老,却听见里面传来星圣女和几个执火郎的声音,苏巧儿本也曾听过星圣女的声音,但此时隔开了也没有听出来。 里面的人说的是波斯语,苏巧儿听得一片茫然,而阿里西斯却越听越吃惊,脸色也变得煞白起来。苏巧儿奇道:“阿里,他们说什么?” 苏巧儿一紧张说话的声音就大了,里面突然出来几个执火郎,喝道:“什么人?” 阿里西斯拉起苏巧儿拔腿就跑,急道:“苏小姐,他们要用圣火毒杀汉使团!”苏巧儿也惊呼一声,便被阿里西斯拉着连跑带窜地向外赶去。几个执火郎大声喝止不见效果便追了上来。 他们两个半大小子哪里跑得过正当壮年的执火郎,很快便追得近了,阿里西斯急道:“苏小姐,我们不成了。”苏巧儿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外赶去,也不想能不能出去,只盼着走一步是一步。 而就在这时,太阳神庙外突然出现一队十余人的披甲卫士,像是早有准备似地拦在前面将他们提拧到了马上,一声鞭响便呼啦而去。 苏巧儿大声呼救,却不料马上的卫士都是楼兰本土之人,根本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苏巧儿急得要哭,汉使团是救不了了,自己两人只怕也落不着个好结果,正当她跌得肝是肝肺是肺的时候,马上的卫士突然停了下来,为首的一个卫士将他们扔下马,又是一声吆喝而去,留下两人天养地收。 阿里西斯担心苏巧儿的安危,一个跟头还没摔结实便爬过来喊道:“苏小姐,你摔坏没有?”苏巧儿感觉到特别的不真实,不知这一队人马是怎么杀出来的?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放了自己,听了阿里西斯一声喊,茫然摇头道:“没呀,就是胳膊有些疼……”说到胳膊疼突然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原来胳膊肘摔破了皮。 “这是哪儿?”苏巧儿感到自己迷失了方向。阿里西斯和她是半斤八两,听了也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哦,在后山呢。”阿里西斯一边帮苏巧儿擦伤口,一边道:“苏小姐你看,那里有圣火亮着的地方是神庙,我们在神庙后面。汉使者就是在附近。” 苏巧儿喜道:“这就好了,我们快叫汉使离开这里。”说到这儿,纵使她后知后觉,也隐约明白过来,这队人马是在暗中帮助自己,可是想想又不对,这些人对自己好像苦大仇深似的,几颠几摔把她全身几个零件都快给弄散了。 这时,前面不远处火光大现,约十几盏风灯转瞬便到。苏巧儿片刻之间跌遇险境,此事还没有转过脑筋来,见来了人正要躲开,却听见一人声音喝道:“什么人?” 是汉人的声音,苏巧儿放下心来,这才回头仔细看了一下,火光摇曳之处,她还没有认出那人来,其中几个汉人却认出了苏巧儿,叫她过去,他们救过这个姑娘。 苏巧儿急道:“霍仪呢?”为首的汉人军士怔了一下,基于辅命大臣、司马大将军霍光的威信,纵使霍仪为人和气他们也不敢这么称呼,都习惯称霍仪为霍小将军,此时听苏巧儿叫来只道是小青年小姑娘间的那点儿事,也不以为意,道:“我们挖开了塌方没有见着傅将军,只见到了傅将军的宝剑,想来傅将军一定还活着,所以霍小将军带人进巫墓里面探察去了。” 苏巧儿听傅介子没死,立时大喜过望,对阿里西斯又喜又怨,怪他乱说话,阿里西斯委屈道:“我听星圣女对长老说的。” 汉人军士道:“苏姑娘找霍小将军有什么事?现在可不是时候。”说到这儿笑得有些暧昧。苏巧儿回过神,又复紧张起来,急急忙忙将事情说了一下。汉人军士大骇,忙些带人进去通知大伙。 苏巧儿在后面急急忙忙地跟上来,却见楼兰王后等人亦在此处,一脸焦急地等着消息,听了汉人军士带去苏巧儿的消息,忙叫过苏巧儿问话。苏巧儿在长安城里长大,也见过不少的大人物,但都只是远观,此时见了楼兰的王后不由有些紧张,但见王后也是汉人,异地相逢,不由多了几分亲切,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和阿里西斯你一言我一句地说了个大概。 王后大为恼火,恨声道:“果然是拜火教在坏我的大事!”再听苏巧儿说起了相助自己脱难之人,略一怀疑,喃喃道:“莫不是神王?” 这时分散在各个山口的汉人军士陆陆续续集中起来,乌候见到苏巧儿又再问了一遍情况,王后组织人撤离,乌候第一个不同意,正僵持着,大地突然间一声闷响,整个地面开始颤栗起来,不远的山坡上面开始滚起了乱石来。 “怎么回事?”王后身子晃了晃,只感觉到天悬地倒,整个天地似在一瞬间陷入了恐慌之中,好像发生了大地动一般。 苏巧儿本来就被摔得浑身无力,此事一震不由自主地软在了地上。阿里西斯忙将她拉起,嘶声力竭得喊道:“是圣火!”王后由几个秃鹰卫士扶着,道:“什么圣火?”阿里西斯道:“是圣火爆炸了。在我火教之中,有一种从地下冒出来的神奇气体,遇火而燃,常年不熄,是我教中的圣火,但是这种圣火却时常发生爆炸,会死很多人。”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向洞口看去,汉人使团到现在还没有出来,王后不由后悔起来,不该让霍仪进去。 如同改山造海一般的震动继续着,不断有着巨大的冲击从地面传来,让人感到一阵阵的作呕欲吐,王后急令人下山逃避,汉人军士大都进了巫墓,外面的事情由乌家三兄弟说了算,偏偏这三兄弟又都是死脑筋,说什么也不肯离去,王后劝不得,命令不动也没有法子了,只好带人先行下山,令苏巧儿和阿里西斯一道下去,苏巧儿也闹性子不肯下去,王后便不客气了,令两个秃鹰卫士挟着苏巧儿,不由分说地往山下带去。 刚走不大一会儿,巫墓洞口突然间冒出数十丈长的漫天火舌,一阵滚雷般的巨大声响带着滔天的气浪将众人掀了个大跟头,天地在这一瞬间陡然一亮,如惊雷,又如闪电。 王后没有坐花车,此时了被气浪掀在了地上,看着如同恶魔般的火焰,她感觉到天塌下来,死的一个是大汉国信使,一个是司马大将军的儿子,娄子捅大了。 苏巧儿不知是被气浪巨冲还是怎么的,心头一阵犯堵,呆呆得看着巫墓脑袋一片空白,所有的人都死死得看着火舌处,却不见一个汉人军士出来,王后到底是当过大事的,愣了一下之后忙令人去将外面的乌家兄弟等一些汉人救出。 乌家兄弟等汉人也都被火舌燎中,显得灰头土脸的,众汉人军士没有一个说话,这一次使团的重要人物都在巫墓里面,这火一炸起来,众人便没有了主心骨,一时无所适从。 爆炸仍在进行,但却都在地下,见不着明火,只是一阵阵的颤栗从地下传来,整个巫墓再一次如煮粥一般起伏不定,整个巫墓毁了。 就在众人急忙往山下撤的时候,车护将军突然带人上山来保护王后。王后怒道:“不是让你加强城防吗?跑到这儿来干什么?”车护将军以前是王后的亲随,保护王后是他的职责,此时虽然受命守城,但保护王后的这一习惯仍是没有变。 王后怒气冲冲,不待车护说话,又喝道:“你带五百卫士去给我把太阳神庙封了,但凡是火教中人,一个也不要放过,全给我抓起来。”车护将军一愣,道:“回禀王后娘娘,神王府已经出兵包围了太阳神庙,因为今日是大典之期,所以拜火教全都在神庙之中,一个不漏。” 王后微微一怔,道:“神王?是什么时候的事?”车护将军道:“末将也是得到神王府的传信才赶去的,神王已经知道大汉使团的下落,所以让末将来接王后回宫。不想半道就发现出事了。” 王后惊奇道:“此话当真?”车护将军道:“确是神王传的信。”王后道:“我是说,大汉的使团当真还在?”车护将军道:“末将急着来接娘娘,没有看到大汉使团,但神王确是这般说的。” 王后大为缓了口气,急道:“下山,去神王府。”—— 神王府,陋室寡屋,不见奢华,多似寻常百姓人家,而不像王侯府第。 苏巧儿急着要见傅介子等汉人使团,也被带了进去,阿里西斯和苏巧儿一起帮他们传过信,虽然没起到什么大作用,但态度还是表了的,可是因他是火教中人,所以就没有苏巧儿的待遇了,王后因为他这重身份而心怀成见,令几个秃鹰卫士将他暂时软禁了起来。 古神王并没有出来相迎,只是派了两个知客来前。王后知道古神王和自己素来有隙,现在给自己点儿脸色看也没什么,倒是显得他有些小家子气,也不以为意,问知客道:“汉人使团现在何处?我们要去看看。” 一知客道:“回娘娘,王爷已经将汉使安排在舍下令军医医治,现在只怕不方便。”王后忍气道:“大汉使者可还好?”知客道:“人是救了回来,只是不知能不能醒过来。王爷说,既然人已经救了出来,王后便可以安心回宫了。” 王后本来还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不料被神王下了逐客令,这一下再也忍不住了,她堂堂一国之母,何时受过这份气,当下怒哼一声,道:“车都尉,摆驾去神庙。” 知客道:“娘娘,神王说有军政大事要与车护都尉商议,前车护都尉稍候一下。”王后又是秀目一拧,却不好反驳,道:“好吧,车都尉你留下。”说完招令近卫回宫,乌家兄弟三人带着数十汉人军士还守在神王府外,王后知道叫不动,也就不丢这个丑,驾起花车扬长而去。 苏巧儿可不管这些,非等得见到傅介子一行不可,但她一个小姑娘家,人小胆子也小,不敢冒冒失失地去见一个侯爷,好在她和乌侯相熟,就跟着这一行伤兵在一起,心想迟早能见着。 过得约一个时辰,霍仪和陆明、赵雄等人终于出来了,却是完好无损,连衣服都没怎么脏,就是脸色有些难看。汉人军士顿时气势大涨,一扫方才的颓气,开始有人说话了。这一干当兵的说起正事来就没苏巧儿什么事了,苏巧儿就在一边静静地听着,过得好大一阵,霍仪突然沙哑着嗓子道:“苏姑娘也来了。” 苏巧儿好一会儿才发现是在叫自己,哦了一声,道:“我在这儿哩。”说到这儿不自禁道:“傅将军呢?” 霍仪道:“师傅他还活着,就是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军医也没有办法。”苏巧儿转笑道:“活着就好,他们都说傅将军被压在了山洞里面。”霍仪摇头道:“那倒没有,师傅在爆炸时躲进了洞里面,一路上往里去都有师傅用石块划下的记号,我们顺着寻就寻到了,但是洞里面有毒气,师傅一行被毒晕了,好在师傅有‘紫薇扣’护体,还一息尚存,别的人却救不活了。” 苏巧儿一阵唏嘘,霍仪道:“后来,我们山上发生了爆炸堵了出路,我们顺着暗道一路瞎寻,没想到竟然到了太阳神庙,古神王已经带兵封了那里,我们便被他的人带到了神王府,余下的军士都被安排在了兵营之中休整。说起来,这个神王可不简单。” 正说着,古神王一袭戎装出来,却不与汉人说话,只是向自己的几个家奴吩咐一番便和车护将军一起出去了,留下霍仪等人在这里干作客,霍仪令陆明、赵雄带着众汉人军士回营休息,自己带着乌家兄弟和苏巧儿去看傅介子,傅介子面色紫黑,呼吸微弱,而且有被火熏过的迹象,看上去挺吓人的。 霍仪令人传来军医也同样是无法医治,正在众人束手无策的时候,有门子来报,精绝国的使者到了。 精绝国在昆仑山之北,是西域东部最大的国家,也是最强的国家,匈奴对其也不敢施以压迫,只是友好相交以图平静,然则精绝却是个硬荐,屡次与匈奴相冲击,所以两国关系不好不坏。神王府的知客像是早得了神王嘱咐,直接将精绝使者接到内室来见傅介子。 霍仪是这一干人的头儿,对精绝国的使者十分客气,奈何语言不通,也只得行个礼以示友好。楼兰距离大汉最近,城中有近三成的人或多或少地通汉语,神王府里汉人不待见,所以请的是一个五十多岁通汉语的楼兰老者,霍仪通过他得知精绝使者叫柯玛奴,是精绝女王的近侍,神王请来给傅介子袪毒的。 柯玛奴只有三十多岁,却长得一大嘴浓密胡子,长得与楼兰人有些差别,但却说不出差别到底在什么地方,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眼睛。 霍仪还没有说话,柯玛奴让他们都出去。 医者藏其术,本是情理中的事情,霍仪无奈,只好带着众人在门外候着,楼兰的夜晚极冷,而汉人军士都是没有准备皮袄,此时冻得整个人都有些僵了,苏巧儿更是冻得打起了嘴唇发紫,好等歹等等了约一个时辰,内室的门咯吱一声开了,柯玛奴向知客说了几句又向霍仪行了个单手礼便驾马而去,霍仪问了一下知客得知傅介子体内的火毒已经袪除,一到两日之内便会醒过来。 这个消息无疑是给汉军带来了希望,霍仪心情大好,千谢万谢了知客一番正要再说客气话时,知客却陡然下起逐客令来。 霍仪有些尴尬,但既然神王救了傅介子的性命,有再大的气也得忍着,当下仍是行了个大礼,用担架抬起傅介子回驿站中去。 ※※※ 傅介子开始有意识的时候全身上下如同有火在烧一般,正觉口渴难耐之时,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喂水,这凉意一动便醒了过来,却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来,还没来得急睁开眼,却听见一个姑娘惊呼醒过来了。他听出是苏巧儿的声音,只是自己尚有些意识模糊,不能完全看清苏巧儿的脸。 霍仪等汉人都在驿站外面候着,听了苏巧儿的叫唤闻讯而至,问寒问暖的,向他说了一下外面的情况,又约得过了半个时辰,王后风风火火地赶来,这大半夜的事情太多,她也没顾得上休息,见傅介子时一脸的憔悴。 傅介子神情虚弱至极,在巫墓之中,一时失手差点儿送了性命,好在有元通教他的道家养生续命之术方能逃过一劫,现在命是捡了回来,只怕还得躺上一阵子,见了王后也顾不得虚弱,急切道:“国王现在打算如何?” 王后极为失落,一时也忘了王后之尊,竟斜倚在榻边上,有气无力地道:“使者万幸活了过来,我楼兰便躲过了一劫,但匈奴势大,国王早年曾留质匈奴,对他们有着恶梦一般的记忆,所以国王欲遣安归为质子去匈奴。” 傅介子对此事倒是不感到惊奇,只是很有些失望,道:“如此一来,楼兰国不是就靠在匈奴一边了吗?”王后道:“这也是安生立命之法。楼兰国的祖制一向如此,加上古神王仇视汉人,我也没有办法。再说了,若是真和匈奴交锋,我怕楼兰国会毁于一旦。” 傅介子有些恼了,怒道:“迂腐!王后你在楼兰忙活了二十年,难道就这么放弃了吗?楼兰归了匈奴,这先例一开,西域闻风而景从,那么我大汉何时能灭匈奴?王后不要忘了,你也是大汉的子民,你的两位兄弟都还在和匈奴人打仗,时时都有生命的危险。若是楼兰归了匈奴,首当其冲的便是敦煌、酒泉、威武、张掖四郡,而敦煌正是你耿家兄弟所守。这等于在你兄弟头顶上面悬了一把刀,什么时候掉下来可就说不定了。” 王后面色痛苦,摇头叹息道:“使者不会懂的。用匈奴人的一句话说,射出去的箭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我嫁到了楼兰,楼兰便是我的家,国王是我的丈夫,楼兰百姓是我的亲人,把自己的丈夫亲人往火炕里面推,我实在是做不来。” 傅介子道:“这如何是往火炕里面推?楼兰完全可以向我大汉朝请兵相助。”王后怔了一下,道:“怕是来不急了,匈奴兵三日便到,而我大汉与楼兰有沙漠相隔,少说也要五六日方到。” 傅介子顿了一会儿,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王后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 傅介子道:“匈奴兵在西域地区是右贤王部和左右谷蠡王部,这两部人马据我大汉的探马所报,都在燕然山以西八百里。匈奴骑兵日行进约三百到四百里,如果探马无误,就算是行军顺利,匈奴兵赶到也是五到到七日方能到达,不可能在三日之内赶到。所以,我们完全有时间请来大汉的敦煌援兵。” 王后疑惑道:“此话当真?”傅介子道:“兵者诡道。匈奴兵怎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出兵,再者,纵然是出兵,楼兰的百姓也不会得知得如此之快。可以肯定,是有匈奴细作在此故意散布谣言。”王后道:“那是为何?”傅介子道:“当然是为了制造混乱和压力。为了准确起见,王后可派快人快马前往探察便知究竟。” 王后仍是面有忧色,道:“楼兰从来没打过仗,只怕国王宁愿遣送质子,也不肯向汉进朝借兵。”傅介子道:“这个王后不必担心,由我来给国王讲。我随行的军士都受了伤,王后还是赶紧差人出去打探,弄清楚匈奴兵的具体位置。” 王后将信将疑地回宫,神色仍是不太坚定。送走王后,霍仪担心道:“师傅,你真有办法说服国王?”傅介子态度又转强硬,道:“有什么好说的。我大汉的国力远在匈奴之上,对周围邦国的态度也远好于匈奴,再加上有二十年前,七百汉人夺楼兰的历史在这里,国王性子软弱,等我敦煌驻地的汉军赶到,国王不想借也得借了。” 正说着,外面传来苏老爹骂骂咧咧的声音,像是在骂人,傅介子行动不便,霍仪出去一会儿便将苏老爹带了进来,苏巧儿一言不发地跟在后面,看那委屈样儿,就知是挨了骂的。 苏老爹见了傅介子,立时换了一副腔调,真像是伤了女婿一般问寒问暖,指天骂娘,傅介子好不容易止住了话头,道:“苏先生,这大半夜的,你怎么来了?”苏老爹打了个哈哈,道:“还不是为了这个小丫头,哦,这不也看将军来了。这丫头跟着咱野惯了,说跑就跑,我还道她哪儿去了,原来到了将军这里。哈哈,这小丫头倒也学会了疼惜人,哈哈……” 苏巧儿知道阿爹想说什么,不由在后面轻轻拽了一下,羞得耳根子发烫。她和傅介子相识不多,本没有什么情意,但女孩儿家生来面嫩,哪里经得住苏老爹这口无遮拦的。 傅介子谢了苏巧儿一下,转而道:“苏先生,近来楼兰城不太平,你们还是赶快出城去吧。”苏老爹听了一来劲儿,道:“傅将军说得不错。咱正要赶出城去,不想这楼兰城却封了,任何人不得出入。听说是要打仗了,可有此事?” 傅介子笑笑不予答复,苏老爹为人粗中有细,也看出了其中的关节,就不再多问,转而道:“傅将军,你也知道,我们这些行脚的商人最怕的就是兵强盗,匈奴兵打来了,咱们可得先撤。”傅介子猜出了他想说什么,道:“苏先生是要我帮你们写个路引,好出城去?” 苏老爹打了个哈哈,笑道:“傅将军果然是爽快人,咱是个大老粗,也就不和将军兜圈儿,正是这事。前番蒙将军搭救我这丫头,还没来得及相谢,这番又要打仗了,咱只好先到精绝候着将军,等将军得胜时,再谢将军搭救之德。” 苏老爹说得好听,其实也在打得自己的算盘,若是他真打赢了,那回国后可是大功一件,少不得官升三品,自己倒贴也要将女儿贴过去,若是这小子是个短命鬼,那他拍拍屁股走人,这女婿不要了。 不想傅介子却道:“苏先生,此事只怕不易。送你们一个商队出城自然是可以办到,只是现在全城的人都恐慌至极,这个先例一开,只怕少不得成千上万的人都要逃难。如此一来,这楼兰又如何守得住?还请苏先生见谅。” 苏老爹不料他竟然一口回绝了,心里面有些恼火,没想到这准女婿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可生气归生气,脑子一转又是个主意,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道:“巧丫头,将军伤得不轻,我让你拿的狐胡红丸和和田护灵玉呢?” 苏巧儿一头雾水,茫然道:“阿爹你……”苏老爹不待苏巧儿说完,忙打断道:“你看你这丫头,总是丢三掉四的。快去找你贾叔叔拿来。”苏巧儿还没反应过来,苏老爹急道:“你快去拿呀,这回不要忘了。”苏巧儿一脸委屈。 傅介子心头暗笑,他知道苏巧儿一直在这里陪着自己,苏老爹根本就不可能告诉她拿什么东西,这么说无非是给他自己圆个谎,换着方的让苏巧儿去拿礼物来送自己,好让自己通融一下,忙道:“巧儿姑娘,不必了。苏先生的美意我心领了,你们只管在楼兰住下几日,有我傅介子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们受到任何损失。” 苏老爹皮笑肉不笑,有气无力地谢了傅介子一下,还是命苏巧儿去拿狐胡红丸与和田护灵玉来,这说出口的礼没有收回去的道理,自己如意算盘落空,这两玩意儿权且是掉天坑里去了—— 傅介子知道苏老爹还是不死心,怕自己招架不住,道:“霍仪,如今楼兰城内动荡不安,你着陆明去将苏先生的货物和我们出使的彩礼放一起守着,我们累着苏先生在楼兰城耽搁了不少时日,千万不能让他再有任何损失。” 苏老爹听了忙道不用,傅介子哪里容他滑脱,故作大度道:“苏先生不用客气,巧儿姑娘照顾过我,这也是我份内的事情。霍仪,快去快回。”霍仪为人机灵,听了偷笑一下,不待苏老爹说话,转身就出去了。 苏老爹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这货物一困在汉使团里面,纵使这傅小子实诚,不黑自己的货物,那在楼兰开关之前他是决计走不了了。于其住在官驿,还不如他在醉月楼里逍遥快活。 苏爹爹暗骂这准女婿揣着明白装糊涂,将了自己一军。但他也没有办法,等到苏巧儿和贾老头赶来,生揣死揣地让傅介子把东西收下了,还昧着良心说了一堆感激的话。 商人的一个特点就是不会意气用事。 苏巧儿见苏老爹一脸的奸商模样,不由大感难为情,正要劝他别说了,苏老爹突然向傅介子辞行,道:“巧丫头,傅将军受了重伤,缺个女娃儿照顾,你就在这里照顾将军几日。”苏巧儿本也有这个心思,但在苏老爹嘴里说来就显得十分暧昧,听了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苏老爹辞了傅介子大步出去,不一会儿从帐外传来苏老爹得意和奸笑。 他让苏巧儿留下打的算盘可多了,一者是与这准女婿套个近乎,二者楼兰大乱,苏巧儿在汉军之中最为安全,二者,当然是他和阮娘颠鸾倒凤时不必害怕女儿听见,免了不少的尴尬。 等到苏老爹离去,苏巧儿突然感觉到更不在自,几次想开口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傅介子,傅介子二十七了,而苏巧儿满打满算才刚过十七,相差十年是一个极为尴尬的年段,叫大哥又大了些,叫叔叔却又还嫌小,苏巧儿想来想去还是只得跟着苏老爹一样称呼他为“傅将军”,主意打好了还没说出口,霍仪却面有忧色地进来,道:“师傅,有一件事我想可能闹大了。” 傅介子一愣,道:“什么事情?”霍仪有些惭愧地道:“那条标识身份的玉带丢了。”说着将他把玉带给两个汉人军士拿去见王后的事情说了一下,道:“他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看来是出事了。” 傅介子不由也感到头痛,他去巫墓是为了探查汉人被抓去为奴的事情,不想巫墓却在这时候塌了,至于有没有汉人在巫墓里面现在已经无法得知,而现在又有汉人军士失踪,自己每走一步总有人在暗地面做手段,让人防不胜防,倒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来得实在。 霍仪道:“还有一件事,太阳神庙已经被解禁了。”傅介子大惊,道:“是谁下的令?”霍仪道:“据说安归王子向国王要的文书。安归王子被国王遣送到匈奴为质,拜火教在匈奴有极大的势力,匈奴右贤王尊拜火教的穆贝德(火的奉祀者)为光明守护尊者,封拜火教长老为大明尊,所以国王不敢得罪拜火教,又令人将神庙的卫士都遣散了。” 傅介子眉目微蹙,沉声道:“那古神王呢?”霍仪道:“神王得到国王的传令就收兵了,并没有做什么。” 傅介子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略一沉吟便挣扎着穿衣服,道:“走,去见神王。”苏巧儿在一旁一直没有搭上话,见傅介子要出去忙帮他将衣服批上,急道:“傅将军,你的病还没好呢,待会儿天亮了再去不行吗?”她嘴里面虽然这么说,但手里却在帮傅介子穿衣服。 傅介子顾不得答话,一边让苏巧儿帮他穿衣,一边向霍仪道:“国王和王后意志不坚定,尉屠耆性子软弱,安归王子更是危险,车护都尉权职太小,这楼兰国真正主大事的还是神王。如今我们不能再来回折腾,必须定下策略来。” 霍仪有些担忧,道:“师傅,神王可是最仇恨汉人的。”傅介子摇头道:“那我们更要挑在这个时候去拜访。神王看似对时局不闻不问,但却在暗中掌握着,他向王后施压,表面看上去是在算旧帐,而实际上却是在把重任往我们身上压,因为王后一定会向我们讨主意,我们又必定离不开神王,少不得去求他。” 霍仪恍然大悟,道:“如此也好,我们不妨便顺顺他的意思。不过话说回来,父亲曾说过,老子曰:静而动,正而奇,在不知不觉间掌握时局的才是真正的高手,这个神王真不简单。” 神王府。 此时天刚刚拂晓,楼兰的地界上面一片肃杀之气,由于百姓闭户,商旅禁足,楼兰一下子变得萧条起来,大道之上根本就见不着人影,神王府虽然也是朱门紧闭,但傅介子直觉感到,神王府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知客进去通报了一下,一会儿神王府的门便开了,神王没有出来迎接,但出来了那个会汉语的楼兰老知客,傅介子留下汉军在府外,只带了霍仪进去,苏巧儿也没让进府,留在了汉军窝里。 神王像是刚起身,很随意地招呼两人在榻席上坐下,却不问两人的来意,只是一个人悠哉游哉地品着葡萄酒,好像并不着急。傅介子也不和他绕圈子,让知客传译道:“如今匈奴人打了过来,我们是想问问神王的意思。” 知客还没有说话,神王挥手示意他下去。傅介子不由一愣,若是这老知客走了,谁来给两人作传译? 正想着,神王突然道:“这事情好像不该问我。” 说的是汉语。 傅介子略一错锷,转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楼兰慕汉化已久,神王纵使厌恶汉人,那也是二十年前才开始的,以前肯定是学过汉人文化的,再者,一个人打心底厌恶某事,往往也因为是对某事太过了解。 傅介子道:“在楼兰真正能主事的,却只有神王。现在战事紧急,多耽搁一时就少了一分胜算,神王既是楼兰百姓心中的神王,那么便该做出个神王的样子,不管神王愿不愿意,到时候担子还得落到神王身上。现在楼兰国内找不到一个可以定主意的人,当真打起仗来只怕会方寸大乱,不战而败。” 神王冷笑不语。 傅介子知道神王在楼兰国受了极大的冤屈,继续道:“神王是楼兰百姓心中的英雄,而一个真正的英雄是什么样的?神王心中可曾想过?” 神王淡淡道:“不曾想过,本王只不过是个庸碌无为的王爷,不曾想过什么英雄。” 傅介子并没有理会神王的言语,道:“在一般人心中,一个英雄是为人所不敢为,当人所不敢当,激流勇进,扶大厦于将倾,然而,在我看来,真正的英雄人物并非仅此而已。一个英雄,往往要承担更多的苦难和冤屈,世人只看到英雄身上的光环,却不知这光环的背后累积着多少的血泪和不平,真正的英雄不会回避自己的苦难,也不会计较个人的得失。当真正面对痛苦和挣扎而无法自已,便到了决定一个人是英雄还是懦夫的时候了,同样,改变命运的时刻也就到了。” 神王的脸色微微有些变了,却仍是没有说话。 傅介子又开始一个人唱独角戏,道:“神王曾遭汉人压制,这其中的道理,想必神王也知道,只是不肯心平气和地接受,这并非汉人,抑或楼兰人之过,而是这时代的错。在乱世征战的年代,从来都不曾有过真正的公平。有本事也罢,没本事也罢,都未必能在这个时代彰显才华,我大汉朝的司马大将军曾对我说过,人生在世,最难掌握的不是才学,而是际遇。这是对一般人来讲,对于神王这样手握重权的人,最难掌握的便是时运。我不过一介使臣,对此是个外行,神王是堂堂王爷,想必比我清楚。” 傅介子说完死死地盯着古神王,也不再说什么,起身道:“如此便打搅了。” 神王也不起身,像是在思索着什么,道:“送客。” 驿栈。 傅介子一行刚回到驿栈,便见王后和尉屠耆正焦急得等着他们,王后似乎有些怨言,道:“使者怎么去了神王府?”傅介子带人进内堂,仍是有些吃不准,道:“王后,你对神王怎么看?”王后一愣,转而道:“倒是有些本事,只是小家子气。使者去神王府干嘛?” 傅介子道:“攘外必先安内,神王是楼兰惟一的王爷,而且又手握重兵,当然要探一下他的底细。”说到这儿,话锋一转,道:“安归王子呢?”王后的脸色陡然一黯,道:“安归他被陛下定为质子,打算在匈奴兵打来之前送到匈奴去,使者不是说要去说服国王的吗,应该赶着去才是。” 傅介子道:“安归王子态度如何?”王后道:“安归不愿意,国王将他软禁了起来。”傅介子略一思索,道:“王后可着安归王子前去哭诉,我且后面再去。”王后有些担忧,犹豫不决道:“若是匈奴兵打来,大汉的军队真的能赶来吗?”傅介子道:“敦煌离楼兰最近,耿城主是王后的亲兄弟,纵有天大的难事也能赶到,我担心的,就是王后的态度。” 王后声音一弱,道:“我就是担心。”傅介子严肃道:“军国大事,容不得太多顾忌,若是王后决心不定,那么我汉人使团立马便走,这一局我们输定了。” 王后咬牙道:“使者有几分把握?” “七成。”傅介子道:“如果王后不再说相似的话,有九成胜算。”王后神色一正,道:“军国之事我不懂,权且信使者的。我已经安排了探马去探,想必很快就有回音了。我也已经派人去了敦煌。” 傅介子道:“既然不打算遣送质子,那么拜火教的事情还请王后作个定夺。”王后为难道:“陛下刚刚下令解禁,现在只怕有些困难。”国王担心安归王子的安危才下令解禁,此时再一次封起来总是说不过去,王后自觉与国王抵触得多了,心里面感觉到颇多亏欠,此时实在不愿意再去和国王顶撞。 傅介子却不这么想,道:“拜火教与匈奴勾结甚多,若是匈奴兵打来,则很容易发生内乱,纵使不能再一次封起来,也要派人监视。” 王后松了口气,道:“我马上派人监视起来。”说着从尉屠耆手中取下一枚令牌,道:“这是太子出入宫禁的腰牌,使者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王宫。”傅介子接过,道:“多谢王后信任。” 王后轻轻应了声,一脸忧色地回宫去,傅介子待王后离开,也顾不得休息,令人准备车仗,去见车护都尉。 第二十六节,兵戈起涌之二 车护将军要让人放心得多,见到车护时,他正在楼兰城内组织巡逻,既当捕快又当将军,倒是个爽快人,傅介子还没有开口,他先已经提出了城防等事宜,傅介子知他没有打过仗,心里面难免没底,给他讲解了许多守城的事宜。回到驿栈已经是下午了,身体虚弱得厉害,匆匆睡了一觉起来时,车护将军已经来了很久,向他询问起守城的方法,见傅介子还没有起来,便和众汉人军士谈了起来。 苏巧儿担心傅介子的安危便没有叫醒他,此时见他醒了忙帮他穿好衣服端来热水,当起了“见习太太”。 傅介子在楼兰城中,最谈得来的便是车护,此人和自己一样是将军,而且性子直爽,让人少废不少脑筋,若是匈奴兵当真在汉军之前赶到,那么守城的任务便在车护身上。傅介子当即跟着车护去楼兰城察看地形。楼兰的城墙因为地处沙漠地段,寻常土城经受不住常年的风沙打击,所以整个城都是以巨石为基,白草血泥浇铸而成,积年的风沙连巨石都可以刮毁,但对于这么大的城墙却无法造成大的侵蚀,这种城墙是最为坚固,用作守城就不必担心城被攻破,惟一不足的便是墙的高度。 楼兰从来不曾想过会用兵,所以这些城墙只是用来圈地,用来守城则容易被云梯和弓箭攻陷。傅介子在大汉朝当将军时指的是骑兵,用的是大兵团闪电奔袭和大纵深迂回包抄的战术,说到守城,他也没有守过,只是知道一些守城的事宜,但这事却不能让楼兰人知道。 车护将军为人看上去有些痴气,但累世将军,倒确实是有大将军的风范,对傅介子所说的事情很快就了解了,忙着令人准备滚石、箭镞、热油、圆木,又在城外安置拒马、深沟,再令人将城外零星居住的百姓强制迁到城内,坚壁清野,不留任何死角。 恍恍三日,王后着人传信过来,国王已经被劝说得有些动摇了,只是不肯下最后的决心,请傅介子进宫面圣。 傅介子知道国王那里只缺自己最后一把火了,经过三天的休养他的病情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至少呼吸已经不再那么困难,当下和霍仪一起进宫。 安归王子也在宫中,傅介子除了刚到楼兰时见过他一面外,这是第二次,同样的,傅介子对这个安归王子感觉到危险。 事情做了这么多,王后的决心也似大了不少,见傅介子来了,道:“陛下今日召傅使前来,是想听听你的见解,使者也知道,我楼兰国没怎么打过仗。” 国王自小在匈奴境内长大,匈奴话会说,汉语却是不通,让一传译向傅介子说话,大意是楼兰只想和平发展,不想也不敢与周边国家发生冲突之类。 傅介子不去理会国王细细屑屑之语,径直道:“陛下不必担心,我大汉朝驻敦煌的西北神龙大营的汉军已经出发,定然可以早匈奴几天赶到,汉军威名匈奴骑兵早已经领教过,想来介时匈奴可不战自破,陛下不必担心。陛下是我汉朝皇帝亲选的国王,只要陛下想与大汉修好,两国便可以互相通商,和平发展,而且楼兰与大汉同气连枝,匈奴人也就不敢再骚扰宝地。” 国王和王后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汉语不会说,但却能听懂个四五分,不等传译说话脸色已经变了,惊道:“汉朝皇帝已经出兵?”傅介子笑道:“兵贵神速,要救援楼兰自然得早些出发,陛下大可放心,汉军将军为敦煌太守,也就是王后的本家,只要楼兰不投靠匈奴,耿将军既领君命,又顾亲情,自然会请誓死守卫楼兰,陛下大可放心就是。” 国王的脸色变得十分不好看,他如何听不出其中威胁的意思,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在楼兰看来,依靠大汉或者匈奴没有太本质的区别,大汉、匈奴这两个超级大玩家,他们哪一个都陪不住,当事情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时,就只好痛苦地作下决断。除开楼兰国民的畏惧心理,相比之下,汉朝对楼兰要客气得多。 王后也感觉到了国王的苦恼,一时大为伤怀,都说做国王好,只有她才真正知道国王的苦恼,二十年伉俪情深,谁不想真心诚意地过日子,可是世事如此,非得把她跟政治和权谋拉扰在一起。违心的话还是得说,王后道:“陛下,使者言之有理,这些年来,匈奴被汉朝打得元气大伤,实在不是汉朝大军的敌手了,这一仗我们会赢的。我们楼兰国是依靠汉朝而繁盛起来的,只是因为匈奴居近,所以才一直没有和大汉结盟,现在匈奴势弱,汉朝立志剿灭匈奴,正是两国结交的最好时机。”说到这儿又忍不住看了安归一眼,道:“如此一来,安归也就不必要去匈奴了。” 国王眉目紧锁,令传译道:“今早朝议,朝臣对此多有异议,但车护将军和神王府都赞同一战,孤王便听他们的,可是我楼兰国内少有战争,缺少真正会打仗的人,使者是汉朝的骁骑游击将军,孤王暂封使者为却胡侯,统帅北大营,组织城防事宜,事急从权,还请使者尽心尽力。”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震,自己在大汉为四品游击将军,到了楼兰,竟然轻易封了候,成了擎天玉柱,架海金梁!但这兴奋劲儿转瞬便消失了,楼兰不过是个弹丸之地,国王比起大汉天子,充其量算个草头大王,着实没什么可喜的地方,再说了,如今战事吃紧,自然身上的担子就重了。 国王顿了一会儿,又道:“北大营共计有三千二百禁军,以前一直由车护统领,他没有真正打过仗,请使者多多提携,另有神王府七千余卫士,兵权都在神王手中,神王麾下另有一辅国候,名叫姬野,是神王府的心腹,此人勇武异常,是一个不错的人才。若是兵力不够,可临时从百姓中少量征调。” 经国王这么一说,傅介子心头又是微微一震,按国王说来,楼兰城中,神王有着压倒性的权力,自己倒是小估了神王的力量,没有神王,这楼兰城便无从守起,从另一个方面来讲,国王与神王的这种兵力对照,显得很不合常理,国王能不猜忌固然不易,而神王拥兵而不自重更是难得。 想到这些,傅介子又有些看不透神王了。 王后显得有些藏不住兴奋,她在楼兰活动二十年,可是一直无力让楼兰归汉,现在大汉使者到来逼着她作出了决定,虽然冒险,但终于完成了,虽然心有对国王感到十分愧疚,但使命完成,浑身上下却有着说不出的轻松。 傅介子却没有这么振奋,看着王后的神情,心中不由有些担心,这个王后天生就不是一个做大事的人,现在高兴分明还早了些。 离开了王宫,车护将军在王宫外面等着,旁边还有另外一位装束相似的楼兰将军,三十七八的样子,长着一脸络腮小胡子,面如重枣(汗,三国中常这么说……)身形不太高却很胖,英气外现,看上去风风火火的很有些将军气派,傅介子猜他便是姬野。 果不出所料,车护将军见傅介子出来了,笑着迎上来,祝贺了傅介子几句,便给傅介子介绍身旁的将军,正是姬野。不料姬野对傅介子却十分不友好,只是拱拱手,也不知是不会汉语,还是故意不肯说话。 “果然是神王府的奴才,都是一个腔调。”傅介子看在眼里,也不和他多计较,如今守城之事迫在眉睫,还得想办法把这匹野马驯服过来才是,当下对车护道:“车将军,我想了解一下楼兰的兵力如何。”车护将军道:“之前我领使者,哦,候爷看的是北大营的禁军,其中秃鹰卫士是最为精锐之师,但人数不多。而辅国候麾下的神王兵力有七千六百人,直系兵力二千铁甲卫,余下的五千六百人是神王的厢兵,没有神王的令剑谁也调不动。” 傅介子沉吟一番,道:“神王的兵力现在如何?”车护将军道:“神王已经全权交给了辅国候,由辅国候统一调唤。”姬野显然是听懂了两人说话,见傅介子望来爱理不理地点了点头。 神王已经出兵相助,现在楼兰有近一万的兵力,若是有经验的将士,外加严密城防,足守五万大军,匈奴兵很少能一次性出动上万人,守城已经成为可能。这兵源一足,傅介子的胆气也就粗了,当下叫了一声好,道:“我们这便到城上去看看,楼兰的城墙太矮,得多配弓箭手和滚油才是。” 说着赶外城赶去,来到城上,果见楼兰城头密密麻麻堆满了箭镞和圆木等守城的工具,最为显眼的是城头上面近五百口黑乎乎的大锅,发出浓浓的刺鼻腥臭。在大汉朝,守城的将士常会用煮沸的人畜粪便来守城,一旦城下有敌人便可浇下去,不管下面是有棚车还是盾甲,都可以无孔不入地烫死烫伤敌军,而且有毒,更能从心理上打击敌人,这种“天降圣水”美其名曰:金汁。 但此时楼兰城头的五百口大锅里黑乎乎的东西傅介子还没有真正见过,但他早年和匈奴兵打仗也曾听过,这种黑色的水称为“石脂水”、“火油”、“石漆”,在匈奴以及西域称为“魔鬼的汗珠”或者“发光的水”(PS:石油一词系北宋沈括正式命名),遇火即燃,燃伤力比起寻常火料不知要猛多少倍,令人谈虎色变,这种东西在大汉也有,只是极为稀少,从来没有真正用在战场之上,不想到了楼兰,这东西却颇为常见—— 傅介子一时兴致所至,前去仔细地看了一下,见这黑漆漆的石漆果然不同凡响,遇火即燃、遇物便粘,而且火焰极旺,寻常雨水浇灭不得。车护将军只道傅介子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有些得意地给他讲解起来,傅介子也就不点破,任他讲解,一听之下果然大有门道,包括采摘、储存、煮化一系列举措都与汉朝迥异。 四人一边走一边讲,不知不觉间竟然绕了楼兰城整整一圈,傅介子视察完毕之后便回驿栈,却遇上楼兰国的一位内宫大臣,傅介子曾在王宫之中见过,只是叫不出名字来,此时却正带着人向是在搬家。 苏巧儿和赵雄、陆明等人正与大臣说着什么,见傅介子和霍仪回来了,都围了过来,傅介子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苏巧儿道:“这位老先生说是国王的命令,让傅将军搬到却胡侯府去住,可是赵将军却说要等傅将军回来再作决定。” “却胡侯府?”傅介子不由一愣。 大臣不通汉语,着人道:“是国王陛下的旨意,却胡侯在年前病逝了,候府一直空着,使者现在是却胡侯,所以陛下让使者前去居住,方便行事。” 傅介子本想自己不过是当两天就走,不料国王连候府都准备了,看来国王态度一变,对自己也看重了许多。 但汉人军士好不容易安顿了几天,对什么候府实在没有兴趣,都有些怕麻烦,而且更怕其中有诈,此地上汉人集居,自己人总是安全些,所以赵雄想推脱开来。 傅介子道:“却胡侯府在何处?”大臣道:“距离此地一条街,与神王府斜对门。”傅介子立时明白了,神王府距离北大营很近,而且辅国候就住在神王隔壁,国王对神王到底是不放心,安排了却胡侯在此,有什么风声可以早些知道,自己搬过去便方便要紧时商议,当下道:“好,就搬过去。” 汉人军士是常年行路之人,所带的行李可以随行随走,惟一不好的就是彩礼,现了眼的财物总是容易被人盯上,傅介子安排人重点保护,一路护送前往却胡侯府。 楼兰城不大,汉人军士刚抬脚便到了,约只有里许的距离,到了却胡侯府傅介子才发现,这里是楼兰城中最繁华的地段,不但神王府、辅国候府、却胡侯府,包括朝中许多大臣的宅院都在此处。 这一切安排好后,车护将军请傅介子过府去商议守城的事宜,关于战争,他既不了解又好奇,要学的要问的很多,回到府时已经是黄昏了,苏老爹不知在哪里听得了风声,乐呵呵地跑过来贺喜。 傅介子知他是来看女儿的。 苏老爹是一贯的大嗓门,见了傅介子大声道:“傅将军,恭喜你在楼兰升大官儿了,真他娘的给咱们汉人长足了脸。咱老苏是个泥脚子,这回还是头一次进了候府,哈哈……”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苏先生过奖了。现在城门开不了,还得烦劳苏先生还得再呆上几天。”傅介子怕苏老爹还要说走的事情,索性先开口把话堵死了,不料苏老爹却全然不提走的事情,打了个哈哈,笑道:“傅将军言重了,咱老苏在醉月楼备了几杯小酒,想请将军赏个光。”说到这儿又打了个哈哈,道:“将军搬到了却胡侯府,倒与咱老苏成了邻居,将军说话便到。” 醉月楼就在候府旁边,只是朝向不同,傅介子一时没有注意到,听苏老爹一说果然是那么回事。到了晚上左右无事,傅介子便爽快答应,苏老爹笑道:“不妨请霍小将军和赵、陆两位将军也一同赏个光?”苏巧儿见傅介子答应了,正高兴着,听苏老爹说漏了个人,忙道:“还有乌大哥他们。” 傅介子想到时局紧张,道:“现在不太平,而且刚到此处,分不开身,我与霍仪前去,余下人等轮番值勤。倒是有劳苏先生把兀难长老一同叫过来,商议些事情。” 苏老爹面有难色,道:“不瞒傅将军,咱老苏这几天一直没有见过长老,就连阿里西斯这小家伙也不知哪儿去了。”苏巧儿道:“是啊,我好久没有见到阿里了。” 傅介子不由一愣,道:“会不会在太阳神庙?”苏老爹换了口粗气,道:“也不大像,神庙离这里不远,纵使长老不来,阿里这小家伙也会来看看巧儿。想必是有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到了醉月楼,苏老爹早已经让贾长老和阮娘准备了酒席,大部分是楼兰的特色菜,也有部分是大汉的口味,阮娘对苏老爹眉开眼笑的,傅介子看在眼里,不明白这苏老爹到底是哪儿吸引了这个阅人无数的风骚老板娘。 苏巧儿也知道阿爹和阮娘的关系,但她女儿家也不好意思说,只是红着脸给傅介子斟酒,装作没看见一般。傅介子从到了楼兰就没有消停过,此时大战在前,他反而心静了下来。这么多年了,他经历过无数的大战,早就已经习惯了军旅的生活,大军压阵而方寸不乱。换句话说,在政治上他是个庸手,只有到了战场,才是真正属于他的天地。 难得一天平静。 谁料酒饭刚开始,赵雄突然从外面赶来,神情极为紧张,附耳道:“匈奴兵已经到了,车护将军在候府求见。” “匈奴兵到了?”傅介子心头猛地一震,暗道:“来得好快!” 傅介子霍然而起,喝道:“去城头。”苏老爹有些懵头,扯着嗓门儿道:“傅将军,出什么大事了?”傅介子顿了一下,心知此事转瞬间便会轰动全城,索性告诉苏老爹:“匈奴兵到了。” 苏老爹脸上的肌肉抽搐一下,失声道:“这么快?咱们的货……”他习惯性地担心起货物来,但话说一半就恢复了过来,将碗重重地一掷,喝道:“该拼命了!傅将军,你自便。”苏巧儿脸色一下子全变了,愣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傅将军,你,你……我……”她一着急也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憋了一大会儿,道:“我陪你去……” 傅介子眉目紧收,冷声道:“你湊什么热闹,给我在这里好好呆着。霍仪,去见车护。”苏巧儿被他吓了一跳,缩着脑袋不敢再说话,习惯性地看着苏老爹求主意,苏老爹狠狠地睕了她一眼,示意她不知轻重。 出了醉月楼正要往回却胡侯府,车护将军已经赶了过来。 “匈奴兵有多少?到了什么地方?主将是谁?”傅介子劈头一叠连声地问道。 车护将军没有经历过阵仗,听了竟然一句也答不上来,只是道:“已经到了万窟山,一个时辰能到。”两队汇合之后也不去候府了,径直赶往城上。 “神王府有动静吗?” “已经派人去通传神王和陛下了,我们现在怎么办?”车护将军前些日子学的兵法全然忘在了脑后。 “探,再探再报!”傅介子很快便冷静下来,他找不出自己哪里估算错了,按常理,匈奴骑兵根本不可能在三日之内赶到。 车护将军急道:“要不要燃起火油准备?”他最为倚重的便是火油。 傅介子见车护心急轻率,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不可自乱阵脚。先探再战。”车护将军得令,又派出一批探马前去察看。 城头。 夜风猎猎,一轮孤月似乎被拉得有些扁了,楼兰的天空却显得格外莹亮,一如傅介子此时的心境。苍莽、肃杀、而又静得异常。 整个楼兰城在大漠之中显得格外孤单,银辉照顶,落下一小团影子若影若现,楼兰城中人头撺动,如暗流在奔腾呼啸。国王、王后、安归、尉屠耆、姬野、百官大臣纷纷赶到。 傅介子不由大为皱眉,这里是战场,不是赏花厅。 国王声音有些发颤,令传译道:“使者不是说匈奴兵最少也要七八日方能到吗?汉朝的军队呢?”傅介子突然意识到再让国王说下去会有多么危险,当下喝道:“陛下慌什么,不过几个散兵游勇出来鼓躁一阵罢了。” 国王怀疑道:“使者有多大把握?” 傅介子向王后示意一下,道:“请陛下放心,些许竖子不足为虑。还请陛下下令安抚城中百姓的情绪,着两位王子调用兵力五百于城中维持治安,敢有妄意造谣生事,制造混乱者,就地处斩!” 国王听了身上寒意直冒,有些犹豫不决,傅介子正色道:“攻伐守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楼兰城占尽天时、地利,其弊在于人和。只要我们站住阵脚,方寸不乱,纵使来十万大军,成败之数亦未可知。” 王后却沉吟不语,看得傅介子心里面暗暗着急,若是王后心志一动摇,事情就真正坏了。 车护将军见国王摇摆不定,上前道:“陛下,匈奴兵打来,城中百姓定然恐惶不安,还是早些派人安抚才是。”国王这才下令:安归带秃鹰卫士三百人在城中安抚人心,尉屠耆持护城中治安。 过得许久,夜空之中突然一阵轻响,跶跶马蹄破空而来,声音越变越大,如银瓶乍破转瞬间回响在楼兰城头。 “是匈奴兵?”国王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忍不住试探问道。此话一出,楼兰城头陡然现出一片弓弩拉满的声音,无数的箭镞直指城下,就等一声命令。 “十三骑,”傅介子凭声音听出来人的多少,道:“是我们的探马。”国王大为松了一口气,急道:“快开城门!” 不多不少十三骑呼啸而至,在楼兰城门口强按马辔,随着马儿人立,带出一阵马嘶之声,给楼兰城平添了三分军戈之气。 “报都尉,匈奴兵五千到五千五百人,已经在三十里之外,暂栖马儿盹绿洲,装备不明,多是乌孙马,有连弩,看旗帜是左贤王部,不知主帅是何人。”—— “五千兵?”傅介子经车护将军一翻译,倒是有些意外。“可曾探明,百里之内有没有发现其它援军?” 探马道:“小将只在马儿盹发现五千匈奴兵,约有三千精骑,不曾见到其它援军。”车护将军道:“还有探马未回,想必很快就会有回音。”傅介子定下心来,暗自猜测其中的意思。 国王听只有五千兵马,神情也缓和了许多,大概也知道,一般的,守城之军足可以一敌五,匈奴五千兵马只要不像二十年前七百汉人打匈奴那样用奇袭,楼兰国还是能顶住的,而且还有大汉的援军未动。 傅介子趁着这个机会道:“陛下日理万机,军国之事交付将军便是,陛下还是请回宫等候佳音。”国王显然不想离去,担心道:“孤王不放心,还是在此守着,有什么消息也可以早些知道。” 傅介子知道国王是个没主见的人,在关键时该可能会坏了大事,听了不悦道:“陛下是一国之尊,便该拿出一国之尊的威严来,做到真正的运筹惟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战场之中,刀箭无眼,若使陛下有任何闪失,这楼兰国不就散了?” 国王仍是沉吟不决,王后道:“陛下,虽然有五千骑兵,但我楼兰国有兵力一万囤于坚城,段不会有什么事情,陛下还是请回吧。”姬野、车护也纷纷要求国王连同百官一并退下。国王宽心不少,带着百官离城。 姬野开口是一嘴生硬的汉语,道:“傅帅,现在怎么办?”傅介子沉着道:“等。”姬野有些憋屈地撇过头去,道:“我去安排加派人手守城。”傅介子喝道:“慢着。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择良马千匹,以豆米喂食,择善骑射壮兵两千人养精蓄锐,轮番休息,随时待命,违令者,斩!” “传令,守城将士严守阵地,敢有临阵脱逃者,斩!敢有不听军令妄动者,斩!敢有扰乱军心者,斩!” 姬野蓦然感到一阵杀气,神色也正了许多,抱拳吼道:“得令!” “传令,拒马、城壕、绊马索到位。” “传令,探马严密监视,十里一报,不得有误。” 傅介子一一传令到位,车护将军唯唯诺诺,也一一受命,安排下去。 这时,乌家三兄弟带着十多个汉人军士赶来,陆明留守候府以备不测。傅介子道:“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乌候看了两个兄弟一眼,道:“头儿,我们在候府呆着心急,到城上来帮帮忙。”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让陆明带五十汉军过来,你们回府留守,任何人没有我的手谕,不得进府。纵使是苏老爹和国王等人,一概不许。”乌候有些不大情愿,正要开口,傅介子一拔宝剑,冷声道:“若是彩礼丢了,你们也就不必来见我了。” 乌候吃了一惊,忙应命折了回去。傅介子想了想,乌家兄弟太过憨实,机变不足,道:“霍仪,你也回去。仅凭乌候他们怕是不大妥当。”霍仪断然道:“师傅,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吗?我小心些没事的。”霍仪是大将军的儿子,大将军是自己最佩服的人,他的儿子说什么也得保护周全,上一次自己托大差点儿出了大事,傅介子现在想来还心有余悸,再加上他与霍仪相知甚多,用霍光的话说,子不类父,霍仪不喜欢打仗,也不贪恋权势,在寻常人眼里,是典型的“没出息”,这种场面还是让他回避的好。 于是道:“你既请求出使西域,便该知道我们的任务。这其中孰轻孰重,你心中该有个方寸,这里不过是顺便走个过场。”霍仪愣了一下,拱手道:“好,我回侯府。师傅千万小心。” 傅介子轻松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别忘了,师傅我是战场打滚过来的人了。” 月影在不知不觉中被拉长,一个时辰差不多过去了,这一个时辰却过得无比漫长,车护将军额头上竟然有了汗珠,在夜风之中凝成了小冰蛋子,姬野木然看着前方,似乎要将夜色看出个窟窿,楼兰城头弥漫着从未有过的杀伐气息。 “报……”又有一骑直扑城门,嘶声力竭的声音拖得绵长,马匹在城门口一堵,竟然将探马直摔下来。 傅介子从声音中听出了异样,忙道:“快扶他上来。” 探马被带了上来,身上中了三箭,一箭在大腿,另有两箭都在背部,鲜血已经染红了衣襟,在冻风之中凝成了血块,探马气自己奄奄,命悬一线。车护铁青着脸,将探马扶住。 “匈奴骑兵已经从马儿盹出发,我们被发现,队长断后已经死了……”探马重伤在身,长途奔走,又被夜风所冻,话没有说完便气息一滞,再也醒不来了。 这时,大地隐隐传来阵阵闷响,像从天边传来,又似地下。既而马蹄声大作,化作雷霆阵阵,如燎原大火般席卷而来。车护将军脸色铁青,轻轻放下探马,猛地拔出长剑,喝道:“匈奴人杀我楼兰兄弟,今日之战,死战而已!” “死战!死战!死战……”楼兰城头吼声一片,骤然间将铁蹄声压了下去,声音中夹带着无边的仇恨。车护一声令下,楼兰城头如走牌九一般亮起了一圈火焰,滚滚的浓烟在风中拉扯着,如同楼兰人心中的仇恨,一会儿功夫便漫延到全城。 开始煮油了。弓箭手忍不住从箭垛边上探出个头来,对匈奴兵瞄了再瞄,虽然,夜色之中还见不着人。 傅介子看着死去的探马,心头也升起了战争的狂意,但他积年征战,早已经波澜不惊,比这大的阵势他也见得多了,看着死去的探马,从私心上讲,他心里面反而踏实了许多,楼兰人的仇恨一被激起来,立场也就稳了,他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得多,用车护的话讲,死战而已。 奔袭而至的匈奴骑兵在楼兰城外一里列阵以待,马匹显然是在马儿盹休整过,从声音中就听得出来,正当兴奋的劲头上,铁甲摩擦的声音如同战争的咒语,让人打心底感到不安。 匈奴骑兵全是精骑,是一支可以日行四百里的奇袭军队,这种骑兵兵团不必去探,其后必有援军带足辎重物资在后接应。 傅介子一眼便看了出来,在军队之中,这样的一支军队的军费开支是普通兵种的五到十倍,相应的,部队的攻击力也同样是一军之中最强的,人数要求不多,却是一军之魂。任何一支部队要在乱世中称雄,骑兵是必不可少的,特别是装备精良的特种骑兵。 而傅介子在大汉时所率的北地大营,正是这样的一支骑兵,他知道这种骑兵有一个最大的弱点。 转眼已到五百步之外。 这是弓箭的最大射程。 楼兰城头被照得如同白昼,城下五百步之外的匈奴骑兵也可以尽收眼底,整个骑兵分作两大部,狼头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中军在骑兵的最前面,这是匈奴人打仗的一个传统,主帅从来都是身先士卒。 楼兰城上一片骚动,有人忍不住已经试着开始射了。 傅介子喝令众军听令,没有得到命令谁也不许放箭,战事一触即发。姬野也掣出长剑,铁着脸道:“当了一辈子将军,这回也该出手了!”车护将军令人喊话,对匈奴骑兵开始质问。 傅介子听不懂,但三句话不到,匈奴骑兵中军大旗一挥,城下喊杀声雷动,大军迅速分开,十人一队,百人为伍,两个千人为大队,如鳄嘴般布阵开来,背挂箭镞,腰悬弧刀,在夜色之中闪电奔袭。无数的箭羽直冲城墙,天空之中尽是利箭划破的声音,许多楼兰人没有经历过大战,一时不知如何躲避都中了箭。车护将军有些急躁,大声喝令:“放箭!” 匈奴骑兵显然很有经验,尚未冲到城前便已经散开了队伍,以降低被射中的可能性,占着天黑风大的优势,很快便冲得近了,整个骑兵团以两千精骑掩护,另着两千人分成四个大队,架着冲车、弩床、云梯冒着炮火抢城,牛马、骆驼载着大型冲车一步步向楼兰城门靠来,冲车之上,十人一队的弓箭手连珠射箭,以保冲车不受损坏。 另有小型的抛石机装上碎石、牛油、白草,由四人一架,一人装石,三人拉杠,十架一队,近百架抛石机连珠向城头发去。一时间,楼兰城头陷入一片火海之中,本来煮化的火油被抛上来的牛油点着,一口口的大锅被砸得油汤四溅,反倒伤了不少楼兰士兵,城头上面泼了油后成了一片火海,城上之人不敢靠近,反倒方便了匈奴人抢城。 傅介子对火油着实不熟悉,不知火油的性子,以为车护将军出了个好主意,正想看看,不料火油这东西,伤自己的人要比伤敌还多,当下下令加大弓箭手的力度,以圆木和碎石击毁敌兵大型攻城武器。 姬野还没上场便被火油烫了一下胳膊,骂咧咧地吼了一阵,亲带人搬运木头、石块来守城,车护将军还是不肯放弃火油这东西,令人连锅带油一起往城下面泼。 楼兰城上伤者多,亡者却少,而楼兰城下则不一样。匈奴本是骑兵部队,很少作攻城之战,这一回打楼兰必须攻城,则所行所带之物都不能过重,有时奇袭便是连铁甲也不能穿。冲车之类的大型攻城器械也是拆开了用骡马拉来的,而抛石机太多,拆装不易,所以带来的都不大,抛石机小射程自然也就短了,匈奴兵不得不靠近城墙才能将石块抛上。 这么一来,就方便城上面的楼兰士兵发泄了,大锅大锅的火油如浇灌庄稼一般淋下来,所到之处,全是一片火海,匈奴兵烧死烧伤者数以百计,被火油浇到,抛石机在这一会儿功夫便毁了近半,化作了一堆火焰。 此时,匈奴兵的中军也在不知不觉间向前移动到一箭之地,在楼兰城头可以看得七八分真切。狼头大旗在夜风中摇曳,为首的是一个年不过双十的少年将军,典型的匈奴人,头大而圆,阔脸长耳,高颧骨,目光如鹰,有着狼的东西在里面。 傅介子看了心头微微有些震惊,这位将军年纪太小了些,但能独断一军,少年英才绝非易于,譬如战神霍去病—— 匈奴兵刚到楼兰,锐气正盛,在短时间内竟然顶住了楼兰的强大的优势,滔天的呐喊声将士气推到了顶点,五个百人队以弓箭、连弩掩护,最终将冲车运到了城门口,大军开始了更猛一轮的进攻,大军再次分作两部,一字排开拉长楼兰人的防线,集中优势兵力强攻正门,数倍与前番的箭镞如飞蝗一般压向城头,掩护冲车撞门。 姬野负责四城的兵力调配,而城门正是车护将军的防区,此时也被匈奴骑兵的箭阵给压得喘不过气来,傅介子着赵雄带兵五里以盾甲为依托,强自登上城头,弓箭手居后,以大兵团相压,最终将匈奴兵的攻势阻住,车护将军喘过气来再一次以滚石压阵,生生将冲车砸塌了一个角,发疯一般喝道:“给我狠狠地打,击毁冲车者封千户!” 楼兰的兵制仿匈奴而成,以十人为队,先一人为十夫长,十队为伍,先一百夫长,依次有千户、万户,千户之上有都尉,万户封侯。但值得提出的是,楼兰国小民少,千户已经是极大的官了,纵使是却胡侯、辅国侯,也不过是名义上的万户,麾下几千人参差不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牙将冒着滔天大火不要命一般将油锅推下城去,不偏不倚正中冲车,顿时数丈高的火焰盖住了城墙,冲车在浓烟中化为灰烬,匈奴兵哀嚎一片,这一锅油足足要了近一百人的性命。 “好样的!自今日起,你便是千夫长了……”车护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空中一阵鸣镝声响,一支飞箭如闪电便袭来,正中牙将当胸。 鸣镝一响,四周弓箭猬集而至。 鸣镝是匈奴兵发明的信号武器,鸣镝所至,万箭齐发。 是少年将军发的信号,冲车被毁,少年将军也似怒了,集全军之威加于城头,车护一方压力陡大,近卫损伤过半,车护将军被两近士推倒在地,避过了要命的一击,起身时,身旁近侍,十不余一二,牙将身中百余箭,已经分不出面目来。 “狗娘养的!”一向文质彬彬的车护将军也开了粗口,眼睛变得腥红无比,像是要吃人。 傅介子的行帐离车护不远,眼见车护吃紧,忙征调一个五百人队补上。匈奴兵的锐气经过这一阵狂射之后又降了一分,攻势也陡然间下去了不少。冲车被毁之后便只有依靠云梯了。 这显然是匈奴兵的软肋。 一辈子在马背上生活的匈奴人,离开了马匹,也就失去了他们引以为傲的资本。 傅介子知道这一仗有惊无险,自己一方暂时胜了。 战争还在继续,匈奴兵或十人,或十二人一抬云梯,仍是冒死抢城,想来是少年将军又下了死命令,或者是太过诱人的赏赐,匈奴兵士气又复上涨,竟有数十云梯冒着火油、滚石架到了城头,拖着弧刀展开近身肉搏。 城头大乱。车护将军也失去了方寸,竟自己拖刀迎了上去,打算拼一个够本。 傅介子见只有一小撮匈奴兵冲到了城上,当下喝令五百刀斧手侍候,或两人,或三人“服侍”一人,片刻功夫便将城头打扫干净,圆木滚石迎头而上,将云梯砸得稀烂。 说实话,这云梯攻城,着实打得没有水平。匈奴骑兵打坚城,傅介子同样是骑兵守坚城,都不是打的自己擅长的仗。傅介子知道这一局是稳操胜算,但战略上却出了问题。从整个战局上讲,自己并没有占到便宜,因为这一场打的政治,而非军事。 自己守城是迫不得已,少年将军的骑兵攻城同样是迫不得已,因为要赶时间。 傅介子突然明白了这支如此迅速的骑兵攻打楼兰的来意,忙派探马去探。 大战已经进行了三个时辰,眼见天色将亮。匈奴兵的士气再也提不起来,少年将军再发鸣镝,看样子是打算撤了。车护将军所部伤亡最大,清点一下,死了两百一十八人,伤了近五百人。而城下,匈奴兵死的活的足有八百之众,横七竖八地倒满了死人,绝大多数是死于弓箭,部分死于石块,被烧之人足足占了一半,但大多却是死后被火所烧。 战火尚未熄灭,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肉味,刚刚拂晓的天空中,浓烟滚滚,风也开始小了。 车护将军咬牙道:“傅将军,你说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现在天杀的匈奴狗士气正低,我们出击!”傅介子冷静道:“不,再等等。”车护将军急道:“傅将军,机可不失,还是打吧!” 傅介子摇头不语。 赵雄、陆明也纷纷道:“可以打了!”傅介子仍是不许,道:“车将军,这风好像停了。”车护将军好不情愿,听了老大不高兴,随口道:“楼兰地处沙漠,风向奇异,我们楼兰这两年处于流沙之东,一年四季风不停,过不了多久风向就又变了。” “好,”傅介子自言自语道:“此乃乘胜之风。” 这时姬野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他的一嘴漂亮胡子在大火中被烧成了个阴阳分,灰头土脸的,劈头就道:“傅帅,胡狗不行了,咱们乘势杀过去,为死去的楼兰将士报仇!” 傅介子不加理会。车护将军急道:“傅将军,我们现在怎么办?” 傅介子道:“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等,我们等!” 姬野怒了,喝道:“再等匈奴兵就走了,你不去我去!”傅介子猛地掣出宝剑,冷声道:“慢着,敢有不听军令妄动者,斩!”姬野却哈哈笑道:“你不过是个外来的汉人,别忘了,我是辅国侯,这里是楼兰,不是汉朝。”说完就要扬长而去,正一转身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恭敬道:“王爷。” 古神王不知何时不声不响的已经到了。 傅介子上前拱手道:“拜见神王,前番承蒙神王搭救,傅某他日定当登门拜谢。”神王冷冷道:“神王府就不必去了。使者还是在城上呆着吧。”傅介子知道古神王对汉人有芥蒂,道:“前番相见,语言上多有冒犯,还请神王见谅。” 古神王看着城外仍在继续的战争,平静地道:“使者说的不错,一个英雄往往要承担更多的不平。本王不是英雄,却也免不了落这个俗套。不过我想问使者,你一心要灭匈奴,有几分为公,几分为私?” 傅介子不由一愣,竟答不上来。自打殷茵死后,他便立志报仇,后来大将军霍光晓以国家大义,挂在嘴上的次数多了,他便也就觉得剿灭匈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公与私,他自己也不太清楚了。 仇恨是可以无限扩大的,以至欺骗了自己。 古神王见他答不上来,哈哈笑道:“这世上的事情果然难有公平。使者报仇之心合世人之意,杀人放火的事情也可以做得理直气壮,而本王,本王最不喜欢的便是汉人,到头来却还得和汉人结盟;害我一生的仇人是福王,可他却是我的亲兄弟。哈哈……”神王笑得极为萧索,听得人像是蓦然间老了十几岁。 傅介子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看着遍地的死人,心中不期然生出重重的罪恶感来——于私的方面,他确实可以说是假公济私了。 两人说上话,姬野对古神王极为尊敬,一时也不敢插话,在一旁急得不行,傅介子也看出来了,故意缀着古神王讲话,来拖延时间。 过得一阵,风向逆转,而且风中还带着丝丝暖意,楼兰的天气变化总是很快。 到底是陆明为人机灵些,他和赵雄一起跟着傅介子有好几年了,都比较熟悉他做事的风格,听他问起了风向,便留了个心眼,此时见起风了,正想找个机会插话进去给傅介子提个醒,不想古神王在此时也随口就止住了话头。 陆明暗自庆幸,报道:“傅将军,风向变了。”傅介子等的就是这个时刻,道:“传令,壮勇千人准备,战马套笼,准备出战。”姬野大叫了声好,道:“早该这样了。”傅介子这才突然发现神王也是在故意缀着自己说话,他不愿明摆着帮助汉人,便以这种方式来拖延姬野的时间。行事作风,大有“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意思。 傅介子突然记起霍仪前几天评价神王的话:静而动,正而奇,在不知不觉间掌握时局的才是真正的高手。 姬野粗着声音道:“下令吧。” 傅介子却不去理会姬野,对神王道:“可惜楼兰国没有打过仗的将军,这一仗派谁出战为好?” 姬野憋了一肚子火,怒道:“傅帅这是什么意思,我姬野两百多斤都在这儿了,当然是我去。” 傅介子笑道:“辅国侯切勿意气用事,有道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将军之责,可不小呢。”姬野又复大怒,气呼呼道:“傅帅太过欺人,我是没打过仗,可没吃过猪蹄还没见过猪跑吗?你且看我去收拾这一小撮锉兵!” 傅介子“犹豫”一下,道:“辅国侯去也行,只是不要坠了楼兰的威风。”姬野听不下去了,怒道:“我要是拿不下一仗,这辅国侯我也不必当了。”傅介子纠正道:“将军临危而授命,胜则无上功业,败则万人枯骨,得立军令状才行。” “真是麻烦!”姬野被傅介子搅起了脾气,当下着人下军令状,当他怒气冲冲地签完,才发现是生死状,胜则官升一级,败则辕门处斩,不由心头大震,但射出去的箭就回不了头,只好硬着头皮接令。 “辅国侯可大肆扬起沙尘,乘风而攻,时间只有一刻,不动则已,动如雷震!”—— “匈奴人杀我楼兰百姓,屠我兄弟,攻我城池,此血海深仇到底要不要报?” “报仇!报仇!”一千精骑吼声直冲云霄,套笼骏马开始有些耐不住蹄子了,在原地打转。 姬野强按住辔头,铁着声音道:“今日之战没什么好说的,给我狠狠地打,灭胡狗来祭亡魂!给我冲!”楼兰城门随着姬野一声长吼开了,牙门将放下吊桥,一千精骑呼啸出城,卷起连天烟尘早早被狂风刮在了前面,姬野身先士卒,一千精骑如奔雷泄地,似利刃穿心般直插匈奴兵阵。 匈奴骑兵不战即逃,少年将军大旗一展,匈奴兵开始退却。匈奴人打仗,一人两到三匹马,轮番换骑以便加快行程,此时队形大乱,骑兵团如龙蛇般盘旋断后,步兵乘骡马先行,与楼兰兵混成一团。姬野混了半辈子将军好不容易发一回飚,端的是锐意无比,哀兵必胜,一千楼兰精骑很快便杀红了眼,如狼入羊群,很快便冲到腹地。 少年将军似乎无心恋战,狼狈就逃,牛马、辎重丢失一地,五千骑兵并没有遭到大的损坏,但士气既低,也就无心再战了。三千精骑且战且退,姬野血勇之至,竟压得匈奴骑兵只有逃跑的份。两军正面交锋,楼兰骑兵乘了大风的优势,匈奴骑兵被风沙刮得睁不开眼,而且箭镞也都失了准头,姬野一方越战越勇,两军交织在滚滚风沙之中,离楼兰城头越来越远了,渐渐消失在视线所及之处。 楼兰城头欢呼声雷响,古神王眼中精光暴现,喝道:“好!两军争锋,不输我楼兰男儿豪气!” 汉人军士也为之振奋,傅介子却面色紧拧,这一仗,少年将军似乎并没有尽全力,而是装装样子。匈奴骑兵的战斗力他是见得多的,从来不曾这般不经打。 赵雄还在欢呼,陆明的声音却小了,小声对傅介子道:“将军,事情好像不大对……”傅介子略微一顿,喝令:“鸣金,收兵!” 此话一出,楼兰城头的欢呼声陡然小了,取而代之的是置疑,既而化作一阵怒骂。 傅介子喝道:“有诈,收兵!” 到底是楼兰牙门将,不大肯听傅介子的话,都纷纷看向古神王。 古神王也有些错愕,毕竟他没怎么打过仗,脸色接连变幻几次,顿了一下,沉声道:“鸣金!”牙门将对神王十分尊敬,听了当下狠狠地砸起了铜锣来。 铜锣尖锐的声音划破天际,在平原沙漠可以传到十里之外,可是等了一下却没有回音,傅介子猜是姬野恋战不肯撤兵,当下喝令陆明:“五百骑兵,全速赶去接济,传令遇匈奴兵溃败,不可追击。” 陆明曾是大将军霍光的亲卫,后来跟了傅介子,为人十分机警,傅介子派他去可以少中计。陆明得令而去,五百骑兵不着重甲,不带弓箭,飞奔出城而去。古神王似乎在犹豫什么,略微沉吟一下,还是下定决心道:“发我神王府讯号!” 一牙将抽出随身背着的鸣镝,三箭齐发,连发三次,九声鹰啸平地而起,久久回荡在楼兰城头。 傅介子微微有些愕然,姬野是神王府的心腹,想必会听神王的,而神王这么久才下定决心发信号,会是在担心什么呢? 过得约一柱香的时间,楼兰城外隐约可见扬起的尘土,人影渐渐变大,陆明、姬野所带一千五百骑迤逦而返,并剿获牛马一千余匹,其中多为一般的骡马和牛,但也不凡高拔挻骏的良马,更为罕见的是,其中竟有八匹西极马! 西极马是乌孙国的宝马,汉武帝曾命名为“天马”,而后因为有更优异的汗血宝马,汉武帝更名为“西极马”,因为汗血宝太过稀少,西极马神骏异常,但仍是百里挑一的良马,多为帝王、诸侯的座骑,一般的将军也无此马缘。 傅介子令人放下吊桥。姬野指挥士兵们进城,也不去管后续事情,径直上了城头。他肩头被弧刀削伤了一块,血水正渗过铁甲,汪汪地往外流,脸上的汗和沙土布了一满脸,看上去有些粗犷和脏兮兮的,冲古神王也只是略微一拜,很不服气地道:“王爷,我正要收拾那小兔崽子,为什么收兵?” 古神王对战局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出于对傅介子的信任,但他和汉人向来有隙,这话也不会拿出来说,只是道:“这是使者下的命,将军听令天职,问这么多干什么。” 古神王一脚把球踢给了傅介子,姬野同样将怒气撒在傅介子头上,不客气道:“我正要一举全歼了那小东西,不想傅帅疑神疑鬼收兵,放跑了那小子,现在倒好,只抢了些牲口,”说到这儿顿了顿,又到底忍不住炫耀道:“杀了三……差不多四百人。” 傅介子被他骂了一脸唾沫星子,有些狼狈,道:“匈奴人不战而逃,其中必有乍,我们还是小心为上。”这一战是姬野平生第一战,听傅介子说成了不战而走,心里面老大不服气,哼道:“那小兔儿爷跟我交锋一阵,吃不住逃了,怎么说是不战而逃,若不是傅帅收兵,那小东西决计溜不掉。” 傅介子听了不由大为窝火,但就目前来看,确实没有发现匈奴兵有什么计谋,但兵者诡道,从来都没有一定的事,姬野既然不认这个理,那么他傅介子便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这一阵口水自己是吃定了。 陆明也不服气,冷言冷语道:“若是有诈呢,侯爷现在会怎样?傅将军也是怕侯爷中伏。”姬野没好气道:“哪来的伏兵?”说完又呼喝喝地下城去,安排人处理虏获的马匹。古神王见两人说僵,道:“做将军的胜百回不足喜,败一次则是败了。姬野不懂使者心意,还请使者担待些国。”说完转身对部下道:“即日起,使者命令便是我神王之令,有敢不听将令者,斩。” 傅介子不由一怔,这个神王行事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古神王从身上取下一羊脂令牌给傅介子,道:“自今日起,我神王府的兵任由使者调遣,可权宜行事。”这是更加强调傅介子的作用了,准确地说,是加强了傅介子指挥的力度。 傅介子心头又复一震,接令道:“神王放心,纵使匈奴兵再来,傅某定保楼兰无恙。”古神王很随兴地点了点头,道:“我把兵权交给你,你可知其中的意思?” 傅介子见古神王这两天越来越好说话,便小心顺着他的意思,道:“还请神王明示。” 古神王叹了口气,道:“这一仗,我们输了,今后你的困难不在匈奴,而是宫里。”傅介子微微一愕,转而道:“神王是说,攻心计?”古神王颔首道:“响鼓不用重捶,使者是聪明人。匈奴骑兵冒险突进,为的就是动摇国王的意志,不想还是晚了一天。但是新盖的茅房还香三天,国王的心思只怕仍未定下来。我把兵权交与你,就是让你权宜行事,万不得已,可出雷霆手段,来点儿硬的。” 这么说来,一向厌恶汉人的神王是铁了心要投靠汉朝了。 古神王的预测很准,仗刚打完,傅介子令人加强城防和监视力度,由车护统一指挥,正要回府休息,不想国王的人已经到了,请他进宫,傅介子留赵雄、陆明宫外等候,独身一人进宫,想到神王的话,对国王态度十分强硬,国王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让他再多尽些力,一定要守到汉朝的军队赶来。 见完国王之后,傅介子顺便去拜见王后,王后禀退左右,道:“国王还是很担心楼兰的安危,使者千万要守住才是。昨夜接到敦煌的斥侯来报,大汉的军队已经出发了,很快便可以赶到。” 傅介子大为松了口气,道:“如此最好。大汉的军队一到,一切便可以兵不血刃,不战而屈人!”王后很欣慰,道:“这次全劳使者相助,事情才能这般顺利。今日又击退匈奴兵,楼兰归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这都是使者的功劳,我今晚在王宫里备下酒席,权且先谢使者。”她这一得志,便有些忘形,与傅介子“你、我”相称。 傅介子见王后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道:“王后娘娘,今天来的只是匈奴的先锋骑兵,过不了多久,大军便会赶到,行百里者半九十,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王后切不可大意。” 别了王后回却胡侯府,苏老爹早早地在侯府里面等着,苏巧儿也来了,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越发显得年少人娇,看上去就像个完全没有长大的小姑娘,正和霍仪、乌家兄弟说着话。 傅介子着实有些困了,但常年军旅生活,他两三日不休息也是常有的事情,见苏老爹来了,便招呼苏老爹和苏巧儿到榻上说话。苏老爹到底是奸商出身,场面话说得极为顺溜,傅介子在从军之前家中也是行商的,对苏老爹那一套了解七八分,也没当回事,径直道:“苏先生,不知今日到访有什么事情?” 苏老爹哪有什么事情,不过是来攀攀高枝,把关系套牢些,听了打了个哈哈,笑道:“傅将军军务繁忙,本不该来打扰。但傅将军昨日一仗,打出了咱们汉人的威风。咱老苏可是在城下守了一整个晚上,将军你看,这是让鞑子的火弹给轰的,今儿就忍不住来为将军庆贺一番。”说着一扒肩头的衣服,露出核桃大小一块新伤。 苏巧儿在一旁听得脸色绯红,偷偷看了阿爹一眼,见苏老爹说起谎话来脸不红心不跳,不由大为喟然。苏老爹倒是去了城下,不过是因为她担心汉人使团的安危便跟了去,苏老爹不放心,出来找了一下,说什么守了一整个晚上云云,全是假的,至于肩头的伤,那是苏老爹在阮娘房里伤的,阿爹好这一口,阮娘精此一道,如此两个大人到了一块儿,这绿头苍蝇碰到了臭鸡蛋,到底是怎么伤的,她做女儿的就不便多问了。 第二十七节,兵戈起涌之三 傅介子从军多年,一眼便看出来苏老爹这伤不是火弹轰出的,至少,上面排玉般的牙印不是的。但商人底性,这种不痛不痒的谎话他也不会去揭穿,道:“倒是让苏先生费心了。傅某吃的就是这碗饭,着实没什么值得庆贺的。” 苏老爹又打了个哈哈,道:“傅将军在西域为我们汉人长脸,咱老苏也跟着神气,打心眼儿里佩服将军。将军这里都是些大老爷们儿,咱老苏还是把巧儿放将军这里,端茶倒水,洗衣叠被什么的,多少能帮上些忙。” 苏巧儿知道苏老爹的意思,不由又羞又忿地看了苏老爹一眼,满是不好意思。她对傅介子并无情义,但小姑娘家对大英雄的景仰倒是有的,让她来服侍傅介子她也愿意。 苏老爹见傅介子没有反对,心里面乐得冒泡,感觉到自己的如意算盘拨响了,当下起身辞别,道:“傅将军军务繁忙,咱老苏就不打搅了。” 汉人军士中,苏巧儿对霍仪的印象最好,而又最怕傅介子,傅介子还没有回来时,苏巧儿便已经向霍仪说了兀难长老的事情,此时霍仪道:“师傅,巧儿姐姐刚才提起,只怕兀难长老他们是出事了。” 傅介子正要去休息,听了不由又打起精神来,问道:“怎么回事?”苏巧儿刚才没提起时还不见怎么着急,此时霍仪一说她立时急得不行,道:“傅将军,长老跟阿里都不见了,昨日阿爹派人到太阳神庙去请长老过来,不想将军走后派的人才回来,拜火教说也没有见过长老他们。” 傅介子这才想起拜火教。拜火教与汉人的梁子还没有了结,要秋后算账兀难长老和阿里西斯是重要的证人,只是现在关键时刻,不好胡子眉毛一把抓,才暂时放过,若是长老和阿里西斯不见了,他们就没那么名正言顺了。 不过傅介子反过来一想,也就觉得有没有证人没关系。这世道本也没那么多大道理可讲的,要整人没商量,到时候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归想,但兀难长老和阿里西斯既是苏老爹的朋友,也是拜火教中,傅介子看得比较顺眼的人,加上苏巧儿着急,急人之所急,傅介子道:“会不会是混出城去了?”苏巧儿坚决地摇头道:“不会的,若是出城,阿里定然会先告诉我的。” 傅介子顿了一会儿,将陆明叫来,道:“还得再辛苦你一趟,你持太子腰牌去见王后,让他派火教中的细作在太阳神庙里面打探一下,记住,对拜火教的人要客气些,不可打草惊蛇。”陆明得令而去。 苏巧儿得傅介子帮助,虽然还远没见到长老和阿里西斯,但也早早地放下心来,一时展颜开怀,服侍傅介子去休息。傅介子自殷茵死后就再没有再红尘中打滚过,苏巧儿不过是帮他撑撑灯,打点热水,美其名曰服侍。 当日无话,第二天一早,傅介子便去城上,仍不见匈奴兵有什么动静,在城头转了一阵,车护将军不像傅介子那么沉得住气,匈奴兵越是不来他越是心急,早早地派了探马出去打探消息,一直从马儿盹绿洲向西北延伸五百里,直到第四天楼兰的探马才回报:匈奴右谷蠡王部五万大军自孔雀河以北的车师国绕道南下,直逼楼兰而来。 车护将军得到准备的军情,一听五万人吓得腿都有些软了,当下也不差人,自己飞奔着赶往却胡侯府,找傅介子问对策。 这是情理中的事情,傅介子倒不是太过惊慌,但有一点不放心,汉朝的军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傅介子当下令人展开军情图,让车护讲讲现在的情况。车护将军道:“据探子回报,匈奴右谷蠡王部沿孔雀河岸东行,前日已过龟兹北,绕道车师后国再南下,日行军三百里,按这么算,最迟后天一早便能赶到。” 傅介子不由一讶,道:“绕道车师?右谷蠡王庭不是在楼兰西北吗?”车护将军也疑惑道:“按理说,右谷蠡王应该是从龟兹过境,入马儿盹来楼兰,这一回却兜了个大圈子,绕到了车师国再南下,不知在搞什么鬼。” 傅介子隐隐感觉到事情不对了,这几天他一直有这种感觉,只是说不出来道不明,现在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道:“还有什么情况?”车护将军道:“探子跟踪得知,上回匈奴兵的主帅叫偃闻,是右谷蠡王的第十三个儿子,年不过十九岁,却有勇有谋,是难得的将才。” 傅介子道:“此人军部现在何处?”车护将军道:“已经过了马儿盹,现在已经入了龟兹境内。”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一事,道:“但是他治军不严,军中疫情横行,在马儿盹死了不少牛马,这才迁离马儿盹……” “疫情?”傅介子听了心头咯噔一跳,失声道:“辅国侯虏来的牛马呢?”车护将军一头雾水,道:“已经放在神王大营里了,怎么了?”傅介子听了狠狠地捶案几,喝道:“中计了!快去神王府。” 车护将军这才反应过来,也惊呼道:“傅将军是说有疫情?”傅介子随口答了声,叫上陆明、赵雄去神王府,留霍仪在府里守着,不想还没有来得及出侯府,姬野的人已经到了。 神王大营果然出现了大的疫情! 傅介子心头感到一阵冰凉,喝道:“小东西年纪不大,手段却毒!”来到神王府,古神王还是一贯的优雅从容,并未见多少惊慌,傅介子不由重整心情,问起神王大营的情况,古神王也是刚刚得到消息,正要往神王大营赶去,傅介子便与他同行。 神王大营与北大营相连,每是一厢之兵,但后来神王与福王不和,两营的兵力也就分开了,此时来到神王大营,姬野在他们之前一会儿已经到了,见了古神王垂头丧气道:“王爷,咱们的人马损失很重。是末将疏忽,中了匈奴人的计了。” 傅介子道:“说清楚,到底损失了多少?”姬野先前和傅介子顶撞,现在发现果真有计,很有些抬不起头来,一时又后悔又尴尬,听了嚅嚅道:“战马卧槽的有三千多匹,其中最优良的战马有八百,连王爷的坐骑也口吐白沫,马蹄发烂。士兵目前病倒了一千余人,死亡一百三十七人。周边的邻居也大有染病的人,具体人数还没有报上来。” 傅介子蹙眉道:“怎么会这么快?当时不是请了军医检查过吗?”姬野哎声连天,道:“据军医所说,这一次的疫情太怪了,当时根本就没有检查出来,染病之后要一段时间才会发病,现在等到发病时,疫情已经漫延,没法控制了。” 古神王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带我进去看看士兵们。”姬野忙拦住,急道:“王爷不可。疫情传得太猛,而且现在还没药可治,军医都束手无策,王爷切不可亲身冒险。”古神王顿了一下,道:“他们都是我的兵。现在出了事我怎么能不去?” 傅介子听多了这种场面话,本以为神王不过是说说而已,正要自己进去,不想古神王突然喝道:“还不让开!”姬野对古神王敬若神明,听了忙退到一边,道:“王爷,这……”话没说完,古神王已经进了大营。 傅介子暗自赞了古神王一声,也跟了进去。姬野早就已经进去过了,也一同前去。神王大营里足有五千多兵,其中绝大多数都住在楼兰城内,平日里亦兵亦民,此时出现了疫情,神王大营便与外界隔离起来了,但是因为发现的时间晚了些,许多士兵都已经把疫情带到了家中,楼兰城里人口极为密集,民间的情况不用多想。 发病的士兵已经再一次被隔离开来,十余个牛皮帐棚里躺满了人,傅介子和古神王刚一进营,迎面所见的便是十人一排的白色病榻,一个接着一个,一排叠着一排,呻吟之声此起彼伏,近半数的都奄奄一息,还有一些脸上出满了水泡,好多已经开始发烂,显得狰狞可怖,傅介子略微一数,人数在千人上下,就近略看了一下,几个士兵口吐白沫,面色蜡黄而深陷,四肢脱水,有几分像是瘟疫,可是却比瘟疫来得厉害。 众士兵见神王来了,都忍住了呻吟,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近前的几个兵丁更是挣扎着起来行礼,却力有未逮摔在地上,神王忙过去扶,姬野急着拉住,紧张道:“王爷,使不得!”傅介子这才发现,神王军威,竟到了这个地步。 众军医齐劝古神王出营,上千病号也都齐齐地看着神王,呻吟声没有了,吵闹声没有了,整个营帐顿时静得可怕,傅介子都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古神王看着满地的士兵竟说不出话来,一时失神般走到病众之中,如同傻了一般地摇头。 这种大的灾难,在楼兰城里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次性死伤千名士兵,对于一个四万人的国家来讲,是足以伤筋动骨的。 “累诸位受此大难,是我之过。”古神王的声音并不大,却足以震撼人心,此话一出,上千名病员更加静了。古神王顿了一下,继续道:“今匈奴用如此下作的手段,在楼兰城中传播疫情,不仅伤我楼兰健儿,更是累及妻儿老母!你们都是我的兵,我不仅会治好你们,你们的家人,我也一定会治好。但是有一点,不可乱动,疫情反复无常,若是你们不听指挥,让疫情在城中漫延,那么楼兰将不攻自破,到时匈奴铁蹄之下,再无你我妻儿。”—— 励军之后,傅介子和古神王出营,姬野有意无意地避着傅介子,不大好意思和他说话,便借故去找军医。军医找来,傅介子语言不通,古神王问了一下,军医无奈摇头道:“王爷,这次的疫情来得太怪,属下实在无能为力。”古神王疑道:“如何太怪?”军医道:“此次疫情与瘟疫相似,但霸道许多,而且病症诡异,绝非寻常的疫情。如果属下猜测不错的话,应该是巫医作祟。” “巫医?”古神王听得眉头紧拧,向傅介子说了一下。傅介子是道家出身,对巫医知道一些,特别是匈奴境内,有许多这一类神神道道的人物,他们可以在一天之内让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牛仔化作浓水,还可以在短时间内制造大面积的死亡,这一类人大多为匈奴人所敬,地位尊崇,但在大汉,却被打压为异道,往浅里说,是用毒疫,往深里说是使巫蛊。 汉武帝征匈奴时,匈奴人便曾以巫医阻断汉朝大军,朝廷的说法,骠骑将军霍去病便是在那一次战斗中,误染疫情而死。 傅介子微微颔首,心里面有几分信了。匈奴人是马背上的民族,攻城略地远不是他们的强项,若是要轻易攻下一座城池,最好的方法无疑是疫情。 在天灾面前,人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古神王道:“不管是什么人,还是赶快救人为上,这场疫情好是生猛,短短一个上午,就死了一百多人。如果不尽快救治,事情将无法收拾。”傅介子顿了一下,道:“不。当务之急是防止疫情漫延,如果王爷处理不当,到了明天,楼兰将有半数的人有生命之忧。” 古神王的脸色变得十分煞白,痛苦地看了一眼兵营,叹息道:“该当如何?使者可有办法?”楼兰地处沙漠,天气干躁,以前也没发生过大规模的疫情,他对此着实不懂。 傅介子道:“请神王下令,城中百姓关门闭户,不得乱行,违令者,斩!所有士兵,不管染病与否,不得回家探亲,违令者,斩!已经死亡的士兵尸身亲属不得接回,也不得掩埋,由神王大营统一烧毁。神王大营中,染病牛马不得食用,不管死活,统一收回,若有私藏未交者,斩!” 古神王听了心头一震,楼兰在未习汉化之前便也是和汉人一样入土下葬,而且烧尸是极为不道德的事情,被烧的死者会永世得不到安宁。姬野听了急道:“王爷,这可使不得,如此一来,民心失尽。” 傅介子不大了解楼兰的风土人情,不知此事有这么重大,道:“辅国侯,真有这么严重?”姬野道:“回傅帅,在我楼兰国,除非是有天大的仇怨,才会将死者烧尸。尸身被烧会被视为极大的污辱,这可使不得。” 傅介子听了也感觉到事情麻烦,他是汉人,汉人与楼兰人的关系因为二十年前一战一直不好,他也不敢强出这个头,一个不小心,到时候仗是打赢了,楼兰人却会成了敌人。 古神王显然下不了这个决心,道:“可否改为集体掩埋?”傅介子道:“那样疫情会更加严重。”古神王沉吟道:“此事容本王想想。”姬野小心道:“王爷,要不要通知国王?这种大事,我们做不了主。” 傅介子不由看了姬野一眼,姬野满脸羞愧,不敢再说。这一招可有些阴损,谁下这命令都是得罪人的事情,傅介子不敢做,古神王不敢做,国王也不敢做,可是总得有一个人来做。古神王一直与国王不和,把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推到国王那里,国王必定无法推缷,只是此令一下,他这国王之位便有些摇摇晃晃的了。姬野大概也是觉得这招太损了些,说出来自己都有些惭愧。 古神王却十分平静地道:“此话不可再讲。”说完竟一个人要回府去。 傅介子叫住神王道:“王爷,此为内事,外事还尚未了结呢。匈奴右谷蠡王部已经到了车师,得想御敌之策。” 古神王怔住了,道:“大汉的军队到哪儿了?” 这一回轮到傅介子惭愧了,这几天一时没有大汉军队的消息,王后的探马一个都没有回来,也未见敦煌驻兵的斥侯到来。好像是进了沙漠就消失了。 古神王叹息一下,道:“使者可有什么对策?”傅介子道:“大汉的军队最多也就在这几天时间到,我们要做的是守,而不是战。”姬野本来在傅介子面前抬不起头来,但此时大汉军队延期未到,他也怪在了傅介子头上,既然大家都有愧,他也就理直气壮起来,道:“傅帅,汉朝军队延期未到,匈奴大军五万人,可用兵力只有五千人,如何能守?” 傅介子道:“五千人足矣。凡守城之战,占尽地利,以一敌十,又有何不可?我们只消挨上一到两日,汉军必到。”说到这儿,问道:“楼兰的水源在何处?”姬野粗着气道:“楼兰地处沙漠,取的自然是井水。” 取自井水,那么便与外界的水源隔开了,傅介子道:“王爷,匈奴人以疫病为武器,我们何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古神王恍然道:“使者是说……”傅介子脸上狠劲儿猛现,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他们想不战而降,我们偏逼着他们攻城。” 古神王慎重地点了点头,道:“姬野听令!”姬野茫然下拜。古神王道:“自今日起,一切听却胡侯之令,若有不遵,军法处置!”姬野大为意外,顿了一下,对老大不愿意地得令。 傅介子下令:“尽取军中染病牛马,死的活的都要,一个时辰内出城,投入绿洲水源之中,将楼兰城方圆百里内的绿洲尽数污染,一小块草垛子也不许剩下,记着,令懂水利的军户随行,不得留下一个死角。” 姬野霍然道:“得令!”一时衣不着甲,急匆匆地赶往大营之中。 古神王见姬野离去,对傅介子道:“至于烧尸,这个恶人还是我来做吧。一会儿国王肯定要召见使者,使者尽可能将事情说得小些,国王性子软弱,若是事情急了,只怕他就向匈奴献了城。” 傅介子正在考虑此事,听神王与自己不谋而合,道:“多谢王爷指点。”古神王有着说不出的疲倦,听了只是淡淡道:“内事由本王来处理,外事还得有劳使者。”话语间似有着无限的萧索,傅介子突然间觉得神王有些苍老了。 国王的人果然很快就到了,是王后和安归王子亲来,去的也不是一般的地方,而是王宫正殿。朝中许多摇摆不定的大臣闻风而动,劝国王不该妄自兴兵,国王思虑之下,急调傅介子进宫议事。国王还是左三步右三步的老调子,傅介子依然坚持一贯的强硬态度,外加神王、车护主战,国王只好硬着头皮挻下去。 朝例结束之后,傅介子再一次向王后询问大汉军队的事情,王后也苦着脸,说不出大汉军队到哪儿了。傅介子无奈之至,却也别无办法,尉屠耆来见母亲,傅介子问了一下民间的情况,尉屠耆说得不清不楚,傅介子索性自己到城中去查看一番。 此时已到下午,楼兰城中却显得异常萧条,城中根本就见不到人影,整个城中,傅介子只能听到自己的马蹄和侍卫的铁甲碰撞的声音,城中关门闭户,只是偶尔有人从门缝里面探出个头来,蜻蜓点水般望上一眼便匆匆关了门。尉屠耆已经带了秃鹰卫士到城中察看病情,却没有统计人数,傅介子一城没有走完,心便开始往下沉,死亡的有近两百人,染病的人数大约在三千人左右,比想象的要多。 神王已经开始下令烧尸,楼兰城内,所有病死之人一律不得掩埋,并派出了近卫队到城中维持治安,此事大逆于楼兰风俗,许多楼兰百姓都哭天抢地的,说什么也不愿将丈夫、妻儿拉出去烧掉,更有甚者已经和卫队发生冲突动起手来,显然是神王早就下了令了,卫队也都只是防着,并没有动手打人。 本来见不着人的楼兰城一会儿功夫又闹了起来,义愤难填的人群有些失控,没用多长时间就把卫队围了起来,楼兰城北太阳神庙不远处就是楼兰的太庙,寻常的百姓在重要时刻都是在这里朝拜的,神王选在这个神圣的地方来焚化尸体,正是对此事的看重,百姓在这里也不敢放肆,都渐渐围了过来,像是在等神王来发话。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在道德和习惯面前,命令也失去了应有的力度。 不大一会儿,空地上面就已经准备好了火油、柴草、硫磺等物,死尸也带了三十多个,堆成了一个小山,可负责焚化尸体的卫士却没有放火,只是守在一边,不敢放火。神王不一会儿便来了,看得出,神王在民间的印象极好,绝大部分百姓都安静了下来,少数的人见众人都静了也就不敢再吵,偌大的广场,在神王到来的片刻功夫全静了下来。 神王讲的是楼兰话,傅介子听不明白,但看得出,神王的表情十分痛苦,周围的百姓有许多都在开始抹眼泪,不知是伤心死去的亲人,还是被神王的话打动了。过得约半个时辰,抬到火场的人已经有一百多人了,楼兰深深欠身,向死去的人行了大礼,还请来了送葬的巫神做法,来求死人原谅。 赵雄和陆明这样的见惯了生死的人也忍不住轻轻叹息。 这时神王下令烧尸,硫磺、火油遇火即着,一下子升起数丈高的大火,照得人睁不开眼睛。数百尸身随着熊熊大火,天空中弥漫着浓烟和恶臭,火场周围,恸哭一片,只一会儿,竟有十多人哭得晕了过去。 傅介子自己一身官家打扮,在这些激动的百姓之中容易惹出不必要的麻烦,便绕道回侯府去,这种伤心的场面,他也实在不愿意多见。回到侯府,听霍仪说起,苏巧儿已经被苏老爹接了回去。傅介子知道苏老爹到底不放心将女儿扔在他这里,虽然他那里并不比这安全,但女儿嘛,总要放在身边才会比较放心—— 黄昏时候,车护将军来了。匈奴兵五万人压境,楼兰国把女人、孩子加一块儿还差人家一万多人,也难怪车护放心不下,早早地赶来向傅介子讨主意。 傅介子在等姬野的回音,一直到了午夜过半,黑色浓重之时,姬野方才回城,所带三千兵马还有少部去了百里之外的地方,方圆百里,尽是死亡之地。 姬野自觉又立一功,有些得意,道:“傅帅,匈奴人再想攻打楼兰,呆上一天他们少说也要死几千人。我在城外时,探马来报,匈奴已经在五十里之外,所以我们就撤了回来,只怕快的明早就会开始攻城。” 翌日,晌午时分。 车护将军一身戎装,急急忙忙地赶到傅介子的大帐,沉声道:“匈奴兵来了!” 五万大军,列着方阵如蚂蚁般黑压压围在楼兰城周围,围师必阙,独独留下了东门没有驻军,天空之中只能听见铁甲的擦响,几只秃鹰被呼啸而至的匈奴吓得聒躁一阵,在天上还没打几个转,突然一声清脆的箭响,五只秃鹰无一例外地直直坠了下来,天空中羽毛散落一片。 匈奴兵步兵只有几千人,五万人几乎全是骑兵,中军尚未见着,只见三个万人大队绕城而围,如同满弓一般拉成了弧形,随着鸣镝声响,万人大队严谨有序地移动,如同被风吹起的麦浪一般。 傅介子看了心头也微微吃惊,若是在大汉朝,他纵使只有几千人,面对这五万大军也不会害怕,毕竟他麾下的精骑是所向披靡,而且在大漠之中,两军遭遇,如果兵力相差大敌不过时,他还有绝招:逃。但是现在是守城之战,情况就不一样了,他对楼兰的战斗力到底如何并没有一个很清晰的了解,对于这场战争,他既不能很好知己,又不能知彼,心里面难免就拾不着方寸。 古神王手持宝剑,和傅介子并行坐在军帐之中,听得车护报道,也起身到城头上观望,眉目蹙得很紧,显然是底气不足了。 傅介子强自镇定下来,掣出元武剑,喝令:准备! 油锅、滚石、圆木、连弩、拒马、吊桥、箭垛一一到位,特别是火油,车护将军吃了亏之后在城中遍寻贤人相助,在火油之中混以泥沙和少量水等杂物,使火油在锅里不怎么燃,但是一瓢一瓢地洒下去时威力却大了十数倍,竟如同爆炸一般,他另从傅介子那里学得“金汁”的做法,以健儿粪便和马厩中积年的“老货”拿出来煮,这东西说不上贵,楼兰人也舍得,而且威力极大,安全性高,虽然不及火油那么有威摄力,但伤敌之能却不惶多让。 另外,吸取了上回匈奴兵冲上城的教训,车护将军依傅介子之言,选用了联合兵种,即弓箭兵与大刀兵、连弩兵、长矛兵、杂兵相配合作战的打法,杂兵扔滚石、圆木、火油、金汁伤敌,弓箭兵以箭阻击匈奴先锋马队,弩兵太贵重,只是在弓箭兵换箭之间以连弩缓冲,长矛兵坏其云梯,大刀兵则是以防近身搏斗。 姬野善打马战,这城上的打法他就远不如车护了,城头的指挥权全在傅介子和车护两人身上,古神王起的是督军的作用,姬野也暂时听令与两人。 两百多口大窝隔三四丈的距离依次排开,中间杂以箭垛和杂兵,显得极为拥挤,整个楼兰城头如同罩上了巨大光环,浓浓的浓烟冲天而起,未战而天地已经色变。 匈奴兵开始移动了,一个万人队分作十个千人队,前后配合开始逼进,匈奴兵最长的是弓箭射击和马战,此时攻城则只有经弓箭手相压,云梯、冲车、火弹从四面八方向楼兰城头涌来,攻势极为吓人。 傅介子仔细找这一万人队的中军却没有找到,匈奴兵四面而攻,楼兰城上的战线拉得极长,楼兰城头,火油、石木、金汁如雨点般落到城下,城下哀嚎一片,而城头却伤亡极小,是联合兵种的作用发挥出来了,两军陷入胶着状态。车护将军通过一次守城经验丰富了许多,竟然不用傅介子指挥已经可以有条不紊地安排战事,但战线一长他一个就顾不过来了,傅介子令赵雄、陆明暂掌副将之职,分守西、南两门,车护守北门,自己和古神王坐镇中军,统一调度,姬野则负责守城器械的运送。 古神王见楼兰城的伤亡要比上一回少了许多,但匈奴兵的攻势却猛了,人数也多了,更担心的是,汉人军队一点儿音讯都没有。傅介子心里面也在打鼓,若是楼兰国上下一心,死令苦守,倒是能撑上一些时日,只是如今楼兰境内疫情漫延,国王和一些大臣心思动摇,如果汉人的军队迟迟不到,事情将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时,国王和一引起大臣都到城上来了,国王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早就失去了一国之尊的风采,看着楼兰城外黑压压的一片,国王沉默了。古神王突然笑道:“傅大将军真是神人,短短几天时间,竟然将车护教得如此熟稔,匈奴兵虽狠,即也碰了个硬钉子。” 傅介子正担心国王生变,听了神王问话,知道神王是不大爱称赞汉人的,之所以这么说,其实并不是在赞自己,而是说给国王听的,忙一唱一和道:“神王过奖了,车护将军天资过人,现在已经是独挡一面的大将军了,辅国侯更是有万人不挡之勇,再加上有坚城和汉朝援军,匈奴必退!” 国王听了个七分真切,但是匈奴陈兵五万,不是一句话就能对付的,国王深深吸了口气道:“使者,目前的情况,楼兰可以撑多久?” 傅介子还没有回答,国王道:“你必须如实回答。这可是关系到千万人身家性命的大事,使者虽然不是楼兰人,但天下生灵皆为一般,如果因为使者一言而遭涂炭,使者一辈子也不会安心的。” 傅介子心头一震,这话算是说到了他心窝里去了,以前的时候他还怪王后意志不坚定,但此时看来,一举一动身系千万人的安危,他做事也没有那么从容了,国王一言,竟然让他无从回答。 古神王见傅介子不答,提醒道:“傅大将军,王兄在问你话呢。” 傅介子闭口不言,径直走上城楼,看着下面的五万大军,一直排列到了风沙的尽头,匈奴人还只用了一个方阵,另有两个方阵的精兵没有动,而楼兰,守城之将已经用尽,时间一长,楼兰兵疲,事情就真的很难说了。 “可守七到十日。”傅介子稍微违心地说长了几天。 显然,古神王是不信的,看现在的情况,最多可以撑上四五日,但这个时候,古神的态度却变得坚定许多,起身道:“傅大将军,你可能忘了,楼兰城外,已经尽是染了疫情之地,今天匈奴兵士气正盛,但过上三天,疫情发动,匈奴兵只怕会大乱阵角。依本王看,楼兰可守!” 国王对古神王向来有偏见,听此时听了这话却信了不少,因为古神王恨汉人,此时如此与匈奴人为敌对他自己并没有好处,之所以这么做,国王能想出来的惟一理由就是:神王是楼兰人。 王后从开始到现在都未发一言,一方面,她担心楼兰的局势,另一方面,她的亲兄弟,进了沙漠之后便没有了声讯,这就像一场豪赌,如果汉朝军队到了,他丈夫、兄弟都可以保全,如果不能到来,只能说,耿龙出了事情,兄弟、丈夫,连同她自己都得玩完。 傅介子看了看王后,心里面很是无奈,本来事情都计算得好好的,谁知王后这个兄弟做事情却不靠牢,援军不到,他们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战至下午时分,匈奴兵的两个万人队开始交替,楼兰城中的兵力太少,从一开始都是全部上阵,战斗一个下午,士气已经很低了,但楼兰士兵占着地利和配合,一直没有令匈奴人攻进城来,双方的人数损失都不大,倒是楼兰城头的火油烧了不少。 渐渐太阳西沉,楼兰城头的大火开始变得矅眼起来,匈奴军阵之中,中军突然在前方显现出来,白色狼头大旗之下,赫然是前日的少年将军偃闻,此时的偃闻一身精甲,周围是两个千人队以最精锐的骑兵相护,不远不近,跟楼兰城头刚好一箭之地。 偃闻突然勒住马头,弯弓引弦,一支鸣镝直奔楼兰城头,其下两个千人的骑兵顿时将弯弓拉满,只等一声令下。 “报……”楼兰城内一牙将直奔中军大帐。 “报陛下,匈奴人射来一卷布绢。” “念!” 国王一内侍接过,读了起来,是楼兰话,傅介子听不懂。但古神王和王后的脸色都变了,相反的,是国王一脸的平静,像是早有心理准备。国王一言不发,怔了一会儿,道:“回宫。” 傅介子心道不妙—— 战至下午时分,匈奴兵暂时收兵退却,傅介子回到侯府,探子来报,匈奴部的主将为右谷蠡王部下的左大将军,偃闻为先锋主将,军师为道乾,中军在三十里的马儿盹附近,而且有人在掘井。 车护将军听了不可思议道:“什么?在沙漠之中掘井?” 探子如实道:“是的。” 车护将军听了一个劲儿地摇头,道:“这不可能,沙漠之中又没有水,如何掘井?”姬野也在侯府议事,听了也道:“这也太不可能了。” 霍仪忍不住道:“师傅,看来这个道乾也是道家中人。”傅介子听到道乾的名字,脸色早就变了,霍仪的话他也没有听见。 正是这个道乾,道家出身,却因为修行毒术而被汉人打压,逃到了匈奴被左贤王视为奇才,封为军师。说得好听些是个巫师,说得不好听,是个神棍。六年前,在北地郡的那一场战争,夺去了殷茵的性命,也杀死了近万名汉军,正是因为此一战,傅介子心性大变,义无返顾地开始了剿灭匈奴的计划。 霍仪见傅介子没有回答,道:“师傅,你在想什么?”傅介子回过神来,但脸上的仇恨之气却大了许多,道:“沙漠之中掘水本是我道家的仙方,这一秘法只有我们道家人才会。道乾既是道家弃徒,自然也是会的。” 车护将军听了讶道:“他们若是能在沙漠中取出水来,我们的疫病不就对他们没有作用了?”姬野还是不信傅介子说的,以为他在吹牛。 傅介子道:“此事不足为虑。沙漠之中虽能掘水,但也只供极少的几个人喝,普通的士兵是喝不到的。这疫情还是会传播开来的。” 车护将军恍然,道:“如此说来,我们便可以只坚守不出,苦苦守到汉朝大军到来便可以了。”姬野和车护麾下的大将皆称是,霍仪知道汉朝大军出了事情,什么时候能到还真说不准,不禁缄口不言。 傅介子本来有些动摇的心在这个时候又突然铁了起来,阴沉着声音道:“车护将军不必担心,自今日起,死守不战。”车护将军见傅介子语气十分坚决,自己的底气也足了许多,道:“大将军,要不要夜袭敌营?” 这话一出姬野立时来了兴趣,道:“傅帅,下令吧,我当先锋。” 傅介子眼神变得极为狠辣,听了也有要出战的意思,但此事太过于危险,一时还没下定决心,霍仪见傅介子今天有些沉不住气,急道:“师傅,兵家有云,侵略如火,不动如山。我们宜守不宜战。” 傅介子沉吟不语。霍仪道:“如今与匈奴打仗没有任何意义,我们纵使胜了对大局也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最重要的是汉军到来。如果这一仗胜了也就罢了,如果败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傅介子强压住心头的仇恨,令:“全军戒严,坚守不出。” 弹指三日,匈奴兵每日攻城,楼兰俱是坚守不出,城暂时性地守住了,但是楼兰中的疫情却成了对楼兰致命的打击,古神王派尽了府中的能人异士,或炼药,或寻访异士,皆无所获。 当天黄昏,傅介子刚到城中查看完疫情回府,苏老爹又来了,这一回看他的样子很是焦急,傅介子不由疑惑道:“是不是苏姑娘出了什么事情?”苏老爹颤声道:“千万要拜托傅将军,咱老苏还是将巧儿安置在将军这里,现在兵荒马乱的,醉月楼里实在不太平,咱老苏年过半百才得了这么个丫头……” 傅介子见他东扯西拉,有些言不由衷,道:“是不是醉月楼里出现了疫情?”苏老爹讪讪笑道:“就知道瞒不住傅将军,现在醉月楼里确实是出了疫情,咱老苏别人不担心,就是这丫头身子骨太弱,实在是不放心。” 傅介子道:“疫情到了什么程度?”苏老爹哭丧着脸道:“那些粉头姑娘现在都不敢出来见人了,已经死了十多人,估计有五十多人染了疫情——阮娘也病了……” 醉月楼是个风花雪夜之地,来往之人十分杂乱,上至王公贵族,下至三教九流,而这些人都是由阮娘来一手接待的,也难免染病。苏老爹说到阮娘病了,那神情比担心女儿厉害多了,忍不住道:“傅将军,咱老苏知道你是道家高才,道家中人一修药石、二修武功、三修道德,傅将军千万要救阮娘这一回,咱老苏在这儿求将军了。” 道家这三样倒是皆修,但是苏老爹这种对道德不大在乎的人讲来,不免排到了老末。傅介子没有功夫去和他理论,道:“苏先生不必担心,你带我去看看。” 苏老爹听了不由大喜过望,只差给傅介子磕头了,但一想这小子是自己的准女婿,老子拜儿子,是哪门子道理,当下打住在前面屁颠屁颠地引路。 来到醉月楼,果然是封了,苏老爹不是外人,两个门子开了门让两人进去,苏老爹让龟奴叫来苏巧儿,自己一头扎进了阮娘的房中。 此时正值天热,苏巧儿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绸景,身段玲珑如珠玉,傅介子眼睛不由一亮,暗叹苏老爹老蚌生红珠。 苏巧儿看上去很忧郁,见了傅介子道:“傅将军,阿里跟长老怎么还没有消息?”傅介子也不好回答,王后派到神庙里的细作到现在没有回音,而且现在这个时候,又不能封了神庙,事情有些难办。 苏巧儿见傅介子也没法找到,只是叹了口气,既而又高兴地道:“傅将军,我昨晚梦见了阿里,他说要过一段时间再来看我咧……”傅介子如今满脑子的军国大事,哪有功夫理会她小姑娘家的小小心思,听了只是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苏巧儿不由嘟了嘟嘴,显得意兴阑珊的。 这时苏老爹出来道:“傅将军,你来看看。”傅介子进了香闺,房中装饰并不像他想的那样奢华,相反的,竟然相当有格调,只是在一个鸨妈房中显得有些别扭。 阮娘看上去显得十分憔悴,而且脸上还有一些浅浅的水泡,显然是她精心整理过的,并不显得太难看,但她还是不愿意让人看到现在模样,用清纱掩住了脸,看得不怎么分明,苏老爹在一旁说尽了好话,傅介子对此着实无法可医,只得给她用针炙扎治一番,可暂时缓一缓病情,再开了一剂常规治瘟疫的汤药,让她先喝着。 苏老爹对傅介子千谢万谢,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傅介子大为惭愧,苏老爹拉过苏巧儿,道:“傅将军,这丫头就交给将军了。傅将军是赤诚之人,咱老苏也放心得下……” 苏巧儿脸上一阵绯红,她知道苏老爹在担心什么,她自己也放心,在侯府住了几天,傅介子对她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这反倒让他有些失落。毕竟她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打心底对这种英雄人物都有着一定的崇拜,傅介子太过注重自己的事情,让她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一个闲人。 苏巧儿向来就是个乖乖女,对苏老爹说的话也不大爱问为什么,跟着傅介子出了醉月楼,倒是赵雄和陆明两人对她有说有笑的。傅介子沉浸在仇恨和杀戮之中,一时也不觉得。苏巧儿不由又嘟了嘟嘴,有些失望。 回侯府时已经是夜晚了,尉屠耆来报,楼兰城中的染病人数已经超过了五千,其中过半的都是神王府的厢兵,这几天火场上面已经烧了近两千人。 傅介子感到事情即将无法控制,匈奴兵这一毒计已经将楼兰逼到了死角,国王之所以还撑着,是因为汉军的缘故,既是企盼,又是害怕,但如果汉军再不来,无论他打赢与否,都没有胜算了。 是夜,傅介子刚将苏巧儿服侍得睡了,看着苏巧儿甜甜地睡着,觉得自己有些滑稽,按苏老爹说的,是让这姑娘来服侍自己的,现在不知怎么的,却吊了个个儿,反让自己来服侍这么个小姑娘了。 霍仪慌慌张张地进来,傅介子心头暗笑。他一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对这个姑娘有企图,不想霍仪却颤声道:“师傅,出大事了。” 傅介子心头一震,道:“是汉军出事了?” 霍仪咬着嘴唇,道:“是的,王后得到消息,汉军在白龙堆沙漠中遇上大地动,引发了百年难遇的大流沙,被困在了沙漠之中,耿龙的大军现在迷了路,只怕难以到达楼兰。还有,王后已经将消息告知了国王……” 傅介子怒道:“这王后真是糊涂!国王知道了?”霍仪点点头,道:“国王派了内侍来请师傅进宫。”傅介子顿了一下,道:“报信的人呢?”霍仪道:“报信之人已到侯府来了。” 傅介子脸色铁青,道:“让他滚进来。” 霍仪见傅介子今天心情特别不好,而且脸上的仇恨如刀刻一般印在脸上,看得他都有些害怕。 信使进来,一身汉人打扮,但说话却一嘴的匈奴腔,向傅介子行了个礼,道:“末将是耿太守麾下探马,耿太守现在大军被流沙所阻,无法援助楼兰了。” 傅介子冷笑道:“把汉军动向仔细说说。” 探马道:“五日前,耿太守所部汉军五万到达白龙堆沙漠,当天晚上在沙漠中扎营,却突然遇上了大地动,结果流沙改向,大军被困在沙漠之中。末将奉命找寻楼兰的方向,千幸万幸,让末将找到了。” 傅介子哈哈大笑,突然脸色大变,喝道:“胡扯!匈奴大军将楼兰城围得死死的,你是怎么进城的?”探马脸色大变,道:“末将,末将是混进城来的。” 傅介子怒道:“还敢狡辩,楼兰四城封闭,没有我的准可谁也进不了城,而且匈奴哨兵可以听到十里外的马蹄声,现在楼兰城被围得跟铁桶一般,你如何混得进来?再说了,汉军被困在沙漠之中,耿将军只会让你探路,又如何会让你来报信?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是匈奴人的信使!” 此话一出,众将皆喝了起来,探马脸色大变,还没来得及分辨,陆明从他身上搜出一个御带,上有国印书: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霍仪惊呼道:“是我的御带!他们人呢?”探马突然昂然站起,哈哈笑道:“自然是潘娘娘的人杀了。”霍仪听说自己派去的人已经死了,性子再好也怒了,喝道:“你果真是匈奴信使?” 探马见事不济,也不害怕,相反的十分硬气,大声道:“那又怎样。如今我大匈奴奉昆仑神的旨意入主楼兰,如今楼兰城内疫情漫延,只有我匈奴大巫师才能解救。楼兰必降!” 傅介子正在仇恨的劲头上,听了猛地拔出宝剑,一剑将探马斩为两断,喝道:“挂到城门口枭首示众!” “啊……” 苏巧儿被众人吵醒,便也起来了,正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众人说话,突然见傅介子杀人,鲜血飞溅,一颗脑袋如车轱辘滚到一边,怒目圆瞪地看着自己,顿时脑袋一轻,吓得晕了过去。 这个场景是她第二次看到,在她的印象中,刚认识傅介子时,他在杀人,以至于在好长一段时间里,他想到傅介子就想到了那颗血淋淋的脑袋—— 霍仪在这众人之间对苏巧儿是最为关心的,当然了,这关心总有些暧昧,见苏巧儿晕倒忙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正要想办法弄醒她,傅介子已经下了令:赵雄将匈奴信使头胪挂到城门;陆明去神王府说明情况;霍仪在侯府守着,以防不测。 这时,牙将来报,匈奴大军再次攻城,五万人已经将楼兰城死死围住,攻城的主帅是偃闻,右谷蠡王麾下大都尉严守中军,在对楼兰劝降。傅介子仗剑而出,直奔城头。 国王和王后以及王公大臣都在城上,古神王、姬野、车护、安归王子皆是面有焦色,独不见尉屠耆,他仍在城中指挥治安。 傅介子大步上城,赵雄跟在身后,手里面提着颗血淋淋的脑袋。 国王和王后相顾失色,古神王、姬野、车护也脸色大变,齐齐看了过来。傅介子向国王备说假探马之事,请令道:“陛下,如今楼兰城内疫情漫延,一是楼兰药石无灵,二是楼兰军令对百姓的约束力度不够,兵家守城,贵在不动如山岳,还请陛下使出铁腕手段,真正做到令行禁止。” 国王听了仍是心思动摇不动,看来,假信使的话不论真假,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国王的心思已经在挣扎的边缘。 傅介子喝令:“将假信使悬胪城门,以儆效尤。” “诺!”赵雄朗声接令,用绳索系于假信使头发上,用棍子吊在城门口,鲜血淋漓的,惊怖四座。 “此人是匈奴细作,混进城中假传消息,散布疫情,害死我楼兰百姓无数!今已被枭首示众,以正三军!”傅介子铁青着脸,拔剑呼喝起来,经楼兰人一译,传到军中,楼兰城中顿时士气大涨,如同发狂的野兽,一时声音直冲九霄,似乎这五万匈奴兵也没什么了。 至于傅介子所言虚实,他们在仇恨的当口哪里知道,这个信使假传消息是真,散布疫情却没这回事,就更说不上害人无数了,但既然是励军,自然要捡楼兰兵最在意的事情来讲,这最在意的事情无过于疫情,这其中死的多有士兵们的亲人、乡邻。 于是,这莫须有的屎盆子便扣在了匈奴信使的头上。 楼兰城下,匈奴更是骚乱一片。 偃闻见不远处的城门口见城头悬出一颗脑袋,眼神顿时一紧,手中的大戟握得紧紧的,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戟尖直指城头。 偃闻身后的另一军阵之中,一个白衣如雪的女子却并不见怒意,淡淡道:“纵使是被揭穿,我们的计划也成功了。” 说话的正是潘幼云,她一身雪泥披风,看上去犹为高傲冷艳,对这信使的死大不以为然。身旁站着一个五十多岁的马脸道士,可是下身却是穿着匈奴的短袍,看上去汉人不像汉人,匈奴人不像匈奴人,听了冷声道:“潘娘娘倒是好兴头,不过我们没想到大汉国手还有这么一下子,我们的人也都染病了,这楼兰城必须抢在汉人到达之前拿下。” 这人便是道乾了。 潘幼云对道乾似乎很是厌恶,冷冷道:“这都是道长的手笔,哼,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倒也大合情理。”道乾干笑两声,道:“这也是右谷蠡王安排的,潘娘娘这番话还是对王爷和十三王子说吧。” 潘幼云哼了一声,道:“道长不必担心,这次的大地动按大明尊所测如期而来,汉军纵使能赶到楼兰,也在十日之外,十日之间,楼兰已经成为了一座死城。”道乾干笑道:“青竹蛇儿口,毒蝎尾上钩。潘娘娘的手段老道甘拜下风。不过这也是人家火教的功劳,暂时还摊不到你我头上。咱们这一回是猫端屎盆子,替狗忙活。” 潘幼云阴冷着眸子,幽幽道:“我不求有什么功劳。我只要耿家人身败名裂,耿凤(楼兰王后)、耿虎、还有耿龙和耿家两百三十一口,我一个也不会让他们留下。” 道乾哈哈笑道:“潘娘娘做了左贤王的胯下之客,自然是不需再求什么功劳,可老道我受尽汉人的驱逐,说什么也要拼一口气!”他本来是笑呵呵的,可说到后面却陡然声音一冷,有些阴恻恻的。 潘幼云秀眉一蹙,喝道:“你无耻!” “无耻?”道乾脸上怒意未消,阴沉着脸道:“这种无耻的事,你干过,我干过,咱们一起白天晚上的也都干过。哼,潘娘娘的**柔情,老道可是夜夜睡觉都要想上一回,一刻都没忘过。说不得,玉蝉那小丫头还有老道我的仙风道骨,哈哈……” 潘幼云听了血气一涌,喝道:“老牛鼻子,你妄想!”道乾性子就有些变化无常,听了不怒反笑,道:“潘娘娘自然是希望玉蝉是姓耿的,玉蝉这小丫头有这么多爹,可姓还是要跟了姓耿的,哈哈,这叫爱之深,恨之切。” 潘幼云听了又是一堵。 道乾不待她说话,哈哈笑道:“毕竟是结发的夫妻,世上情啊爱的这调调本来就是个缠人的事,再过几天,耿龙就要来了,我看潘娘娘这几天很不一样呢。”说到这里竟是酸溜溜的。 潘幼云哼道:“等他来时,楼兰已属我匈奴,楼兰王后已死,他大战失利,亲族连坐,从此生不如死。从我这儿得到的,统统都得还回来。” 正说着,突然一声鸣镝声响,偃闻手挽强弓直射向城头,径直奔匈奴信使人头而去,欲射断绳索而把头胪取下来。 箭割绳而过,箭中了! 然而头胪却并没有掉下来,原来汉军早有经验,知道匈奴人的骑射之术,这里挂头胪的绳子是三根绳合为一股,一只身来最多也就能射断一根,是以头胪并不会掉下。远远看来,就像没有射中一般。 偃闻吃了个闷亏,城下匈奴兵又复骚动,士气再一次降低。而楼兰城头,呼喝声雷动,今天这一仗不必再打了。 偃闻恨恨收兵,回到中军里,向潘幼云道:“潘娘娘,如今信使被杀,楼兰城何时能下?”潘幼云淡淡道:“楼兰国王的心思已经开始动摇,再等上几日。”偃闻对她十分信服,听了点了点头,顿了一下,又道:“郡主伤势怎么样了?” 潘幼云娇笑道:“有劳十三王子挂念,郡主被大汉使团的箭射中了脾脏,要全好起来只怕还得半年的时间。有我守着她,十三王子放心就是。”偃闻一手托住潘幼云的下额,眼睛里闪过狼的东西,道:“玉阳我不担心。倒是潘娘娘天仙般的人儿,让我放心不下。” 道乾在一旁看了冷笑不语,这潘幼云生冷不忌,老大年纪了还装纯,使得这个年轻气盛的小王子也成了她的入幕之宾。 不料此时潘幼云却十分不耐烦,冷冷道:“十三王子不要忘了,我是玉阳郡主的师傅。”偃闻却大不以为然,在他标标准准的匈奴人眼里,潘幼云丫的就是一女人,似笑而非道:“你还是左贤王的最心爱的女人,也是我偃闻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 潘幼云是见惯了这样场面的人,平时都能从容应答,但现在却显得极为烦躁,颇为恼怒地哼了一声,道:“十三王子不要忘了,你是左贤王挑的女婿,身负着右谷蠡王部的重担。”说完面带怒意地拂开偃闻的大手。 道乾在后干笑,心想这婊子又装了回烈女,正好对了这少年王子的口味,真她奶奶的会耍心眼儿,过了时的黄花也能吃这么香,道:“如今楼兰坚守不下,汉军随时会来,依潘娘娘之计,楼兰何时能降?” 偃闻也看了过来,神色凛然。 “两日,不出后天,纵使汉朝使者有通天手眼,楼兰必降。”潘幼云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坚守地答道。 偃闻哈哈笑道:“便依潘娘娘说的。大巫师,军中的疫情到了什么地步?”道乾有些尴尬,道:“虽然已经准备了药剂,但疫病范围太大,方圆百里的水源都被污染,所以军中染病之人日渐增多。” 偃闻听了猛地折箭,喝令:好,三日后夺下楼兰! 楼兰城。 国王见匈奴兵暂时退了也就回宫而去,古神王也带着神王府的大将回去,这里便又交给了车护和傅介子。傅介子留下赵雄、陆明协助车护将军,自己带着一支亲卫回侯府。 今天匈奴兵虽然退了,但他心里面却更是感觉到不安。 霍仪早就已经得知了外面的情形,但他天性冲和,对这些事情并不太过计较,此时正在床边和苏巧儿有说有笑的,可是傅介子刚一回来,苏巧儿的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小小的恐惧。 傅介子知这个姑娘如同一张白纸,有什么都表现在脸上,自己在她心里面就是一恶魔,两个小孩子家家的说话,自己就不要去打搅了。一会儿吃饭,在侯府里面吃饭,也就霍仪和傅介子两人,现在添了苏巧儿一个。楼兰的晚上很冷,三人围炉而坐,苏巧儿鼓着胆儿给傅介子夹了点儿菜,趁着傅介子不注意,蜻蜓点水一般塞到他碗里,好歹她是来服侍人的,总不成反当了花瓶,让别人来服侍。 傅介子心头微微一暖,不知怎的,他突然想到了殷茵,那个和他争着抢着东西吃的女孩儿。 可惜好景不长,殷茵走了。一如现在的局势,好景转瞬不再,果然,吃过饭傅介子到院子里面踱步,王宫来人请他进宫,说是国王有要紧事召见使者。 傅介子知道风雨来了。 第二十八节,心魔难除 霍仪有些担心,道:“师傅,这一回好像不太妙。”傅介子却并不太紧张,这事他早有心理准备,道:“慌什么,天塌了有长汉顶着。一切照旧,我进宫去。” 苏巧儿啊了一声,想劝他不要去,可是话到嘴边,一见傅介子刚毅的眼神又把话收了回去,傅介子看出了她的担心,淡淡笑了一下,道:“没事的。霍仪,你派人把巧儿姑娘先送回苏先生那里,这几天侯府的风头紧。” 一句话,苏巧儿又被当成了排球一般给推了回去。 而就在这时,陆明突然慌慌张张地赶过来,道:“将军,来了秃鹰卫队,说是奉了国王之命暂时保护将军的安全。” 傅介子脸色突然变了,道:“是谁带的兵?”陆明也自然是明白所谓的保护是什么意思,道:“好像是国王北大营里的另一都尉,不知道叫什么名字。”霍仪怒道:“什么保护,这是要软禁我们。” 陆明在霍仪面前不大不小惯了,道:“是啊,天杀的,这国王就一墙头草,看着风头不对就变了。” “且不去想他,”傅介子沉声道:“当务之急,是要看王后的意思了。” 霍仪道:“我们要不要进宫去陈说利害?这国王是个贱骨头,吃硬不吃软。”傅介子想了想,道:“国王之所以封锁侯侯,便是怕见我,这也就是说,有大汉的国力在此,他不敢拿我们怎么样。” 赵雄的话比较少,此时也忍不住插嘴道:“我大汉有兵甲百万,富有四海,这钉头大的楼兰国敢动我们一下,我们立马将它夷为平地也不是难事。” “事情还是不对,”傅介子摇头道:“如果匈奴兵进城,我们可就没有办法了。还是得早想脱身之策。” 可是却胡侯府外有五百兵将守着,侯府里却没有战马和武器,傅介子根本无法出侯府,而且,纵使是出了侯府,楼兰城门四闭,外面匈奴兵重重,是决计杀不出去的。而且杀出去乃是下下策策,如今说话起作用的,还是王后,以及神王。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阿爹会不会有危险?”苏巧儿很不合时宜地问道。 霍仪忙睕了她一眼,生怕傅介子骂她,他是傅介子的挂名徒弟,知道师傅的脾气,有时候甚至有些喜怒无常,不想傅介子却十分沉着,道:“和我们一样,在楼兰城内没有危险,但如果匈奴兵进城了,事情就不可控制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巧儿并没有注意到霍仪的暗示,仍是很没营养的那句话,怎么办?她自己着实想不到什么主意,而且她想的也不算。 傅介子冲她笑了笑,道:“现在侯府封锁,巧儿姑娘也出不去了,还是得屈尊大小姐陪再我这恶人几天。” “哦,这当然啦。”苏巧儿见傅介子笑了也就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她笑并不是虚情假意,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毕竟,傅介子难得笑上一回,她也没来由地跟着笑。 这都什么时候了?霍仪有些晕头,不知傅介子为何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出来。他不明白,一个早已蔑视了死亡,又没有任何牵挂的失意之人,在生死的关心所感到的,往往不是害怕,而是解脱。 “师傅,要不要混出府去?” “不必了,有人会来的。”傅介子眼神如铁一般坚毅,道:“巧儿,你陪我到后面的小花园里走走,很久没有过这种心情了。”苏巧儿嗯了一声,点头道:“好啊,将军。”霍仪正要说话,傅介子道:“王后和神王来了,你通知我一下。” 霍仪一怔,道:“师傅,王后可能会来,可神王会吗?”傅介子淡淡笑道:“这事,你得跟你父亲好好学学,王后可能不会来,但神王,却是一定会来了。” 楼兰晚上的天冷,苏巧儿从房里找了件并不合体的狐皮大衣,里三层外三层地裹得像个棕子,去和傅介子赏花,可是大晚上的,哪有花可以赏。她见傅介子不说话,只好自己一个人看月亮,新月如眉,如女人嘴角的一抹微笑。 傅介子想到了殷茵,他是从刀枪箭士雨中吃刀子活下来的,此时自然不会去发感花伤月的小资情绪,对苏巧儿道:“你有十七了吧。”“嗯,再过几个月就有了,阿爹说要带我到精绝国去过咧,那里有一个尿泉湖,”说着忍不住咭儿地一笑,道:“那里有一座大山,山上有一个老爷爷向山下湖中撒尿,像瀑布一样,所以称为尿泉湖,到那里喝了泉水可以保一世平安的。” 这事傅介子倒是第一次听说,苏巧儿说得不清不楚,在傅介子听来,这老爷爷撒尿可是撒得惊天动地,也许是个典故吧。傅介子暗自猜测着,却并没有心情去问。 苏巧儿觉得说的有些别扭,秀目微蹙,道:“阿爹说,他一辈子在西域道上奔波都能逢凶化吉,多是喝了这泉水的缘故。我反正是不喝的,丑死个人了。” 傅介子会心一笑,心想,真是个孩子,尽说些不咸不淡的的话。 话锋一转,傅介子道:“要是喝一口泉水就能逢凶化吉,这世上的事情也未免太过儿戏。我有一个结发妻子,叫殷茵……”苏巧儿抿嘴笑道:“我知道的,你说过啦。” “哦?”傅介子微微一愕。“是吗?”“好像是耶。”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她的乳名叫天官,是天官赐福的意思,可惜到底与福无缘,还是死在了匈奴兵手里。” “匈奴兵很可恶的。”苏巧儿加了句可有可无的话。 “如果说,喝上一口泉水就能逢凶化吉,我说什么也要带她去的,这世上的事情,不如意者十之**,纵使与福无缘,也可图个心中的快意。”傅介子沉浸在回忆之中。 苏巧儿豆蔻年华,由孩子长成了少女,正是心思萌动之时,最听不得这样情情爱爱的故事,跟着伤心道:“精绝离楼兰不远的,等离开了楼兰,我让阿爹给你指路……” 她说了一半才发现自己的逻辑大有问题,人都死了再去求什么平安,这实在是摆的马后炮,一时伤心道:“可惜,殷茵姐姐已经在不在了。”说完才发现自己明摆着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嗫嗫道:“我,我又说错话啦。” 傅介子惨淡笑道:“没事的,我习惯了这种日子。”苏巧儿似乎想到什么,忍不住道:“我看傅将军好像天天都很不开心咧。”傅介子道:“在茵茵死后,我就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必灭匈奴,我说到做到,事情没有做完之前,我是不会开心的。” 苏巧儿显然不大赞同,欲言又止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可是,这样不好。殷茵姐姐也不想你这样的。” “哦,怎么个不好法?”傅介子想听听这个平时没什么主意的姑娘现在如何说法。 “长老说过的,死去的人让活着的人痛苦,这是一种罪恶……” “胡扯!”傅介子突然怒了,骂道:“那个老家伙胡说八道。”苏巧儿不由咋舌。 第二十九节,精绝援兵 傅介子怒过之后又觉得不该对这个小姑娘发脾气,道:“巧儿,吓着你了吧。”苏巧儿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我还是觉得长老说得对,死的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依旧活着,哭着是一天,笑着也是一天,那为什么笑着呢,我猜殷茵姐姐也不希望将军这样的。” 傅介子不由哑然失笑,这是最简单的逻辑,可要做起来,越是简单的越是难做,这个小姑娘又如何能懂。 “你又不是她,怎么会知道。” “如果我是殷茵姐姐,我总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你越是这样,我就越是难过。长老说了,死去的人到了太阳神那里会接受审判,看他这一生给别人带来了多少光明,多少黑暗,所以活着的人应该为死去的人祈福,死去的人应该为活着的人指路。”苏巧儿一本正经地背起书来。 傅介子见她俨然是个小学究,没好气道:“这老头子还说过什么?” 苏巧儿沉吟一下,道:“长老还说过,世上的人分为善人和恶人,善人到了太阳神那里会得到嘉奖,恶人死后会受到惩罚。”傅介子不由大笑,道:“世上之人本来难测,又岂是单单一个善恶能评判。那你说说什么是善人,什么是恶人?” 苏巧儿并没有意识到傅介子在给她出难题,道:“长老说,世上不做恶事的就是善人。”傅介子大骂这老泥鳅滑头,跟这么个小姑娘打擦边球,于是问道:“如何才叫不做恶事?” 苏巧儿道:“长老说,不做恶事就是对别人不可有害人之心,对自己不可有轻贱之意。不可以杀人,不可以害人,对自己不可以自毁自杀,也不可以自暴自弃。” 傅介子大笑道:“这么说来,我岂不是个罪大恶极的人?” 苏巧儿默然不语。 “嘿,真是孩子话。”傅介子突然火了起来,道:“为山九仞,岂可功亏一篑,就算是恶人,我也要做到底。”傅介子吃了称砣铁了心,如今在楼兰处于劣势,他并没有放弃,正在努力地想办法,被苏巧儿这一说又如何还能平静。 苏巧儿再不敢去触他的逆鳞,有些小小的委屈,一个人揪着嘴,有些意兴阑珊。 这时,外面一个声音娇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给我让开!” 是王后的声音。 傅介子突然拉过苏巧儿,道:“回府去。”苏巧儿微觉忸怩,但看傅介子的神情,又似一个大叔叔拉着小侄女,也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汉朝的时候民风开放(貌似国家富强的时代民风都开放,汉、唐强盛,两宋孱弱,刚好是对女子要求一松一紧的两个时代,巧合乎?),对女子的要求并不那么严格(寻秦记中更开放……),苏巧儿还曾倚在乌侯身上睡过觉,此时任由傅介子拉着进府去,一个人抿嘴浅笑,丝毫不觉得是危险近了。 傅介子让苏巧儿回房去休息,自己沉着脸去见王后。 王后怒气冲冲地进来,侯府外一秃鹰卫士脸上清晰印个巴掌印,想来是王后的杰作。 傅介子没有王后那么激动,招呼王后进侯府,问起宫里的势态来。 王后摇头道:“使者还是快些出城去吧。” “为何?国王想要抓我们献给匈奴人?”傅介子依然显得很平静,倒是霍仪忍不住了,语气有些犯冲,道:“王后娘娘,匈奴兵现在疫情正重,我楼兰尚可坚持多时,为什么要这么做?” 王后有些愧疚,道:“现在说这些已经迟了,陛下已经安排安归为质子,打算出城投降,如果匈奴人进城,你们就在劫难逃了。”霍仪怒道:“国王如此朝秦暮楚,如果明天汉朝的大军赶到,国王又将如何?王后是汉人,自当拼死相谏,怎么也同意了国王的做法?” 王后神情极为痛苦,摇头道:“不会来了,汉朝的军队不会来了……” “何以见得?” “若能到早就到了,不会来了……”王后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一方面是楼兰的局势,另一方面是自己的亲弟弟,陷在沙漠之中,生死难测。 傅介子顿了一会儿,道:“出不去了。外面匈奴兵围追得紧,在大漠之中,我们根本逃不掉。王后此举是将我们陷入了绝境,现在楼兰尚可一搏,王后为什么要放弃?”傅介子说到最后再也忍不住,猛地喝了起来。 王后也激动了,带着怒意道:“我也不想,送到匈奴去的是我的亲儿子,困死在沙漠中的是我亲弟弟,而被匈奴人困住的是我丈夫,我的苦比你们都大!现在楼兰城中疫情已经无法控制,楼兰城也快守不住了,如果匈奴兵攻进来,我楼兰国就是灭顶之灾。四万人的性命在我手里用作帝国征伐的赌注,这太无情了,我们赌不起。” “我嫁到楼兰,就是楼兰国的人了,陛下对我很好,百姓也很善良,我们不想打仗,只想过着平平安安的日子,最近几天已经死了好几千人,如今的楼兰城中,到处是白衣素缟、哀怨哭嚎的受难家人,死了这么多人,都是我引起来了。匈奴军中有能控制疫情的异人,他们也答就善待楼兰……” 傅介子冷哼一声,道:“王后可知此举的后果会怎样?王后你自己会怎样?” 王后闭目道:“只要楼兰不再流血,我死不如惜。” 傅介子微微一怔,这世上还有一个不惜死的。 …… “报,古神王到。” 古神王来得有些仓促,牙门将还来不及通报完,他已经到了。 王后此时几欲哭了出来,神王的突然出现让她来不及擦眼睛,一时极为尴尬。 古神王显然是听到了王后的说话,道:“王后不必担心,精绝国的三万援军已经到达若羌,正在匈奴的大后方,为首将军是精绝国的第一将军阿尔克,整个昆仑山下,没有不知道阿尔克大名的。” 傅介子猛地看向古神王,道:“精绝大军?” 古神王早在数日之前便有准备,见傅介子有些吃惊,道:“车有车道,马有马道。王后借兵汉朝,本王求师精绝,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不是帮汉人,也不是帮你们。楼兰立国数百年,不能断送在我们这些不孝子孙手里。” 王后有些累了,听了并没有提起多大的心情来,她的亲弟弟还在沙漠之中,而古神王与她素来不合,从情感上,她一时不能接受,听了只是道:“还是神王有心。精绝国会与匈奴结仇么?” 古神王道:“这些年来,精绝国大有开疆拓土之意,先后出兵攻打周边小国,成了昆仑山麓第一大国,与匈奴的摩擦已经有好多年了,现在龟兹投靠匈奴,正与精绝国开战,这一次援助楼兰而来的精绝瞳兵也正是从龟兹调来的。” 傅介子是淡看了生死的人,但却无法看淡仇恨,刚才情势不妙,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而此时援兵既到,那么,报仇的时候到了。 第三十节,一骑当千军 傅介子见事情又复柳暗花明,当下道:“好,还请王后这便回宫去向国王禀告,取消遣送质子的计划。”王后虽然意兴阑珊,但关系到自己儿子的大事她还是半点儿不含糊,听了忙道:“我这便回去。”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王后的近侍来报,安归王子已经出城! “什么?不是说了明天吗?”王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安归王子是孤身一人出的城,留下了书信一封给陛下和娘娘。” 王后听了一怔,道:“这孩子在做什么?”王后从近侍手中取过书信,展信看了一下,突然脸色变得一片煞白,喝令:快追回来! 傅介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见王后慌慌张张地带人离开,不由一脸的疑惑。而古神王却显得十分从容,好像安归王子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一样,只是一个劲地冷笑,像是无奈又像是愤恨。 傅介子不由大为疑惑,这个古神王在他的印象中并不太好,这一回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刻帮助自己按理说并没有什么可图的,但是从习惯上,他仍是有所防备。 古神王笑道:“使者要不要上去看看?” 傅介子当然是想了,道:“只是傅某被禁足在此,怕是出不去。”古神王不由看了外面的近侍一眼。近侍忙道:“神王的吩咐,小将不敢不从。” 傅介子心头更是疑惑,神王的军威、民心在楼兰国是远盖国王的,特别是在一些有资历的老兵和上将之中,按理说,神王有什么不轨的行动早就可以打算了,完全用不着抢在这个人人避之不及的风口浪尖上。 傅介子和霍仪、苏巧儿连同赵雄、陆明一起去随同古神王去城上,王后如同泼妇一般在城头大喊安归回来。尉屠耆站在风中凝然不动,脸色十分难看。 楼兰城外,安归带着两个随从,骑着一匹劣马,一人牵马,一人扛着行李,萧索而孤寂。 匈奴五万大军列阵在外,不知有几千几万只箭都向三人指了过来,一个千人方阵开始向三人靠拢,略微有些骚动。 三人像是听见了王后的呼喊,都停了下来。 安归王子看着五万大军,显得有些害怕,毕竟在五万人面前,说话不哆嗦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如果面对的是五万只猛兽呢? 而这五万引弦之师却又比猛兽要可怕得多。 两个随从先后道:“王子,是王后娘娘。”安归王子听了没有表情,只有说不出的冷淡。二十岁的脸上,本不该出现这种曾经沧海桑田,世间冷暖尝遍的表情。 “那又怎样?” 两个随从都愣住了,一个道:“王子要去匈奴,怎么也要和王后说一声。” “王后是您的母亲。” 安归王子惨笑道:“不了,从小母亲就偏爱二弟,因为他长得像汉人。所以她让父王立二弟为屠耆,如今楼兰在劫难逃,我便被定作质子,从此之后,天不养,地不收,在匈奴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她根本就不疼我。她只疼二弟。” “可是,王子你看,王后在叫你。” “那又怎样,我回去了还是一样会被送出来的。罢了,继续走。”安归王子眼中现出深深的恨意,单纯而又不幸。 匈奴大军已经在两箭地之后,偃闻单手提着长戟,回头向潘幼云笑道:“潘娘娘果然是个聪明的人儿,楼兰投降了。来人,速去中军报知左大将军。”潘幼云却面色微蹙,显得有些疑惑。道乾在一旁听得老着脸,暗骂潘幼云抢了功劳。 王后见安归王子不听她的话,情急之下匆忙下城,喝道:“开城,给我追回来!” 说完近处五十八骑便要出城。 傅介子大惊失色道:“王后你疯了吗……”王后怒道:“他是我儿子!”傅介子一把钳住王后的坐骑,喝道:“你这样会害死他的!你们慌慌张张地出城抢人,匈奴兵立时万箭齐发,你们不仅救不了人,反而会把他的性命搭进去!” 王后急道:“那怎么办?” 古神王也一言不发地看了过来。 傅介子略微一顿,道:“我去。”苏巧儿、霍仪、赵雄、陆明皆言不可。 古神王顿了一下,道:“此计可行。只怕安归不愿回来。” 傅介子道:“事不宜迟,我一人出城去。” “啊?”“啊?”众人皆愕然,苏巧儿后知后觉,在众人后面极不搭调地叫了出来。傅介子道:“快马准备。” 古神王挽过自己的座骑,道:“这是精绝国的昆仑红马,耐力不行,脚力却是极佳,开城门!” 古神王的话要比王后的话有力度得多,这守城之将,七成是他的兵,还有三成对他恭敬有加。城门转瞬即开,傅介子衣不着甲,只带着元武剑跨马出城,剑不过是个饰物,根本不算武器。 昆仑红马如同一团火,高大挻俊,甚至有些骄傲,傅介子一扬鞭,带起一溜尘土直冲匈奴阵营而去。 五万大军又如何?虽千万兵甲,吾等闲视之。 一骑可当千军。 楼兰城头静得出奇,一片承平祥和的气氛,古神王算是最平静的,王后咬着嘴唇,现出小女生的模样,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而苏巧儿本来就是个小丫头片子,此时更是小脸惨白,她想不通,傅介子孤身一人出去,哪里有命回来?霍仪等汉人军士更是脸色铁青。 匈奴人见一个汉人大摇大摆地出城来,而且没有带兵器,整个方阵都停了下来,等主帅发令。 偃闻嗯了一声,笑道:“此人在楼兰城我见过,他是谁?”潘幼云疑云大起,道:“他便是大汉铁手傅介子。”说到这儿顿了一下,道:“也就是他的人放箭射伤了玉阳郡主。” “哈哈,”偃闻非但不怒,反而大加赞道:“好胆量,好气魄,也难怪此人能在我匈奴境内横冲直撞!” 说话间,傅介子已经赶马追上了安归王子。 “王子,请速回城。”傅介子沉声喝令,语气不容反驳。 “是你,”安归王子有些意外,但却很不屑,道:“我奉父王母后之命去匈奴为楼兰消灾,你这汉人来干什么?” 傅介子微微一愕,神王的话又中了,安归王子似乎并不想跟自己回去,时间紧急,傅介子没有解释,低喝道:“请王子回城。” 安归王子突然哈哈笑道:“我为什么要回去?在楼兰国里我是个多余的,能用我一人换来楼兰的平安,父王舍得,母后舍得,我也愿意。倒是你这汉人,再跟着可就平白送了性命。” 傅介子眼神一沉,突然一把抓起安归返身回城,至于两个随从,生死他就顾不上了。 这个世上的事情就是这么不公平,你有权力有本事,你就有可能活到最后。 这时一声鸣镝声响,匈奴兵呐喊声震天而起! 第三十一节,孤胆战魂 “你放开我!”安归挣扎几个,硬是从傅介子的手里挣脱开来,决绝地看了楼兰城一眼,反身向匈奴大营跑去。 “我不会回去的!我说什么也不会回去的!”安归王子说得恨意连连。 “小兔崽子,端的坏事!”傅介子恨恨地骂了一声,调转马头又追了回去。安归王子连滚带爬地向匈奴阵营跑去,吼道:“我不用你这臭汉人管,我不用!” 这时匈奴骑兵已经雷霆而至,偃闻一马当先抢在众人之前迎上安归,一戟顶住安归王子的脖子,哈哈笑道:“把这小子带下去!”话语间有着说不出的王霸强横。 偃闻十九,安归十九,两人一般大小,却两个模样。 安归王子目视大戟昂然不惧,两个随从吓得软在地上如捣蒜一般磕头。 “我是楼兰国的王子,奉父王之命到匈奴为质,请将军停战。”安归王子虽然不惧,但语气却有些发抖。 偃闻理也不理,一戟将安归挑到一边,一骑单出直奔傅介子还来。 “大汉铁手,给我留下!” 傅介子见安归已经落到匈奴兵手里,再救也无望,当下再调马头,如风一般往楼兰城赶。不料偃闻在后急速追近,大戟在身前划了个戟花,拖着长戟便赶到了傅介子身边。 傅介子大惊失色,他这才注意到,偃闻所骑的那匹马堪堪比昆仑红马还高了一个头,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体态清秀似霜雪,步伐轻盈如飞龙,端的是神骏异常,昆仑红马与之一比立时成了二流骡马。 汗血宝马! 傅介子心头又复一震,他曾是大汉骏马监,负责皇室里的马匹挑选、喂养。汉朝尚马,这是一个极重要的职务,卫青便是从马奴到司马大将军的。傅介子得霍光委以重任,曾在皇宫里见过这种马,汗血宝马是天下间最名贵的马种,一般都是帝王才配乘骑。 史记中记载:西域多善马,马汗血。 汉武帝曾得到过这种马,见这种马神俊清秀,行走如飞龙,欣喜若狂,取名为“龙马”。昭帝时,皇宫内也有一匹黑色的汗血宝马,因全身皆黑而四蹄皆白,取名为“乌龙雪爪”。 昆仑红马见了汗血宝马不战而走,一路向楼兰城狂奔。 傅介子本无战心,这正合了他的意思,当下一扬鞭朝楼兰城门赶去。昆仑红马本也是难得的宝马,而且此时遇上了马王,更是惊悚,就像是小偷遇上了警察,跑得比平常总是要快些。 在短时间之内,昆仑红马的速度竟不落与汗血宝马,可是昆仑红马已经跑了一会儿,而且最大的弱点便现了出来,就是耐力差。 偃闻大戟如闪电般向傅介子划来,傅介子此时没有趁手的兵器,只好用元武剑相格。 “锵!” 傅介子感到手臂发麻,重剑已欲脱手。偃闻年纪不大,力气地是出了奇的大,加上大戟是重兵器,傅介子哪里经得住。 这一冲偃闻便赶在了傅介子的前面,傅介子再一次调转马头向旁冲去,昆仑红马已经完全慌了,根本就跑不过偃闻的汗血宝马,两天开始捉对厮杀。 偃闻力气本来就大,此时更是占住了兵器、马匹、兵员上的巨大优势,完全就是一副往死里打的架势,一会儿功夫更把傅介子逼到了绝路之上。 楼兰城头骚动一片。 王后已经完全绝望了,古神王也拧着眉头,像是在想什么事情,霍仪等汉人皆是紧张之极,苏巧儿更是抱着小拳目不转睛地看着城下面,大概是用力过度了,手指关节上面被捏得红一截白一截的。 赵雄和陆明极速整军,引了乌家三兄弟在内的五十余骑出城相救。 偃闻对这一小撮汉人视而不见,匈奴一千先锋兵团也噪鼓而进。 这是一场毫无预兆的遭遇战,狭路相逢,士气最重要。 傅介子精于骑兵战术,深知这一点。 回攻。 傅介子猛地调回马头,反向偃闻迎了上来,高声喝道:“冲!” 偃闻硬顶硬地上,拖着大戟照面上打来,傅介子在兵器上面吃了大亏,此时为了振奋士气也只好硬撑着,被偃闻的大戟震得内脏都快炸了。 五十汉骑与一千匈奴马队已经开始交战,汉人的骑术不如匈奴是就整体而言的,但对于这一支五十人的汉人骑兵来说,情况刚好相反,骑射在远在匈奴人之上,陆明更曾是大将军霍光的亲卫,这回所行的一百人都是昔年和他同生共死之人,在草原上打了五六年的马战,个顶个的都是老兵油子,而且傅介子打仗与一般的汉人将军不同,他打的是奔袭战,时常深入千里的匈奴腹地,展开大纵深的奇袭,这等遭遇战是家常便饭。 五十汉骑如虎狼之师,一个闪电冲击将千人队从中剖开,如一条龙般在匈奴军中横冲直撞,赵雄、陆明是傅介子的老部下,此时根本就不用傅介子指挥,径直有条不紊地展开了战斗。 傅介子跨下的昆仑红马害怕汗血马,此时不听傅介子的指挥,只想开溜,更是让他被动之极。偃闻趁隙而攻,欲一取将傅介子斩在马下。他年轻气盛,急着想崭露头角,而若能斩杀大汉铁手,无疑是一个扬名天下的最好机会。 这么一来,便有些轻敌了。 他见傅介子被马颠得打乱,当下一戟划来,这一戟用尽了他全身的力道,足以将傅介子齐腰斩成两断。傅介子早知道厉害,自己是书生出家,在本力上比起这个少年可能要差一些,更何况现在处尽下风,当下想也不想便身子一仰,躺在了马背上让过偃闻的大戟,更是比他还快一分出剑,在大戟上面顺势一拨。 这是道家的武功,顺如流水。 亢龙有悔,偃闻一戟力气用老,果然吃不住了,被大戟带着晃得差点儿摔下马来,胳膊咔嚓一声,脱了臼。 傅介子本以为他会被自己这一巧技给带下马去,不想竟被他生生以力气化解开了,当下返身就是一重剑。这一重剑居高临下,足有六百斤的力道! 偃闻闪避不及,惟有举戟相抗。 “锵!” 火光迸现,大戟经不住这偌大力道,竟从中弯折!偃闻死死扛住,虎口却已经溢出了血来。 铁反无力,偃闻拼着本力推开傅介子的重剑,扔了弯戟引马便退。 “给我追!”傅介子长剑一指,五十汉骑士气如虹。 汗血宝马天威所至,昆仑红马长嘶一声,蹭着前蹄不肯走。 傅介子抢过一匹匈奴马换过,猩红着眼,猛地一剑将昆仑红马齐颈斩作两段,喝道:“后退者死!” “追!” 昆仑红马鲜血溅了一地,五十汉骑呼声雷响,如烈火燎原一般向匈奴兵阵掠去,放眼大漠,惟有铁血。 第三十二节,虎贲天威 姬野见了大怒,喝道:“傅帅太放肆了,王爷的马他也敢斩!” “军令如山,执法如铁。不听军令者,不论人马,皆斩!”古神王狠狠地骂了姬野一顿。 姬野有些狼狈,突然哈哈笑道:“王爷,我知道了。要不要出城去救?” “废话,还不快去!” 楼兰城头士气大震,姬野领军八百骑兵从西门杀出,车护领军两千出东门,三门齐开,承合围之势,以蛇吞象。 傅介子所带五十余骑如狼入羊群,直追偃闻而去。 匈奴兵中军在三十里之外的马儿盹,此处只有偃闻的五千骑兵,五十汉骑在傅介子的带领之下如利箭一般直插匈奴兵阵,偃闻一战失利,此时被傅介子追得紧了,全军阵形大乱,五千人的方阵前后相挤使得匈奴骑兵的威力无法发挥出来。 傅介子血性大死,也忘了自己手中只有一把重剑,拉扯着五十人呼啦而去,但偃闻的马快外加匈奴兵围堵得厉害,渐渐便追得丢了,姬野大军在车护之前赶到,痛打落水狗,车护在后冲击并不猛,大有守势的意思。 赵雄杀得最是凶悍,平日里看上去憨厚忠实的汉子此时却如噬血的魔鬼,浑身上下已经尽是鲜血,乌家三兄弟更是气势慑人,三柄大捶所向无敌,遇着伤挡者死! “陆明,你带五人趁隙杀入,快把王子抢出来!”傅介子重剑上面鲜血淋漓,手上也尽数染成了红色,他一马当先杀开一条道,眼见安归王子由几个匈奴兵架着后撤,忙令陆明杀入,自己和赵雄为其开道。 陆明得令,单兵直入,直扑安归王子而去。 此时姬野的大军已经尽数赶到,由一千人对五千人,可胜。 “哈哈,大汉的将军果然有些厉害!”姬野脸上已经溅了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冲到傅介子身前大声赞道:“傅帅一骑当千军,姬野我当真佩服之至。哈哈……” 傅介子喝令:擒得偃闻者,赏千金,封候爵。 姬野大马一拍,千人队如奔雷般掠阵而去,哈哈笑道:“这小兔儿爷是我的!” 姬野上次没能捉到偃闻正在大为恼火,现在有现成的便宜他如何不捡,他之所以这么快冲上来,就是冲着偃闻而来的。 傅介子的五十人并没有和姬野的军队混在一起,而是直奔陆明五人而去,匈奴兵此时尽是奔走之势,五十汉骑转眼就追得近了,陆明大声报道:“将军,这狗屁王子不肯回去!” “拖回去!” 傅介子大喝。手中重剑一挥,再斩一敌将首级,喝道:“继续追!” 安归王子似乎也看到他,眼中恨意极甚,反而飞一般地配合着匈奴兵向后撤去。 傅介子大怒,带着五十骑飞扑过去,匈奴兵人多势众,但逃得也就慢了,很快便被追了上来,匈奴见着傅介子的身影便作鸟兽散去,这些人多听过傅介子在匈奴境内的大名,没听过的也见过刚才的场面。 安归被弃在一边。 傅介子打住马,喝道:“臭小子,还不回去!” 安归的胳膊好像摔折了,此时一手捂着胳膊,似是怒意连连。 “我不回去,都是这你这狗汉人害的,都是你害的!” 傅介子又复一怒,提剑便是一剑拍在安归背上。安归王子眼前一晕,便倒在了地上。 “赵雄,把他带回去!”傅介子喝令赵雄,而就在这时,眼睛突然一痛。 看到了一个人:道乾!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傅介子突然重剑一挥,喝道:“杀!” 五十人留下赵雄和几个汉军,余下皆冲道乾而去,傅介子眼中仇意似着魔一般,一马突出掇着道乾而追。道乾做恶不少,他并不清楚自己跟这个大汉铁手有多大的仇怨,等傅介子赶近他才发现这个不要命的是冲自己来的。 “直娘贼!”道乾大惊,开始出绝招:溜号。 傅介子哪里容他遁走,突然猛地一剑拍在马屁股上面,这个马屁拍得硬,匈奴战马立时向前窜出了一大截,转瞬就将道乾追上。道乾又复大叫,转身就逃。 “哪里走!”傅介子似天公下凡一般居高一击,重剑带着几百斤的力道直扑道乾脑门!道乾避无可避,突然从袖子里面举出一对一尺长短的小剑,准确地说是匕首架在重剑之下。 傅介子这一击是虎贲一搏,比起平时的力道又不知大了多少,道乾架不住,整个人似泥鳅一些从马上面摔下去,战马的脑袋被傅介子一剑从中劈开,鲜血溅了一地,傅介子全身上下被血水浸透,显得狰狞可怖。 “直娘贼,潘小娘,快救老子!”道乾风度全无,向潘幼云搬救兵。 潘幼云在不远处的匈奴兵阵之中,见了只是冷冷地答了声,令弓箭手准备。 傅介子见势不妙,当下身子一转侧身到马肚一旁,向后退去。匈奴兵万箭齐发而至,匈奴座骑被射成了马蜂窝,傅介子顺势铁爪一探,将一匈奴骑兵拉下马,自己纵身窜上一溜烟去了。 道乾死里逃生,潘幼云冷冷笑道:“道长欠了我一个人情,准备怎么谢我?”道乾余惊未消,怪潘幼云没有早些救他,非要等他出丑之后才动手,没好气道:“我把你抱被窝里好好谢谢!” 潘幼云脸色顿时一沉,说不出的厌恶。 傅介子一时被仇恨迷了眼,只身犯险去狙杀道乾,此时功败垂成,心里面又恨又悔,好在他骑射之术远过他人,一下子将匈奴兵的箭都躲了过去。 而这时,匈奴兵呼声雷动。 偃闻一马当先,开始反攻了。 姬野是玩大刀的,此时却反被偃闻的大刀咬了一口,傅介子不知他伤得有多严重,但姬野仍是在和偃闻捉对厮杀。偃闻的大戟被傅介子打折了此时不知从何处取了柄大朴刀,玩儿命一般和姬野战在了一团。 他刚才被傅介子追得差点儿要了小命,好在汗血马快,逃得性命,但惊慌过后一打听,汉军也就四五十骑,自尊心大受打击,自己堂堂五千人竟让五十人追得满地跑,实在是太丢份儿,当下勒住辔头,整理队伍回攻。 刚一回攻,就遇上了欲取他小命的姬野。偃闻出道也有几年了,还只有这一回在傅介子手上吃过亏,心里面大不服气,便拿姬野开刀,姬野本也十分骁勇,但匈奴势众,他没有傅介子那种虎贲天威的气势在内,吓不着人,所以被匈奴兵一围攻立时落了下乘,一个不小心便被偃闻拖了一刀。 第三十三节,汗血,汗血 傅介子见姬野受伤,纵马赶去相助,偃闻见了傅介子,当下丢开姬野,来向傅介子找场子。赵雄也被偃闻刮了一刀,刚刚到手的安归王子再一次落到匈奴兵手中。 乌家三兄弟一齐赶到救下赵雄,三个柄大锤车轮战一般围攻偃闻,偃闻的兵器不趁手,也不和三人纠缠,径直向傅介子赶来。 道乾死里逃生再也不敢出来,远远地躲在中军之中,潘幼云看他老不顺眼,冷嘲热讽的,道乾只当是这小娘们儿给他唱歌听,生生都受了下下,黑厚之学天下无双。 傅介子一身鲜血,血水顺着衣角往外渗,如同流汗一般。 五千匈奴骑兵此时随着主帅的镇定也都稳住了阵角,开始反扑。一向骄傲的匈奴骑兵今天遭到了极大的污辱,被一小撮汉骑追得满地跑,现在怒气勃发,都红着眼想报仇。 偃闻连斩敌将,此时正值意气风发,和傅介子战至一处。跨下白马前肩、颈部汗血阵阵,白色鬓毛都染成粉色,显得尤为不凡,汗血马似乎越战越悍,竟时不时地前蹄飞起,踢人踢马,尽显马王风范。 此时他的兵器换了反而战得更猛,傅介子连番拼命力气早就透支了,两人竟战成平手,谁也奈何不了谁,但偃闻仗的马威,傅介子总是处在下风,时间一长,傅介子便有些吃不住了。 问题在那匹马上。 傅介子一早便发现了,此时只要趁势将偃闻的马处理掉,自己这一仗便是占了上风。 想到这儿,傅介子手中剑锋一转,欲借着剑势将汗血马劈成两段。 可是就在剑锋及身的一刻,傅介子突然又猛地掣住,竟然不忍心下手。他是名马世家,对好马有着极强的感情,此马兔头狐耳,清秀挻俊,神勇异常,乃是万中无一的宝马! 他刚才被仇恨冲晕了头脑,正是因为对昆仑红马太过喜爱,一怒之下恨铁不成钢,将其斩为两断,而这汗血宝马,他却下不了这个手。 这一滞之下,便让偃闻捡到了便宜,傅介子被逼得手忙脚乱,最好一刀闪避不开,被逼下马去,座骑被偃闻砍倒在地。 “小贼受死!”陆明早就看到了傅介子落险,远远便大喝一声,抢到近前拉起傅介子,夺路而走。 “将军,敌兵来援军了。” “多少人?” “大概有三万人,是右谷蠡王部的左大将军铁穆耳亲自带的兵。” “精绝援兵呢?” “阿尔克的大军在途中遭到龟兹大军的阻挠,现在只怕无法救援。” “回城!”傅介子果断下令。 楼兰城头,王后已经晕了过去,几个近侍将王后扶上马车匆匆回宫,姬野已经被先带了回来,此时古神王正和军医抢救,姬野挨的一刀在胸口,伤口很大,伤的也颇重,只是不致命,姬野一边让人治还一边大骂偃闻使黑手,扬言它日还要再大战三百回合。 车护将军倒是纹丝未损,也不见怎么憔悴,正忙着城防事宜。 傅介子此时身上血水顺着衣角往下流,脸上也是脏得不辩人形,被陆明扶到大营之中休息,苏巧儿这一回算是正儿巴经地服侍起傅介子来了,远远见傅介子被扶着来了,全身是血,正要赶过去看看,霍仪让她快去拿毛巾来。 拿来毛巾看到傅介子身上的血,苏巧儿竟不知该如何办,想到这全身的伤,一时不知是害怕还是替傅介子伤心,一个人抹起了眼泪来。 霍仪以为苏巧儿怕见血,让她到边上准备衣服去,自己扶着傅介子去洗。 傅介子身上并没有受什么伤,只是肩头、胳膊、后背上面擦伤了几块,身上的血有马血、匈奴兵的血,混在了一起,看上去十分吓人,也难怪苏巧儿一看便想成了他浑身是伤。 傅介子回到侯府清洗一番,苏巧儿提来一个药箱给他上药,她这几日在侯府觉得自己完全就是一个花瓶,什么事情也不会做,想来想去就会打杂跑腿,当下向老军医要了个药箱,做一些简易的包扎事宜。 看着傅介子背上两条说深不深说浅不浅的伤痕,突然感到一阵心悸,她无法想象这随便哪一刀子要是落到了自己身上,那会怎样。 想到这儿,不由喟然,感叹大英雄与小姑娘的差别一目了然。 傅介子见她迟迟不动手,知她手生害怕,笑着从她手里取过纱布,自己包扎起来,苏巧儿在一旁搭手,将伤口包好,他是有道家功力的人,刀剑及身,皮肉会自动内卷,这样的伤口好得快,也流血少,这两刀是乱军所伤,并无大碍。 傅介子略微包扎好便去看赵雄。 赵雄因为丢了安归王子,重伤中仍是惭愧不已,见傅介子和苏巧儿过来,忙挣扎着起来道:“将军,末将无能,没有将安归王子带回来。” “这不怪你,是我一时冲动误了大事。”傅介子知道若不是自己为报私仇去追道乾,赵雄根本就不会受伤,此时也为感慨,但他做过的事情却从来都不曾后悔,就算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 姬野经过抢救也活了下来,只是伤得严重了暂时怕是上不得阵了,古神王对姬野十分看重,此时守在军医旁边看着,神情很是紧张。傅介子过来和姬野说过,再把古神王请到一边,商议起安归王子的事情。 古神王有些不大愿意谈及,只是道:“此事应该找王后商议才是。只怕楼兰城要出大事情了。”傅介子还欲再说,古神王像是有些累了,道:“好了,只怕一会儿国王就会来请使者,本王就不送了。” 傅介子话说了一半没有说完,心里面好不畅快,但古神王对安归王子的事情似乎特别无奈,他也不好勉强,见古神王去远,傅介子突然发现,这古神王与安归王子竟是那么的相似! 两个不安现状而又无奈于现状的人,两个被楼兰当作牺牲品的人。 而就在这时,苏巧儿附耳悄声道:“将军,那个王后娘娘的车仗来了。” 第三十四节,质子 “这么快?”傅介子忙了一整天,现在还是半夜,王后的车仗便在夜色中颠跛而至。 “傅将军,我儿安归现在怎么办?”王后远远地便下了车仗,神情极为憔悴,哑着声音问起傅介子来,而且称的是将军。 傅介子提起安归王子就大为恼火,若不是这小子死活不肯回来,哪里会费这么大的周张,而且还伤了这么多人,听了道:“他铁了心要向匈奴投降,匈奴想来也不会杀他,王后放心就是。只是,国王那边会怎样?” “陛下现在也在担心,可是这无缘无故地打了一仗,陛下怕匈奴人不再相信他的诚意。”王后随口答了句,道:“傅将军可有什么办法把他救出来?” 牛不喝水强按头,这是行不通的,傅介子知道安归王子和楼兰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自己别说进不了匈奴大营,就是进得了,安归王子不肯回来岂不是要连累着自己一起被乱箭射死。 “这个办不到。安归王子死活不肯回来,我没办法相救。” 王后幽幽道:“这孩子,心眼太重了。我做娘的,又岂会不在乎他……”说完神情恍惚,道:“傅将军,陛下要见将军,请将军跟我去见陛下吧。” 傅介子应下,王后领路,不是去了王宫,而是神王府。 国王此时衣着有些不整,见傅介子来了忙向傅介子讨起主意来。傅介子茫然不能对,但有一点却是坚持的:决不投降! 古神王兵权在握,既不说降也不说不降,不仅国王摸不着方向,就是傅介子也不明白古神王在想什么。 翌日清晨,傅介子刚刚沾着枕头睡了不到一个时辰,苏巧儿便怯生生地将他叫醒,喜滋滋地道:“将军,霍仪说安归王子回城了。” “什么?”傅介子听了霍然而起,衣服都没有穿,死死地抓住苏巧儿的胳膊,道:“你说安归王子回城了?” 苏巧儿脸色一阵绯红,有些怩忸道:“是的咧。安归王子的马车已经到了城外不远,匈奴大军在后面。” 傅介子提剑就往外赶。苏巧儿忙拿起傅介子的衣服一路小跑追上,让他把军服穿好,也不问傅介子许不许,自己跟着去了城头。 楼兰城外,匈奴五万大军全部到齐,黑压压地一片将楼兰城围得跟铁桶一般。安归王子的两个随从已经在乱军中被杀了,此时安归王子一人一马孤寂地向楼兰城头赶来。 来到楼兰城外,高呼道:“我是楼兰王子安归,快开城门。” 车护将军见果然是安归,大喜过望,正要大开城门,傅介子已经赶了过来,喝道:“不许开城门!” 车护将军一怔之下,既而道:“傅将军,为什么?” 傅介子摇头道:“不合情理。匈奴兵如何会放安归王子回来?要逼楼兰投降,这是最好的机会。”车护将军也颔首道:“末将也想不通,他们如何会放王子回来?但王子就在城下,难道不让他进来吗?” “傅将军是担心匈奴兵会趁着安归王子进城的时机抢城?”车护将军又问道。 傅介子在城上看得清清楚楚,匈奴兵离安归王子的距离较远,楼兰兵完全有时间在安归进城之后关上城门,但为了安全起见,傅介子道:“用绳索吊他进城。” 车护将军见傅介子答应,道:“末将这便去办。” 楼兰城下,安归王子眼中的恨意更浓了,他回头向匈奴军阵的某一角落扫望一遍,又回头狠狠地看着傅介子,看着古神王,看着自己的父王、母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绳索放了下来,在安归王子眼前晃荡了一阵,车护将军见安归王子不接绳,在城上喊起话来。 安归王子惨笑一下,抓住绳子任由车护将军将他拉到城上。 堂堂一国王子,却不能正正规规地进城,虽然是非常时刻,他仍是感到了一阵羞辱。 安归王子进了城,对什么人也不说话,径直道:“送我回宫。” 此时王后和国王已经赶到了城头,王后死死地抱住安归,失声道:“我的儿子!他们放你回来了?”安归王子却十分冷漠,轻轻从王后怀里挣脱,道:“我是个没有在乎的野孩子,他们看着没什么用就放我回来了。” 王后一愣,脸色变得十分惨白,道:“安归,你说什么?” 安归王子冷笑道:“没什么。二弟呢?” 王后感到一阵发凉,道:“楼兰城中疫情大乱,他还在组织治安呢。”安归王子冷冷道:“现在楼兰城中疫病已经没法控制,只怕极易引起混乱。二弟身上的担子可不轻呢。倒是我,轻闲得很。” 王后听得很不自在,小声道:“你父王在这儿呢。” 安归王子冷冷地看了国王一眼,道:“我看见了。”说完竟是谁也不理,径直一个人回了王宫。 这时匈奴人已经开始喊话。 傅介子听不明白,但楼兰人却听得个个无声。 傅介子等一些汉人面面相觑,不知匈奴兵如何对楼兰劝降。傅介子不由看向古神王,古神王也故意装作没有看见,也不给傅介子翻译。过得一会儿,有一队匈奴兵开始向楼兰城进发,为首的并不是骑兵,而骡马、骆驼驼着的几大车东西。 这时楼兰兵开始骚乱起来,军纪也不那么严了。 等再近一些,傅介子终于猜了出来,匈奴兵是在拿疫情说事,楼兰城下送来的不是别的,而是药材! 攻心计! 傅介子突然感到一阵可怕,楼兰士兵们最担心的就是疫情,而匈奴人在这个时候送来药材无疑是在动摇楼兰守城的决心,而安归王子的事情,只怕是在作秀,让楼兰士兵知道,只要楼兰肯降,匈奴会善待楼兰。 上兵伐谋,看来,匈奴军中有高人在侧。 如果是汉人军队,傅介子会毫不犹豫地下定放火箭烧掉,或者不去理会,但是偏偏自己是汉人,这么做无疑是会惹起楼兰士兵的众怒,可是若任由匈奴兵把药材送进城,楼兰士兵将无法预料。 他做事情从来都是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而现在却一下子僵住了,无法做出决定。 第三十五节,苏老爹的担忧 古神王见楼兰士兵骚动一片,知道情况正危险着,当下下令喝道:“放火箭!” 车护将军大为疑惑,道:“王爷,真的要烧?” 古神王喝道:“两军对垒,谁敢扰乱军纪,军法处置!”车护不由又看向了傅介子。 傅介子沉声道:“你忘了上回疫情是如何送到楼兰的吗?”车护将军这才下定决心,命令一阵士兵放火箭烧毁。楼兰城下,匈奴兵怒喝声不片。 楼兰城上也同样是唏嘘声不已,车护将军照傅介子所言传便全军,楼兰士兵们的声音便小了许多。傅介子这一话算是把球又踢给了匈奴人,这场疫情本是他们造出来的,此时打了一巴掌再给揉一揉,这一招便失了效果。楼兰人更多的是想起了仇恨。 当下无事,匈奴兵也不攻城,只是将楼兰围住。 回到侯府,傅介子仍是疑心重重,倒是苏巧儿性子简单,又拿来药箱帮他换药,服侍他休息。傅介子仍是有些担心楼兰的局势,一个人坐在榻上面推敲,苏巧儿见他不睡便扯来一把大蒲扇在一旁陪着。 不知不觉的,已经到了盛夏,楼兰的天气也热了起来,苏巧儿扇着扇着就睡着了,等醒过来时只觉得凉风习习,好不惬意,懒洋洋地睁开眼一看,却发现傅介子手里面拿着蒲扇在扇,而自己却堂而皇之地当了回小姐,在一旁睡得好不自在,这一慌乱,忙从榻上坐起,才发现脖子都睡歪了。 傅介子见他醒了过来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苏巧儿大不好意思,一时暗恨自己养尊处优惯了,什么事情都做不来。 这时,陆明带了个人进来,却是贾老头。 苏巧儿喜极,从榻上如小跳蚤一般跳起来,跑到贾老头身边,甜甜道:“贾叔叔。阿爹呢?”贾老头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只是淡淡笑了一下,道:“你阿爹当然是在醉月楼里陪你干娘啊。” 苏巧儿面上一羞,她知道苏老爹和阮娘的事情,这种不太正经的事情,她不敢去多想。 苏巧儿还欲再说,贾老头道:“巧儿,我有点儿事情要跟傅将军谈,你先出去一会儿。”苏巧儿哦了一声,有些不尽兴,还是乖乖地出去,傅介子看出了什么事情,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贾老头沉郁着脸,道:“是出事情了。傅将军,老苏他也染病了,想找傅将军说几句话。” “什么?苏先生也染病了?” 贾老头喟然叹道:“我跟老苏说过了,让他离那婆娘远点儿,可是老苏他是倔性子,非要守着这婆娘,这不,自己也给染上了。”贾老头和苏老爹打穿开裆裤就在一起玩,后来一起当过兵,一起受过伤,后来一起走西域,感悟极深,此时苏老爹病了,他对阮娘也就不大客气了。 傅介子突然想到了苏巧儿,道:“贾先生不让巧儿姑娘知道?是怕把她也染上么?”贾老头点头道:“傅将军所言甚是,老苏他就放心不下这个丫头,所以想请傅将军在百忙之中过去一下,还希望傅将军赏个脸面。” 傅介子道:“苏先生病得有多严重?” “哎,”贾老头无奈地摇摇头,道:“现在楼兰城里药石无灵,老苏他也不知能撑多久。” “啊!”外面苏巧儿刚端了茶水进来就听见了这话,一慌张便快跑进来,茶水被颠得四溅,手都烫红了。 “贾叔叔,阿爹怎么了?” 苏巧儿一脸的紧张,道:“阿爹是不是病了?”贾老头正要圆个谎过去,不料苏巧儿把茶水一放自己就跑了出去。 贾老头无奈,傅介子道:“这事情也瞒不过。我们一起去看看。” 来到醉月楼,这里早就已经冷清了,傅介子怕苏巧儿冲动,硬是将她拉在手里进去,几个龟奴将三人带到耳房中,苏老爹果然是病秧秧地躺在榻上,全身上下只穿了个裤衩,此时天热,几个姑娘在帮他扇凉。 若是平时,苏老爹定然是左拥右抱,而此时却似霜打的茄子,浑没半点儿生气,见了傅介子正要大喜,不料苏巧儿也来了,立时脸一拉,骂贾老头道:“老贾你吃屎的!不是说了不告诉这丫头的吗?”这一句话骂得端的是中气十足。 贾老头一脸的憋屈,也不和他计较了,道:“老苏,巧丫头都来了,你就歇会儿,咱们是老哥们儿没什么说的,你跟傅将军好些讲。” 苏老爹全身上下都有些浮肿,也起了不少水泡,但花重金请了郎中仔细照料过了,一不破皮二不挂伤,就是整个人虚得些,喘口气都显得困难。 苏老爹见傅介子拉着苏巧儿的手过来了,咧着嘴笑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连说了三个“好”。 苏巧儿伏在床头大哭却被苏老爹轰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要她沾着自己的身,傅介子知道苏老爹也是关心女儿,便将苏巧儿拉起,道:“巧儿,你若是真关心苏先生,就不要把自己给弄病了。苏先生有郎中治过,一定会好起来的。” 苏老爹也连点头,道:“巧儿,傅将军说得很对。你若是我丫头就给我好好地,阿爹是不行了,别的都没有什么,就是放心不下你。” 苏巧儿乖乖地点头,既而又慌忙摇头:“不会的,阿爹一定会好起来的。傅将军,你一定要治治我阿爹。”苏巧儿开始摇傅介子的胳膊。傅介子背上有伤,一时剧痛不已。 苏老爹叹息道:“巧儿,阿爹这辈子没什么担心的了。只有一点放心不下,那就是你。” “嗯。”苏巧儿伤心地答道。 “你阮娘也病得不轻,阿爹实在心疼,如果我不行了,你一定要对她和气些,她对你也很好的。” “嗯。”苏巧儿不大喜欢阮娘,毕竟自己是亲娘的,但还是答应了阿爹。 “长老和阿里这小伙子不见了,阿爹也有些放心不下,如果找到长老和阿里,记得一定要让他们来看我,不管我死了活着。” “嗯。”苏巧儿着实有些想念严肃的长老和活泼的阿里,听了后面半句又忙道:“阿爹不会有事的。” “长安的红儿姑娘和我是相识,如果他来吊丧,巧儿你得拦着点儿你娘,不能打她……”苏老爹仍是不忘了在长安的老相好。 “啊?”苏巧儿不由汗颜,但想到苏老爹在病中,也仍是不多问,“嗯”了一声。 “还有我这一趟的货,一半是你贾叔叔的,一半就算是你的嫁妆吧。”苏老爹终于把自己的“一点不放心”说完了,开始扯到正题上面。 “额?嫁妆?”苏巧儿不如头如斗大,她突然瞄了一下傅介子。这事情阿爹是说过的,但她从来都没有当真,现在苏老爹一说,她不由感到一阵窘迫,看到傅介子拉着自己,大不好意思,在傅介子的手里面微微挣了一下。 这反而露了痕迹,傅介子也不由一愣。 第三十六节,诉衷情 傅介子不是傻子,想想以前苏老爹做的事情,再看看苏巧儿的表情他便猜出了七八分。 但他自己是久不考虑这事情的人,也不太相信苏老爹会把自己的女儿许给自己,再说了,他也不会娶。 可是想什么来什么,苏老爹道:“傅将军,咱老苏这一回阎王爷是收定了,在这里巧儿举目无亲,这丫头没吃过什么苦头,也不会做什么事情,更不是什么风姿妁妁的大美人,但这丫头心眼儿好,为人实在,傅将军日理万机,她或许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不会捣蛋。” 苏巧儿脸色一阵绯红,轻声道:“阿爹,你又开始胡说啦。”傅介子听出了什么苗头,却不好开口。 苏老爹却一脸正经地道:“傅将军胆子大,脾气也大,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而这丫头什么也不是,咱老苏实在是不便开口。巧儿,如果傅将军不答应,那也只能怪我这个当爹的,我下去之后你多给我烧些钱,我塞给阎王爷,让我下辈子做个达官贵人,巧儿你也就不必跟着我吃苦了。” 苏巧儿听得鼻子酸楚,眼圈儿一红,道:“阿爹,巧儿不苦的,只要阿爹能好好活着,巧儿就不会受苦。” 苏老爹道:“傅将军,咱老苏是不行了。巧儿咱老苏就厚着脸交给将军了,这兵荒马乱的年头,也只有你们这些带兵的说话有些份量,巧儿交给将军,咱老苏也就放心了。” 苏巧儿偷眼看了一下傅介子,心头一阵忐忑。她是个情蔻初开的小姑娘,对这些事情也不大懂,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听苏老爹一说浑浑噩噩的好像是那么回事,不禁大不好意思,少女往往容易把仰慕当作爱怜而不自知。 傅介子听了不由大感为难。因为殷茵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他这五六年间从来都没有断过相思,此时要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接纳一个小姑娘家,实在是办不到。 苏老爹见傅介子不语,道:“傅将军,也不怕忌讳,咱老苏这一回是回不了长安了,还请傅将军千万答应,咱老苏走得也就放心了。” 苏巧儿又是羞怯又是难过,听了上前握住苏老爹的手,道:“阿爹你别胡说啦,傅将军一直很在意殷茵姐的,而且傅将军要去大月氏,又打仗,巧儿只是个什么也不会的傻丫头,会拖累人的。” 她以前虽然没有想过自己会赖上这位将军,但此时阿爹说起,而傅介子又明显的不大愿意,饶是她不谙情事也觉得很没脸面,说起话来不免有使性子的意思在里面。 “阿爹,巧儿不用别照顾,巧儿要等你好起来,我们一起回去见娘亲和哥哥。” 傅介子见她在使性子,不禁强笑道:“苏先生,我答应你照顾巧儿姑娘,但我傅介子是百劫之身,时时刻刻都会有生命的危险,这对她太苛刻了,而且我曾立下重誓,不想再涉身红尘,所以不会对巧儿姑娘有任何非份之想。” 苏巧儿小脸变得很不好看,毕竟没人要是件不太好的事情。 苏老爹听了剧烈地咳了几声,显得有些不太满意。傅介子道:“我虚长了巧儿姑娘几岁,短可以叫兄长,长可以叫叔叔,无论从哪个方面,我都会护着她,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至少,如果有命在的话,我会尽我所能将她平安带回长安。苏先生放心养病就是。” 苏老爹听傅介子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不能把自己的女儿强塞给人家。 “那咱老苏就把这女儿托付给将军了。咱老苏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请将军不要误了她的终身才好。咱老苏在这儿谢过将军了。”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苏巧儿过去相照看,却被苏老爹赶开,骂道:“老贾,你把她带开些。别染上病了。”苏巧儿几件事情压在心头,突然感到说不出的苦楚,鼻子一酸便哭了出来。 贾老头叹息一阵,道:“老苏啊,早说了让你离那败家娘们儿远点儿,你不听,你看现在巧丫头伤心的。”苏老爹气不顺,梗声道:“你是成心跟我晦气?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提。她是我女人,老子命不要也得护着他。老子这条命不值几个钱,有什么好在乎的!” 傅介子听了心头微微一震,自觉在这方面比起苏老爹来,自己差得远了,自己一直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对别人缺少用心。他终于明白千娇百媚的老板娘如何会溺上苏老爹这个大老粗了。 想到这儿,傅介子觉得自己对苏巧儿太过无情义,道:“巧儿姑娘,苏先生也是为你好。你跟我回侯府去住,我尽全力帮苏先生治病就是。”苏巧儿听了抹了抹眼泪,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己阿爹病成这样,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 而就在这时,霍仪也风风火火地赶来,见苏巧儿哭哭啼啼的,安慰了一阵。傅介子道:“出了什么事情?” “神王那边好像要谋反!” “什么?神王谋反?”傅介子陡然间感觉到不真实。 “你从哪里听到的小道消息?” “现在整个楼兰城都在传。而且,国王已经召了秃鹰卫队封了神王府。”霍仪显得没有了方寸。 “我们却胡侯府和辅国侯府呢?” “辅国侯府也被封了,我们侯府却没有。师傅,楼兰城本来就危在旦夕,现在内部一乱,只怕要出大事了。” 傅介子仍是不大相信,古神王有重权在握,早反早就反了,根本就不必等到现在,而且现在正是最乱的时候,所有的人避之还来不及,古神王也不是傻子,又怎么会顶风作案呢? 可是这世上的事情并不是推理就能算准的,傅介子还是不放心,得去亲眼看看。 苏巧儿还是不肯走,傅介子好说歹说劝了一阵没有效果,心头微微有些火了,开始使起铁腕手段,和霍仪两人把她架了出去。苏老爹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一阵苦笑。 第三十七节,神王谋反 回到侯府,傅介子让乌家兄弟好生看着苏巧儿,不要让她偷偷又跑了出去,召来陆明等人问具体情况。 神王造反,这事情来得太过突然,也太过没有道理。 陆明与傅介子共事多年,知道傅介子会关心这事情,早已经打探了七八分,道:“昨日安归王子回城之后,神王那边便在暗地里调兵,分散在王宫周围,而在晚上的时候,神王府与王宫的卫兵发生了冲突,死了三十多人,安归王子也负了伤,国王便出兵封了神王府,以谋反之罪查证古神王。” “神王现在何处?” “神王还在神王府里,哪里也出不去。” “去神王府。”如果说神王谋反的话,怎么也不会让国王把王府包围,如果是慎重一些的话,古神王根本就不会在神王府呆着,谣言止于智者,他决定去看看。 此时楼兰城中早就已经大乱了,古神王要谋反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不知消息是怎么传的,傅介子这么重要的人物还没有听到,楼兰城的百姓却先听了个全,这正常么? 国王安排了大批的卫队包围了神王府,其中许多兵源都是从王宫和城防上面调来的。傅介子来到神王府却被国王的军队拦在外面。傅介子大怒,一声呼喝,众士兵不敢阻拦放他进去了。 古神王一人静坐在军机殿中,周围的所有人都被调开了,傅介子来到军机殿,此处有花有草,有亭有台,看上去虽然不见怎么富丽堂皇,却也别有一番神韵,古神王一个在品茶,前身的小火炉中,一缕淡淡的烟气随风而动,水煮得开了,壶盖开始跳起舞来,水也漫了出来,古神王却没有发现。 “王爷,茶滚了。”傅介子径直过去将茶壶提开,给神王斟了一杯,道:“王爷方寸乱了。” 古神王叹息一声,道:“傅将军怎么看这件事情?” 傅介子道:“这事情我怎么看不要紧,而事实上,就是王爷你造反了。” 古神王大感意外,将茶杯重重一放,道:“傅将军当真也这么想?本王要反,何必等到今日!”傅介子道:“可是在国王眼里,王爷你从来就是要反的。而且,这一次王爷你明显做了一件错事,此事再也说不清了。” 古神王明白了他的意思,道:“还请傅将军指点。” 傅介子道:“王爷你犯的最大的错误就是佣兵太多,功高镇主。这是国王心头大忌,却一直拿王爷没有办法,国王不对付王爷并不意味着不害怕王爷,王爷纵使不反国王也会这么想。再者,王爷去精绝请兵,国王就更加放心不下了。所以这一次,王爷你真的已经造了反。” 古神王不由黯然,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傅介子道:“事情只怕不会就这么结束,凭我的直觉,事情才刚刚开始。” 古神王道:“安归王子给我出了一招狠棋,我们都输了。傅将军想活命的话,还是带着人赶快离开楼兰,今夜便走。”傅介子一怔,道:“离开?我们是不会走的。王爷,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事情?还请王爷指点迷津,我还有一事想不能,王爷为何要驻兵到王宫内外?” 古神王似乎不太愿意回答,顿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因为安归王子跟我太像了。我了解他的心思,为了谨慎起见,我派了兵在王宫周围监视,不想却发生了冲突。想必是安归王子身边有高人相助,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算得好好的。” “安归王子?” 傅介子一直担心的事情便是安归王子,这个安归王子回城太不合情理,现在古神王总是提起这个人,让傅介子便是疑虑丛生。 古神王道:“安归王子意外回城,这与理不合,现在又刚好和我的人发生冲突,显然是有意安排的。楼兰城中,本王已经无法再主事,傅将军如果当真不走,那么便请将军面见国王,不管国王怎么想,本王都交出总有兵权与将军,楼兰城中大小事物全都交与将军。” “不可!”傅介子道:“我不过是个外人,兵权无论如何也掌握不长久,王爷你交出兵权,只怕生死难保。” 古神王惨淡笑道:“这个顾不上了。如果我不将兵权交出,楼兰必乱,到时候,只怕无论是谁也等不到精绝援军来了。现在的楼兰,已经经受不住任何风波。” “报……”一汉人军士在神王府内高呼。 傅介子和古神王霍然而起,两人都紧张起来了。 “匈奴兵再一次大举攻城,车护将军守不住了。还有……” “说!”傅介子见他吞吞吐吐的,不由有些急躁。 “还有,国王抽调了两千兵马包围了神王府和辅国侯府,现在城防上,一缺兵员,二缺将军,还有……” “全都说出来!” “尉屠耆不见了,楼兰城中现在百姓有暴乱,拜火教在火场上面举行法事,为死去的百姓消灾。百姓的情绪很激动,有人在骂神王烧尸……” 古神王面色很难看,却只是叹息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傅介子也不由大感头痛,他在楼兰可谓是步步荆棘,现在事情更加闹大了,不知会有怎样的结果。 “将军,要不要去城头督军?”汉人军士试探地问道:“车护将军守不住了。”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王爷,国王那边由我去说,还请王爷要沉得住气,不要义气用事。” 古神王显得有些消沉,在这个楼兰他已经够委屈求全了,可是风波不止,坏事逼人来。 “有劳傅将军了,事情坏在安归王子身上,上一回匈奴兵往城里面送了一场疫病,这一回放安归王子回来只怕是一把剜心的钢刀。傅将军万事小心,如有不测,便自己出城去吧。” 傅介子不作声,向古神王抱了抱拳,驾马直扑城头。 匈奴兵五万大军压境,这一次是真正的全军出动,依旧是偃闻的大军做先锋,铁穆耳坐阵中军,或千人骑兵队,或万人大阵,将楼兰围得四面皆死,这一次出动的牛马十万,骑兵三万,骑兵披甲、挂刀、背箭,准备的是最齐全的一次。 先是两个万人队在抢城,再是弓箭手轮番抢射,车护将军吃不住了,楼兰城中本来就只有几千兵马,现在疲兵之下又调了几千人去看守神王,城防之上显得捉襟见肘。 “傅将军,再多调些兵吧,城防人数严重不够。”车护将军的声音已经嘶哑了,他已经一个人又当兵又当将地指挥了一阵,姬野重伤,神王遭禁,兵少兵疲,弓箭不够,火油将尽,城墙破损,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傅介子的到来,他感到浑身一轻。 第三十八节,大厦将倾 傅介子临危受命,也大感力不从心,仗打了这么多天,楼兰虽然有地利,但却无奈兵疲,士气大减。 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纵使他再神勇,也难敌五万虎狼之师,战争是一件挻无奈的事情,没有兵,没有好兵,再好将军也是孬种。 西门告急! 东门告急! 而北大门,也就是五万大军的屯集之所,更是风雨漂摇。 南门靠山而建,城防尤为牢固,权且算是守得最轻松的。楼兰的兵太少,根本就不足以分配到四门,傅介子临时调配人手到楼兰征丁,赏以金银、免税等诱人条件,也征调不到多少兵员,战事已经到了最后阶段。 车护将军看不到希望,忍不住问道:“傅将军,精绝援军到底何时能到?楼兰,楼兰快撑不住了!”傅介子无法回答他,这一次楼兰的抵抗本来只是想争取一段时间,等汉军赶到,那么便算赢了,可是汉军却迟迟未到,古神王又从精绝国调来援兵相助,楼兰这才再次反抗,谁想精绝援军又被龟兹兵所阻,他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援军。 楼兰城中伤病死者极多,战斗力已经降到了极点,最迟明天早上,楼兰就将被攻破。 “报……”傅介子派到城中打探的人回来了。 “城中有近千名百姓发生暴乱,围观之人超过五千人,在城中殴打火场上烧尸的兵卒,还有一部分在围攻将军的侯府。”探子看着傅介子铁青的脸,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不敢再说。 “是因为我是汉人么?”傅介子声音明显有些怒了。 “他们说将军给楼兰带来了战争和死亡……”探子听了许多不能说的话,此时也不敢跟傅介子说起。 “报……”又一探子赶来,道:“北大营士兵发生哗变,要求国王停战,现在约有两千多人在王宫附近,北大宫已经无法调兵。” 傅介子听了脸色大变,守城之将,最忌的便是内乱。 “是什么人起的头?” “据末将所知,好像是大王子府的兵。尉屠耆不见了,王后和国王在找安归王子,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归王子。 傅介子猜出了事情的大概,道:“府中的汉人现在情况如何?”探子道:“去侯府闹事的多是暴动的百姓,陆副将不敢动粗,现在尚在僵持着。只是,城内的百姓对汉人极为仇视,汉人集居地现在也时有暴动发生。” 傅介子不由怒了,车护将军听了也怒不可止,道:“傅将军,楼兰城里只怕是出了内贼!”傅介子虽然怀疑安归王子,却没有实实在在的证据,所以并不乱说,道:“这里暂时由车将军指挥,我进府一趟,处理一下乱民的事情。” 车护将军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战事虽然紧急但也没有内贼的危害性大,当下道:“傅将军请便,车护能撑到明天一早。” 神王府。 古神王不能出府,但外面的信使却可以进来。 “楼兰城的情况怎么样了?”古神王此时最关心的便是楼兰的战事。 “回王爷,匈奴势大,我楼兰国兵员不足。”信使说到这儿看了一下侯府外的几千兵将,不由叹息一声,道:“王爷,这一回陛下是下决心要……”他是神王的心腹,有些话也是敢说的。 古神王一挥手,示意他打住,道:“辅国侯现在伤势怎么样了?”信使道:“姬将军重伤在身,却吵着要出战,和外面的秃鹰士队发生了口角,只差没动手了。” 古神王并不奇怪,姬野的性子他最清楚。 “王爷,现在楼兰城中有乱民发生暴动,依小将看,是有人从中作祟,恶意挑唆!” “什么人?”古神王见信使颇有把握便问道。 “是拜火教!这些乱民都是从火场上面来的,拜火教有近百人在火场上面蛊惑人心,扬言烧尸会使死人永世不得安宁,这些乱臣贼子,其心可诛!” “拜火教最近有什么动静?”古神王一直没有对拜火教放松注意。 “回王爷,除了做法事,倒也没有什么动静,只是星圣女跟安归王子走得很近,而且神庙这几天守备很严。” 正说着,外面吵闹之声大起,姬野的粗嗓子老远便传了进来。 北大营的兵是国王的亲属军团,对姬野很不客气,但姬野大着嗓门一吼也没有几个敢不给让路的。姬野一身铁甲,胸前的伤口开始从铁甲里面流出血来,显然是失血过多,整个人显得极为憔悴,一个红脸汉子现在脸色如同铺粉抹油的蜡娃娃,白得吓人。 “王爷,陛下是要对您下手了,您打算怎么办?”姬野说话也不绕圈子,也不怕忌讳,大着嗓门儿就吵开了。 古神王让忙他坐下,令郎中来给包扎,姬野推开道:“王爷,我这点儿小伤死不了。王爷,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再不办法就来不及了。” 古神王苦笑道:“现在能有什么办法可想?全在王兄的心意了。”姬野显得大为不耐烦,道:“王爷,是陛下对您不仁,咱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他娘的反了!” “休得造次!”古神王听了一怒而起,喝道:“你胆敢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砍了你!” 姬野今天对古神王却没有那么听话了,哼了一声道:“王爷,我姬野向来极为佩服您,可是有一点不满,您对陛下也太忍气吞声了。咱们人马远比陛下多,而且重型兵权也全在我们这里,咱们跺跺脚,就足够陛下抖一阵子的,陛下不拿王爷您当兄弟,您又何必这样?” 说完脑袋一扭,跪在地上做出一副任神王打的样子。 古神王怒道:“现在楼兰内忧外患,你身为楼兰的辅国侯,不思为国尽忠也就罢了,却来蛊惑本王做乱臣贼子,还不给我滚出去!” 姬野见古神王真的怒了,一时也有些慌神,忙道:“王爷教训的是,姬野再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可是我们现在怎么办?我的侯府已经被封了,王爷也身在险中,难道要坐着等死么?” 古神王顿了一下,出府来到院中,几个秃鹰卫士前来拦住,但对古神王还算客气,道:“王爷,您不能出去。” 古神王叹息一声,道:“你们放心,本王一不会跑,二不会反。现在楼兰正是用兵之时,各位的父母、兄弟、妻儿都在城中,若是匈奴兵攻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各位还是到城头协助车护将军和大汉的使者守城,既保国,又保家。” 众秃鹰卫士面面相觑,但王命所在,没有一个人敢不听命令。 古神王也知道其中的困难,顿了一下,道:“取枷来!” 姬野一愣,道:“王爷,你干什么?” 古神王铁青着脸,道:“王兄所虑者不过是本王会反,我现在取枷入狱,便再不会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各位便可以放心去守城。” 此话一出,秃鹰卫士唏嘘声不片。如果古神王现在自愿入狱,这谋反的罪名便难以洗脱,而且手中再无一兵一卒的权力,陷入任人宰割的地步。 第三十九节,楼兰兵变 傅介子带着几个随从往却胡侯府赶,这边的乱民局势已经失控,上千的乱民开始围攻侯府。 陆明等汉人军士已经去了城头,这里只留下了几个兵丁看守侯府,苏巧儿在给赵雄煎药,她得了严令不准离开侯府,而且霍仪专门派了军医去照顾苏老爹,苏巧儿才勉强在这里呆了下来,正赶上赵雄重伤,她也就忙着煎药了。 此时暴动的百姓已经打倒了守备的汉人军士,苏巧儿被这么多人吓着了,煎的药摔了一地,霍仪来拉过苏巧儿跑到里边去,却被众人拦住,侯府里面只有十几个人,一下子被暴动的乱民围了里三层外三层,霍仪身上不知挨了几顿棍子,但仍是死命地护着苏巧儿,别的守备也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霍仪是汉朝大司马、辅命大臣霍光的儿子,在汉朝没有任何人敢对他说一句不客气的话,因此他也没有经历过多少这种危险的场面,此时并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却是一门心思地护着苏巧儿。苏巧儿是小姑娘家,虽然没有人动她,但是咸猪手却多了不少,一些猥琐之辈趁机在她身上揩油。 苏巧儿大感无助,到处是激动的人群,汉人军士也护不了她。 傅介子赶到,见到乱糟糟的情形,不由大为恼怒,几个随从一声怒喝,人群自然而然地让开一条道来。傅介子铁青着脸,拨开人群进到苏巧儿和霍仪身边。 人群突然间静了下来,暴动也在一瞬间缓了下来。傅介子当了好几年的将军,自身的气势早就已经达到了不怒自威的境界,就是霍仪、赵雄等身边的亲人对他也是又敬又怕,此时刚一到场,便将暴动的人镇住了。 仍有几个乱民在煽风点火,傅介子看到满地的汉人军士,喝道:“是男人的都给我起来!刀枪箭雨的没能难倒我们,这两下子就吃不消了?”汉人军士见傅介子来了,都挣扎着爬了起来,队形在片刻间又站得极为整齐了,一个个眼冒精光,让暴动的人群声音又少了一分。 傅介子眼睛在人群中扫了一下,瞥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楼兰人,眼神闪烁不定,看样子应该是这群人中暗中煽风点火之人,当下大步走过去,道:“你叫什么名字?”那人说了几句楼兰话,傅介子没有听明白,也懒得去理会,当下不说二话,铁爪一探便将他抓了起来,提拧着回到中间,手腕一抖便将那人胸前的牛皮衣服撕了一大片掉了,露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红色火焰图腾来。 苏巧儿见了没来由地一紧张,刚才的时候被吓着了,而此时傅介子给他的第一印象竟也是吓人,见他撕了那人的衣服,不由自主地捻了捻衣角,心想自己是万经不住他这一撕的。 果然是拜火教! 傅介子冷声道:“你是火教中人?”那人有些慌张,傅介子不待他说完,喝道:“此人妖言惑众,聚众造反,交与刑狱,名正典型!带下去!” 两个汉人军士将其收押,傅介子与楼兰人语言不通,只呼喝了两声,神王府便来人了,开始向楼兰人陈说利害,古神王在民间的形象极好,只是这一次烧尸的事情太大,而且战争把人都快逼得疯了,被有心人利人才会发生暴乱,这一刚一柔两套手法使出,暴乱的人群暂时平息。 神王下狱的消息傅介子从传译那里已经得知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感觉到无法再控制形势。 “报……将军,南门失守!” 傅介子猛然转身,惊道:“说清楚!”探马道:“是拜火教!将军,拜火教的人混在了新招的兵员中趁乱开了城门,偃闻的大军已经杀进城了,将军,我们逃吧!” 傅介子喝道:“具体情况如何?” 探子道:“偃闻大军有一千精骑已经杀进城了,安归王子率众投降了。” “混仗!”傅介子拳头捏得指节发响,喝道:“家贼难防!去北大营。”霍仪道:“师傅,要不要撤离?”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你统一汉军在四处招集汉朝商人,在侯府集合。”苏巧儿失声道:“阿爹!”说着一着急,道:“傅将军,我要去看阿爹!” 傅介子蹙眉道:“不可胡闹。霍仪,你把她看紧点儿,哪儿也不许去,小姑娘家只会添乱。去派人去把苏先生一行接过来,巧儿,你和乌候负责把赵雄看好,苏先生的事情我派人去办。” 苏巧儿还在犹豫,傅介子喝道:“听见没有?”苏巧儿没了主意,茫然点头。 傅介子带着陆明等十余骑直扑北大营方向而去,可是只到半道,前面铁蹄沉闷而来,傅介子急勒住辔头,蹙眉道:“情况不对,是匈奴兵!”陆明也脸色大变,道:“不错,将军,听声音是匈奴先锋轻骑,只怕快到了,得马上撤!” 傅介子调过马头,喝道:“撤!” ※※※ 偃闻一马当先,一千精骑到了楼兰城便如同狼入羊群,楼兰望风而降,安归王子和潘幼云等人在侧,拜火教一干众人也在,只是不见星圣女、灵泉长老等重要人物。 安归王子道:“将军,现在楼兰已经降了匈奴,汉人便在前面,还请将军不要伤害我楼兰百姓。” 偃闻哈哈大笑,并不回答,显得不可一世。 潘幼云冷着声音道:“王子放心,你既然按照我的要求让楼兰平安投诚,我们自然也不会杀害旁人,现在楼兰城中,大军已经都投降了,我便也会让你当上楼兰的屠耆,你若是想当国王,我们也一并帮你办了,这只是一句话的问题。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国王出宫受降。” 安归王子有些害怕,他私自开了城门投降匈奴,国王和王后都被蒙在鼓里,毕竟父母,他有些不敢相见。 一执火郎上前道:“王子殿下,有大匈奴单于的命令,国王陛下不敢对王子怎么样,这一次我们开城门迎匈奴兵进城也是顺应天时,不想让更多的人死于战火,国王也是会明白的。” 安归王子仍是犹豫不决。 潘幼云扫了他一眼,道:“王子是心中有愧吗?”安归王子点点头,道:“是的,这么做父王和母后会怪罪于我的。” 潘幼云哼道:“你父王和母后何时想过你的感受,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若是这般担不得大事,这将来的国王之位只怕还得落到尉屠耆手上。你就永远是一个不成器的无用王子。” 安归王子听了眼中精光乍现,咬牙道:“不,我不要这样!娘娘,我要做楼兰的大王,我不要再让父王小看!”潘幼云嘴角闪过一丝笑意,道:“这有何难。等拿下王宫之后,由十三王子代大单于请旨,废除尉屠耆,立你为储君,你以后便是楼兰的大王,再也没有人敢瞧不起你。” 安归王子眼中闪过一丝狂热,喃喃道:“大王……” 潘幼云不再理会他,对偃闻道:“十三王子,现在去该去王宫招降了。”偃闻哈哈大笑,道:“潘娘娘算无遗策,此番拿下楼兰,潘娘娘当授首功。回头我让大单于给娘娘加封。” “报十三王子,前方发现汉人使团,已经退去了。” 偃闻朗眉一轩,道:“是大汉铁手!给我追!”潘幼云忙道:“十三王子,当务之急是把楼兰的局势稳定下来。”偃闻哈哈笑道:“潘娘娘放心,这种事情交与左大将军也就是了。我要的是大汉铁手。给我追!”偃闻说完一扬鞭,千骑呼啸而去。 第四十节,孤胆 “将军,偃闻的大军追上来了,匈奴大军也已经进城。已经散下了通缉令,能捉到将军者,封千户,赏百金。” “快招集汉军,马上撤离。”傅介子知道事情已经无法再控制,而且如果再招集了汉人商队,那么便更是死路一条,而且,匈奴兵是冲着汉人使团来的,把商队招在其中反而会把他们陷入死地。 赶回侯府,霍仪正在安排人马去周围的汉人商队居住处,傅介子令计划取消,汉人使团直接出逃。 苏巧儿本来已经够担心苏老爹的了,现在听说要置苏老爹一行于不顾径直出逃,哪里还肯依,立时哭了起来,道:“傅将军,这怎么行,他们会杀死阿爹的!”傅介子没有功夫跟她解释,现实太残酷了,苏老爹一行留在楼兰城中多半没有好结果,跟着自己逃亡,结果只会更差。 “师傅,送给月氏女王的彩礼怎么办?”霍仪有些慌张,但还是强自镇定下来。 “带上彩礼如何打仗?不要了,我把文随身携带,准备快马和兵器,准备杀出城去。”傅介子说完顿了一下,道:“霍仪,你和巧儿领着乌家兄弟负责运送赵雄和一些伤员。”他看了看苏巧儿,不像是个能负起责任的人来,又道:“顺便管着这丫头,不管用什么方法,不许她乱跑。” 霍仪将苏巧儿上下打量一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轻不得重不得,他能用什么办法?但傅介子下的命令他还是应下了。 “走,立刻出城去!往南走。”傅介子下完命令将苏巧儿拉在手里,任她又哭又闹就是不理,心里面有着太多的遗憾,这一回到楼兰来眼见事情要成,不料汉朝的军队却迟迟不来,使得他区区一百人难以成事。打了这么些年的奇袭战,今天轮到了他自己逃亡了,这不禁使他想到了六年前他和殷茵一起,被匈奴大军追杀的情形,眼前这一幕又重演了,只是身边换了个人。 出城。 汉军一百零三骑,外加十数只骆驼装上简易的车架,让伤员躺上,霍仪和乌家兄弟负责伤员,走在大军的中间,霍仪不忘将苏巧儿那半大不小的小骆驼也带上了。傅介子和陆明带着全副武装的汉军以一人两马的配给快速出城。 傅介子腰挂宝剑,手握长枪,径直向南门奔去,最后看了楼兰一眼。 古神王,王后,车护将军,姬野,兀难长老…… 有太多的人没有作别,有太多的事没有做完,虽然现在逃了,他仍是不甘心。 我们会回来的! 傅介子一咬牙,喝令:出城! 南门是最先被攻陷的,现在已经全被匈奴兵所占领,防守是最重的,傅介子绕开南门向东门抢去,陆明带人冲在最前面,中间是伤员,傅介子在最后断后。 走出一程,距东门还有三里路程,前面突然斜出一骑拦在了前面,陆明高呼道:“将军,是车护都尉。” 傅介子打马上前,冷声道:“车将军,我汉人使团现在穷途末路,车将军是奉命来拿我们的么?”车护将军摇头道:“将军,如今楼兰不得已已降,楼兰经不住战火,将军回到汉朝,请将军善言我们的苦衷,车护在这里拜托将军了。” 一个将军如果没有战争便会被闲置,车护不为一己之私,而是为楼兰的前途着想,请求休兵,傅介子对他不由肃然起敬,拱手道:“车将军的话我记住了。也请将军善待城中的汉人,邦国相争,与庶民无关。” 车护将军道:“有车护在一天,定保城中的汉人平安,将军,现在匈奴军中有异人相助,算准了将军会走东门,安归王子已经安排了重兵在此,专门等着擒拿着将军,将军不可前往。” 傅介子哈哈大笑,猛地回头喝道:“前有匈奴重兵,你们敢不敢杀过去!” “杀!杀!”汉人军士被逼到绝地,蓦地升起了一往无前的豪气。 “好,昔日荆轲孤身刺秦王,明知秦国人多势众也一往无前,这叫孤胆!今日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我们孤军在此,狭路相逢勇者胜,有埋伏又怎么样!给我冲!” “冲!”百余骑如风一般掠过,直扑东门! 车护将军心头大震,看着汉军远去的身影,不由打心底一寒。 这才是真正的王者之师!真正的无所畏惧。 一百汉骑转瞬间便到了东门,此时东门紧闭,守城的竟是安归王子!旁边站着的赫然是星圣女。也许她便是车护将军所说的异人,傅介子看到拜火教不由想到了兀难长老说过的话,在大夏国,拜火教的人甚至废除过国王,一个思想流派的宗教组织,干的却是争权夺利的政治斗争,那么这个宗教便算是没有希望了。 安归王子显然是有些慌场,远远看见汉人骑兵赶来便下令放箭。 汉人兵团当即一改方向,向旁斜窜出去,傅介子一眼便看出了安归王子指挥的失误,趁着这一箭之隙,喝道:“陆明,带人把城门打开!”说完领着乘隙穿插到军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令其弓箭的作用大为减弱,不扑城门竟直扑安归王子而去。 安归王子对傅介子很害怕,再一次迫不及待地下令军士保护。 就在这时,楼兰城中再出一队骑兵,直到近处傅介子才认出是王后。王后此时一不坐轿二不乘舆,竟是骑马而至! “都住手!”王后也没有让身边的人说话,竟自己怒喝了起来。她率众而至,径直赶到安归王子的中军,安归王子对王后不敢阻拦,但态度也十分不好,显得极为冷淡。 “安归,你这是做什么?”王后看了傅介子一眼,径直逼问安归王子。 安归王子道:“回母后,孩儿是奉了匈奴左大将军的命令,捉拿汉朝使团问罪。” “胡闹!”王后怒不可止,喝道:“匈奴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对楼兰这番相逼?你先是放了匈奴兵入城,再是捉拿汉使,我问你,你是不是还想逼宫?你二弟呢?他人在哪儿?你是不是已经杀了他?他是你的亲弟弟!” 王后想到尉屠耆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极有可能就是安归王子做了黑手,想到这些又是伤心又是害怕,一时气得嘴唇发颤,整个人到了崩溃的边缘。 安归王子本来有些害怕王后,但听了后半句,又鼓起胆子道:“如果是我不见了,母后会不会也这么着急?从小到大,母后就只关心二弟,何时关心过我?我有哪点儿比不上他?不过是他长得像汉人些。” 王后感觉到后背一寒,退后一步道:“所以你才勾结匈奴人,密谋造反?”安归王子也怒道:“那又怎样?我就是要捉了汉使,像汉人有什么好!我偏生不信!” 王后怒道:“你敢!快开城门放汉使出城!” 安归王子道:“母后,这样左大将军会怪罪于我的。”王后气极,重重地一巴掌打在安归王子的脸上,喝道:“你这没有人性的畜生!你杀了你弟弟,难道还想害我跟你父王么?杀了汉使,大汉必定加兵楼兰,王铖所至,楼兰一片瓦也留不下来!四万楼兰人也会因此而丧生,到时候你就是楼兰的千古罪人!” 王后说着猛地一喝牙将:“还不开门!”牙将失了主意,偷眼看向安归王子。 两方僵持,傅介子看准时机,对陆明道:“还不开门!”陆明带着十余人开城门,慑于王后和傅介子的威势,竟无一人敢拦。傅介子让大军先行,自己断后,临行感叹不已,此时时机不对,他和王后没法说话,千言万语,也只能道一声别。 “保重!”傅介子向王后拱了拱手,转身出城。有太多的事情放心不下,却又无可奈何,自己这么走了,王后会怎么样?自己出了城如何摆脱匈奴大军的追逐?事情太多,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四十一节,逃亡 “报,将军,偃闻的大军已经出了东门,径直向这边追过来了。”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傅介子别无他法,喝道:“折道往南走!与精绝大军汇合!” 东边有沙漠,进去了生死难测,北方是匈奴大本营,而西面是龟兹国,也是匈奴的属国,惟一的去路便是精绝。傅介子也讲什么兵法了,到了这种穷途末路,任何兵法都失去了作用。 一百汉骑折道南行,向昆仑山方向靠近,精绝国便在昆仑山麓。 此时到了黄昏,楼兰城已经渐行渐远,后面只有滚滚雷动的匈奴追兵,傅介子下令快马疾行,一路上不曾有过片刻的休息,然而军中有伤员,匈奴兵越追越近。傅介子粗略算了一下,此番南下与精绝大军汇合,顺利的话要三日,如果与精绝大军没有碰上,那么事情便又会糟许多。 苏巧儿坐在马车之中一路上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她已经哭得晕过次几次了,自己和阿爹一起来到这西域,本来是为了看风景的,谁料刚到楼兰就发生了这种事情,阿爹也被落在了楼兰城,不知匈奴兵会如何对付他。 第三次醒过来是马车翻了。 苏巧儿从地上爬起来,霍仪赶过来拉住她急道:“巧儿姐姐,你怎么样了?”苏巧儿哭着摇头,并不答话。 此时已经逃了整整三个时辰,汉人兵团早已兵疲,傅介子头一次令大军整顿休息,看着前方的夜色,拧眉不语。 赵雄被颠得伤口复发,此时整个人已经开始发烧,霍仪顾不得疲惫重新帮赵雄包扎伤口,喂水送药的,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堂堂司马大将军的儿子。 傅介子看着前方的夜色陷入了沉默之中,陆明在前面打马一阵又转回来,道:“将军,这里该是分岔的道了,往南走是戈壁,往东走是沙漠,我们该怎么办?” 傅介子顿了一下,返回军中来看赵雄和一些伤员,苏巧儿哭过闹过,却没有任何效果,看着伤员痛苦的样子她也不好闲着,开始给军医和霍仪搭手做一些简单的护理。 赵雄欲起身却被傅介子拦住,周围的汉军吃了些干粮,傅介子将此地的情况说了一下,道:“现在摆在前面的有两条道,一条是走戈壁,这样的话匈奴大军随时都可以追上来,我们逃不掉。如果走沙漠,匈奴大军的优势便会丧失,但是我们也就在走近死亡。” 众军默然,没有一个人能拿出主意来。 苏巧儿仍在抹眼睛,看着傅介子,有些恨意,谁让他丢下了阿爹呢?所以傅介子说的话她故意不去理会,但此时关系到生死存留,所有的人都屏息凝神地听着,她在一旁也不敢哭闹了。 傅介子看着她的眼神,这个白纸一样的姑娘他又如何会看不出她在想什么,看了叹息一声,转而道:“如果我们走戈壁,匈奴的重型骑兵赶到我们不是对手。所以现在改走沙漠,这样匈奴骑兵的优势便会消失,如果老天不收,我们还能活着出去。” 众军默然,如今怎么走都是和死亡打交道。傅介子看了一下众人,刚才无可匹敌的豪情也都在这漫漫长道之中消磨殆尽,倒是苏巧儿显得没什么。苏巧儿对死亡没什么概念,也不会去想那么多事情。 休息一下,傅介子吃了点儿干粮,见霍仪怎么喂苏巧儿她都不吃,想到苏老爹的交待,他虽然没有当真娶了这个姑娘,但是心里面看她的角度也还是变了,上前道:“霍仪,你去休息一会儿,我们马上赶路。” 霍仪向苏巧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如果再不吃,傅介子可要发火了。 苏巧儿对傅介子很有些害怕,但此时使起性子来说不吃就不吃,不料傅介子在一旁坐下并不劝她吃东西,只是静静地坐下,一句话也不说。苏巧儿大感不自在,在一旁坐也不是,哭也不是。 汉军处于戈壁和沙漠的交界之处,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已经分不清路了,而且本来也就没什么路,陆明清点了一下水源和干粮,都不是很充足,特别是马匹和骆驼的饮水。 这时傅介子突然微微一皱眉,这时陆明报:“将军,这一回来的是重型骑兵,人数在千人左右。”傅介子嗯了一声,从身边取出几个干馍,递给苏巧儿道:“吃了,马上赶路。” 苏巧儿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听傅介子说话,心里面突然觉得没那么紧张了,也不想再闹别扭,拿起馍馍啃了起来。 她也确实饿了。 “师傅,按博望侯(张骞)当年留下的地图,这里该是一片绿洲才对,我们是不是迷路了?” 傅介子突然喝道:“胡扯!这地方常年流沙,沧海桑田是常有的事,不可再胡说。”说完看了一下众汉军,见仍是有不少人显出惊恐之色。霍仪被傅介子一骂立时明白过来事情的可怕。 如果让汉军以为是迷了路,那么必定会引起无边的恐慌,到时候,意志不坚定的,只怕是出不了这大沙漠了。 “走,进沙漠!”傅介子知道匈奴的重型骑兵在一盏茶的功夫便可以赶到,如果在这里遭遇,那么必无幸免。 一夜疾行,进了沙漠之后便将匈奴兵不远不近地落下了,并非是匈奴骑兵追不上,而是越往沙漠里面走,匈奴兵越是不敢走,毕竟,汉军面临的是生死,而匈奴军最多也就是奖励,穿鞋的犯不着跟光脚的较狠,但偃闻的军令在此,他们也只得追。 第二天一早,众人终于看到了天明,逃了一夜,大家心里面都空落落的,也不知走错了没有,霍仪拿出地图比照,可是周围还是清一色的黄沙,除了天与地,什么也分不开,这个地图也成了废物。 傅介子还能分辨出方向来,可是看了一下地图上,自己现在所在之地如果没有走错的话,应该是在一片绿洲附近,可是哪里有丝毫绿洲的迹象? 匈奴大军也被汉军丢在了后面,这里是一片死亡之地,傅介子知道匈奴没有被甩掉,但死亡却在眼前。 “将军,水没有了。” 陆明查看了一下军中的情况,道:“而且赵大哥也快不行了。”说到这里,陆明突然狠狠地一捶黄沙,声音中竟带着三分哭腔,他和赵雄是生死兄弟,现在赵雄半死不活,他心里面也是如刀割一般不好受,一起上打过仗的兄弟是最重感情的。 “军中马匹有近半数的已经脱了力,怕是走不动了。” 傅介子听了大感无奈,令大军暂时休息,来到军中查看伤员时发现苏巧儿已经晕了过去,霍仪也嘴唇干裂得厉害,显得有气无力的,比起伤员来更像伤员。 第四十二节,生死 傅介子问了一下赵雄,赵雄感慨道:“小将军和巧儿姑娘见水不够了,就都留给了我们伤员,他们从昨天到现在一口水都没有喝。” 傅介子看着两人,又看了看老军医,一时也感慨不慨不已,霍仪和老军医为人他是知道的,但苏巧儿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也能有这份情操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宰些走不动的军马,放血来救人。”傅介子这句话在嘴里面打了好大一会儿转才说出来。马是军人的魂,不爱马的军人不会是好的军人,傅介子更是名马世家出身,对马的情感要比旁人多出许多,现在要杀马,是件挻痛苦的事情。 但形势比人强,现在只有马可以救人了,骆驼耐渴,可以在沙漠里面撑到最后,所以是不能杀的。 马匹躺了一地,鲜血也溅得到处都是,此地无法生火,干粮也已经吃尽,众人开始食生马肉,喝马血。 这些当兵的都是老兵油子了,这种事情以前也遇到过,但是苏巧儿和霍仪却苦大了。 霍仪从小养尊处优,根本就没有遭过这种罪,而苏巧儿就更不用说了。 她晕晕乎乎地醒过来,见了众人如同吸血魔鬼一般立时又差点儿给吓得晕了过去,傅介子给他乘了一碗送过来,苏巧儿的脸色立时变了,看着殷红的鲜血,不由一阵作呕。 霍仪也是脸色惨白,看了苏巧儿一眼,这个惟一站在自己一边的姑娘。但只过了一下,他又觉得不对,在这个姑娘面前不该露怯,当下接过碗一口掀了,虽然有些恶心,但是在这个姑娘面前充了回硬汉,感觉挻好的。 苏巧儿看着霍仪,脸色再一次变了,不由离他远了些。这让霍仪后悔不已。 傅介子见她不肯喝,也不去勉强,这时匈奴的铁蹄追得越发近了,傅介子让霍仪将马血给苏巧儿留着,什么时候想喝就什么时候喝,自己催动马队继续逃命。 此时的匈奴骑兵已经换成了轻骑,速度明显上来了,而且傅介子的军团因为劳累,速度降了太多,这么一来,要追上只是迟早的事情,走了一程,伤员们叫来傅介子,赵雄的脸色变得很不好,道:“将军,匈奴兵换了马,听马蹄声是细腿轻骑,我们走不掉了。” 傅介子沉声道:“不可胡说。在沙漠之中细腿马走不快,我们仍有机会。” “不,将军。”赵雄喘着浊气道:“为了我们这些伤员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再这么下去,我们会累死所有人的。”傅介子有些吃惊,道:“你想说什么?” 赵雄挣扎着起来,苏巧儿忙扶着。 “将军,我们这些伤员是活不了了的。还请将军以大局为重,选些精骑快些出逃,能活一个是一个。如果累得大伙都活不成,我们这些伤员死了也心中有愧……” “够了!”傅介子喝道:“生同生,死同死,没有什么可说的,出发!” 苏巧儿扶着赵雄,开始了新一轮的颠跛,这一回走的明显要急一些,她被被烈日黄沙给折腾得不行了,此时在马车上面颠得心痛,便骑上小骆驼,小骆驼也有些累了,但苏巧儿骑上之后它却明显变得欢快多了,一路撒丫子似地狂奔,竟然不落与战马之后。 骆驼要比马大,但是速度却是不及马的,骆驼重在耐力和驼重,所以被称为沙漠之舟。 “将军,匈奴大军追上来了!我们逃不掉了。”陆明说话的声音都哑了,他也已经一天没有喝水了,在一般的环境中尚可无事,但在沙漠之中,没有水喝却是最致命的。 傅介子回头一看,果见在十里开外的沙漠之中,尘土滚滚而起,看样子人数不在少数,真正遭遇上了,基本没有胜的可能。 “继续赶路!”傅介子没有表情,只是麻木地喝令着。 “将军,苏姑娘落马了!”一军士在后面大叫了起来。 傅介子心头微微一痛,打马回去。 苏巧儿从骆驼上面摔了下来,倒在地上不醒人事,已经被军士给抱了起来,放在马车之上,大军仍在前行,小骆驼一个劲儿悲哞,向马车上面探头探脑,想看看小主人到底怎么了。 傅介子知她是渴晕了过去,忙给她捏了一下人中,取出两根银针给她续命,好不容易将苏巧儿弄醒过来,喝道:“快拿马血来!”一军士递过一碗马血,苏巧儿眼神迷离之中看见殷红的鲜血,哪里肯喝,傅介子此时却不由着她的性子了,硬生生将她挟住,捏住香腮硬是给灌了进去。 苏巧儿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只感觉到一股股的浊气从喉头涌上来,说不出的难受。 但是喝过之后神情却是清醒了不少。 苏巧儿挣扎不过,于是开始哭了起来。 傅介子铁青着脸,什么话也不说,将她托起来放在小骆驼上面,自己跟着跨上,喝道:“按地图显示,再走十几里便是绿洲,我们在那里喝足了水,一口气将匈奴兵甩掉!” 士气为之一震,队伍前进的速度一下子快了许多。 苏巧儿身子发软,倚在傅介子的胸前,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什么生,什么死,她小小年纪竟也都不在乎了,这并不是她有多洒脱看透人世,而是现在太过劳累,什么都不去想了,除了麻木还是麻木。 “傅将军,我们是不是要死了?”苏巧儿无头无脑地问道。 “怎么会呢,过了沙漠就是敦煌,那里是我大汉的国土,有我大汉的军队,匈奴兵要是敢追来,我们把他们杀得一个不留!”傅介子明知要到敦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但还是这样安慰起这个姑娘来。 “哦。”苏巧儿有气无力地应了声,道:“总是打打杀杀的,大家在一起和和气气的不好吗?为什么总是要打仗?”傅介子有些不高兴,哼道:“能和和气气就不必打仗了,正是因为不能和和气气,我们才摸家伙的。这些匈奴蛮子,就是得杀!杀!”傅介子说到最后,一个“杀”字似刀剑出鞘一般,杀气迸现。 苏巧儿不由吓得一跳。 傅介子看着后面的扬尘,再看看自己身边这些垂头丧气的汉军,转而向苏巧儿道:“想不想听歌?”苏巧儿大感意外,还是嗯了一声,道:“将军你唱么?” “胡闹!”傅介子轻轻一笑,道:“霍仪,起个头。”霍仪自然知道傅介子现在不可能有这个闲情逸致,要唱的自然是军歌。 “塞上长空,笛声清冷……” “大漠落日,残月当空……” “日夜听驼铃,随梦入故里……” 傅介子也跟着唱起了这首《将军令》,他的声音本来极好,殷茵在世的时候,他们还反串着唱过花旦,这是豪门贵族们留下的毛病,傅介子也是会的,只是殷茵死后,他心志陡变,立志从军,这些不咸不淡的事情都搁下了。 苏巧儿甜甜地笑了,后仰着头看着傅介子唱歌,这可是个新鲜活,这个如罗刹一般的将军也有温情的时候,不自禁地,她也跟着哼了起来,汉军一扫颓气,变得斗志昂扬。 “手中三尺青锋,枕边六封家书,定斩敌将首级,看罢涕泪凋零……” 宝剑出鞘,杀气乍现。苏巧儿的笑容僵在脸上。 第四十三节,我的好姑娘 “将军……”赵雄正要向傅介子再次提起不要管他们的事情,却被傅介子一个狠狠的眼神给打了回去,知道再说也无用,不由重重地叹息一声。 傅介子拖着长枪,道:“匈奴兵劳师动众地赶来,必定兵疲,不必害怕!血勇之躯、虎贲之师,尚可拼死一搏!” 霍仪看着后面如垂云一般的扬尘,心头一阵阵地抽着凉气,知道这一回凶多吉少了,看了看苏巧儿,觉得这个姑娘跟着自己一行实在是有些冤枉。 傅介子调转队伍,在此时静静地等着,他并没有逃走,现在这个距离根本就无法逃掉,如果一逃,那么必定士气低下,到时候不打自乱,就没有赢的希望。 霍仪的手有些发抖,向苏巧儿道:“巧儿姐姐,待会儿你躲好些,不管怎样千万不要出来!”苏巧儿也知道事情严重了,听了如同木偶一般点了点头。 傅介子看了看苏巧儿,问道:“你怕吗?”苏巧儿很老实地点了点头。 傅介子突然从怀里面取出一把匕首递给她,道:“待会儿一战,胜负难测,如果我没有能力保护住你,你就自己看着办吧。”苏巧儿接过沉甸甸的匕首,明白了傅介子的意思。 果真不保,惟有玉石俱焚。 苏巧儿咬了咬嘴唇,很坚定地点了点头。傅介子按着她的双肩,一字一顿地道:“宁死而不辱。这才是我的好姑娘!”苏巧儿芳心微微一乱,对傅介子另生了一份从来没有过的情愫。 这世上有一种感情,是本来没什么,说着说着就有了什么。 她对傅介子的印象,起初最坏的是害怕,最好的是仰慕,并没有儿女私情,而且她也还太小,对这些事情似懂非懂。而经过苏老爹和众汉军的默许,和这些天的交往,特别是傅介子逼她喝下那碗马血之后,她的心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微妙的变化。 苏巧儿突然感到很温馨,淡淡地笑了一下,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傅介子见她笑了,自己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六年前的情形依稀相似,不过殷茵要远比这个姑娘机灵,她骗着自己离开,独自一人引开了匈奴大军,再也没有回来。 傅介子突然感到自己很没用。 让女人出现在战场上,是男人的无能。 霍仪和乌家兄弟负责伤员,陆明为傅介子的副将,静静地等着匈奴兵的到来。 “将军,好像有上万人……”陆明越说越没有底气,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一片,再看看自己这边零星的几个人,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自己输定了。 傅介子也突然一怔,来的人数要远比他想象的要多,看上去浩浩荡荡的,绝不下于万人。 苏巧儿也看到了,不禁将刀子握得紧了些,知道这一刀子迟早是要捅进去了,自己绝不受辱于人! 陆明试探地问道:“将军,要不,咱们逃吧……” 傅介子却眉头深蹙,道:“好像不是匈奴的军队。”陆明听了有些激动,如果不是匈奴兵,那么便只可能是汉军或者精绝兵了。一百多双眼睛仔细看着,过了好大一会儿,已经能隐隐约约地看到旗帜,傅介子猜是汉军到了。 又过了片刻,大旗招展之下,一个偌大的“耿”字随风而动。 是敦煌的汉军! 傅介子突然感到一阵轻松,回头向苏巧儿看了一眼,但见这个姑娘还死死地握着匕首,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由又是怜惜,又是感慨。但为了谨慎起见,他并没有让人解除武装。 这时前面的汉军也停了下来,一骑斥侯飞奔过来。 “果然是汉人!”斥侯高呼一声,手中的小旗子晃了几下,下马向傅介子拜道:“在下敦煌神龙营的的探马,请问将军是哪一部的?” 傅介子大为松了口气,这条命是捡了回来。 “我们是奉命出使大宛求马的汉使团,这位大哥,带兵的可是敦煌太守耿将军?”霍仪一时兴奋,抢着问道。 斥侯道:“正是。我这便过去通报,各位大人稍等片刻。” 整个汉人使团皆欢呼起来,被匈奴追了这么几天,现在遇上了大部队,安全了。 傅介子回到军中看望伤员,苏巧儿还拿着匕首在,傅介子笑了一下,道:“现在用不着了,我的好姑娘,把匕首给我吧,小心把手划了。”苏巧儿有些不意思,刚才还满脑子地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竟然一点儿也不知羞,现在一想,却是老大不好意思。 劫后余生,往往感觉到的不是高兴,而是空虚。 苏巧儿看着傅介子整理队伍,在马上呼呼喝喝的,有些痴了,心想,自己以后就成了他的好姑娘,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傅介子整理队伍,向敦煌的驻军靠近,傅介子略一点数,人马在三万左右,前面连绵数里,中军就在最前面。这时一队人马向这边飞奔而至,人数在两百左右,傅介子打马上前,看那人服饰,应该是就是敦煌太守耿龙。 而最让傅介子激动的人并不是他,而是身边的一个道士。 他的师叔,元通。 傅介子突然下马,上前相迎。他的一身本事全是元通所授,而自己的师傅,也就是殷茵的父亲殷九重不过只是挂了个名,教了些经典道义,而这些术士之法都是元通所授,只是他一心报仇,没有在上面花心思。 耿龙看样子只有三十出头,看上去仪表表堂堂,就是风尘之色太重,显得心事很重。 苏巧儿看了一下耿龙,又看了看元通,再看看傅介子,还是觉得“自家”的好。 耿龙也远远下马,军人相见也没有官场上的那么些客套,耿龙早就听过傅介子“大汉铁手”的威名,心里面也佩服得很,只是傅介子打的是奇袭,而他守敦煌打的是防守,不可同日而语。 两人见过之后,傅介子转而向元通拜道:“师叔。” 元通有四十了,大概是懂一些驻颜养生之道,看上去也就三十多的样子,此时一身道袍,腰挂纹松剑,看上出真有几分道家仙风遗骨。见了傅介子哈哈笑道:“怎么累得跟猴子一样?” 傅介子苦笑道:“落迫至此,让师叔笑话了。”说到这儿顿了一顿,道:“师叔,你戒酒了?”元通微微有些尴尬,哈哈笑道:“嘿,戒了,她不喜欢……”说着又打了个哈哈,道:“你们先聊公事。霍仨儿,咱们边上聊去。” 霍仪在家中排行老三,恭敬道:“见过太师叔。能先给口水喝么……” 第四十四节,柳暗花明 耿龙见汉使团损伤严重,安排人手来疗伤。傅介子先不和他说别的事情,竟自开口向他要兵。耿龙微微一愕,道:“傅将军是要出击匈奴兵吗?”傅介子被偃闻追得狠了,此时正是报仇的时候。 “傅将军放心,耿某已经派了郑吉率一万五千精骑出击了,据报,来人是匈奴右谷蠡王的十三儿子。” 傅介子微微颔首,问起了汉军的事情。这时元通和霍仪也围了过来,耿龙道:“我们接到使者的传信便向圣上请兵,大将军当下拔了威武、张掖、酒泉和我敦煌四郡的驻兵,让我们立时支援楼兰,不想在白龙堆沙漠里面遇上了百年不遇的大地动,大地动引发了流沙群,我们被困在了其中,大军损失近万人。这一回支援楼兰,我们损失太大了。” 耿龙叹息一声,道:“若非是中途遇上道长夫妻二人,我们只怕至今还走不出这大沙漠。” 元通哈哈笑道:“耿将军过誉了。老道也是得了我这师侄的传信,奉了大将军之命到楼兰来的,碰巧遇上了。”傅介子知道元通是奉命来楼兰传教,从而驱逐拜火教的。 耿龙和傅介子说了一下,忍不住道:“傅将军离开楼兰时,王后可安好?”王后是他的姐姐,耽误了这么久,他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件事情。 傅介子也不知王后现在怎么样了,只是将当时的情况祥细地说了一遍。此事坏在耿龙大军误了军期,若是因此而害了王后,王后便算是他害死的,耿龙更是担心不已。 傅介子道:“耿将军,此事宜快不宜慢,我们闪电出击,只要击退了匈奴兵,楼兰可保,王后无恙。”元通道:“小傅说得不错,击破匈奴才是正本清源的做法,我们这便出发,此地距楼兰也就两到三日的路程,郑副将已经开始追击匈奴前锋,我们马上动身,争取两日之内到达楼兰。” 傅介子道:“精绝国的大军也已经赶到,目前尚被龟兹大军阻在羌若,若使两军联合,一则可以轻易击破匈奴,二则可以为我大汉朝在西域找一坚实的盟友。精绝国现在因为龟兹的事情和匈奴翻脸,这是最好的机会。” 耿龙脸色发青,道:“这一回延误了军期,回到大汉只怕也免不了一个死,若是能联合精绝、保住楼兰,也许可以将功赎罪。只是,去精绝的路程我们谁也不知,如何能到?” 傅介子道:“此事由我去办,耿将军负责大军的前程,我带几个人去联络精绝。” 元通颔首道:“此事可行。耿将军,你派郑先锋先到楼兰,以起到震慑的作用,大军随后赶到,我陪小傅跑一趟,争取这一回打一个大的合围之战。” 耿龙道:“现在是流沙改向的时候,等到了天明,我便安排死士,有劳傅将军和道长走一趟,傅将军人称大汉铁手,善打奇袭,这一回便让耿某开开眼界。” 傅介子知他有意想试试自己的手段,军人最争的便是气节,傅介子自然不会推辞,道:“耿将军过奖了,请将军早些安排些胆大的,此事越快越好。” 耿龙应下。傅介子回到营帐稍事休息,元通是他的师叔,一起过来叙话。此时苏巧儿已经喝过了水,吃了点儿东西,和霍仪在一起等着。见傅介子进来,忙去准备了些热水和吃的乘进来。 元通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姑娘,嘿嘿笑道:“小傅啊,这个姑娘眉宇清秀,很不错嘛。” 傅介子知道元通的性子,在外人称江湖浪子,也被称为贼道士,倒不是因为他偷东西,而是因为性子放浪不羁,不像个正襟危坐的道爷,听了有些尴尬,道:“师叔你误会了,这个姑娘是在楼兰城中受人所托,暂时留在我身边。没有别的意思。” 苏巧儿听了心头微微有些失望,把酒菜放在几上,坐在一边耷拉着脑袋,闷不作声。 元通又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小傅啊,你一个人形单影只的也有好些年了,做人哪,能放开就放些,太过于执着会误人误事的。这个姑娘贵在一个‘真’字,能收就收吧。”说着见苏巧儿老大不好意思,大觉有意思,不自禁打了个哈哈。 傅介子却没有笑出来,道:“师叔,你知道,我是发过誓的,此生绝不再娶。”苏巧儿的心又是一沉,道:“道长,你别说啦。” 元通有些责备地道:“小傅,你看你把人家姑娘说得跟个小怨妇似的,这小嘴小脸儿都绷一块儿去了。”苏巧儿大窘,也有些恼了,幽怨道:“道长,你总是爱胡乱说话。” 元通打了个哈哈,并不答话,转而向傅介子道:“生着的人为死去的人较什么劲呢?而且仇恨只会让罪恶延续,那些死去的人伤害了你,你又伤害了别人。咱们男人,娶媳妇儿就跟打仗一样,如果你娶的第一个就娶好了,并从一而终,那你是长胜将军。如果不幸,你吃了败仗,这也没关系,一个将军打一百次败仗不要紧,只要最后胜了,那也就是胜了。” 这话太过雷人,苏巧儿听了不由暗地里抹汗,傅介子也大感无奈,霍仪笑道:“太师叔,你这话要是让太师娘知道,那可不妙。”元通哈哈笑道:“苏维听到了也没有什么,如今她对相公我是千依百顺……” 傅介子本来没有在意元通的话,此时却突然轻轻咳了一声,道:“师叔……”元通没有理会,道:“小傅,你师娘也是我在西域道上捡的,如果不是捡到她,我也一样会娶别的女子,咱们男人当有大的胸怀,不可在一颗树上吊死,凡事顺意一些,这个姑娘人年轻,又漂亮,脾气也好……” 元通说到这儿突然发现众人表情不对。苏巧儿忍不住道:“道长……”说着又不知怎么说,伸出纤纤细指指了指元通身后。 元通一回头,只见一个金发碧眼的波斯胡女,一身汉人女子的装束,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挻秀气的,鼻梁高挻下额微翘,皮肤白晰如羊脂,说不出的惊艳迷人,只是脸色气得微微发红。 元通脸色大变,尴尬道:“苏维!这个……” 金发女子突然闹起性子来,伸手揪住元通的耳朵往外拖,哼道:“你个老不修的,跟我出来!”动作流利之极,看得出来是练过的。 苏巧儿见这个高挑女人好生凶悍,一时有些懵头,霍仪侧过身子小声道:“太师娘发威了。” 第四十五节,去精绝 傅介子叹息一声,转而向苏巧儿道:“巧儿,我师叔他放浪形骸,没有个正形,你别介意。”苏巧儿哪里介意了,倒是傅介子这样伤了她的心,听傅介子一说,闷头不语。 霍仪看着苏巧儿,又看了看师傅,一时也是心事重重,辞了两人径直出去。 霍仪向外面探头探脑地打量了一阵,见波斯女子摆出一副三娘教子的模样,元通再也没有刚才的仙风道骨,窃笑道:“巧儿姐姐,咱们太师娘可是指点江山,哼哈人生呢,只是苦了咱们太师叔。巧儿姐姐,这位太师娘可也姓苏呢,只不过是波斯语音译过来的。” 他说着见苏巧儿没有心情听,也大为意兴阑珊,道:“巧儿姐姐,你和师傅说话吧,我去看看赵大哥怎么样了。” 傅介子见苏巧儿一脸的忧郁,心中暗自叹息一声,道:“巧儿,一会儿我就要出发去精绝了,等联合了精绝大军,我们再杀回楼兰,到时候你便可以回到苏先生身边了。” 苏巧儿听了心对大恸,失声道:“将军,你要赶我走么?” 傅介子哑然失笑道:“怎么会呢。巧儿,你若是愿意跟在我身边,这一路上去大宛也是行的。只是,苦了你。”苏巧儿咬着嘴唇,小声道:“不苦的,将军。” 傅介子叹息一声,大步出营。此时元通已经被苏维教训得差不多了,两人见傅介子过来也就迎了过来,傅介子冲苏维道了个安,转而向元通道:“师叔,我决定今晚便出发。现在楼兰的局势太过复杂,早一日便多一分希望。” 元通道:“如此也好,我这便收拾东西,随你一起出发。对了,随行的人马有多少?”傅介子道:“连同师叔一共有十人,别的人都留在大军之中随军出征。” 元通道:“人少好办事,我们趁黑潜行,争取避开匈奴军队到达精绝,十人足矣。” “十一个!”苏维不由分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傅介子不好拒绝,看了看元通,元通一脸的苦瓜样,道:“好好,十一个,就十一个。” 傅介子忍不住道:“师娘,此去刀箭无情,还是留下随大军出征的要好。”苏维哼道:“小傅,你别小看你师娘,再说了,西域道上我是走过的,到时候你们指不定还得求我呢。” 傅介子碍着元通的脸面不好多说,只得让其随行,他与这位师娘也只有一片之缘,只知是元通在西域道上捡的,但她是干什么的、来自哪里元通却是讳莫如深,从来都不说,傅介子只道其中有什么不方便说的也就没有再问,此时对这位神秘师娘也有些好奇,想趁着这个机会看出些什么。 元通见傅介子同意,大为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苏维,道:“那还不快些去备马来,咱们这就出发。”苏维乐呵呵地去了,并没有和元通闹性子。 待苏维走远,元通问道:“小傅,最近拜火教的情况怎么样了?”傅介子将拜火教在楼兰夺权的事情说了一下,道:“这一回便是他们从中作梗,等攻下楼兰,再找他们算账。” 元通哦了一声,像在思索着什么,傅介子道:“我早就看出拜火教的野心,只是在楼兰国无法将其驱逐,所以才请师叔出山。”元通还想再说什么,见苏维已经回来了,赶紧住口,不料苏维的耳朵远比一般人好使,早就听了个全,有些急切地问道:“小傅,火教当真夺权了?”傅介子很不习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叫自己“小傅”,但她是元通的妻子,辈份上高子自己一辈,也只好受了下去,道:“自然是真的。而且教中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兀难长老和小阿里也都不见了。” 苏维听了眉目微蹙,道:“事情怎么会这样?兀难长老不是回波斯了吗?”傅介子道:“兀难长老与星圣女意见不合,只怕是回不了波斯了。”“星圣女……”苏维眉宇间似乎有着痛色,道:“星圣女也变了吗?她不是将她的贞操都献给了天上的星星,一辈子为火教的教义坚守吗?” 傅介子听了哈哈笑道:“当真是可笑,星圣女杀人如切草芥,我还真没见过这么纯洁的圣女!” “不会的,兀难长老掌握着教王重生的译码,星圣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杀他的!”苏维误把傅介子说的星圣女放毒杀汉人的事情想成了暗杀兀难长老。 “教王重生的译码?”傅介子不是第一次听火教的人说起重生之事了,好奇心大起,一时也不去解释,问起了重生之事。 苏维道:“火教的教王琐罗亚斯德会在最近的几年之内转世重生,而这转世重生之事需要教中的八大长老共同努力才行,这是逆天争命的事情,为了防止教中长老为私心复活一些不相干的人,所以重生的译码是由八大长老共同掌握。这几年兀难长老急着回波斯也正是接到了光明教主的旨意才回去的。” 傅介子听了大不以为然,让死去了好几百年的人复生,这种事情当真是天马行空,匪夷所思,他是道家学徒,道家还讲究白日飞升,他听一半信一半,当作一种理想,也不去较真,现在拜火教说的重生之事大同小异,他也就听之任之了。 苏维对拜火教的事情似乎特别的关心,问这问那,傅介子急着出征,也就没有多回答,只是答应她在出征的途中会给她细说。元通的脸色不太好,像是在担心什么事情。 陆明已经准备好了快马和水源以及干粮,傅介子点了陆明和军中几个血勇之士随行,外加元能夫妻,一共十一人,趁夜出发。 耿龙有些吃惊,道:“连夜赶路?”傅介子道:“事急从权,早一天赶到楼兰,局势便好一些控制,王后的安危也就有保障些。”耿龙听了抱拳道:“有劳傅将军!” 这时苏巧儿在不远处想过来又不敢过来,元通见了哈哈笑道:“小姑娘,有什么事情过来说,我们又不吃人。”苏维暗地里在元通臀上拧了一把,让这“老东西”安分些。 苏巧儿“哦”了一声,又觉得去了不知该做什么,该说什么。 “没事啦。”苏巧儿看了傅介子一眼,心头一阵涟漪,反而转身跑回了大营,芳心忐忑。 傅介子向大营看了一眼,拉过辔头准备赶路,元通道:“小傅啊,去看看吧,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个小姑娘又该哭鼻子。”傅介子还欲再说,元通和苏维异口同声道:“去呀!” 真是两口子!傅介子无奈,只好打马过去,隔着老远便看见苏巧儿双肘抱膝,耷拉着脑袋像是在哭,大概是听见了马蹄声,也向这边望了过来。 傅介子远远停住,轻轻做了个抹眼泪的动作,示意她不要哭了。 苏巧儿心头一暖,抹了抹眼睛,扬头冲傅介子甜甜一笑,又抹了抹眼睛,傅介子知道最后一个动作是掩饰害羞的。 傅介子也大觉轻松,转身回到军中,扬鞭喝令:去精绝! 第二卷,精绝玄瞳 第一节,阿尔克 夜风猎猎,十一骑如风般在大漠中潜行,众人绕开大军向南方赶去,傅介子一路上给苏维讲拜火教的事情,可是很奇怪,苏维对拜火教的了解似乎要比傅介子多得多。 傅介子有些怀疑,道:“师娘,你如何会对拜火教知道这么多?”苏维看了元通一眼,道:“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我是在西域长大的,拜火教在西域受到各国的礼遇,五十多个国家中有三十多个尊其为国教,特别是在大夏国,火教更是如日中天,我当然是知道的了。” 傅介子却不这么想,道:“只怕未必如师娘所说,我看楼兰、精绝这些国家都未必肯招见拜火教。” 苏维叹息一声,道:“小傅,这就是你不知道了,精绝国的国王是瞳教的教主,自然是不会接纳别的宗教,而楼兰国的王后是汉人,汉朝因为拜火教不尊王者,不服教化的原因而加以抑制,所以楼兰也不待见火教。但是火教在波斯、大夏以及靠西的国家却受到极大的推崇,小傅你到了西方就会知道了。” 傅介子不想再去说拜火教的事情,转而道:“师叔,你可知精绝女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去了之后也好见机行事。”元通哈哈笑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是一个美艳的妇人,而且眼睛有些勾魂,哎哟,你个婆娘……”元通还没有说完又被苏维拧了一下。 傅介子哈哈大笑,道:“师叔,你总算是被拴住了。以后有些话,私下里跟我说就是了,千万不要让师娘听见。”苏维哼道:“小傅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笑。可是就是看得让人闹心,你跟这老鬼什么都可以学,就是不要学他油嘴花心。” 元通笑道:“苏维,你是不知道,这小子当年那油嘴的,可比你相公厉害得多,我师哥殷九重当年云游路过北地,硬是让这小子给骗得把闺女都送去了。”苏维掩口胡卢笑道:“你这老鬼嘴怎么这么损!” 元通道:“这还不算,后来师哥也去了西域,我怕殷茵这丫头在夫家孤单,就大老远地跑到义渠去看看,不想殷茵这丫头却被这小子哄得晕头转向,我这老头子去了只碍眼。哈哈……” 苏维见傅介子脸色不大好,知道是元通说到了他的痛处,在旁小声道:“老鬼……”示意元通不要再说了,不想元通却装作没有看见一样,仍是一个劲儿地提殷茵的事情,苏维忍不住了拉了拉元通,喝道:“你个死鬼,不说话会死么?”元通却饶有深意地笑了起来。 十一骑不知不觉间行了一夜,第二天天明的时分,已经到达羌若地界,如果消息不错的话,精绝大军便在这附近,一日之内必然能赶到。 走出半日,陆明负责在周围打探消息,一会儿回马赶来,道:“将军,前面有大批人畜经过的迹象,如果猜测不错的话,是精绝国的大军。” 傅介子打马到元通身边,道:“师叔,一会儿到了精绝,可能会语言不通,我们见机行事。” 苏维却突然掩口笑道:“小傅啊,我就说过你会来求我的。精绝语在西域属西南语,与月氏语大多相通,我在月氏国呆过两年,所以懂得一些呢。”傅介子惊道:“真的?” 苏维呵呵笑道:“我这个做师娘的还能骗你不成。精绝国与月氏不仅语言相似,就连生活习俗也大多相通,要知道月氏人最开始是住在敦煌的,后来被匈奴人驱逐才流落到今天的月氏的,精绝人也多是南迁之人,有部分根本就是月氏人。” 傅介子听着有些别扭,苏维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做自己的老婆只小不大,现在开口闭口就是师娘,他着实有些憋屈,但苏维讲到重点上了,他也就不去理会这些俗事了。 “那精绝国的瞳教是怎么回事?师……师娘可清楚?” 苏维哼了一声,道:“叫得这么勉强,算啦。精绝国和月氏国的国王都是女国,月氏国的女王我倒是熟悉,现在只怕还没有长大,倒是精绝国的女王在位六十多年了。” “六十多年?”傅介子倒抽一口凉气,道:“那现在岂不是成了一个老太太?”苏维斜睇了元通一眼,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可是有个无聊的人前些年还专门跑了趟精绝,说见到的女王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妙龄美人儿呢。” 元通嘿嘿笑道:“倒是二十多岁的一个女子,只是说到美只怕又不及你万一了。”苏维哼了一声,假装不信却面有喜色。元通又堆好话道:“要不我怎么会把你拐出来呢,就你这脸蛋身段儿,那绝对是天下有地下无,美到云朵儿里去了……” 傅介子听不下去了,打马上前和陆明一起研究起地形来。 过得一会儿,元通突然打马过来,道:“小傅,前面有人来了。”傅介子微微一愕,他知道元通是道家高士耳力通玄,但自己老实不客气地说,耳力也是相当厉害的,至少在军中很难找到对手,但自己却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出来。 想到这些,不由对元通敬佩不已,觉得一山还有一山高,师叔就是师叔。元通看出了他的心思,哈哈笑道:“小傅啊,我可没那么深的道行。是这马的鼻子闻出来了。看样子,这马也发情了,哈哈……” 傅介子听了哑然失笑,果见苏维的马神情有些异常,就像是哪里的姑娘看到了俊小伙,又兴奋又不安。 苏维睕了元通一眼,道:“小傅,小心使得万年船,前面敌友不知,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先避一避。” 傅介子正有此意,当下调转大军换了方向,斜向西北方向插去,不料刚走不一会儿,身后马蹄声大作,既而化作四面雷响,一支百人轻骑呼啸而至,骑兵们装束奇异,面涂红粉身着敞裤,额印天眼腰系粗索,围着傅介子一行打转,一边欢呼,手中三角叉敲得杂响。 这时为首的一个骑兵径直赶到傅介子一行前面,也不下马,说了些奇怪的话。傅介子一句也听不明白,倒是苏维听了个七八分,道:“小傅,是阿尔克将军的大军。” 正说着,前面大军乍现,约有五千人众,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便已经赶到,军中一帜大旗迎风而动,上印一只巨大的眼睛,外黑中红,似鲜血又似太阳,有着说不出的诡异。 大军在众人前面停了下来,为首的骑兵带着苏维和傅介子过去,引见给一个三十不到的将军,傅介子见这个将军竟是个女的!看上去与温柔无关,却显得极为骠悍,腰间提着一柄重型三尖两刃刀,跨下的战马倒是极为高大,她看上去很野蛮,但行事却还比较文雅,向傅介子一行下马拱了拱手,令身边的人向傅介子一行问好。 苏维听了转向傅介子道:“她便是阿尔克将军,是精绝女王身边的近臣,问我们是不是汉朝来贵客。” 傅介子听了心头大为松了口气,联合精绝的事情又进展了一步,忙让苏维代他讲明来意。这时阿尔克将军身后被人带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傅介子一愕,不知她是什么意思,不料这孩子开口道:“各位汉朝来的大人,我是女王陛下安排给阿尔克将军的翻译,便于跟各位贵客打交道。” 傅介子听了释然,小孩子道:“我叫拉禽,是‘雄鹰’的意思,我爷爷和叔叔与汉朝做过买卖,会说汉语,所以我也会啦。”傅介子见小拉禽的汉语说得极为流利,也就明白了精绝女王如何会派一个孩子来做翻译了,听了哈哈笑道:“好啊,小拉禽,那就请你代我向将军问好,我们是敦煌汉军的使者,来与阿尔克将军商议合攻匈奴的事情。” “你是敦煌来的?”拉禽显得很兴奋。 “是啊。”傅介子不知他为何这番兴奋。 “爷爷说,我们是从敦煌逃难来的到昆仑山下,爷爷的爷爷和爷爷的兄弟都被匈奴人杀死啦。”拉禽显然没有经历过那逃亡的惨痛,说起此事如同讲故事,一点儿也不悲伤,倒像是童话中的那句“很久很久以前……”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美丽或忧伤的故事。 傅介子听了心头暗地叫好,既然精绝与匈奴也有世仇,那么事情便好办了。 阿尔克将军说了几句,小拉禽道:“阿尔克将军有天眼,可以看到二十里外的东西。汉朝的大人刚才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看见啦,知道是汉朝的贵客,所以就追了过来,阿尔克将军说让汉朝的大人不要惊慌,随她到军中去议事。”说到这儿又忍不住道:“晚上有篝火马会,可以吃烤肉、跳舞、还会有勇士斗角,赢了的赏金币,连赢五次的可以赏一个虏来的女人。” 傅介子心头微微一震,可以看到二十里外的东西,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但现在也不是问的时候,他知前面是阿尔克将军说的,后面吃喝玩乐的事情却是这个小孩子自己说的,笑道:“好,我们这便随阿尔克将军去军营,不知阿尔克将军有多少兵?” 阿尔克将军听了小拉禽的传译,道:“虚报三万,实则两万七千人。现在因为龟兹出兵相搅,此处只有七千多人,另外的大军还在西北与龟兹对战。” 傅介子哈哈大笑,从怀里取出一柄小金刀,那是在楼兰的时候行商送的,递给他道:“人马已经足矣!小拉禽,讲的不错,这金刀是你的了,以后就由你来作我们和阿尔克将军的翻译。” 小拉禽接过金刀又递了回来,道:“这金刀我不要,我可以求汉朝来的大人一件事么?”傅介子微微一愕,道:“什么事?” “请将军再叫我的名字时可不可以不要加一个‘小’字,爷爷说,我们精绝国的男人是都是天上的雄鹰,弱小就会被人欺负的。”小拉禽认真地道。 傅介子一行哑然失笑。 [精绝国的第一节,大家投票吧。] 第二节,翟乃图与玛依拉 阿尔克的五千大军全部在此,傅介子随其到军中,特意留意了一下精绝的军容,却见精绝国的兵并不悍勇,至少比起汉朝的虎贲军大有不足,但却有一点又远为厉害,就是诡异。 上到将军下到小兵,从穿着到眼神都显得神神道道的,阿尔克径直带着傅介子一行到达中军,那是一块小型的绿洲,五千人栖息在此显得有些拥挤,此时夜色已近,绿洲之中已经燃起了大火,士兵们在分食牛肉,小拉禽不像这些士兵们那么神秘,乐呵呵道:“汉朝来的大人,现在是士兵们开始夜食了,一会儿还有摔胶和吸火。” “吸火?”傅介子大为不解。 “是啊,士兵们早上要对着晨羲炼眼,晚上也要对着灯火炼神,眼睛是神赐给我们最大的力量,只有眼睛炼好了才可以无往不胜。所以女王陛下要求士兵们每日炼眼,这样才可以无往而不胜。” 小拉禽说着拉着傅介子小跑过去,坐到一个四十余岁的精绝大汉身边,道:“这位是翟乃图大叔,他的烤肉最好吃,翟乃图大叔是个千户长,在他的队伍里力气是最大的,前几天曾在龟兹一人杀了十个龟兹骑兵,阿尔克将还特意提了大叔的名字。” 傅介子看着这个精绝大汉,看样子也不见怎么威猛,倒像是一般的庄稼汉,听小拉禽这么说心中猜测是这个大汉跟在小家伙面前吹牛。翟乃图向傅介子行了个半身礼,说了几句话,傅介子明显感觉出来,他的眼睛很不一般,比鹰还要锐意,自己看上去也有些心惊胆颤,如果在战场之上遇上,这种人多半不会输。 小拉禽道:“汉朝来的大人,翟乃图大叔说,他在龟兹杀的是十一个,不是十个,他是阿尔克将军麾下最威猛的士兵。”傅介子不由微微吃了一惊,若在汉朝,纵使是武将也不会这么嚣张,不论真的假的都会谦虚一阵,而这位貎不惊人的中年汉子却开口就说自己是最强的,他决定试试。 不料翟乃图让小拉禽先开口了,道:“汉朝来的大人,翟乃图大叔说他早就听人说起过汉朝的大军把匈奴兵都打跑了,他看看汉朝来的大人有多大的本事。” 阿尔克将军听了翟乃图的话,说了几句,傅介子看他样子像是在责备翟乃图,不料翟乃图却十分要强,仍是像阿尔克将军提请求。小拉禽翻译过来,却是翟乃图要跟他比试一番。 在汉朝,还没有哪个士兵活腻味了敢跟将军比试,傅介子明显有些不习惯,但人家既然已经提出了挑战,而且自己要给汉人立军威,此时非比不可,当下道:“拉禽,不知翟乃图想比什么?” 小拉禽道:“翟乃图大叔说要比剑击。” 傅介子哦了一声,不由回头看了看元通,要比剑术他自然是不怕的,可是刀剑无眼,如果万一伤了他影响了两军交谊,岂不是误了大事? 元通的剑术比傅介子要老道一些,而且傅介子这些年学的都是杀人致命的猛招,而元通则是练的修身养性之道,剑法上面能放能收,于是道:“我是汉朝大人麾下的一个小将,拉禽,就由我来跟翟乃图比吧。” 小拉禽说了一下,翟乃图却说他是精绝军中的一等兵,所以只与将军比,不与小兵斗,元通心里面大恼,暗骂这老东西不知深浅。 傅介子哈哈笑道:“好啦,拉禽,你跟翟乃图说,就我跟他比。” 阿尔克将军明显不愿让两人比,又对翟乃图说了两句,翟乃图仍在坚持。 此时的士兵们正在加餐,得知汉朝的人到了,纷纷围了过来,阿尔克将军令众人不得争吵,围着众人坐成了一个大的圈子,中间放着十数堆篝火,正烤着牛肉和羊肉,许多士兵们在照例炼眼和斗角。 傅介子看了阿尔克将军一眼,阿尔克将军令小拉禽道:“翟乃图不知大小,还请将军点到为止。” 这时翟乃图一声呼喝,两个士兵一看就是平日走得近的,牵过两匹马来,冲翟乃图说了几句话,既而三五成群地呼喝着扎堆起哄。 这时苏维过来小声道:“小傅,你小心他的眼睛,一开始就不要留情,直接将他撂下马就是了。”元通却不这么想,道:“怕什么,天下玄宗皆不出五行之外,你运起‘紫薇扣’护体就是了,纵使他有什么巫术也不必害怕,这次比试不能输,也不能赢得他太难堪。” 苏维不同意了,开始和元通抬杠。 傅介子自有打算,等他们两人争出个输赢来,黄瓜菜都凉了。 翟乃图又向傅介子行了个半身礼,从地上捡起一把剑来,剑细而长是把宝剑,说了几句。小拉禽道:“翟乃图大叔说,这剑是阿尔克将军赐给他的,是一个匈奴千夫长的配剑,那人被翟乃图大叔给宰了。” 傅介子取出元武剑,跨马上阵,道:“请了。” 翟乃图也蹭地上马,举剑向众士兵们挥了挥,显得十分拉风,众精绝士兵们欢呼声雷动,其中几个要好的甚至跑上来又呼又喊的,为他助兴。傅介子则是神色凛然,一不动二不叫三不回头打气,只等翟乃图准备。 翟乃图好不容易上马准备,向傅介子行了个礼,示意准备好了。 傅介子当下二话不说,猛地一夹马肚,元武剑在风中划过,带起一阵啸声直袭翟乃图而去。傅介子上马之前本想还给翟乃图留点儿余地,但上马血性便上来了,不动则已,动如雷阵! 翟乃图显然没有想到傅介子会冲得这么迅疾,笑容僵在脸上显得有些慌乱,忙驾马迎上来,但傅介子打了这么多年奇袭,马上比斗还没有输过,他一上马不论敌手多强多弱,遇上他的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逃。 傅介子这么些年戎马倥偬,日子没有白过,练是迅猛和力量。 翟乃图没有逃,却被攻了个手忙脚乱,全然没有还手之力。傅介子一声威喝,劈、砍、掠、挑、拔、缠、沾一连串的剑诀排队伺候着翟乃图,翟乃图从第一剑相迎开始,在转瞬之间已经连退了十几步,如果换作别人,早就已经被傅介子劈成了两截,因为傅介子出手太狠也太快,如果让他占着先机,那么便没有悬念了,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能在比他先一步占住势。 而翟乃图却勉强做到了,他虽然没有傅介子出手快,但是眼睛却是极为好使,傅介子如此迅疾多变的剑势都被他看了个清楚,虽然总是慢一拍地,却能把命给留住。 众精绝兵没有一个发出声音,整个大营显得极为安静,只有傅介子和翟乃图的呼声在火光之中回荡。元通颔首道:“小傅这些年进步了许多,只是杀气太重了。” 苏维却脸色有些变了,道:“你这老鬼,小傅的杀人的招是你教的么?也太狠毒了些,小心把这精绝蛮子给真杀了。” 正说着,傅介子突然一声威喝,重剑似天将军下下凡一般架在翟乃图头上,翟乃图眼疾手快,举剑相迎,眼睛里面红光乍现,如同噬血魔鬼,显得恐怖异常。 傅介子大惊失色,本能地退了一退。翟乃图也被杀起了性子来,趁着傅介子这一退抢攻过来,傅介子被他一激更是搅起了性子,翟乃图快他比翟乃图还要快上一分,才一招相接,便又将翟乃图压了下去,趁着手快,元武剑剑走偏锋,一剑将翟乃图的战马脑袋削去大半,滚到一边,鲜血溅了一地。 翟乃图慌乱之下摔在地上,傅介子一声呼喝,战马前蹄人立而起,眼见就要将其踩出两个窟窿,当下猛一地掣辔头,将马偏到一边,重剑再一次架在了翟乃图的头顶! 翟乃图输了。 阿尔克将军脸色微变,再一次打量起这个汉人将军来,众精绝士兵们也忘了吃,先是一阵沉默,既而化作一阵喧嚣。元通大为松了口气,苏维也暗自道:“好险!” 傅介子哈哈大笑,将重剑拄在了一边,下马将翟乃图拉起来,拱手笑道:“翟大叔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剑手,纵使再来十个匈奴兵,也不是翟大叔的对手!” 小拉禽翻译了一下,翟乃图却哈哈大笑起来,向傅介子再三躹躬,对其敬若天人。 傅介子本来觉得自己做的过了,怕他心高气傲受不住打击,不料他对自己越发恭敬了,让小拉禽再三表示他的敬意,傅介子大为释然,哈哈一笑,与元通、陆明、苏维等人席地而坐。翟乃图烤了牛肉,分与众人,苏维爱干净,吃得有些勉强,但傅介子和元通、陆明却是左右开弓,和翟乃图一干人畅聊起来,可忙坏了小拉禽。 苏维看着傅介子一下子又回复了谈笑风生的境界,正自奇怪他变化之快。就在这时,前面突然走过来一队女兵,其中一个女兵看上去只有二十上下,除了打扮有些怪异,看上去还是颇为漂亮,是阿尔克将军的近卫,手里面端着一壶葡萄红酒,走一步回望一步地来到傅介子身边,因为语言不通,只是将葡萄酒递给傅介子,脸色微红,放下酒壶转身就跑,后面一干女兵发出放肆的笑声,和这个女子笑着簇拥而去。 傅介子不由一怔,看向阿尔克将军,只道是阿尔克将军的款待。 苏维看了饶有深意道:“小傅啊,你真是个傻子,我说你打起架来怎么这么卖力,搞了半天是讨好女孩子来着。”说完又觉得有趣儿,一个人抿嘴浅笑。 阿尔克将军也是笑意盈盈,说了几句,小拉禽红着脸翻译道:“阿尔克将军说,玛依拉这小妮子也……想男人了!” [晚上还有一更] 第三节,诱惑,纯粹的诱惑 傅介子大为吃惊,自己刚到精绝大军中,怎么说也不至于,大概是刚才与翟乃图比剑时这位姑娘看见了,听了一笑置之。 苏维对这些东西明显要比对打仗什么的有兴趣得多,附耳对傅介子道:“小傅啊,这个姑娘可没有你身边的那个姑娘招人喜欢,不过为了增进与精绝的友谊,也还不错……” 傅介子远远看了那个叫玛依拉的姑娘一眼,玛依拉大概也是看见傅介子在看他了,和一干女孩儿又吵又闹了起来,显得极为兴奋。傅介子见这个姑娘穿着怪异、神情活脱,倒也还是那么回事,但是和苏维一比起来,又算不得什么了。 这一比之下傅介子才留心细看了看苏维的容貌,以前只觉得这个师娘很美,却说不上哪里美,现在细看了一下,才发现,苏维全身上下没有哪一个零件不美,只是她是波斯人,金发碧眼的总是不合汉人的传统审美观点。 苏维也发现了傅介子在细看自己,她对这一点放得很开,而且也喜欢别人这么看她,笑道:“小傅,你看我作什么?”傅介子笑道:“现在一比较才发现师娘原来才是万里挑一,天上有地下无……”他学着元通的话说了一半觉得酸气,便不好意思再说了,打了个哈哈掩饰过去。 苏维到底有些窘迫,对元通撒气道:“老鬼,你看你教的什么徒弟,好的不学,坏的一学就会。” 元通哈哈笑道:“这个,无师自通,无师自通。哈哈……” 这时阿尔克将军请傅介子过去商议军事,傅介子留陆明与众军士与翟乃图等人继续喝酒吃肉,自己与元通夫妻进帐议事。阿尔克将军招呼三人进帐,这时那个叫玛依拉的小姑娘也在里面,一个人极为兴奋地瞄着傅介子,既害羞又胆大,搅得傅介子哭笑不得。 阿尔克用精绝语道:“玛依拉,去把军情图拿来,我要与大汉的使者商议。喂,你这小妮子听见没有?”玛依拉哦了一声,从怀里面取出来,道:“阿尔克将军,我带着呢。”说着却蹦蹦跳跳地拿到傅介子身前递给他。 阿尔克将军扫了她几眼,道:“玛依拉,你先出去,一会儿我再叫你。”玛依拉笑嘻嘻地出去。 阿尔克将军向傅介子细说了一下精绝国的情形,精绝国与龟兹打得正盛,大部队一时半会儿是无法调到楼兰前线来,傅介子问了一下此地的局势,得知匈奴兵便在东北方向二百里,一日一夜可到。阿尔克将军依女王的命令同意与汉朝的大军合围,共同打击匈奴,但条件是与汉朝开通商业上的贸易,而且不得干涉精绝在西域国的兵事。 事情不能一蹴而就,傅介子知道精绝国有意向外扩张,周边的小国家已经有一些开始投靠了精绝,精绝俨然成了这一干小国家的头儿,只要精绝同意攻匈奴,那么天大的事情也可以商量,所以傅介子先应了下来。 事情出了奇的顺利,这时玛依拉又进来了。 苏维无奈地冲傅介子摇摇头,示意他自己搞定。元通哈哈大笑,和苏维先出去。阿尔克将军道:“玛依拉,你又来干什么?”玛依拉红着脸,道:“回阿尔克将军,外面有伙伴儿们的唱的舞曲,大家想请汉朝来的官儿去跳舞呢。” 傅介子经小拉禽一译过来,听了不由头如斗大。小拉禽爱热闹,不由分说地拽着傅介子出去。 傅介子不忍扫了他们的性子,和阿尔克将军一起出去,元通和苏维已经先到了,一大群穿着暴露的姑娘在围着火堆跳舞,元通被苏维盯得死死的,好是狼狈。这些姑娘在元通身边扭一扭屁股,又或闪两下水蛇腰,苏维便瞪元通一眼,元通有苦说不出,见傅介子来了忙过来道:“小傅,咱们喝酒……喝茶去,哈哈……” 傅介子正想着如何摆脱这个精绝姑娘,听元通这么一说当真再好不过,忙和元通往陆明和翟乃图那里挤。 玛依拉开始和一些姑娘在前面跳起舞来,有意跳给傅介子看,元通和苏维挤眉弄眼的,傅介子好生狼狈。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来报,前方发现匈奴骑兵。 阿尔克将军霍地站起,问起了军机大事来,傅介子听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苏维在一旁小声道:“小傅,这事好像与楼兰有关系,他们说从楼兰方向来了一支匈奴骑兵,有千人上下。” 傅介子也跟着站起,待阿尔克将军与探马问完话,阿尔克将军令小拉禽传话道:“有两千匈奴骑兵西出了楼兰,向精绝国的方向来了,楼兰城中发生变乱,古神王已经出逃了,想必这支骑兵是来追击古神王的。” “神王?”傅介子心头一乱,古神王也出逃了,那么王后呢? 阿尔克将军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是道:“无论如何也要活着救下古神王,这是女王陛下的命令,如果古神王有事,我也不必回去了。” 傅介子曾隐隐约约听过古神和精绝女王之前的一些事情,现在听精绝女王的口气便知两人关系不一般。 “汉朝的大人请回营休息,明天一早精绝国的大军就出发前往楼兰,至于找古神王的事情,我……阿尔克将军会派人去的。”小拉禽说话不伦不类,听着别扭。 傅介子与元通夫妻回到营帐,此时天色尚早,元通叫着和傅介子杀棋,苏维走到哪儿都爱腻着,也嚷着要一同去看看,傅介子见师叔老而不尊,师娘又值妙龄,两人在一起胡闹起来简直没边,倒是自己一人落得寂寞。 刚回到营中,傅介子却见里面有灯火,一个绫带一般的人影在里面晃来晃去。 傅介子正要进去看看,苏维却突然拉过元通,偷笑道:“有戏看啦。”元通嘿嘿地笑了起来,笑得很奸诈,苏维突然又来劲儿了,哼道:“老鬼,眼睛又不听使唤了?” 傅介子掀帐进去,里面突然一声惊呼,一个光溜溜的**在灯光摇曳之下显得格外分明,玛依拉一脸惊慌地望了过来,顺手抓起床单挡在身前,可能是因为太过惊慌,该遮的地方一个都没有遮住。 傅介子大感意外,忙又狼狈退了出去。 出来仔细看了一下,没错,是自己的营帐,可是这女孩儿? 元通和苏维见傅介子一脸的尴尬,也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两人你掐我一下我掐你一下地偷笑,傅介子越发难堪。 过得一会儿,傅介子在后敲了敲,只埯玛依拉的声音传了出来。 苏维推了推傅介子,道:“她让你进去。”说完转身就要走,傅介子忙拉住道:“师娘,师娘,先别走,我和她语言不通,还请师娘把他打发走。”苏维咯咯笑道:“用你们汉人的话说,这是折阳寿的事情,我可不干,再说,我还怕长针眼哩。”说完又笑了起来。 傅介子苦苦相求,元通道:“别闹了,小傅啊,我跟你进去。” “你敢!”苏维的话还没有说完,元通已经拉着傅介子溜了进去。 “这个老色鬼!”苏维恨恨地骂了一声,也跟着进去。 苏维刚一进去里面却发现玛依拉仍是没有穿衣服,傅介子头偏在一边,而元通则津津有味地上下扫描。 “老鬼!”苏维一把揪住元通的耳朵拉了出去,大骂这老头子不成气候,有她这么个金娃娃在,还连泥娃娃都不肯放过。 傅介子见元通和苏维都走了,心里面暗恼起来。这是诱惑,纯粹的诱惑,这个不知深浅的姑娘,也太小看自己了!但是她这个样子相见总是不方便,傅介子脱下外衣给玛依拉披上,因为语言不通,做手势示意她穿好,玛依拉也是又说又比划,结果谁也没有听懂,谁也没有看懂。 傅介子无可奈何,当下起身出去请师娘出山。 苏维和元通吵闹的热乎劲儿还没有过,见傅介子来了也不好再顽皮,毕竟她是正牌的师娘,在晚辈面前得有个表率作用。 苏维一推三让,就是不肯进去,哪有两个晚辈后生在一起谈情说爱还要她这个做师娘的来作翻译,如果两人头脑一热,说些甜甜蜜蜜的话,让她如何翻译。 元通这时候又体现出当家的作用了,一挥手,进去。 苏维咬牙无奈,只好跟着进去,此时玛依拉还是傅介子刚才给她披的那样子,只是稍微拢了拢,遮得严实了些。 她见一下子进来了这么多人,男的女的都有,不由脸色臊红。苏维在外人面前也不闹了,上前帮玛依拉穿起了衣服来,顺便用精绝语问话。 问得一阵,苏维笑着向傅介子道:“都是你啦,爱出风头,跟人家比武!玛依拉本是阿尔克将军赏给翟乃图的女人,你把人家的丈夫给打败了,这姑娘也就是你的了。” 傅介子不禁头如斗大,这是哪儿跟哪儿? 这时玛依拉又说了几句,苏维有些不好意思了,道:“小傅啊,这姑娘担心你是汉人,会嫌弃她,说她还是处子之身,是前天阿尔克将军才赏给翟乃图的,她不喜欢,正担心着……咯咯,天幸你打败了翟乃图,翟乃图这狗东西就把她送给你了。”苏维说话的语气对翟乃图很是不屑和看不起。 玛依拉红着看着傅介子,想看看他的意思,傅介子现在事情多着,哪里有心思去理会这些事情,但又不好怎么说,当下使了个元通教的绝招,顺如流水:开溜。 “师娘,你跟她说清楚吧,我出去跟陆明商量些事情。哦,师叔,你在这儿陪师娘。”傅介子说完“不动则已,动如雷震”,一下子便消失在营帐外头。 [现在一天更新两章,六千多字,各位朋友谁有票,记得帮我投一张哦。] 第四节,传说中的英雄救美 傅介子出了营帐便去找陆明,翟乃图见傅介子这么快便出来了,有些意外,起身问了起来,小拉禽还是个孩子,有些话他不好意思说,但这是任务,还是勉强道:“翟乃图大叔问汉朝的大人,是不是送去的姑娘不合心意?” 傅介子不由打心底感觉到有些厌恶。虽然在汉朝也有奴仆,但也不曾可以任意买卖,更何况是自己的女人?傅介子本来对翟乃图有些好感,但这件事情上却是大为失望。 听了翟乃图的问话,傅介子道:“拉禽,你告诉翟大叔,玛依拉是个好姑娘,可我不需要他的女人,让翟大叔善待她些。”小拉禽对这话极为满意,乐呵呵地转叙了过去。 翟乃图听了茫然不解。这时玛依拉不知从哪里飞跑了出来,还是光着脚丫子,身上依旧是穿着傅介子的袍子,对着翟乃图大喊大叫,样子很愤怒。大概是说了什么恼人的话,被翟乃图飞起一巴掌打倒在地上,嘴角已经溢出血来。 傅介子不由大为皱眉。 翟乃图向傅介子行了个礼,转身从地上抱起玛依拉大步走向营帐。玛依拉又哭又闹,向傅介子投来求助的眼神,傅介子一时陷入犹豫之中。陆明看了一下傅介子,转而拉住翟乃图,笑呵呵地晃了晃碗,示意他继续喝酒。翟乃图示意先把女人放到帐里再来,陆明却不由分说,将玛依拉推到一边,笑呵呵地拉着翟乃图喝酒。 翟乃图不再理会玛依拉,扯着嗓子和陆明继续喝酒。傅介子知道陆明是能意牵制住翟乃图,让自己想办法解决,但是如果现在再将这个姑娘要回来,对自己无疑又是一个天大的累赘。 这时元通和苏维也赶了出来,他们没有看到此间的事情,只道傅介子已经将其打发了,元通道:“小傅,阿尔克的大军已经分派出去寻找古神王了,想来是好是坏也就在明天了,咱们还得再找阿尔克将军祥说一下以后的计划,攻打匈奴一定要快才是。” 傅介子正有此想,刚才和阿尔克将军只说了两国的联合发展,而没有细说这一次攻打匈奴的具体事宜,当下再去找阿尔克将军,两军商定,明早出发,阿尔克的大军在西南方面留守,阻断龟兹方向的援军,而匈奴的主力部队交与耿龙的汉军,傅介子一行留在精绝军中。 出来时已经很晚了,傅介子与元通和苏维的营帐相连,陆明与剩余的汉军住在一起,翟乃图像是喝醉了,与几个精绝兵冲冲撞撞地回营。 傅介子想到古神王可能的遭遇,再想到王后,心里面不由乱成了一团麻,自己走的时候,楼兰的局势已经失控,也不知王后等人怎么样了。 正当他一个人睡得迷迷胡胡的时候,突然听见帐外有女子的惊恐声,傅介子听出是玛依拉的声音,忙起身出来看看情况。玛依拉似乎是专门跑到傅介子这里来的,径直闯到了帐里,和傅介子狠狠地撞了一下。 傅介子忙将她拉住,掌起灯来才发现玛依拉现在全身上下都没有穿衣服,而且身上有几道粗鲁的抓痕,一条从胸口的延伸到私处,脸上的一计巴掌印也没有消退,头发散乱,哭得嘶声力竭。 傅介子隐隐约约明白了是什么事情。果然,一干精绝兵围了过来,翟乃图酒气醺天地过来拉玛依拉,说着粗鲁的精绝语,傅介子听不出来却猜得出来。玛依拉躲在傅介子身后,一手掇着他的衣角瑟瑟发抖。 傅介子知道麻烦躲不掉了,当下拦住精绝兵。精绝兵知道这里是汉朝使者住的帐蓬,不敢胡来,但是其中有几个和翟乃图一样喝得醉了,早就已经分不出谁是谁了,特别是翟乃图,陆明为了绊住他,和他拼了一会儿的酒,陆明的酒量不少,也早早地醉了,翟乃图的酒量比陆明略好一些,但此时也醉得不醒人事,一双眼睛似狼一般发出腥红的光,让人觉得狰狞可怖。 翟乃图一把将傅介子往边上推,死死地抓住玛依拉往外拖。 傅介子身边没一个可以说精绝语的人,也说不明白,只这一会儿功夫,翟乃图又打了玛依拉一个巴掌,傅介子忍不下去了,一把将玛依拉抱了过来,顺手一计掌刀斩在翟乃图的背上。翟乃图立时一个跟头重重地摔在地上,又吐又吼地闹了一阵,众精绝兵不敢逆傅介子的虎威,一声不吭地将翟乃图抬了回去。 玛依拉仍在惊恐之中,死死地拽着傅介子的胳膊不肯松开。傅介子见她身不着片缕,春光外泄很是不雅,正当再准备用自己的袍子时,外面苏维却小声喊道:“小傅,用我的衣服。” 傅介子知道这一吵众汉军都醒了,自己在营中召一个女子过夜无疑是个笑话,他对男女这一道看得很不开,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对殷茵的死耿耿于怀,一生在一颗树上吊死。 苏维在外偷笑一声,向里面扔了一个行李包便似避瘟神一般闪开了,她知道如果让傅介子沾上,安慰、服侍这个的姑娘的事情又会全落在她身上,倒不是她嫌麻烦,而是她性子活泼,又爱胡闹,想到要这个正正经经的小傅来给一个全身**裸的姑娘穿衣服就刺激,要是两人再来点儿什么,那就更有意思了。 傅介子无可奈何,只好从行李包里面取出苏维穿过的衣服来给玛依拉穿上,苏维要比玛依拉高挑一些,衣服略微显大。傅介子不由想到了殷茵,以前的时候殷茵有时候懒,赖在床上不肯起来,非逼着傅介子给她穿衣服,傅介子也是这般给她穿上的,但情况往往是衣服穿着穿着又脱了。 此时傅介子却没有心情再给她脱下来,想安慰玛依拉一下却又苦于语言不通,傅介子比划一阵,活像个玩杂耍的小丑,玛依拉不知在想什么,低着头闷声不响。 帐外的帐内,元通和苏维两人开始无聊地猜测起两人的情况来。 “姑娘,现在没事了,他们不会再来欺负你了。”苏维反串着傅介子的口气说道。 “他们就会喝酒、打仗,喝醉了就打人,逼女人和他们睡觉,我不喜欢,大人我不要再回去了……”元通学着娘娘腔道。 苏维一阵肉麻,还是强忍着把双簧戏唱下去。 “这怎么行?总不能跟在我身边吧?” “大人是嫌小婢子长得丑么?”元通越说越起劲,不但娘娘腔十足,还特意摸了把脸。 苏维忍不住了,捧腹笑道:“丑死了,你个老油条,真不要脸!” 双簧是不成了,元通意犹未尽。 “大人你带我走好吗,我再也不回来了……” 苏维这一回却不笑了,脸色一下子绷得紧巴巴的,咬着嘴唇道:“我再也不回来了。”元通这才发现自己勾起了她的往事,也不自禁地叹息一声,道:“是啊,以前说过的,再也不回来了,可是还是回来了。” 苏维极为认真地道:“隐姓埋名过了这么几年,一直还算是太平,现在回来了,只怕以后的麻烦不会少了。” 元通道:“你跟着我走了,现在后悔吗?” 苏维再不嘻嘻哈哈,道:“老鬼呀,我既然跟着你走了,又怎么会后悔呢,我只是有些害怕。见到那些旧人,我该怎么办?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元通哼了一声,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大不了再回崂山去,咱们斗不过还躲不过吗?” 苏维咬着嘴唇,显得底气不足。 这时傅介子没耐性了,两个人指手划脚一番没有谈到点子上去,再这么下去迟早犯错误,还是得找个翻译来,拉禽太小,这种大人之间的事情会教坏小孩子,剩下的也就只有苏维了。 傅介子来到帐外请苏维去帮忙,苏维暂时撇开闹心的事情,笑道:“老鬼,你说这是什么事情,他们两个谈情说爱的,我去搭什么茬儿?”傅介子在外听得清楚,也知道这事情有些狗血,但还是苦求道:“好师娘,千万帮我说说。” 苏维知道事情躲不掉了,当下出营去给傅介子翻译,经苏维一说,傅介子才弄明白事情的大概。总的一句话:翟乃图很不好,而自己老实不客气地说,很好。这个姑娘赖上自己了。 傅介子感到很无奈,如果把她送回去,这个姑娘一生的幸福就毁了,自己这么做也就太不像个男人了,可是若是招在身边,这时候一长,又该往哪儿放?自己可是有任务在身,不是出来猎艳收花的。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苏维功成身退,不愿在这里多当灯泡,继续回营与元通夜话。 玛依拉伏在傅介子身上好一会儿,傅介子大感不便,这个大营是标准的十人间,傅介子是贵客,所以才睡的单间,另睡下不少榻都空着,傅介子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让她在营中找榻睡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玛依拉微微有些失望,看着傅介子似怨似嗔。 傅介子突然想到了苏巧儿,不知怎么的,觉得有些对不起她。明天还有太多的正事,傅介子努力不去想这些事情,静心睡觉。可是第二天醒来,却发现玛依拉睡在自己身边,脑袋贴在自己胸口,睡得正熟! 第五节,刀刑 不巧,不巧,傅介子刚醒过来的时候苏维和元通便闯了进来,苏维性子急些,道:“小傅啊,古神王找到了……额?哈哈……”她也见到了傅介子身边睡着个姑娘,一个人哈哈笑了起来。 傅介子有苦说不出,忙披上衣服将玛依拉叫醒,还好,这个姑娘是穿着衣服睡的,两人有名无实。 “师娘,其实不是你想的那样……”傅介子突然嘴巴有些笨了,不知如何解释。 “真没劲!”苏维也早早看出两人没什么,但还是太过失望,道:“你一个大男人,有个姑娘睡在边上还无动于衷,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说完见元通的眼睛不老实,在玛依拉的身上打转,又火道:“你这王八蛋,眼睛又管不住了?你就不能跟小傅学学,坐怀不乱?” 傅介子不由汗颜。 这时玛依拉也醒了过来,见周围这么多人脸上顿时一阵臊红,一直红到耳根子。她昨天晚上见傅介子不动她,心里面好生失望,怕明天一早,又被翟乃图抢了回去,趁着傅介子睡熟在一边躺了一会儿,不料一躺就睡着了。 傅介子道:“师娘,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苏维道:“哦,我们刚才起来时,精绝兵已经找到了古神王,只是情况好像不大妙。” 傅介子急忙起身,道:“师娘,你带我去看看?”苏维向玛依拉努了努嘴,道:“这个姑娘怎么办?” 傅介子大为头痛,见玛依拉一脸的紧张,道:“还能怎么样,师娘你让她在这里等着,回头我去跟翟乃图说,再看她自己想怎么办。”苏维笑道:“只怕是想跟着你。” 傅介子又是一阵无奈,让陆明和众汉军在此守着,玛依拉暂时和他们在一起。 走了营帐,苏维和元通一路程上径直朝阿尔克的军帐赶去,阿尔克将军一宿未睡,此时正在中军之中。傅介子赶到营帐,果然见到零星几个楼兰卫士,进帐之后便见到了古神王。 小拉禽道:“阿尔克将军说,这位是楼兰的古神王,昨天夜里刚刚找到,中了匈奴人的箭,现在生死不明。” 傅介子和阿尔克将军见过再看古神王,果然见古神王面色淤青,灰头土脸的,肩头锁子骨处中了一支骨箭,命悬一线。 阿尔克将军说了几句,小拉禽道:“阿尔克将军说,古神王是女王陛下明旨下令要保护的人,他会想办法把古神王救活,只是医术最好的这医尚在与龟兹交战的大军之中,现在军中的军医都无法医治。” 傅介子不由大为紧张,在楼兰时,自己所做的事情多半是得到古神王的相助才能实行,虽然最后没有成功,但古神王相助之德却是不能忘的。苏维看了元通一下,道:“老鬼,你现在装什么谦虚,上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傅介子这才想起元通的医术。道家之人,一修道,二修金丹,三修武功,元通的医术之高明,傅介子是知道的。 “还请师叔快些救治。”傅介子有些激动。 生死大事面前,元通也认真起来了,道:“好说,古神王是中了箭,在沙漠中长途奔走血滞血虚,外加热毒所至,幸好发现得早,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苏维,你去拿银针来。” 傅介子忙从怀里取出这些物什,他随行都带着,给元通道:“有劳师叔了。” 元通让苏维去准备热水,傅介子和军医一起去调制草药,闲杂人等在帐外等待。 傅介子正在去调配草药,却遇上了翟乃图,翟乃图得知了昨晚的事情,对傅介子很是有些敌意,自己的女人送出去没什么,可是让人抢了却是天大的耻辱,翟乃图拿不下这个面子。 和傅介子吵了几句,但谁也听不懂,翟乃图忿忿而去。傅介子忙着去配药,一时没有功夫去理会,等药配好给古神王服下之后,古神王的病情明显好转了,面色开始恢复。 此时精绝国的大军开始集结,准备急行军。 这时陆明赶了过来,脸色十分难看地道:“将军,翟乃图又在开始要那个女子,我们怎么办?”傅介子蹙眉道:“当真是麻烦,他在哪里?”陆明道:“就在营外,现在我们要收拾东西了,翟乃图来要他的女人。” 傅介子当下起身赶去,想到语言不通,又死乞活赖地把苏维拉了过去。翟乃图带着一帮人围在营帐左右,玛依拉躲在里面不敢出来,看样子事情的影响很不好。 傅介子现在有意联络精绝,最忌讳的便是影响两国邦交的事情,但是如果自己连一个女子小小的要求的满足不了,还有什么资格去谈军国大事。 翟乃图吵了一阵,苏维听了个大概,转而向傅介子道:“都是你啦,多事。先前他送给你时你不要,再要又抢了过来。在精绝国的习俗中,自己的女人让人抢了是极大的污辱,精绝国的男子若是想娶一个已嫁的女子,必须经受剜刀之刑。”说到这儿又幽幽道:“如果一个男子为心爱的女子受了剜刀之刑,那么不管这女子的丈夫同不同意,这女子就是他的人了。” 玛依拉见傅介子来了又跑过来躲在他的身后,不敢出去。 苏维道:“小傅啊,你脑袋好使,得想个法子说服他,这事情闹大了影响太坏。” 傅介子听了沉默一下,转身拍了拍玛依拉的脸蛋,示意她到营里面去,有什么事情自己来解决。玛依拉将信将疑地进去。傅介子向翟乃图笑了笑,突然从怀里面取出那把本来想送给小拉禽的金刀,猛地插进左肩,鲜血顿时溢了出来! “小傅,你胡闹!”苏维吓得大惊失色,忙将他的金刀夺下,但是刀伤已经形成,寸长的口子鲜血如泉水般涌了出来。 “不!”玛依拉在里面看到了这一幕,从营里面冲出来忙用手捂住傅介子的伤口,把头埋在他怀里面,身子瑟瑟发抖,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既而又恨恨地看向翟乃图,活像要吃人。 傅介子铁青着脸,问翟乃图道:“这样可以了吗?” 翟乃图脸色大变,众精绝兵顿时吵了起来,翟乃图无话可说,带着众人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苏维也脸色大变,忙拉着傅介子进营,不由分说地将他的上衣拔了开始上药,怨道:“你这小子,脑瓜子平时很好用的,怎么一涉及男女之事便这么犯拗?自己的身子也不知道好好爱惜!” 傅介子强笑道:“没有什么大事,一道小小的伤口又死不了人。” “你给我闭嘴!”苏维不由分说地开始用热水清洗伤口,对哭得乱七八糟的玛依拉道:“快去把那位道长叫过来。”陆明为人机灵,早就赶过去叫了,等两人把话说完,元通已经赶了过来。 元通却不和苏维一样骂傅介子,而是哈哈笑道:“小傅啊,你可是个情种,这一刀了下去,这个姑娘可是对你死心塌地了。”傅介子无奈地笑笑,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苏维大骂元通没良心,都这个时候了不说些风凉话。元通讪讪笑个不停,取出些刀伤药来给傅介子包扎,傅介子懂得道家的强身健体之道,刀斧加身时皮肉自动肉卷,所以这一刀伤得并不是太重,还不及前几天在楼兰城外所挂的彩,元通稍微一包扎,他便又生龙活虎了,只是有些疼痛。 元通包扎一番,道:“小傅啊,古神王到今天晚上估计就会醒过来,我问了一下他那一起逃来的楼兰兵,现在楼兰的局势很乱,匈奴兵已经占领了楼兰城,而且国王和大臣们都已经被控制了,古神王是在一位辅国侯的协助之下才逃了出来,后来古神王中箭,他让士兵们带着古神王先逃,自己断后,现在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痛,姬野对他虽然不甚客气,但毕竟一起打过仗的兄弟,现在生死未卜让他如何不心痛? 这时,阿尔克将军赶了过来,精绝大军正式开拔,他也得知了刚才的事情,特意来向傅介子道谦,还罚翟乃图当一个月的伙头兵,不许骑马与步兵同行。这对一个骄傲的士兵来说,打击是巨大的。 傅介子连道不必,说实在话,这样他心里面的愧疚更盛,毕竟,是他抢了人家的女人。但阿尔克大军平时看似松散,但是下过的命令却是绝对要执行的。 大军开拔,古神王被用两匹骆驼做成的架车乘着,上置遮阳顶盖,这样既晒不着,也不会像马那样颠跛,傅介子现在身边多了个姑娘,放在身边总是觉得闹心,便让她去照顾神王。 到了晚上,大军已经过了羌若地界,再走一日路程便可以赶到楼兰地界,大军暂时休整,元通算得很准,古神王果然在这个时候醒发过来,玛依拉兴奋地跑过来通知给了傅介子。傅介子赶去看古神王,古神王虽然醒了,但神情却是极为憔悴,开口的第一句话是问姬野怎么样了。 傅介子无法回答他,身边的楼兰士兵告诉他,姬野将军率军断后,现在没有跟上来。 说了一些问寒问暖的话,傅介子开始问起楼兰的局势来。 古神王叹息一声,道:“现在匈奴已经占领了楼兰,安归王子作内应开城有功,现在已经被国王封为了屠耆,尉屠耆下落不明,国王已经向匈奴投诚了。”傅介子关心的是王后。 “王后,王后就不清楚了,本王下狱之后是王后放了我,姬野率军杀出重围,一路向精绝逃了过来。如果猜测不错的话,王后的情况也不太好。”古神王被国王所禁,中间发生的事情并不太了解,直到前日出逃。 情况和傅介子所想相差不大,楼兰的局势很危险,傅介子向阿尔克将军提议,连夜赶路。 阿尔克将军派人前去探路,精绝大军稍事休息,吃过东西再继续赶路。过得一阵,精绝探马来报,前方发现汉朝的大军先锋,主帅姓郑,是一个十多岁的年轻将军。 傅介子知是郑吉的先锋到了。 第六节,大合围 郑吉大军赶来之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外的事情了,郑吉看上去和霍仪差不多年纪,但比起霍仪明显要显得霸道一些,倒是和偃闻有些相似,少年将军,军事天才。 郑吉大军一万五千人在前面的绿洲驻军,阿尔克令大军暂时停下,看清楚情况再说,这是将军的谨慎。 傅介子带着一干汉人前去相见,不料郑吉早就听过傅介子“大汉铁手”的威名,早早地出来相迎,少年的意气和中年人的沉稳俱现。 傅介子看这个少年很是顺眼,当下和元通、苏维、陆明等人到军中相谈。 郑吉吩咐人准备夜灶,看样子是一会儿还要赶路。 傅介子问起了他追击偃闻大军的情况,郑吉显得极为兴奋,道:“那厮打仗不咋的,逃跑倒是一好手,我一万五千大军硬是没有将他的两千骑兵给赶上,昨天晚上给追丢了。” 追丢了相当于败仗,而郑吉说来却全然没有怎么在意,傅介子不由有些诧异,兵法中云,胜,不妄喜;败,不遑馁;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 郑吉便是这么一个人。 傅介子说了一下耿龙大军的情况,道:“那么郑将军是不是要连夜出击?”郑吉忙道:“傅将军,你和耿将军一样叫我小郑就可以了,将军之名可受不起。”傅介子哈哈大笑,他是汉帝亲封的中郎将,耿龙也是敦煌太守,在汉朝相对来讲是很大的官爵,而郑吉则是一个副将,傅介子不去和他多纠缠这些小事,也就不客气地称他为“小郑”。 郑吉哼道:“不知匈奴兵领头的将军是谁,箭法很不错,胆子也不少。遇上了我们万人大军,他竟敢率领两千人冲杀过来,还一人射杀了我八员偏将,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傅介子是见识过偃闻的本事的,当下说了一下,郑吉发现是只贵鸟,更是显得兴奋。 傅介子和他说了一阵,道:“现在精绝大军已在左近,我汉朝、精绝三路大军可同时围攻匈奴在楼兰附近的驻军,不知你怎么想?”郑吉顿了一顿,道:“打倒是容易,关键是要防着匈奴遁走,我汉朝的大军和精绝军队一处东方,一处南方,而匈奴大军多在北方大营,西面是龟兹国,龟兹是匈奴的属国,我们无法打合围。这一仗要打容易,打实却难。” 傅介子有意要试试这个年轻将军的深浅,现在看来果然有些本事,道:“小郑我们既然围不了,那么有没有办法将他们绊在此处呢?”郑吉猛然站起,拍手道:“对呀,傅将军,我怎么没想到!”郑吉思路一下子开了,道:“傅将军是说要拿偃闻的两千骑兵作文章,如果绊住了偃闻,匈奴大军便少不得引军来救,我们便可以反客为主,一不必拉长战线,二不必多方奔袭,三不必一战而毕!” 郑吉说到这些,对傅介子更是敬佩有加,道:“傅将军,这个办法妙极!” 傅介子淡淡笑道:“如果能把偃闻的骑兵围住自然是好事,问题的关键是,现在地处沙漠,偃闻的大军又都是骑兵,要当真困住他只怕有些困难。” 这是一个最实际的问题,在沙漠之中无险可守,又都是骑兵,机动性太大,要围住实在不易,傅介子以往在匈奴境内冲杀时,千名骑兵便可以在任何场合如入无人之境,现在匈奴两千骑兵要么死,要么走,要困住太难! 最关键的是,郑吉没有追上偃闻的骑兵,现在就更谈不上如何去困了。 这时阿尔克将军也派了小拉禽和几个精绝将军过来与汉军联系,郑吉对傅介子颇为敬重,毕竟傅介子是边境汉人中的军魂一般的人物,郑吉让傅介子拿主意,自己执行命令就是了。 傅介子笑了笑,虽然没有郑吉说的那般客气,但郑吉是一军之首不能离开,这等跑腿的事情还是要自己去做。 兵贵神速,傅介子当下与阿尔克的大军达成联盟,两军同时进军,精绝大军走西路,郑吉大军走南路,而耿龙的大军则镇军东南,三军成掎角之势。 郑吉已经开始下令探马搜索偃闻大军的动向,后半夜,终于在一处小的绿洲发现了探马的尸体,三名探马身中数百箭,已经分不出人形来,郑吉下令将士兵厚葬在黄沙之中。 元通看了一下士兵的鲜血,道:“人刚死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如果追击到位,派一支精骑在一个时辰之内可以赶到。” 傅介子颔首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如果就此缠住偃闻,这一仗我们就胜了一半。”郑吉轻装简行,道:“我率神龙营的将士们先追上去,保证走不掉,这里的大军暂交于傅将军,在后赶来。” 傅介子本来自己率军追击,但这是立大功的事情,而且自己有伤在身,所以并没有和他争,道:“千里奔袭,贵在意勇,不知小郑你要带多少兵去?” “一千人。”郑吉想了想,道:“神龙营里精兵很多,良马却少,若想追上偃闻大军,最多一千人。” “一千人太多,最多两百人。”傅介子一下子给他砍了一大半下来,按照他的经验,一支千人的骑兵可以日行四百里,而一支百人的骑兵往往却能行到近六百里,关键是因为马匹的质量水平不齐。 郑吉听了心头打了个突,前辈就是前辈,玩儿起命来比自己舍得多了,道:“两百人追上去,纵使遇上能打赢么?”傅介子道:“这个要看领队的将军了。纵使不能打赢,能撑多久?” 郑吉顿了一下,道:“我明白了,这里便交与将军,后续部队由将军调遣,两百人便两百人!” 傅介子哈哈笑道:“我派两个千人队在你们后面赶来,如果路程线正确,定然可以将匈奴兵暂时拖住。敢不敢去就看小郑将军你的了。”郑吉明知傅介子是在激他,可仍是免不了不服气,道:“傅将军莫要小瞧了人,只要大军按时赶到,我定然不让匈奴兵跑了!” 傅介子笑道:“如此便好,增援部队由我亲自率领,定然不会让小郑你久等。” 郑吉犹豫一下,道:“傅将军你的伤……”傅介子哈哈笑道:“如果我没有伤,这一趟先锋我便做了,小郑你只管去,我这点儿伤定然误不了事。” 郑吉爽快接令,迅速从军中抽调两百精骑,轻装简行绝尘而去。 傅介子从军中抽出两个千人队,配以重型装备,留元通和苏维与郑吉的偏将在大军之中,自己带上陆明,身着重甲,再配以长枪、连弩、马刀等兵器随后掩上。 行了约大半个时辰,前面发现了郑吉留下的记号,陆明道:“将军,郑吉就在前面,要不要现在冲上去?”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绕过去,我们从后面包围过来。”陆明眼睛一亮,道:“好,这一回看偃闻如何逃跑!只是,郑吉他撑得住吗?” 傅介子笑道:“你莫要小看了郑吉,他足足还可以撑上半个时辰,传令,出发!” 陆明打马在军中转了一个圈儿,两千大军斜插而过,绕道而行,傅介子算出具体地点,用了约小半个时辰,大军突然出现在匈奴兵的后面! 郑吉两百人与匈奴兵斗得正酣,这支骑兵是汉军之中精锐中的精锐,马匹也选了又选的良马,不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都是汉军之中最强的,而偃闻的大军在沙漠里面折腾了好几天,而且已经是疲惫之师,人马的战斗力参差不齐,被郑吉的马队割成了几块,郑吉专门以兵器伤马,或伤马腿,或伤马眼,反正要使马匹走不了,如果匈奴兵的马无法前行,偃闻的大军要走出沙漠,实在是天方夜谭。 “郑将军,傅将军的大军在匈奴大军的后面出现了。”一军士极为兴奋地叫了起来,大军到了他也才安了心。 郑吉正在想傅介子的大军为何迟迟不到,现在发现大军竟从匈奴兵的后方出现,也大为激动,喝道:“两军合围!” 傅介子把重型骑兵分作两个千人队,一由自己,一由陆明分别指挥,也和郑吉一样以伤马为主,三方鼎足而立。偃闻大军明显不敌,渐渐现于窘境,两千人的队伍在一会儿功夫便折了近半,这一仗勉强可以算得上是奔袭,两军闪电交锋,一交手便立判生死。 郑吉这一回算是当真要追到偃闻了,他少年立功,显得意气风发,越斗越悍勇,两百人的马队做到了两千人的事情。 傅介子并没有使马队疾冲,而是慢慢地磨,过了约半个时辰,打得都有些累了,偃闻大军损失极重,特别是马匹,正想突围,但有傅介子安置的软围,他也没法走脱。 傅介子心里面有些焦急,这样来回折腾虽然一时半会儿可以困住匈奴兵,但时间一长总是会逃掉的。就在这时,探马来报,精绝大军赶到,元通率部也赶到。 大合围! 第七节,无奈的皮条师娘 傅介子看着大军皆至,而耿龙的大军也已经靠近楼兰了,现在形势逆转,正是大合围的时候,当下下定大军将偃闻的大军往东南方面逼,东面有精绝国,而且离匈奴相去最远。 郑吉完成了二百人追击两千人的任务,此时显得豪情大发,他的人马已经疲惫,便换了下来,郑吉打马到傅介子身边,道:“傅将军,我没有让你失望吧?” 傅介子哈哈笑道:“小郑,做得不赖!这一回偃闻被困在此。但是行百里者半九十,我们不可大意。”郑吉道:“是,将军。现在就该等匈奴兵打来了。” 元通听了颔首道:“不错,小傅啊,这一回我们以逸待劳,等肥肉送到嘴里来吧。” 傅介子脸色突然一沉,道:“与其坐而静守,不如果断出击,要么不战,要么力战,我提议主动出击,现在我军士气正旺,如果时间一长,士气消磨反而不好。趁着匈奴战略未稳,我们闪电出击,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众人皆是一愣。过了一会儿郑吉率先拍案赞同,道:“傅将军真不愧是大汉铁手!这一仗让我去吧,我当先锋。” 傅介子哈哈笑道:“先锋利刃,要如剜心之刀,直插敌营中军,此去九死一生,你不怕吗?”郑吉怔了一下,道:“傅将军不怕,我就不怕。”傅介子哈哈笑道:“小滑头!这事要耿将军同意方可。再说了,出击之间也得耿将军同意才行。我不过是个使者,没有调兵的权力。” 郑吉眼中闪过一丝狂热,道:“耿将军会答应的。我这便向耿将军请示。” “好,如果耿将军答应,这个先锋便是你的。”傅介子笑了一下,突然拳头紧握,道:“据线人所报,现在匈奴部多在马儿盹以西,孔雀河岸以南,距此地有六百里的路程,匈奴全部大军赶到要两天的时间,我们必须抢在两天之内与匈奴的大部队展开决战,现在联系耿将军只怕会误事情,小郑,你可有临机决断的大权?” 郑吉犹豫一下,道:“耿将军只是让我追击匈奴骑兵,并没有授与临机决断的大权,但也没有说不可以。”言下之意,是有些想打。 傅介子道:“既然这样,我们可以让阿尔克将军的大军先与匈奴交锋,我们给他们添配人马和武器,暂等耿将军的命令,小郑你连夜加急向耿将军请示,我们的部队也在这时就出发。” 说到这儿,傅介子又道:“现在偃闻的大军还剩多少?”郑吉哈哈笑道:“人倒是还有一千五六,只是马匹已经不足六百了。他们想溜只怕难了。” 傅介子粗算了一下,两千兵马可以守住了,但为了谨慎起见,傅介子留下三千人,又下令国大攻击力度,轮番换人上阵,再一次削减偃闻大军的数量。 安排好了这些事情,傅介子再去精绝大营。精绝大营与汉军大营相差只有十余里,傅介子打马便到,向阿尔克将军陈说利害,许以兵器和金银,但是阿尔克将军明显不愿意当这个炮灰,对傅介子的这些条件并不大赞同,提出的条件是,汉朝要帮精绝攻下龟兹。 这是邦交大事,傅介子不敢随意决断,只是答应阿尔克会向龟兹施压,而且攻打匈奴得到的战利品尽数归精绝所得,而且汉朝同样提供最好的兵器支援。 汉朝的冶铁技术在当时是世界上最强的,兵器上占了很大的优势,得到汉朝的兵器支持这是很诱人的条件。而且傅介子还答应,如果汉帝允许,汉朝可以向龟兹开战,但这事不是他能决断的。 阿尔克将军不太明白汉朝的军制,但是傅介子许下的承诺很诱人,她还是同意出兵,但时间仅限于两日之内,如果两日之内汉朝不出兵,他们也就不出兵了。 傅介子顺便去看了一下古神王,玛依拉以为傅介子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正一个人忧心忡忡的,见到傅介子又是兴奋又是羞怯,周围聚了一帮女子,多是阿尔克的侍卫,但阿尔克对女子的约束很弱,这些女子虽然地位低下,可以随便送人,但却可以在军中随意走动,玛依拉在照顾古神王,她们也就跟着来添个热闹。 此时见到傅介子来了,一干女子肆无忌惮地开起玛依拉的玩笑来,反正傅介子也听不懂,她们可以大着胆子说,玛依拉先是羞怯,但被女伴儿们窘到了,一起打打闹闹的乱成一团。 傅介子不由大为皱眉,这么一群添堵的女子在此,能照顾古神王吗? 阿尔克将军要出发,留下一些老、弱、女子、伤员在汉军之中,古神王也被傅介子请到了汉军之中照顾,玛依拉也跟着去了,她得知到了汉军,而翟乃图去打仗了,心里面笑着笑着就表现到了脸上。 回到汉营,元通和苏维两个对打仗的事情兴致不大,正自顾煮酒喝。傅介子向陆明问明了偃闻大军的动向之后回到营中,远远便闻到一阵酒味,进营一看便愣住了,道:“师叔,师娘不是不让你喝酒么?” 元通得意一笑,道:“小傅,这回你师娘转了心眼儿,人这一辈子长短几十年,这不许做那不许做,活着多累?倒不如随兴一些,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嫖……额,该玩的玩。指不定哪天,就没有机会了。哈哈,来来来,咱们喝几盅。” 苏维睕了他一眼,却没有责备他,今天的苏维看上去心情有些不太开朗。 傅介子皱眉道:“我现在不能喝,这几天战事紧,喝酒容易误事。” 元通叹道:“小傅啊,这是你师娘从沙漠里面找的一些果子,不知是什么玩意儿,不过挻入味的,就喝一点儿提提神,误不了事情的。”傅介子笑道:“还是不了,身为主帅,当以身作则,也请师叔不要去拉士兵们喝。自个儿闷在营里喝了也就是了。” 元通哈哈笑道:“这闷酒独喝也无趣,我也就不喝了。等大军胜利,我让你师娘再亲自为你煮上一壶,我们再喝。” 苏维哼道:“你这个酒鬼,还不是你自己想喝,偏偏把帽子戴到小傅头上,你就喝吧,看你喝多了我还让不让你……哼,哼……”苏维见傅介子在旁,不好意思再说。不料元通哈哈笑道:“那我就打地铺。” 元通这么一说傅介子立时知道苏维哼的是什么了。苏维大是窘迫,起身就出去,忿忿骂道:“呸,呸,你这个口无遮拦的!” 元通打了个哈哈,道:“小傅啊,你也早些休息,有什么情况我再叫醒你。身为主帅,最重要的是清醒。”说到这儿见玛依拉进来,又改口道:“有些事情能做就做,身为大将,只要悠着点儿别伤了身子就是了。” 傅介子看了看玛依拉,立时明白了元通的话,苦笑道:“这事不劳师叔挂怀了,倒是师娘得去哄哄。”元通哈哈笑道:“这婆娘三天两头跟我较劲儿,这两天好不容易改了性子,可不由太惯着了。哈哈,小傅啊,我不打扰你了,你们早点儿休息,有战事我再叫醒你。”说着瞄了玛依拉一眼,笑着出去。 玛依拉端来了牛肉块和马奶酒放在傅介子身前,因为语言不通,她也就不说话了,静静地盘坐在傅介子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 傅介子吃了些肉,玛依拉端过酒来主他喝,傅介子本想说不喝,可是语言不通,多去解释反而麻烦,反正他的酒量也还不小,当下一口掀了免得多些事情。 玛依拉收拾了盘子和酒碗,眼睛便往榻上瞄,脸也有些红了。 傅介子知她在想什么,轻轻摸了摸她的脸蛋儿,示意她回营帐睡去。玛依拉红着脸摇头,傅介子再说一示意,她便开始哭了。傅介子头如斗大,是男人就见不得女人哭,他只好再去请苏维出山。 又是男女间的那点儿破事,苏维给玛依拉一句句地翻译就像是她自己在跟傅介子提那些请求一样,她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傅介子的正牌师娘,哪里说好意思说“我想和你睡觉”之类的话,这涉及到伦理道德上的问题,而且她的年纪也不大,实在不好意思在傅介子面前说。 她听玛依拉说了几句,听了个明白,道:“小傅啊,这个姑娘心眼儿重了些,她说你救了她,她除了能陪你……睡觉以外,什么也不能为你做,你不答应,定然是嫌弃她,会赶她走的。” 傅介子只想到了自己的誓言和原则,没有去顾忌玛依拉的想法,听了道:“师娘,你告诉她,我不会赶她走,也会帮她到底,只是我不能……咳,就这样说。” 苏维睕了傅介子一眼,在两人之间拉起皮条来。 苏维听玛依拉说了几句,突然掩口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傅介子一头雾水,道:“师娘,她说什么?”苏维笑而不语,眼神闪烁似不大愿意讲。傅介子急了,道:“到底说的什么?”苏维脸一红,道:“小傅啊,我说了你可不要生气。” “嗯,说呀!” “这个小妮子问你,是不是你不行……”苏维又花枝乱颤地笑了起来。 “臭丫头!胡扯!”傅介子无奈地看了看玛依拉,又看了看苏维,心中怨这个风骚师娘笑他,道:“有什么好笑的,这小浪蹄子想的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维咋舌道:“不是答应了不许生气吗?” “这还能不生气!”傅介子大为郁闷,道:“师娘,你告诉她我行不行!” “呸!我哪儿知道!”苏维脸一下子红到耳根子,自己这都在干什么事儿?她心里面暗暗发誓,非得教会傅介子精绝语不可!不然尴尬的事情还多着呢。 第八节,那个脸嫩的姑娘 傅介子无可奈何地睡了一觉,硬是让玛依拉在一旁安静地坐了一宿,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像个男人,有如此一个美妙的女子在侧他竟然无动于衷,也难怪玛依拉会那般想他。坐怀就乱是禽兽了些,但是坐怀不乱未免又太过无趣。 玛依拉显得很沮丧,她不明白这个男人为什么那般不喜欢她,她自认为也不算太丑,就算是玩玩,这个男人也该有些反应。这个在精绝国是很常见的。 当天夜里隔天明约还有一会儿功夫,元通便来叫醒傅介子,道:“小傅,派去耿将军那里的斥侯回来了,耿将军同意出兵,还让你全权负责汉军的指挥,有什么事情可临机决断,不必先向他通传。” 傅介子得了准信,心里面很高兴,道:“师叔,偃闻的大军怎么样了?”元通道:“这厮倒是个人才,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那撮匈奴兵仍是不降,在作困兽之斗。” 傅介子笑道:“此人是个人才。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就算是条龙,也得很我盘着!师叔你传令下去,守备的兵将不得轻敌,如果让其逃了,军法问斩!” 元通笑着出去,道:“好,我这就去通传,你们继续睡。” 傅介子还了看尚在熟睡的玛依拉,这个姑娘这一回不敢睡在自己身边了,一边有榻她也没有睡,而是倚在了帐棚边上打盹儿,但是沙漠地段日夜温差大,她已经冻得发起了烧来。 傅介子心头不由一阵怜惜,忙将军医叫了过来,自己给玛依拉开了两味药,让军医去准备。玛依拉烧得不醒人事,傅介子将她抱到榻上睡下盖好被子出去找苏维。 苏维还睡得正美,被傅介子吵起来老大不愿意,道:“小傅,大半夜的把我叫起来有什么事啊?”傅介子知道她很不愿意扯在自己和玛依拉中间,也不明说,道:“师叔有事情出去了,得麻烦师娘一趟。”苏维听是元通的事情,便起来与傅介子出去,等到了营中却发现是又是玛依拉,脸色不由现出三分不愿七分勉强来。 傅介子强笑道:“师娘,她冻坏了,有劳师娘帮着看护点儿。”苏维见玛依拉睡在傅介子的榻上,掩口吃吃笑道:“小傅,你也真是的,晚上忙活的时候把被子捂严实点儿,你受得了人家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可受不了,咯咯……”傅介子不由绝望地看睕了这个风骚师娘一眼,彻底无语了。 他忙着去调兵,赶紧借着这个由头溜了出去。 “小泥鳅!又撒丫子了!”苏维忿忿地骂傅介子滑头,暗怪这小子做了事情不负责任,这种“擦屁股”的事情总是留给别人。 元通已经将命令传了下去,陆明专门守着伺候偃闻,一刻也不冷落了他,隔一刻种的时候就换一班人去进攻,以车轮战大打落水狗。前方来报,郑吉大军已经早早地遇上了匈奴兵,这比傅介子预想的要早了许多,大概是匈奴看重偃闻的安危,派了先锋轻骑来救,不想正与郑吉大军遇上,一场混战,郑吉的是重型骑兵,匈奴兵损失颇重,暂时退了去。 既然是遭遇战,便不须请示了,郑吉下令全速追击,在沙漠里面打仗,穷寇莫追一条不实用,就是得追,得狠狠地追!相反的,倒是精绝国的阿尔克将军没有遇上匈奴兵,仍在前进。 首战功成,汉军士气大震,傅介子同样授命郑吉随机决断,机动作战。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耿龙的大军折道南行与傅介子所部汇合,合军四万,成了重兵之重。耿龙急着进兵楼兰,当晚便要出击匈奴,傅介子苦苦劝住,暂等郑吉先锋的消息。 傅介子和耿龙商议完军情,回到营帐去看玛依拉,这时元通哈哈笑道:“小傅啊,你看我带谁来了。” “傅将军。”一个娇怯怯的声音从元通后面传来。 傅介子笑道:“巧儿!哎哟,又瘦了。”苏巧儿怯生生地站在后面,显得楚楚可怜的,她一袭青衣小褂,吊着两个彩坠小鬓,年纪看上去又小了几岁。 苏巧儿不知该如何说话,见到傅介子本来有一肚子的话现在却一句也说不出来。 傅介子让她进帐,问元通道:“师叔,霍仪和赵雄他们呢?” 元通哈哈笑道:“霍仨儿他们还没到呢,人马辎重还在后面,他和乌胖子负责赵雄等伤员的运送。这个姑娘是耿将军特意给你随军带过来的。哈哈……” 苏巧儿大窘,小声道:“道长,你答应了不说的!” 元通哈哈笑道:“哎哟,我这记性,给忘啦!”苏巧儿知是元通有意窘她,急得一跺小脚,羞怯道:“这怎么也能忘,是道长你使坏!”傅介子笑道:“来了就来了。巧儿,我向楼兰兵打听过了,匈奴兵好像没有屠杀汉人,苏老爹应该是安全的。” 苏巧儿正是为了这事急瘦了的,听了心里面微微一宽心,道:“只是阿爹病了,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将军,我们几时能到楼兰?” 傅介子道:“最多五日,少则三日。” 苏巧儿哦了一声,显得忧心忡忡的。 傅介子知道苏巧儿对自己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巧儿,你不用担心,我们大军压境,匈奴兵指日可退,到时候我陪你去找你阿爹。你说了还要让你阿爹带我去尿泉湖呢。” 苏巧儿心头一暖,傻里傻气地点了点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正要进帐,元通向傅介子咳了两声,道:“小傅,看来怕是有点儿小麻烦,你得好好跟这个姑娘说。” 傅介子突然想起了玛依拉。进了帐,苏维正在给玛依拉喂药,苏巧儿见了果然小脸儿煞白,偷眼看了看傅介子。傅介子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这种事情越描越黑,他索性不去解释。 苏巧儿心里面一阵难过,心道:“将军总说他是百劫之身,不敢辱没了我,可是辱没这个姑娘却敢了。”但她脸嫩,也不好意思多向傅介子问些什么,只是小样儿显得很不高兴。 傅介子索性大方些向苏巧儿介绍了一下玛依拉,元通哼哼以为傅介子这臭棋筒子又出馊招了,这么一说这个姑娘还不更加怀疑。谁料傅介子将原委说了一下,苏巧儿反而释然笑了,既然傅介子有苦衷,她明白了也就没事了。 元通见了嘴张得老大,足足可以塞下两只蛤蟆,心想到底还是师侄和这个姑娘了解深些。只是,这个姑娘也太好说话了些。 苏维对傅介子很有些意见,她三天两头地被拉到中间做这些无聊的事情,此时本想看这个姑娘闹上一场,不料苏巧儿听了反而甜甜地笑,心里面有些失望,看了看苏巧儿,摇头叹息道:“这姑娘脑袋怎么长的?” 傅介子不愿多去理会这些事情,留下元通夫妇在此,对苏巧儿道:“巧儿,我去军中一会儿,你在这儿好好待着,一会儿我陪你吃饭去。”苏巧儿很乖巧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啦,将军忙,其实可以不用陪我的。” 傅介子笑了笑,出营直奔陆明处而去,此时偃闻的大军已经所剩无几,约只有五六百人左右,一边打一边吃着生马肉,竟然是悍不畏死,没有一个肯降的! 陆明对偃闻也是大加赞赏,道:“将军,这个少年真不是一般的厉害,从昨天杀到今天,就没有下过马,手下的士兵一个一个地减少,但就是没有肯投降的。这么悍勇的匈奴兵,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我们在这片沙漠里来回冲了不下千里,打不死他也该累死他了。” 傅介子也有同感,道:“是个人才,但可惜了。” 陆明一惊,道:“将军,你是说……”陆明做了个宰的手势。 傅介子脸色一沉,道:“现在我大军全部到位,匈奴兵也已经向这边杀过来了,他们已经再无作用了,此人是个人物,若是能捉活的就捉活的,不能捉的话那就宰了。” 陆明怔了一下,道:“诺!” 傅介子看了看偃闻的马队,眼中杀机暴现,道:“给你三千弓弩兵,不能跑掉一个。能做到吗?” 三千弓弩兵足以将这六百多人射杀十来回,陆明接令道:“将军放心,决不漏掉一个!” 傅介子不想看到屠杀,在营中和士兵们说了会儿话,回到营帐时,苏巧儿已经从厨子那里端来了酒菜,正等着他,元通和苏维两人却不客气,早就不等他了,都快吃完了。玛依拉此时已经睡着,病情稳住了。 “巧儿,你怎么不吃?”苏巧儿显然是刚才傅介子不在的时候被元通两人窘到了,听了不言语,只是红着脸摇了摇头。 元通和苏维相视偷笑,元通道:“小傅,这个姑娘实心眼儿,我们怎么劝她都不吃,非要等到你回来。哈哈,再等一会儿,你们两个就只够喝汤了。” 傅介子心头大为感动,柔声道:“巧儿,别傻了,以后不许这样了。快些吃吧。”苏巧儿被元通和苏维窘得狠了,现在傅介子来了她仍是不好意思吃,元通哈哈大笑道:“巧儿,你再不吃想当神仙么?嘿嘿,老道我正缺个把门扫地的徒儿。” 苏维拐了元通一下,哼道:“老鬼,又不老实了是吧?人家姑娘可是你的师侄媳妇儿,你给我安分些!”元通哈哈大笑。 苏巧儿窘得不行,急道:“师娘你也笑话我!”苏维吃吃笑道:“你也叫我师娘了?”苏巧儿掩口不及,心头一阵鹿撞,慌忙起身,饭也不吃了一个人颠儿颠儿地跑了出去。 傅介子无奈地看了看自己这对师叔师娘,他真是服了这一对活宝贝!没法子,得出去哄哄。 这个脸嫩的姑娘! 出了营帐,见苏巧儿一个人蹲在一个帐蓬外面,仍是双手抱肘,像是在哭,见到傅介子来了,慌忙擦了擦眼睛,羞怯道:“将军。” 傅介子道:“我师叔他们爱开玩笑,你没和他们较真儿就是了。”苏巧儿双颊浮出两朵红晕,又像是笑了。傅介子正要再说什么,突然有军士来报,偃闻逃了! 第九节,日不落之战 傅介子猛地站起,道:“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军士道:“陆将军下令放箭狙杀,不料那匈奴将军极为悍勇,硬是带着几骑冲杀了出去,没有人挡得住,陆将军让我来报知将军,他已经追上去了。” 傅介子一听他说一边向军营那边赶去,匈奴二千骑兵已经被完全射杀,死尸人马躺了一地,陆明已经被着数百精绝追了上去,不论死活拿下偃闻。 傅介子看着满地的死尸,眼中闪过一丝狠毒,道:“下令,不论是谁,拿下偃闻者,不论死活,封上将赏黄金百两!” 苏巧儿一直跟在傅介子后面,此时看到满地扭曲的死尸,整个人都呆住了,随便看一个人都是身中数十箭血肉模糊,鲜血流到地上将沙土都打得尽湿,整个眼前都成了一片修罗,她被这些面目扭曲的死人吓着了,不知不觉地挽着傅介子的胳膊,不敢去看这些。 傅介子轻轻拍了拍,道:“巧儿,不必害怕,不过是些死人罢了。”苏巧儿听了有些晕头,她怕的可不就是死人嘛? “巧儿,你快些回营去,以后不许乱跑了。”傅介子捧着苏巧儿的小手,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苏巧儿低着头,任傅介子拉着,闷声闷气地点了点头,转身回营。 傅介子再派出百名轻骑,加快追寻偃闻。 这时,郑吉的斥侯来报,前方出现大批匈奴骑兵,约有三万人众,阿尔克将军已经开始与匈奴兵交锋,郑吉已经赶了过去,请汉军大部队赶紧支援。耿龙当即下令全军出发,是决战的时候了。 傅介子回营收拾东西,元通和苏维早就已经帮他收拾好了,苏巧儿正在帮着苏维照顾玛依拉。苏维看着这个姑娘,一脸的无奈,若是要她去照顾自己的情敌,那还不如杀了她,可是这个姑娘……苏维不理解。 霍仪的辎重部队还没有赶到,傅介子等不及他赶到了,对苏巧儿道:“把东西收拾好,我们马上便动身,你吃东西了吗?”苏巧儿点点头,道:“将军,这个姐姐怎么办?” 傅介子看了玛依拉一眼,她现在已经醒了,但是身子还是很弱,看着苏巧儿和自己说话,眼睛里面有着浓浓的敌意。 “随军出发吧。和古神王的看护队一起等到了霍仪再出发。”傅介子想到这个姑娘动辄就要和自己睡觉什么的就头痛,趁着这个机会将她安排得远一些。苏巧儿小声道:“那我呢,将军。” 傅介子顿了一顿,道:“和我一起去会有危险,你怕不怕?” 苏巧儿想也不想便摇了摇头。 “那就跟着大军出发吧。” 苏巧儿笑了,见苏维向她努了努嘴,不由脸上一红。傅介子看两人的表情,知是苏维暗中向苏巧儿灌了什么坏水,这个姑娘本来就脸嫩,哪里比得上这个风骚师娘生冷不忌。 元通此时玩起了深沉,一个人坐在地上摆弄起几枚铜钱来,道:“小傅,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只怕小郑会有困难。”傅介子有些吃惊,他知道元通是道家高士,道:“师叔,郑吉会有什么事?” 元通道:“现在小郑兵少装备轻,正是该隐介藏形的时候,只怕他会想和你比,冒险相拼。我们宜派精骑先行救援。”傅介子不曾想过这些事情,但郑吉看上去不是那种逞强之人,冒险相攻的可能性不大,但为了谨慎起见,傅介子还是同意了元通的看法,道:“就依师叔所言,我引兵先行,耿将军带大军随后掩杀过来。这一仗,是西域这地面上最大的一场战争,我们一定要打得漂亮,方才可以震慑西域众国。” 苏巧儿听傅介子要先行冲锋,自己肯定是不能随行的,心里面好是不愿意,看了看元通,不能怪,只好把气撒在那几枚铜钱上,小嘴儿揪得老大。 苏维笑道:“巧儿别不高兴,你跟我在一起,保管你明天一早就见到你的将军。”苏巧儿忙摇头红着脸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苏维吃吃一笑,道:“小傅啊,你上战场太过危险,这姑娘你要是舍不得就留在我这儿,明天我给你带过去。” 傅介子不由莞尔,笑道:“那就有劳师娘了。” 苏巧儿心里面美滋滋的,刚才的小不开心也不知哪儿去了。 傅介子引军八千先耿龙一步赶去救援郑吉,到了第二天拂晓的时候,行至一处沙丘群,四面皆为沙丘,中间留下一道凹坳之地串通东西,阳光从这里折过来,显得极为悠长。 元通也随军出来了,留下苏维和苏巧儿在一起,他虽然是道士,但也还是想过把将军的瘾,便与傅介子同行,指着前面道:“小傅,这里叫日不落,据说以前是一片绿洲,后来被流沙给吞了,前些年我和你师娘就是从这里回长安的。” 傅介子哦道:“为何叫日不落?”元通道:“也是一个老牧人告诉我我才留意到的,到了下午的时候,从这里爬上沙丘,可以看到远处的夕阳,是整个沙漠里太阳最后落下的地方。” 傅介子不由了然,在沙漠之中四面皆是平整如鉴的沙地,稍一不留神便会迷路,很少有这种急剧起伏数十仗的地形,被日头照到最好并不稀奇。而就在这时,前面突然有一队骑兵向这边过来,傅介子的眼力是众人之中最好的,见是陆明率部赶了回来。 元通看着沙丘那边的扬尘,道:“小傅,后面还有大军杀过来了。” 傅介子颔首道:“不错,人数在万人左右。” “传令,准备战斗!”傅介子突然从腰间掣出元武剑,剑尖指天,只等敌兵进入攻击范围。 陆明一行三百余人迤逦而至,各自的受伤程度不等,陆明远远便下马拜道:“将军,末将无能,让他逃了!”说完突然撕下外衣,道:“请将军按军法处置。” 傅介子沉声道:“此人骁勇异常,有汗血马骑乘,罪不在你。”陆明听了仍是惭愧不已,堂堂三千弓弩兵硬是让偃闻一人给逃掉了,他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头来。 傅介子喝道:“还能战么?”陆明也知道傅介子不会拿他怎么样,但心里面的这道坷总是过不了,听了叹息一声,起身道:“愿听将军调遣,将功赎罪。” 傅介子道:“前面追上来的是何人?” 陆明道:“昨夜我们一路追击,本来偃闻的马疲,我们可以追上的,谁料却遇上了匈奴的大军,人数在万人左右,我们折了三百多人,逃了回来。现在正是这路人马。” 傅介子道:“劳师远征,现在匈奴兵正是疲惫的时候,传令,进攻!”汉军是刚刚在绿洲休整过的,走的不到一个时辰,现在天气酷热,汉军并不见如何疲惫,但匈奴兵赶了一夜的路,现在的情况很不一样。 沙漠的天,似乎在这一瞬间冻住了。 八千汉军屏息凝神地看着日不落的另一头,元通虽然久历人生,却没有真正上过战场,此时除了兴奋,更多的是紧张,手中的纹松剑握得死死的,额头间已经渗出汗来了,他摸了把汗,见傅介子向他望发过来,讪讪笑道:“热死人的天儿!” 傅介子淡淡一笑,道:“师叔,待会儿合军之众,当雷霆一击,只可前进,不可后退。”元通哈哈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他嘴里面虽然这么说,可是底气却似是不足。 日不落的那一头已经开始出现如同蚂蚁一般的匈奴兵,卷起的扬尘遮天蔽日,傅介子所率的汉军在日不落这一头的沙丘之上,等匈奴兵赶到坳中,傅介子突然令剑一指。 出击! 八千汉兵借着俯冲之势居高临下。在大漠中的战斗没有太多的讲究,没有骑兵意味着死亡,两军冲杀皆以骑兵为主,特点是,杀伤力大,战斗时间短,攻击范围广。 八千汉骑噪鼓而进,借着地势俯冲而下,傅介子向鼓手大喝道:“擂鼓三通,急噪而进!” 元通差一点儿就冲了上去,见傅介子没有走他也就停了下来,心里面踏实多了。 陆明忍不住请兵道:“将军,让我上阵吧。” 傅介子道:“你刚吃了败仗,不害怕吗?”陆明面色发白,道:“请将军下令。” “好!”傅介子大喝道:“一万胡兵,我给你一千兵马给我把它斩作两段,达不到任务,你也就不用回来了。敢去吗?”陆明愤然道:“请将军观战!” 傅介子点精兵一千与陆明,配以校刀手和长枪队,给最好的战马,组织成一支最精良的骑兵。陆明引军呼啸而去,八千大军由这一千骑兵领头,如同利刃一般从匈奴兵阵之中直冲而过,陆明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 骑兵打仗,胜负往往不在人数的多寡,而在于士气,因为骑兵的攻击力大,如果冲杀顺利,以一挡十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在汉武帝时期,卫青曾以四万大军直插匈奴腹地大败匈奴十万大军。 现在陆明率悍勇之师痛击匈奴先锋,匈奴兵突然遭遇汉军本来就有些意外,加上地势上没有占到优势,很快便处在了下风。陆明的一千骑兵一下子将汉军的士气拉到了最顶点,局势朝一边倒去。 傅介子下令再一次加大鼓点,进攻的力度再一次加强。 汉朝与匈奴近些年打仗不知凡几,匈奴兵少有胜利,除开国力和武器和人数上的差别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心理战术,汉朝出了许多名气极大的武将,先有卫青、霍去病、李广,后有李广利、赵破虏,如今声势最大的便是傅介子这个“大汉铁手”。匈奴兵知道这个对手的厉害,不管将军如何讲,在士兵们私下里传得很是邪乎,此一战,匈奴未战先怯了。 傅介子此时身边只有几名亲兵和一些辎重部队,元通也看出了形势,这一仗只怕要胜了,但他还没有上场,以后回去了怎么跟家里的那口子吹呢,好歹得上场耍两招,回去以后便可以得意地吹嘘:想当年,老子金戈铁马…… 想到这儿他的手就痒了,刚才有些害怕现在也不害了,道:“小傅啊,是不是冲上去?” 傅介子打断道:“将军之职,一军之重,不可鲁莽。”元通道:“我这日不落不能白来一回,总得让我上去练练手。”傅介子此时严肃至极,冷声道:“战场岂能儿戏,还请师叔见谅。” 元通老大没趣,而就在这时,突然一支匈奴骑兵总共千人上下,竟然将汉军从中剖为两部,直奔傅介子这个中军而来! 第十节,永不陷落 第十节,永不陷落 傅介子微微一愕,既而不由大为恼怒,来人不是稀客,而是偃闻,此人刚刚还被追杀得满地找牙,可是只这一会儿功夫便又活了过来,还大着胆着子提捣中军。 元通脸色微变,道:“小傅,又是这厮!”几个鼓手有些慌乱,傅介子喝道:“慌什么,继续擂鼓。”说着从军士手中取过银枪,喝道:“我们胜利在即,此人敢来,我们便捉了剜心祭天!给我冲!” 傅介子一马当先,竟也迎头赶了上去。而他身边只有五十余名轻骑。 元通不甘人后,剑这种东西本来不适合在战场之上运用,但是他的剑却是极为锋利的宝剑,而且他最精通的也就是剑击,所以算来算去,还是用剑划算些。他反应过来时慢了傅介子一拍,此时猛地蹭动马肚,赶了上去。 傅介子上次与偃闻交锋吃亏吃在兵器和马匹之上,但这一回偃闻的汗血马已经疲惫,此时乘骑的不过是一匹一般的好马,而傅介子手中的兵器也已经“鸟枪换炮”,换成了战场上面兵器之王:枪。 偃闻见了傅介子,更是大喝一声,加快速度挻戟而至,他的大戟本来是玄铁乌金我所制,但被傅介子给打折了,现在拿的是一柄方天画戟,虽然也是大兵器,但毕竟重量和感觉上都不那么顺手了。 傅介子同样是猛地夹马肚,以更快的速度迎上去,开始了真正的短兵相接。 元通见匈奴来势吓人,一时又开始冒汗了,毕竟是头一回上战场,这么多人随便谁不小心碰你一下,小命儿多半就悬了,但傅介子是他的师侄,冲在最前面,他为了面子就是死也得跟着冲。 傅介子眼睛死死地盯住偃闻,似乎偃闻的速度一下子变得慢了,两军相交,傅介子长枪陡然间刺出,直奔偃闻的心窝里捅去。这一刺他练过无数次的,在战场之上,任何花哨的把式都意味着死亡,只有最简单、最有力、最快的攻击才是保命的法门,这一招平白无奇,却有不下百人已经死在枪尖之下。 偃闻同样是奋通一击,大戟划了个弧线,直齐傅介子头颈砍去。 两人一招之下立判生死,竟是谁也不让谁,一出手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杀。 傅介子也有些怕了,方天画戟如果在自己颈上打实,自己的脑袋也就搬了家,当下身子一斜,向马肚下面钻去,长枪仍是如同离弦这箭一般插向偃闻胸脯。 偃闻闪避不得,当下提辔而起,跨下马儿前蹄人立,方天画戟方位不改,仍是直砍过去。 鲜血飞溅!傅介子坐骑背部被大戟剖开,肠子和着血水滚了出来,傅介子从马肚之下一下斜窜摔出两丈有余,而长枪已经死死地钉在了偃闻坐骑的胸口,枪尖从马背后面露出来,上面挂着血珠儿颗颗闪落,银白的枪尖指着偃闻的肚子。 偃闻坐骑也当即毙命,将他从马上颠了下来,滚在沙土之中。 傅介子长枪丢了,当下从腰间掣出元武剑护体。匈奴兵足有千人,傅介子没有了坐骑便不再是这些骑兵的对手,元通这一回真的变凶悍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削了一个匈奴兵的脑袋,飞骑赶到傅介子身边,高呼:“小傅,上马!” 傅介子骑上元通的坐骑,一剑拦腰齐斩,将一匈奴兵斩到马下,这也是他杀人致命的绝招,但更多的效果是为了抢马。傅介子飞身跨到匈奴马上,调转辔头赶了过去。此时偃闻早就已经换上了马匹,再一次冲杀了过来。 此时陆明看出苗头,也弃了匈奴中军来救傅介子,汉军的攻势暂时一弱。 偃闻见势不对,打马便走,傅介子全速掩杀。 陆明赶到傅介子近前,高呼道:“将军,你怎么样?”傅介子见陆明回师,大怒不已,喝道:“谁让你回来的,给我追!”陆明得令,调转骑兵再一次迎头赶上。然而,此时匈奴兵已经扼住了颓势,两军势均力敌,谁也占不到便宜。 傅介子急着去救援郑吉的先锋骑兵,现在却两军胶着在日不落沙丘,又出现了未曾预料到的情况。不过情况还好,耿龙的大军再过几个时辰便会赶到,可怕就怕匈奴的大部队也在往这边赶。 怕什么来什么,过得不到一个时辰,匈奴兵大部队赶到。 人数在三万人左右。也就是说,差不多匈奴的全部兵力都已经到了日不落沙丘,这里将是刀剑噬血,壮士埋骨的地方。 元通心头打了个突,强笑道:“小傅,来的胡子好像挻多的。大概有多少人?” 傅介子道:“如果我算得不错,匈奴兵的全部主力都在此处。郑吉的先锋也不知怎么样了。” 元通一下子再也笑不出来了。傅介子沉声道:“耿将军的大军再过几个时辰便到,我们只要坚持住两到三个时辰便可以。” 这时匈奴也看出了汉军的意图,当下抢攻。 傅介子看准地形,日不落地形呈葫芦状,两边皆为高高的沙丘,左右各有腹地,中间有狭长的沟地,傅介子当下下令汉军稍退,扼以重兵在沙沟地段,坚守为主。 匈奴兵四万多人集结而至,屯兵葫芦腹地,左大将军铁穆尔引军而至,一杆狼头大旗迎而招展,自然,这是个假中军。谁也不会把自己的中军暴露给拼命的敌人,除了刚才这种短兵相接以外。 傅介子将大军安排在此地,匈奴兵人数上的优势一下子降低了不少,太过狭长的地段容不下太多的士兵,傅介子的八千士兵尽数能保。 元通见匈奴大军四万人来攻,傅介子仍能稳住局势,心态也就放平了,哈哈笑道:“小傅啊,我算是看出了一点儿门道来了。这一回纵使是匈奴再来四万,也休想在短时间内攻破我们。” 傅介子却远没有元通乐观,而是静静地画出日不落的地形,沉声道:“若是在大汉朝,这种打法尚且可以,但是在沙漠之中,却行不通。师叔你看,日不落两面虽然有沙丘和矮岩,但是都不甚高,而且日不落地方不大,打马一个时辰便能绕一个圈子,匈奴兵暂时从沟地攻不过来,却可以从从我们后面绕道过来,时间一长,我们就会背腹受敌。” 元通怔了一下,道:“不错,沙漠不像山地,四面皆是平地,匈奴们大可以轻而易举地从后面包围我们。这可又怎么办?” “等。”傅介子干脆地道。 元通只道他想不出什么法子来,道:“等倒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可是耿将军的大军若是晚上一两个时辰赶来,那我们岂不是吃亏吃大了。要么,咱们回撤?” “不行!”傅介子立时打断了元通的想法,道:“现在这种情况,匈奴兵杀人一千自损八百,我们一旦回撤,匈奴势必乘势掩杀,到时候我们的损伤会更大,现在耿龙大军就在后面,我们要等的是精绝国的大军。” 元通一怔,道:“这如何算得准,如果阿尔克将军歇上一阵再来,我们岂不是要玩完?” 傅介子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会来的。现在匈奴的大军全部到此,阿尔克将军既然已经和匈奴交过锋,就应该知道匈奴大军的去向,这里的情况,如果我猜得不错,阿尔克将军已经得知了。” 元通手里面捏着枚铜钱,沉吟一番,道:“天地赌一物,这是一场豪赌。小傅啊,你可得想好,我这把老骨头不算什么,可是这里还有八千士兵。” 傅介子道:“日不落这个地方肩担东西两面,进可攻退可守,是兵家必争之地,师叔不要忘了,我们后面还有几万大军,如果我们撤了,匈奴兵占着形势,那就不止是八千人的事情了。” 陆明道:“将军,我愿意死守。”说完又向元通道:“道长,一会儿若真是匈奴兵攻了过来,也会有我们顶着,道长必然不会有事情的。”元通气得胡子一歪,道:“好你个陆明,你不用换着方儿的激我,事情的轻重我是知道的。身为大将,当有过人的胆识,我听你们将军的。” 傅介子早就已经下定决心死守,听了哈哈笑道:“占稳了此地,我们便占有战争的主动权。师叔,我等身可死,日不落永不陷落!” 元通听了不由肃然。 傅介子当下带人前往高地指挥战事,陆明和另外三名副将分守三边,傅介子和元通坐阵沟地。 “报,将军,匈奴大军已经绕过了沙丘,向后面赶来了。” 傅介子算准该在这个时候,听了并不惊奇,只是下令按计划死守。 “报,将军,那个偃闻大军已经冲进葫芦口,日不落守不住了。”过得约一柱香的时间,一军士浑身是血赶来传报。 日不落能阻敌,却不能坚守,守不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傅介子亲自打马上阵,喝令众军坚守死战,元通此时也不怕了,带着一干人赶到葫芦口拒敌。 永不陷落的口号通过陆明相传已经传遍了全军,匈奴兵四万人越杀越多,不到半个时辰,整个葫芦口里面已经人满为患,傅介子此时也开始了近身之战,陆明已经杀红了眼,元通的剑不知丢哪儿去了,现在换了一把鬼头刀在四面狂抡,仙风道骨再也不存。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任谁也想不到在短短一会儿功夫,八千大军竟然遇上了四万雄兵,傅介子不知阿尔克抑或耿龙大军何时能到,但是日不落是兵家必争之地,他无论如何也要抢到手里,他手里面的长枪已经浸满了血迹,葫芦口也不知已经葬了多少豪杰,但是正如军中所喊,身可死,日不落永不陷落! 第十一节,大漠鏊兵 冲杀约有一个时辰,元通突然提着大刀片子一身汗一身血地赶过来,高呼道:“小傅,来援军了!来援军了!” 元通本来是想上战场练练手,不想却遇上了这么一场硬仗,让他有苦说不出来,无时无刻不在盼着援军到来,此时前面的大漠之中尘土高扬他第一个看见了。 傅介子极目望去,果然见前方的沙漠之中大旗招展,一个极为惹眼的眼睛印在旗帜之上,果然是阿尔克的大军! 元通哈哈笑道:“小傅啊,真有你的!哈哈,真有你的!是精绝兵!” 傅介子下令将消息通传全军,汉军士气大震,喊杀声一声比着一声地叫了起来。 过不得多时,前方一只两千人左右的骑兵向葫芦口直冲过来,稍一靠近,傅介子认出是郑吉,他麾下的两千骑兵并未见有多大的损失,一路冲杀过来,很快便到了傅介子近前。 傅介子见郑吉没有大的损伤,拍着郑吉的肩膀笑道:“小郑你没事,就太好了!”郑吉擦了把汗,道:“有劳傅将军挂怀了,我的军队在沙漠之中遇上了匈奴大部队,因为兵力相差太大,所以不敢贸然出击,和他们在漠里面兜了一个晚上的圈子,不想到了今早匈奴兵竟自退去了,我就怀疑是遇上了汉朝大军,这才大着胆子赶过来。” 傅介子哈哈笑道:“那么阿尔克将军呢?” 郑吉道:“因为兵力相差大,我们就正是向阿尔克将军所部的方向逃去的,所以匈奴兵退去我们便汇合了,我担心汉军的安危就带先锋先赶了过来,阿尔克将军说要直捣匈奴中军。” 傅介子道:“这一回匈奴的中军隐藏得很好,我始终没有能找到。小郑,你看,匈奴这一回有四个中军,分布在四个面上,且不说这四个中军有没有真的,就算是有,我们也没有办法区分,现在兵力不足,稍有不慎就会被困死在其中。” 正说着,前方阿尔克的大军已经开始和匈奴交上锋了,精绝大军竟然直扑东南方向的中军而去,匈奴兵的动向颇乱。 傅介子看了心头大惊,看匈奴们的恐慌的样子,只怕是精绝大军当真找到了他们的中军! 郑吉哈哈笑道:“傅将军,这个阿尔克将军可真是厉害,一眼就看出了匈奴的中军。将军,我们要不要带人去踹营?” 傅介子正有此意,道:“如此正好,匈奴中军一乱,我们的机会便到了。”郑吉请命道:“将军,我去吧。”陆明也道:“郑将军长途奔波,还是我去吧。” 傅介子哈哈笑道:“你们抢什么,这一次两路大军一起去,左右分兵攻击匈奴中军,我再引一支轻骑从中杀过去,就不信匈奴兵还敢进攻!” 郑吉在左,陆明在右,分兵两路直奔精绝兵冲杀的匈奴中军而去,傅介子自引军镇守沙沟地段。 匈奴大军果然进攻形势大乱,葫芦口的攻势一下子小了许多,阿尔克将军从后攻来,而且是直奔中军,对汉军的作用太大了,傅介子三路大军很快便冲过了沙沟,开始攻击匈奴兵的中军 匈奴左大将军铁穆耳在偃闻和几个匈奴大将的保护下安然退出十余里,匈奴兵在日不落的攻势暂时扼住。傅介子大军暂时得到缓解,阿尔克将军派了信使来与傅介子商议。 傅介子元通的建议,龙战于野,其血玄黄。处于劣势之下必不可轻举妄动,当下等耿龙的大军到来。约到了下午时分,耿龙的大军赶到,也许是霍仪等人赶得快了,与耿龙的大军赶到了一块儿,全部人马近六万人全部集到日不落。 两军对峙。 傅介子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在将军营里面议完事回去见霍仪等人,霍仪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儿,他没有怎么经历过大事,这一段日子着实吃了不少苦头,赵雄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但刀伤还是得一段日子才能好全,苏巧儿正在给赵雄换药,乌家三兄弟这段日子干的全是体力活,此时正在给安排营房。 傅介子去看了一下古神王,玛依拉也在这里养伤,苏维和玛依拉正在里面叙话,元通早早地跑了过来给他家的这口子讲他金戈铁马的光荣史,苏维一边紧张一边埋怨,元通一时好不得意。 傅介子见玛依拉已经好了很多,她看着自己的样子总是很忧郁,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苏维道:“小傅啊,玛依拉说你丢下她走了,我怎么说她都不信。现在好了,算是定下心来了。” 傅介子坐在榻边,他和玛依拉语言不通,只好求着苏维帮着解释一番。 他不愿多与玛依拉纠缠这些烦心的事情,当下找了个由头回到帐里。 刚一进帐便看到一个小小人儿一个人托着香腮发呆,不由心头一暖,道:“巧儿,是你?” 苏巧儿些慌乱,忙站起来,羞怯道:“将军,你,你怎么来啦?” 傅介子一怔,笑道:“我就住在这里啊。你不知道吗?”苏巧儿有些晕头,道:“不知道哩,是道长说让我住在这里的。”她说完突然明白了元通是什么意思,脸上一阵飞霞,气得跺脚道:“道长又骗我!”说完就向外颠儿颠儿地跑去。 傅介子笑呵呵道:“巧儿别去了,你去了道长他更是要笑话你。”苏巧儿脸上红作一片,不知该说什么好。 傅介子哈哈笑道:“我又不会吃了你,你躲着我干什么。来,坐一会儿。”苏巧儿浅浅一笑,在一边的榻上面坐下,道:“将军,你到底什么时候去楼兰?我担心阿爹会有事的。”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你要走,我们今晚就去楼兰。” “真的?”苏巧儿大喜过望,既而又想到了什么,道:“不行的,将军,你不是还要在这儿打仗么?怎么可以为了巧儿一个人走呢。”傅介子不由莞尔,笑道:“傻丫头,我又怎么会为你一个人置千万大军于不顾呢。是耿将军安排的。” 苏巧儿哦了一声,有些欣喜却也有些失望。 傅介子道:“一会儿汉军来此与匈奴大军作战,我们带一支部队闪电进攻楼兰,匈奴在那里还有一支部队,我们得将他们彻底吃掉!”苏巧儿对如何打仗没有半点儿兴趣,一个闷了好一会儿,才小心问道:“将军,我可以跟着去么?”说完也觉得不行,道:“如果将军嫌累赘那就算啦。” 傅介子笑道:“一会儿古神王也得走,他现在病了,让你照顾神王,你去不去?” 苏巧儿一怔,道:“那就是可以去了?”傅介子笑着点头。 “哦,那我这就去收拾。”苏巧儿心头喜滋滋的,忙出去收拾行李。 傅介子草草地吃了点东西,便出去找元通和苏维,让他们一道同行楼兰,元通是要到楼兰传道家经义,必须得同行。 苏维正在看护着玛依拉,此时的玛依拉已经好了七八分,见到傅介子过来模样也好多了,苏维怕傅介子一来就又开溜,当下和元通起身,一句话不说赶紧撒丫子,傅介子正想求着苏维帮着传传话,苏维跑了他也没法,只好和玛依拉两人打起哑谜来。 玛依拉听不懂傅介子的话,但是傅介子肯陪着她,她心里面也很高兴,一个人把头埋在傅介子的胸口,心事重重的样子。 傅介子知道这事情越来越难收拾,这个姑娘自己是甩不掉了,心中一阵叹息。 过得一会儿,元通和苏维带着苏巧儿过来了,见到这一幕,苏维想笑,苏巧儿想哭。 元通哈哈笑道:“小傅啊,现在可不是缠绵的时候,大军已经集结完毕,我们是不是要马上动身?”傅介子道:“好,师叔,你们夫妻两人也一同前往,现在只怕拜火教在楼兰的势力已经很大了。”苏维听了脸色微变。 元通向玛依拉努了努嘴,道:“她怎么办?要不要我也一道给你捎上?”傅介子忙道不用,顿了一下,道:“师叔,巧儿呢?” 苏维哼道:“小傅啊,你在她面前对别人又搂又抱的,她当然是出去生气了。” 傅介子不由喟然,道:“师叔,大军马上出发,有劳师叔你负责神王的病情。”元通道:“这个不必再说,小傅啊,你还是去看看你家的那个小娘子,只怕家里要发洪水了,哈哈。” 苏维不由睕了元通一眼,每当苏维发脾气,元通感觉便是发了洪水。这虽然是他们之间的暗语,傅介子也听了个明白,笑道:“师叔不必担心,巧儿脾气好,不会有事的。我们马上出发。” 苏维哼道:“这可不一定。” 傅介子出去找苏巧儿,苏巧儿一个人坐在营帐里发闷气,傅介子来了也不理会,只是哼哼了两声,揪着小嘴一脸的委屈。傅介子赶着时间要出发,总不能为了这一个小姑娘家误了行程,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道:“巧儿,不许使脾气,再这样我可不带你去了。” 苏巧儿更是恼了,又哼了一声,仍是不动。 傅介子大感有些心烦,起身出营而去。 苏巧儿心头一阵慌乱,向外看了看,却又不好意思追上去,她一向很听话的,从来不曾对人使过性子,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了,心里面很难过。看着傅介子离去,心里面一阵空落落的,有些后悔。 正当她六神无主的时候,傅介子突然又回来了。 “将军,你又来干什么?” 傅介子笑道:“我忘了带一样东西了。” 苏巧儿好生失望,还是忍着伤心道:“是什么东西?” 傅介子突然过来将她抱起,哈哈笑道:“我忘了把你带走了。”苏巧儿心头一阵鹿撞,又羞又急,在傅介子怀里扭打开来。 [诚求红票和收藏] 第十二节,魂断楼兰 傅介子哈哈大笑,将苏巧儿抱上马车。苏巧儿见周围到处都是目瞪口呆的士兵,脸上红得如秋后熟透的柿子,一时也不敢再打闹了,浑身都似软了一般。 傅介子道:“巧儿,别闹了。安静地呆会儿,明天我们就能赶到楼兰。” 苏巧儿闷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元通过来道:“小傅啊,大军已经到位,耿将军在找你呢,别在这儿腻着这个小美人儿了,快去看看吧。”苏巧儿大为尴尬。傅介子笑道:“我这便去。” 耿龙已经过来了,傅介子道:“耿将军,现在匈奴主力都在此处,又有精绝大军相助,今日一战,必可大胜。倒是楼兰的局势难以控制,我们必须得快。” 耿龙道:“楼兰之行就有劳傅将军了。”说完又顿了一下,道:“傅将军,王后的安危,算是耿某私下求你。还请傅将军费心。” 姐弟连心,耿龙道:“这几天我总有一种不降的预感,让人放心不下。如果见到王后,还请傅将军先代我问个安。”傅介子一一答应。 大军很快出发,夜里也不歇着,大漠里的月亮显得特别的圆。 这是苏巧儿今夜里对大漠最大的感觉,元通夫妻和她一起坐在运送古神王的马车队上,古神王已经睡去,元通夫妻闲着无聊,开始窘起苏巧儿来。反正这个姑娘是个万年小受,总是他们欺负的对象。 不过要去楼兰,苏维好像很不开心,元通也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苏巧儿一会儿便沉沉地睡去,苏维见元通眼睛左一下右一下地瞄着这个姑娘,有些恼了,道:“老鬼,人家才多大,你也打主意!” 元通这一回却不笑了,道:“是睡熟了。” 苏维见元通不嘻嘻哈哈的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道:“这一回到了楼兰,怕是会有很多麻烦,老鬼,你怕不怕?”元通哼了一声,道:“我们与汉朝的大军在一起,谅他们也不敢怎么样。若是把我惹急了,我让小傅发兵把他们全给剿了!” 苏维脸一沉,骂道:“死鬼,你想什么呢!要不,到了楼兰,我们混在大军之中不露面怎么样?”元通哼道:“怕什么,躲躲藏藏的何年何月是个头!这世上这事在于一个理字,你爱我我爱你很平常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 苏维有些怒了,道:“你个死老头子犯什么倔,我们斗不过他们的!” 元通显得有些憋屈,道:“他们当真这么厉害?”苏维道:“你又不是没见过的我的本事,他们比我只强不弱,而且人多势众,我们这一回就不该到楼兰来。” 元通道:“不用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我顶不住还有小傅呢,他的大军可不是好惹的。”苏维突然眼圈儿一红,竟似要哭起来一般,伏在元通的肩上道:“都是你这个老鬼,非闹腾着要到楼兰来。我们躲着他们过一辈子不好吗?” 元通淡淡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有许多事情比自己重要。大将军对我崂山有大恩大德,他的请求我是一定会答应的。而且又是小傅的事情,我就更不能不管了。再说了,我师哥殷九重在龟兹境内兵解,死因不明,我得去查证才行。” 苏维哼道:“反正是你有理。到了楼兰我们别露面,躲着就躲着没什么不好的。我真怕他们把我抓回去。”元通听了默然无语。 行至天明,陆明道:“将军,前面便是马儿盹了。这里的水源被污染过,我们还是绕道走吧。”傅介子顿了一下,道:“楼兰四周皆是如此,没必要绕道。我们在马儿盹不停留,直接到城下去。” 陆明道:“可是楼兰中有匈奴兵呢。” 傅介子脸色一青,道:“我们打的就是匈奴兵!”陆明道:“是不是要休整一番再战?”傅介子颔首道:“不错。令大军暂时休息,把随军带来的药材准备好,一会儿到楼兰城下劝降。” 傅介子仍然记得车护将军曾对他说的,以楼兰百姓为重。 要劝降楼兰,自然要在古神王身上下功夫,傅介子让大军安顿下来之后便去向古神王。 古神王此时已经恢复很多,只是有些气虚,见傅介子来了,道:“使者,楼兰现在已经受不得战争,还请使者慎用武力。”傅介子道:“神王放心,我们来楼兰是要打匈奴,至于城中的楼兰兵,还得有劳神王。” 古神王惨笑一声,道:“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只怕国王已经容不下我。我去城中劝降,可能会适得其反。”傅介子道:“既然如此,那便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到时候再看情况。” 古神王沉吟不语,似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傅介子令大军暂时休息,自己先回营帐去。苏巧儿因为昨天的事情一时窘着,此时傅介子来了她便早早地躲了起来,此时吃饭,被苏维硬拉了过来。 傅介子也发现了元通和苏维有些变化,但一时也没有那份心去理会,说不定还是两夫妻内部的事情,他也不好过问,苏巧儿一个劲儿地闷头吃饭也有些勉强,此时楼兰在即,她正加担心起苏老爹的安危来,说不定,苏老爹现在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这让她如何吃得下去,再加上傅介子在旁,更是让她一阵阵地羞怯。 之后大军继续赶路,约一个时辰便到了楼兰城下。 傅介子看着四四方方的楼兰城,不由喟然,暗道:“我们又回来了!” 楼兰早就已经探得了汉军的动向,此时全城戒严,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元通看着楼兰城头,道:“小傅啊,看样子,想兵不血刃只怕有些困难。”傅介子知道楼兰现在根本就没有力量来反抗,就算是有几千匈奴兵助阵也绝对不会是汉军的对手,如果攻打楼兰,一战可下。可是,问题的关键是,他实在是不想打这一仗。有好多士兵、将军都是和他一起抗击过匈奴的,此时人虽然走了,但情谊还在,翻过脸来就开打有些为难。 傅介子下令汉军将治理瘟疫的药材送到楼兰城下,命一名会楼兰语的士兵到楼兰城下劝降,楼兰城头骚乱一片。过得一会儿,安归王子和潘幼云、道乾等人现于城头,星圣女和灵泉长老立于城头的另一侧,独独不见车护将军、国王、王后等一干熟人,傅介子心头一沉。 这时,潘幼云突然从旁兵士手中夺过一箭,搭弓便射。她这一箭竟是极准,似乎瞄也未瞄便射了出去。 傅介子急召士兵回来,不料还是晚了一步,劝降士兵几句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潘幼云一箭射中喉心,仰天摔下马去!热血洒了一地,一缕英魂断在楼兰! “混仗!”傅介子目眦欲裂,手中的宝剑猛地掣出,心头血气一涌! 元通忙叫住,道:“小傅,冷静!”傅介子强忍住怒气,汉军也俱是怒气冲冲,无数的弓箭顿时拉弯,到处都是引弦的声音,大战一触即发。 楼兰城头也火光冲天,刀枪林立,匈奴兵约在五千人左右,外加楼兰的老弱病残兵员人人数也在万人左右,与汉军相似,但是战斗力却远不如汉军,而且傅介子熟知楼兰城里的一切城防,这一仗汉军可操稳胜。 傅介子到底还是忍住了,怒气冲冲地回营。 此时苏巧儿已经准备好了酒菜,正等着傅介子回来,她已经从霍仪口中得到了目前的情况,心里面也是很不畅快,如果不打仗而平定楼兰,阿爹的安全也就有保障些。 傅介子也没有心情去吃东西,苏巧儿好说歹说像哄孩子一般,傅介子不愿和她多较劲,这才吃了一些,忿忿道:“如今楼兰为匈奴所控制,想和平解决是有些困难了。现在国王、王后、车护这些人都不见踪影,只怕已经是凶多吉少。如果明天早上楼兰还不肯降,那就由不得他们了,我发兵将踏成平地!” 苏巧儿见他眼睛里闪过一丝丝的狂热,像是噬血的恶魔一般,心中有些害怕,却又壮着胆子道:“将军,巧儿求你一件事情。” 傅介子哦了一声,道:“是关于你阿爹的么?你放心,等攻下楼兰,我一定会带你找到你阿爹的。” “嗯,我知道将军会的。” 傅介子见她还似有话要说,道:“是这件事情么?” 苏巧儿摇了摇头,道:“不是的。将军,如果攻打楼兰,会死很多人的,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巧儿在城里的时候看到好多人已经失去了兄弟和父母,不能再让他们失去亲人了。” 傅介子听是这种大而空的请求,不由有些不满,道:“巧儿,你不明白的。我们这些人又何尝不是也有父母、妻子、兄弟。之所以战,也是为了保护亲人。如果楼兰不降,这一仗非打不可!” “不是的,将军。你是想为殷茵姐报仇。”苏巧儿一改平时天真幼稚的模样,竟说得斩钉截铁的。 “真是孩子话!”傅介子大不以为然,道:“匈奴屡次为害我大汉朝,现在已经式微了,但却靠着在西域的势力与大汉抗争,我们攻打楼兰是想杀一儆百,夺取匈奴在西域的统治。” “不是的,将军。长老说过的,一个人做事开始都会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但是做起来往往是会矫枉过正而不自知,以至沉轮,甚至入魔。如果有一天,殷茵姐活过来了,你难道就再也不打仗了吗?” 傅介子心头微微一怔,不由重新再审视了一下这个“小书袋”,心头微微一痛,惨笑道:“茵茵她又如何能活过来。若是茵茵当真活过来,我立马便缷下身上的所有职务,再不打仗!”傅介子眼中闪过一丝狂热。 苏巧儿心头酸溜溜的,低头咬着嘴唇,喃喃道:“将军,你对殷茵姐真好。”她到底是小姑娘家,一遇上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便跑了题了,道:“巧儿是没这个福气啦。”她一时出神,心里面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说完才觉得羞于说出口,一时心头剧跳,有些慌神。 傅介子不由喟然。过得一会儿,古神王过来了,向傅介子道:“使者,还是我去招降吧。”傅介子大惊,道:“这如何使得,现在城头都是匈奴兵,王爷此去太危险了。” 古神王叹息一声,道:“楼兰现在如同一个中风的老人,再也经受不住折腾了,如果楼兰不降,这一仗势必得打。也不知我楼兰国,还能留下多少人家。请使者下令吧,我去城外劝降,可以多争取一些楼兰士兵过来。”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如此也好,如果能争取得城中士兵哗变,我们便可以轻易攻破匈奴兵。只是神王得冒些风险。”古神王哈哈笑道:“如果不是姬野相救,本王早就已经死了。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会怕死么?” 傅介子沉吟一下,道:“既然王爷有此意,我们不妨再合计合计,今晚便拿下楼兰!”古神王大为愕然,道:“使者有何计策?”傅介子冷哼一声,道:“就赌神王你的魅力。” 第十三节,决战楼兰 古神王大为诧异,道:“还请使者明示。” 傅介子道:“神王你在楼兰占有半数已上的兵权,现在虽然离开了,但是军威尚在,只要楼兰士兵不过分地抵抗,我们今天夜里便可以闪电攻城。” 古神王顿了一下,道:“如果攻下楼兰,还请使者善待城中百姓。” 傅介子道:“这个自然。如果不是因为不想杀人,只怕现在早就已经开始攻城了。”古神王道:“如此便好。我这就到城下劝降,请将军调兵!” 兵贵神速,傅介子当下点兵点将,一万大军囤于城下,因为古神王的干系太大,他让陆明带着两千弓箭兵和盾牌手在前面掩护,用四马所拉的大蓬车作高台,让古神王在上面讲话。 傅介子暗中调动兵力,分而南城周围,只要一有动静便开始攻城。 古神王此时一身楼兰国的朝服,在两名盾牌手的保护下登上高台,开始对楼兰士兵们进行劝降,由于讲的是楼兰语,所以傅介子听不明白,大意是汉军赶到,匈奴兵已破,姬野已经被匈奴兵杀害,只是看得出来城上的楼兰士兵明显有些激动。 毕竟古神王是楼兰的军魂。 这时,潘幼云和道乾再一次出现在城头,匈奴兵严阵以待,弓箭手齐齐指向蓬车。傅介子担心古神王的安危,下令军士们准备。 然而,楼兰城头并没有放箭,潘幼云是个聪明人,她知古神王在楼兰士兵们心中的地位,如果此时射杀,无遗是会惹起众怒。此时只是令匈奴人列阵以待,又命人开始向楼兰人宣传大匈奴的国力,楼兰国一直处在匈奴的统治区域之内,对匈奴人有着羊对狼一般的恐惧,潘幼云这一招很有力。 傅介子眼见楼兰城头有些骚乱,心知时机到了,令会楼兰语的士兵向楼兰城头下最后的通碟,此时楼兰城头的士兵人心不齐,正是攻城的最好机会。毕竟匈奴人已经在城里面,时间一长,骚乱就会被平定。 元通过来道:“小傅啊,怎么这个娘们儿也在上面?” 傅介子一怔,道:“哪个?”看了看潘幼云一行女子,又看了星圣女,不知元通说的是哪一个。 “嘿嘿,就是那个最风骚的。”傅介子又是一怔,道:“师叔是说潘幼云?”元通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嘿嘿笑道:“原来他闺名叫幼云。小傅啊,你可与她是老相识么?” 傅介子心头一阵尴尬,想到自己一到楼兰就莫名其妙地和她睡了一觉,而且自己的性命也差点儿栽在她手里面,听了哼哼道:“算是相识,这娘们儿的眼睛有些邪乎。” 元通打了个哈哈,笑道:“小傅啊,最邪乎的还不是眼睛,哈哈……”元通见了这个女子似乎特别地兴奋,而且还挻暧昧。 傅介子一怔,道:“还有更厉害的?” 元通打了个哈哈,笑道:“小傅啊,这各中滋味可不是外人能体会得的。嗯,极品,真是极品,哈哈……”傅介子见元通笑得有些淫荡,不由蹙眉道:“师叔好像和她很熟?” 元通嘿嘿笑道:“你师叔我相识满天下,这个不奇怪,哈哈,不奇怪。”傅介子见元通嘻嘻哈哈,道:“师叔,现在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等我拿下楼兰,会让她与师叔你相见的。” 元通打了个哈哈,笑道:“现在不行了,有你师娘在不方便,哈哈。小傅啊,旁边那个女子应该就是拜火教的圣女吧?”傅介子道:“师叔果然好眼光,此人也不简单。” 元通嘿嘿笑道:“这可未必,遇上了男人,她想圣女也圣女不起来。哈哈,小傅啊,这女人再厉害,遇上了男人也有头脑犯浑的时候,拜火教的圣女又不是止她一个,我可不信她真的是坚冰一块。” 傅介子见元通一说到女人眼睛就放光,忙让他打住,若是再让他说下去,堂堂一场大战之前还得听他讲两个荤段子。 这时匈奴兵开始严阵以待,古神王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傅介子让他退回来。 古神王道:“已经按将军的意思说了,如果楼兰不降,我们明天一早就攻城。”傅介子道:“如何也好。天一黑我们便抢城,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元通过来道:“小傅,兵法中讲,虚则实之实则虚之。那个姓潘的女子只怕也算得出汉军会夜里攻城。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为上。” 傅介子道:“白天攻城,我们处的劣势太大,不论他们算不算得出来,我们都要晚上攻城,现在楼兰只是个空壳子,我们只要小心,就不会有事情。” 当夜夜食,傅介子回到大营之中,苏巧儿已经和苏维两人准备好了吃的,元通上桌便吃,苏维拐了拐他,像是在问什么,元通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傅介子也看见了,但是却不方便问。苏巧儿道:“将军,我刚刚在后面看见了一个白胡子长老,远了些没有看清楚,可是兀难长老么?”傅介子道:“那是灵泉,兀难长老只怕已经……失踪了。”傅介子猜想兀难长老只怕已经遭了火教内部的毒手,但是苏巧儿最近失去的人太多了,不忍心再打击她,所以改了口。 苏巧儿有些失望,道:“长老和阿里不见了,阿爹他们也被困在城里面,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苏维听了微微一愕,道:“巧儿,你也认识兀难长老么?”苏巧儿点了点头,大略地说了一下,她现在正担心着,心情很不好。 苏维似乎无限追忆往事,道:“巧儿,你放心,兀难长老一定不会有事的。想是有什么事情给绊着了。兀难长老活了一百多岁什么风雨没有经历过,不用担心的。” 苏巧儿又点了点头。 傅介子见苏维对拜火教的事情特别关心,正要再问问,这时陆明突然赶了进来,道:“将军,楼兰城内有人冒死出城,却被城上的士兵给射杀了。我们只抢了一人出来,现在也受了重伤。” 傅介子急忙起身出去,古神王已经先赶到了,正听那个士兵说话,可是那士兵受伤太重,身上中了五支箭,皆在背部,此时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便咽了气。 傅介子猜出了是什么事情,道:“王爷,是城中的旧部吗?” 古神王一脸痛惜之色,向傅介子示意了一下手中拿着的一条锦带,上面留着斑斑血迹,不过血迹有些年了。 “这是什么意思?”傅介子大为不解。 古神王叹息道:“是我的一个部将,叫萨迪科,当年训练时受了重伤,我曾为他包扎过。这条锦带是我的。”傅介子这下明白了,道:“如此说来,是楼兰城中王爷你的旧部想作内应,特意来通知王爷你。” 古神王叹息道:“好一个萨迪科,现在让匈奴人发现,只怕会凶多吉少。” 傅介子霍地站起,喝道:“那还等什么,进攻!” 楼兰之夜,决战开始! 汉军一万大军倾巢而出,傅介子亲上前线督军,楼兰城头,顿时声嚣尘上,汉军一万人分作三部,傅介子坐阵中军,齐齐向楼兰城头展开了最猛烈的攻势,弓弩手两人一组,一个射,一人装,轮番向楼兰城头压去,汉军的气势要远比匈奴大,而且这么些年以前,汉朝匈奴打仗从来都是一个打一个逃,一个原因是国力,另一个原因则是军威。 现在楼兰城里本来就暴动,而且汉军攻势极大,楼兰城内忧外患,攻破似乎只在一线之间。潘幼云为人虽然机敏异常,但是对于行军打仗之事却是个半吊子大师,此时她亲临城头指挥战事,却大感力不从心。 楼兰城头负责战事的将军都已经换了人,傅介子没有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其中有绝大部分是匈奴人,另有五六个大将身着拜火教朝圣的服装,上绣火花,是拜火教的执火郎,看得出来,拜火教通过这一次的政变,得到了很多实权。 此时道乾已经没有了踪影,整个楼兰城头,能主事的便是潘幼云,安归王子也站在楼兰城头,但对潘幼云却是言听计从,不能起决断性的作用。 傅介子只一会儿功夫便看出了潘幼云守城是个外行,只知一个劲地命人死守、放箭、抛石块,而不知多人配合,当下趁着匈奴兵手忙脚乱之机抢城。楼兰城头的百口大锅火油开始烧得滚烫,傅介子知道火油的厉害,不敢强攻,但是火油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易燃易爆,操作不当反而会烧着自己人。 傅介子当下命人以火箭投射为主,再以人工抢城,楼兰的城墙并不太高,如果不是火油,此时汉军早不已经登城,而且,楼兰士兵的防守力度并不太强,一是长时间打仗已经兵疲,二是因为神王之故不想打。 看到火油已经燃到了尽头,傅介子这才下令全力攻城,足有五千兵员开始抢城,楼兰眼见要易主,这时城头火光大现,百来口火油大锅竟然浇起了滔天的火焰,许多士兵在这一会儿功夫似变得凶悍百倍,竟然有人飞扑过来赤手空拳地向火油往城下面掀去,汉军猝不及防,损伤极重。 是拜火教的执火郎!到底是玩火的老行家,这一队拜火教徒玩起火来果真是花样无穷,完全超出了傅介子的想象,火油竟然连成一线笼罩在楼兰城头。 傅介子心头大惊,忙喝令精壮之士抢入城中开城门,先开城门者,封千户,从此以后免兵役。敦煌的汉军多是使的刀,这种兵器如果打马仗肯定是没有枪和戟这等大兵器厉害,但是在抢城之战中却是优势明显,很快便有人抢上了城头,但是楼兰城上面人多势众,能上城者也是百不能余一二回来。 就在这时,楼兰城里突然现出一队骑兵,人数在两百人左右,飞马径直赶向城门,一路之上竟是凶悍无匹,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楼兰汉子,但是也许是经历了太多的沧桑,看上去竟似有四十多的样子,他一路使着滚云双刀冲在第一个,片刻功夫便砍翻了十来个匈奴兵,一队人马呼啦地冲向城门。 潘幼云看出了他的意图,喝令匈奴兵放箭,这一队楼兰骑兵立时摔下一大片。 靠得近的楼兰士兵都突然停了下来,战事似乎停在了这一刻,楼兰士兵们愤怒了!看着自己的同胞被匈奴们射杀,不管是出于什么事情,他们都无法容忍,为首的汉子胳膊中了一箭,突然高呼道:“匈奴兵不拿我们当人使,楼兰的战儿们,我们迎接神王入城,迎接汉军入城!” 匈奴在西域各国施以重压,每年都要各国向其进贡珍宝和美人,而且对各国苛责甚重,就拿一个例子说,汉人出使西域,多半是自备粮食,各国只负责招待,而匈奴的使者执大单于手谕便可以西域横行无阻,白吃白住甚至抢。 潘幼云突然发现自己犯了多大一个错误,她冷静的时候可以多智近乎妖,而此时情况太乱,她也失了轻重。 楼兰士兵在沉默一下之后不知谁起了个头,怒吼的声音一个变成百个,百个变成千个! 城门大开! 古神王见了捏拳道:“是萨迪科!将军,是萨迪科开了城门!”傅介子哈哈大笑,喝道:“陆明,进城!”一万铁蹄再无人可敌,转眼占据了城门内外。 此时出城的楼兰人足有两千人之众,萨迪拉从马上摔下来,上前拜道:“王爷,让王爷受累了。”古神王忙将他扶起,道:“是本王让你受累了。” 奇!书!网!w!w !w!.!q!i!s!u !w!a !n!g!.!c!co m 萨迪科拜道:“王爷对小人有再生之德,前段日子王爷出逃,等小人得到消息,王爷已经走了。”萨迪科说得老泪纵横,道:“辅国侯当真被匈奴人杀害了么?” 古神王心头大痛,道:“姬野护送我在半道上让匈奴骑兵追上,就再也没有赶来。现在连尸骨都没有找到。” 萨迪科伏首道:“没能保护得了辅国侯,是小人无能。王爷,请你主事,我们杀进城去,现在匈奴兵已经在逃了,国王也被禁在了王宫之内,国王、王子对你不仁,我们就对他不义,拥王爷你为国王。” “放肆!”古神王大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鼓动本王谋反!” 萨迪科是个忠厚人,此时说出这种话来只因前番有人说古神王谋反,他此时才提起,反就反了,他是姬野的部将,也是神王麾下的兵员,更何况古神王对他有大恩大德。此时被国王一喝也就不敢再说了,道:“请王爷入城主事。” 古神王道:“如此说来,这楼兰城我也不进去了。王后呢?” 萨迪科听了突然脸色大变,看了看汉朝大军,垂头丧气地道:“回禀王爷,王后,王后已经死了!” 第十四节,傅介子的时代 古神王脸色陡然一阵苍白,说与傅介子听了,傅介子听了失声道:“什么,王后死了?” 萨迪科叹息道:“安归王子向匈奴投降后,又带兵包围了王宫,王后去责难,却被匈奴人逼得饮鸩而亡,现在国王也已经被监禁起来了,现在全由匈奴人主事了。” 傅介子心头一阵冰凉。王后与自己相交颇多,又是耿龙的亲姐姐,现在说死就死了,他心里面很不是滋味。 “王爷,现在楼兰缺个能挑大梁的,任何事情,王爷你看着办吧。”傅介子眼中冒火,他对安归王子和国王都很是不满,对古神王所说的任何事情,当然是另有所指。 古神王也是聪明之人,听了惨笑道:“将军,楼兰的国王是福王,尉屠耆失踪,太子就是安归,一切事情由将军安排,本王就不进城去了。萨迪科,通报全军,听傅将军指挥。”说完转身回汉军大营。 “王爷,这……”萨迪科好生失望,但古神王发话他也不好多说,只得如古神王之言,通传哗变的楼兰士兵听傅介子的指挥。 傅介子进城,此时匈奴兵已经开始与汉军展开近身肉搏之战,汉军的大军多使刀,匈奴兵多使箭,此时近了身匈奴兵更是占足了下风,傅介子令陆明的先锋以快马抢占城中的各个据点,又令投降的楼兰士兵开始劝降没有投降的士兵,自己则带着大军开始和匈奴开始了硬战。 潘幼云知道敌不过,已经开始打起了开溜的主意,五千多匈奴兵尽数占据在西城,西城与龟兹方面的匈奴兵相通,而且与匈奴的大本营有联系,如果让匈奴兵缓了过来,汉军的攻势就会被扼住,潘幼云早就已经下了命令让人去向匈奴大营搬救兵。 道乾是个老泥鳅,见着风头就对就像潘幼云提出开溜,潘幼云这一回似乎有些意气用事,铁了心地要守住楼兰,道乾知道她是在和耿龙较劲,自己犯不着在这儿陪上性命,当下带着自己血鼎门的人当了个“先锋”:逃。 潘幼云暗骂道乾没用,下令匈奴兵死守,而此时拜火教的人也赶了过来,他们投向匈奴一边,此时汉军攻了过来他们已经没法子再在楼兰呆待下去,除非是匈奴兵再一次将楼兰守住。 高明的政治家不会把鸡蛋放在一个窝里,但是拜火教在西域的莫大势力范围都在匈奴的管辖之内,西域五十多个国家中的三十多个都在匈奴的统治之下,也都是向拜火教朝圣的地方,在拜火教的眼睛里面,西域要比大汉重要,因为地域的原因,拜火教发源波斯,强大大夏国,传播与西域和西域以西的国家,但是此时因为大夏国内发生了政变,拜火教受到极大的排挤,他们必须得找到出路,也就是向周边的国家传教,通过国与国的邦交政策来平衡,那么首选的便是西域和匈奴。 而大汉,强则强矣,可有可无。 想到这一层关系,星圣女毅选择了西域和匈奴,与大汉朝开始对峙。 此时楼兰若失,他们在西域的传教便失败了一半以上,因为西域多是小国,往往是一边倒的局势,楼兰若降汉,楼兰周边的国家也多半降汉,精绝国有自己的国教:瞳教,想传教实在是千难万难,而姑墨、车师、羌若等一些国家则慑于大汉朝的天威不敢拜教。 那么便只有死守了。 此时匈奴和拜火教几乎掌握了所有的实权,但独独有一点最致命的没有掌握,就是人心。 楼兰人本来对汉人不满,同时匈奴向其施加高压,他们也同样不满,但是汉人在二十年前曾以七百人破楼兰,这从感情和尊严上都伤害了楼兰人,而且他们的真正领头人古神王也恨汉人,所以楼兰人更恨汉人一些。 然而,经过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傅介子在楼兰城中曾与楼兰并肩抗敌,两国的感情多少深了一些,最要命的是刚才潘幼云下令射杀萨迪科的楼兰士兵,这一下犯了众怒。加上汉人势众,楼兰人必须得有个选择,反攻匈奴便成了必然的事情。 潘幼云此时也顾不得分晰这些事情了,她心里面怒火中伤,似乎又看到了那个俊朗的少年将军,一边抱着她温柔缠绵,说着情情爱爱的话,一边暗地里白刃钢刀,杀害自己的父母、族人。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年,耿龙从床上叫起来她来,让她独自离开,然后告诉她,她的族人已经被尽数诛杀!从那以后,她恨透了这个男人,一个人逃到精绝,得异人学了法术武功,学得心计与计谋,然后自我放逐,自伤伤人。 匈奴兵已经无法再守住了,汉朝的大军已经攻破了西城的三道防御,眼见一会儿功夫便要攻到潘幼云所在的中军,汉军铁蹄之下,也容不得她这个美人儿。 “娘娘,我们退吧。”一个匈奴兵迭迭撞撞地进来,跪地求到。 潘幼云以最恶毒的匈奴骂了起来,突然反手从一个士卫手中夺过弓箭,顶着匈奴兵的额头射下去。 箭还没有完全出弓,便已经射中了匈奴兵的额头,匈奴兵仰天摔倒,四众皆惊,有些愤怒。以弓箭伤人在匈奴习俗之中是具有污辱性的,但是潘幼云是左贤王的暗许的妃子,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潘幼云怒喝道:“再敢言降者,杀无赦!” 傅介子亲带大军,已经在一会儿功夫冲破了三道防御,他最擅打的便是袭击,守城和攻城之战都不是他最擅长的,此时兵力和士气都成了一边倒的局面,正是他傅介子的时代到了。 匈奴的中军就在前面,傅介子不由有吃惊,今日的战争虽然说顺利,但是却有些异常,以往的时候,匈奴兵遇上他没几个回合便开始溜号了,今日一战却是死守,而且中军也不转移,暴露在汉军的铁蹄之下。 傅介子哈哈大笑,敢情是遇上了外行。 但外行归外行,这一次的匈奴兵却比以往要难打得多,关键也在一个决心上面。 傅介子下令再一次加大攻击,将楼兰人换了下来,全以最精锐的汉骑冲撞匈奴大本阵,汉军的骑兵都是重甲、兔头马(关于马的知识在作品相关里有,兔头马为高大的重型马,赤兔便是这一种),长短交错的兵器,而打仗的时候,马用铁笼子罩住了头部,骑兵也是弓箭手、长枪、大刀三者配合作战,攻击力之强,在当世没有对手,即使是匈奴这等马上强国,因为经济实力上的悬殊,他们的武装远没有汉军精良,所以仍不是对手。 两个国家打仗,有军事上的较量,也有国力上的抗衡。而在这两个方面,匈奴都没有占到优势,但是匈奴人却有一技之长,便是骑射技术,还有马匹本身的质量要高。 匈奴的骑射自是没说的,一般能封到千户的士兵可以在空中抓到箭,这一点傅介子也难保一定能做到。而且好马多产自西域之地,以西域的乌孙马和匈奴本地的蒙古马为主,匈奴的马普遍好与汉军的马,汉军能是一般的马匹,不过装备上要精良一些。 匈奴兵也正是凭着这点优势,竟然能在一时半刻之间顶住汉军的攻势。 傅介子身边有副将道:“将军,是不是分兵去围?”傅介子骂道:“都差不多三个打一了,还分个什么兵,给我打!往死里打!” 汉军的攻势再度加强,有许多楼兰士兵也加入了队伍,在当进的兵制之下,论功行赏讲究人头,按人头算军功,也就是因为这一原因,李广至死不能封侯。楼兰兵想升官,自然不会放过这如此好的机会,汉军打得差不多了他们来捡人头。 此时匈奴已经完全没有了防御的能力,傅介子眼见就可以攻破匈奴大营,如果这个潘美人当真铁了心要耗上,自己非将她抓了不过。元通和苏维也跟了出来,傅介子不知他们两人来干什么,但是元通是他的师叔,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但一了军中就得守规矩,他也还是下了军令。 陆明已经占领了楼兰城中除西城以外的各个据点,到处都安插了汉人的兵员,再赶到傅介子这里来汇报。 傅介子知她是想捞点儿军功,当下下令陆明为先锋队,擒拿匈奴大营里的重要人物。 陆明大喜过望,此时匈奴已经成了靶子,这痛打落水狗的好事他当然乐意去做。前番三千人竟然让偃闻一人给溜了,他在军士们面前有些抬不起来头来,此时若能捡个大功,也可以挽回些面子。 傅介子引军在后作为支援,看着大局将定,他也安心了不少,但出于将军职业性的谨慎,他并没有笑出来。因为战场之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发生。 元通见了大叫快意,道:“小傅啊,这一仗打得漂亮。回去大将军定然大有赞赏。”傅介子淡淡笑道:“战事还没有定呢。等捉到了匈奴使团,耿将军破了匈奴大军之后再说这些不迟。” 元通哈哈笑道:“那个潘娘娘还在中军吧?”傅介子一怔,道:“不错,是还在。此人心志可嘉,不过不大会打仗。可作军师,不能作主帅。”元通哈哈笑道:“可作情人,不能作老婆……哎哟,你又咬人。”苏维在一旁马着脸,咬了元通一口仍是一脸的严肃,看样子,苏大美人今天心情很不好。 傅介子见自己这个师叔不注意场合,现在打仗哪里经得住这种笑话,如果是遇上个严肃的将军,只怕要开军棍了。 傅介子看着苏维,道:“师娘,你好像有心事?”苏维嗯了一声,道:“小傅,拜火教的人呢?”傅介子眼睛里面闪过一丝的狠劲,道:“师娘放心,他们跑不掉!等抓到他们,我一把火全烧了他们!” “你敢!”苏维突然勃然大怒,喝了起来。 傅介子一怔,道:“师娘,你说什么?”苏维缓过神来,道:“对不住,小傅。我,哎,我着急了。”傅介子大为狐疑,道:“师娘着什么急?”苏维看了元通一眼,道:“小傅啊,以火伤人太损阴德,会短命的。”傅介子大来不悦,道:“师娘这是在咒我么?我也没期望着能活多久,再给我二十年的时间,足够了。” 苏维一着急,有些怒了,道:“小傅,你怎么能这么想!不善待生命,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都会受到神的惩罚,拜火教的人不过也是为传教,小傅你将他们赶出楼兰也就是了,千万莫要杀了他们。” 傅介子怒哼一声,道:“这可不行。星圣女暗放毒气杀害了巫墓里面无数的汉人,而且这一回组织政变,令我们败走楼兰,如果不是我们败走,王后又如何会死?放走了这批异教徒,耿将军那里我怎么交待?” “不可能的!星圣女的心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美丽,她可是对着星星许下过重誓的,不会随便杀手。小傅啊,你一定是听错了。”苏维说话的语气很坚决。 傅介子大为狐疑地看着苏维,道:“师娘,你为何这般护着这个妖女?” “呸,小傅你这嘴怎么这么难听!星圣女是火教八大长老公推的圣女,怎么会是妖女?”傅介子哼了一声,道:“师娘这么护着这个妖女,等我抓到她,只要还是活的,便交与师娘审问,看算不算妖女。” 苏维见傅介子神情冷竣,心头也打了个寒颤,看了元通一眼,示意他说话。 元通哈哈笑道:“小傅啊,我本想也去分一杯更羹,但怕是捞不着什么了,若是小傅不怕我抢了你的功劳,便让我去封锁太阳神庙,我这回来便是冲着拜火教来的,也算是做对口了一件事情。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封锁神庙也好。师叔遇上了什么人还请活擒,不得乱杀。” “知道了。”苏维抢着答了起来,对傅介子一脸的感激之色,又催着元通道:“老鬼,你还磨蹭什么!” 看着元通夫妻引军离开,傅介子大为不放心,今天这两人有点儿怪,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当下着人暗中探视,有什么情况不可轻举妄动,先通知自己再说。 此时匈奴大军已经完全处在了垂死挣扎的境况,但仍是不退。 过得一会儿,陆明突然派了牙将来报,前方遇上了楼兰兵的抵抗,陆明不敢乱动,所以来向傅介子请示。傅介子一问之下,带兵之人竟是车护将军! 第十五节,王后已天葬 傅介子突然觉得事情有变,当下打马赶了过去,果然见车护将军引一路约五百楼兰人守在了西城的卡子上面,正好挡住了汉军的攻势。 若是汉军当真冲过去,这五百楼兰兵更算是活到了尽头,但是考虑到两国的感情,伤了楼兰人总是不好的,如果让楼兰人阻上一阵,匈奴兵跑了或者大军赶了过来,自己便极有可能前功尽弃。 陆明道:“将军,现在怎么办?好像不能硬打。” 傅介子此时正值意气风发,见车护拦道,打马只身上前。陆明担心傅介子有事情,忙道:“将军,当心冷箭。” 傅介子大着胆子走上前去,楼兰兵不由都看向了车护将军。车护将军面色不改,喝令楼兰士兵备战。 傅介子大怒,道:“车护,现在匈奴兵已经战败,楼兰也不必再害怕,我大汉的军队进城,楼兰可保万全,你我一同抗击过匈奴,我不想与你动手。你快快让开道来。” 车护将军从人群中出来,径直走到城墙之上,道:“傅将军,车护奉国王之命守护西城,不能让将军过去。还请将军海涵。”傅介子一愕,道:“你是说,国王已经被匈奴人虏去?” 车护将军拱手道:“对不起了,将军。”说完再不看傅介子一眼,一挥手,示意众楼兰士兵死守。 傅介子拧眉道:“车护,你既知国王受制于匈奴,便更该与我合作,我答应你,帮你救出国王,如何?”车护将军顿时止步,但片刻之后又摇头道:“对不起,将军,车护只能听从国王的命令。” 傅介子哈哈大笑,转而喝令:进攻! 一万汉军要攻破小小西城,简直不废吹灰之力,陆明欲作先锋却被傅介子换了下来,而是看见了刚刚带伤归队的萨迪科,令萨迪科一边打一边劝降。 以楼兰人打楼兰人,若是当真打了起来,这是个损招。但是傅介子却深知车护的性子,以萨迪科作先锋可以兵不血刃。 果然,车护将军下了军令又让士兵们停了下来,喝令萨迪科退下。萨迪科却引军进了数百步,早就已经在一箭之内,萨迪科上前拜道:“小将参见新任辅国侯,如今汉朝的大军已经到来,匈奴不日便退,神王已经在汉军大营之中主事,难道辅国侯大人贪恋匈奴人给的权势,舍不得辅国侯一职么?” 车护怒道:“胡说!国王陛下确实封了我为辅国侯,但并非是车护贪恋权位。现在国王陛下在匈奴大营下了军令,车护不得不从。” 萨迪些道:“大人知道国王被虏,此时不去相救,反而在此阻拦汉军营救,不仅是我不明白,所有的楼兰士兵都不明白。辅国侯大人知道国王被虏而不去营救,就是楼兰国的大罪人,请原谅小将的不敬。” 说完,萨迪科所率的楼兰士兵再一次逼近。车护将军听了面红耳赤,却反驳不得。有时候,老实人的恶毒更让人难以忍受。 车护有些怒了,喝令弓箭手准备。萨迪科也有些犹豫了,如果真打起来,楼兰人打楼兰人,算什么事?傅介子见萨迪科有些怂了,毕竟车护将军是一军之长,军威要远比他大得多,当下喝令他进攻。 萨迪科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怂恿着楼兰人自相残杀,听了傅介子的命令好生难决断,但是傅介子有古神王的权力,古神王的话他是无论如何要听的,当下一咬牙,进攻! 傅介子眉目拧得极紧,并不令汉军掩杀上去,而是静静地等着萨迪科的消息。 车护将军脸色变得铁青,终是没有狠下心来开战,等萨迪科的楼兰士兵攻到,西城不战而降,兵不血刃。 傅介子下令大军过关,汉军将车护的楼兰兵团团围住。 车护将军被汉军捆了送到傅介子面前,傅介子哈哈大笑,亲自将绳子解了,笑道:“车护将军能以楼兰人性命为重,很难得。”车护将军羞忿不已,又接连叹息,道:“傅将军,车护不能放你过关,既然已经落到将军手里,请将军发落!” 傅介子顿了一顿,道:“城中的汉人可都还好?” 车护的脸色微变,道:“是车护无能。没有能保护得了城中的汉人,汉人已经被尽数抓了起来,出城去了。”傅介子脸色大变,道:“什么?出城?”车护将军道:“如果猜测不错,应该是被卖到西域为奴。” 傅介子猛地喝道:“混仗!” 车护叹息道:“自将军走后,匈奴便占领了楼兰,包围了王宫,王后已经被逼死了,国王也被抓了。古神王和姬野将军出逃之后,匈奴兵便押着城中五百七十多汉人往龟兹方向去了。” 如果按照车护的说法,苏老爹等汉人果真被抓去卖了,通常这种情况下,一路上能活下来的不会超过一半,苏老爹一行的其他商人的安危很难想象,特别是苏老爹已经染上了疫情,只怕经不住这般折腾。 车护见傅介子面有怒气,道:“是车护无能,没有能做到答应将军的事情,请将军发落。” 傅介子道:“我让你做先锋,去营救国王出来,你去不去?”车护将军昂头道:“兵贵神速,请将军发令。”傅介子叫了声好,便以车护将军统率楼兰士兵,萨迪科为副将,随汉军出征,大军一路遇佛杀佛,遇神杀神,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已经赶到匈奴中军。 潘幼云仍是不肯退去,开溜惯了的匈奴兵无人敢劝。这个女人虽然厉害,但也有发疯的时候,此时无疑是将匈奴兵统统送向死亡。这时,军营之中出来一个婢子,道:“娘娘,郡主要见娘娘。” 潘幼云秀眉微蹙,道:“玉阳怎么了?”说着到里面的军帐去。 玉阳郡主此时尚还躺在秀榻之上,道:“师傅,听说我们败了?”潘幼云看着玉阳郡主身边的几个婢子,眼神很是不和善,知道有人暗地里通了风,道:“有一小股汉骑攻了过来,我们还在等匈奴的主力来救。” 玉阳郡主摇头道:“师傅,你不用骗我了。事情我都知道了,两军相争,该进的进,该退的退,我大匈奴现在不是汉军的对手,我们还是暂时退吧,师傅。” 潘幼云而些不悦。 玉阳郡主道:“这里有我大匈奴数千人,我们不能因为意气用事而害了他们,昆仑神是让我们保护我们的子民,我们必须让他们活着。师傅,退吧。” 潘幼云有些怔住了。这时身边的一干女众齐齐看见潘幼云,潘幼云一个人回帐去,过了很一会儿,下令:退兵。 此时五千匈奴兵已经不足两千,潘幼云命令刚下完,两千匈奴兵便开始往西面逃去。 傅介子看出了匈奴兵的意图,下令车护留守楼兰善后,陆明为先锋,引军八千开始追击,车护执意要救出国王,傅介子便也让他的骑兵队一同出击。 傅介子为了镇住楼兰,自己带兵两千人分守各个哨卡、重关之地,自己请古神王进城一同议事。古神王却不肯进城,只是让傅介子负责所有的事宜。 此时元通已经派人封死了太阳神庙,但是没有拜火教徒已经和匈奴大军一起出逃了,楼兰已经再不是他们的传教之地。元通没有得到军令不能进去搜查,只是在等傅介子的命令。 傅介子首先查封的是楼兰的王宫,此时安归王子已经被擒住,出了奇了,这个王子并没有和匈奴人一起出逃,而是遣散身边所有的士卫,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太庙之外,像是在等傅介子到来。 傅介子见到他很是恼火,但是他既然没有逃,出于对死去王后的尊重,傅介子对他还算客气。 安归王子见了傅介子,这一回却并不显得害怕,相反的,傅介子发现这个人变了很多,傅介子遣散亲随,上前道:“王子如何没有逃?”安归王子静静地坐下,道:“我是楼兰的屠耆,我为何要逃?使者想如何处置我,请明说。” 傅介子想到王后,道:“王后现在何处?” 安归王子道:“母后已经在天上了。大明尊已经为她举行了天葬,所剩的骨骸已经装进了石壶,埋在地下。” 傅介子听了目眦欲裂,喝道:“什么?天葬?” 安归王子道:“是的,天葬。”把死去的人放在高台之上,让天上的秃鹰啄食尸首,称之为天葬,傅介子听不由毛骨耸然,对尸体进行损害,是汉人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听了喝道:“你个逆子!竟然把你母亲天葬!” 安归王子脸色也微微一变,既而又镇定道:“是我害死了母亲,将军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傅介子气得脸色发白,突然一计拳头将他掴倒在地,冷声道:“你活到头了!”说完又吼道:“王后的残骨呢?是不是在太庙之中?” 安归王子嘴角溢出血来,道:“母亲的遗骨不能进太庙,已经被匈奴人带走了。”傅介子心头又复大痛,温文尔雅的王后竟然死在自己儿子的手上,甚至死后也得不到安息。 傅介子决绝地看了安归一眼,喝令军士将他缚了,先送到汉军大营,等耿龙到了,是杀是剐再作决定。安归王子一点儿也不挣扎,哈哈笑了一声,跟着汉军而去。 傅介子的心如同被什么拧了一般的痛,看着安归王子,再看看楼兰,真是个伤心的地方,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也先回中军去,等到了中军,看到了苏巧儿,他突然想起了这个可怜的姑娘,苏老爹该到哪儿去找呢? 第十六节,胴体师娘 苏巧儿一直在焦急地盼着傅介子回来,元通夫妻进了城,此时的中军之中只有她和霍仪守着伤员,古神王一个人闭在营里谁也不见。此时见到傅介子,苏巧儿焦急地赶过来,道:“将军,我阿爹是不是找到了?”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巧儿,我没有找到苏老爹,听车护将军说,楼兰城中的汉人都被卖到了西域去了,多半是去了龟兹。”苏巧儿本来正端着给赵雄的汤药,听了浑身一软,面如死灰,手中的汤药拿捏不稳泼了一地,烫得她整个小手都红了。 傅介子见了忙将她拉到营内,从元通的药箱里面翻出一些药膏,看她的小手烫得通红,傅介子心也有些痛了,柔声道:“巧儿,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阿爹找回来的。” 苏巧儿眼泪嗒吧嗒吧地落下,心里面竟是那么的苦楚,这么些天来,她一直盼着回到楼兰来见阿爹,现在好不容易到了楼兰,却发现原来所期盼的都是空的。 阿爹该会去了哪儿呢? 傅介子不是没有起过娶她的念头,只是心中的结解不开,自己不愿去承认这件事情,见苏巧儿一个人哭得楚楚可怜,不由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道:“巧儿,我知道你心里面苦,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完之后我们去龟兹,一定将你阿爹找回来。”他心里面也很是惆怅,特别是刚刚经历了王后之死,竟然将战争胜利的喜悦冲刷得荡然无存,只感觉到一阵的空虚。 苏巧儿依偎在傅介子怀里,哭了一阵,又觉得自己好幸福,强忍着泪水道:“将军,你是说真的吗?”傅介子道:“我骗过你吗?”苏巧儿破涕为笑,展颜道:“虽然没有见到阿爹,但至少阿爹还活着,将军一定要帮我。” 傅介子心里面也没有底,他虽然是要去龟兹国,但也不一定就是马上出发,而且到了龟兹也不一定能找到,但此时为了安慰这个姑娘,他还是答应了。 这时元通派了人来请示,希望进太阳神庙搜查,傅介子对拜火教的事情也很有兴趣,想探探拜火教的底,也方便以后能在西域道上打交道,当下答应。苏巧儿试探性地道:“将军,巧儿也去找找长老和阿里可以么?” 傅介子想到这个姑娘连失亲人,自己这么一点儿事情还不能满足她么? “当然可以,巧儿,你就跟着我去吧。我们先找长老和阿里,再到龟兹去找你阿爹。” 苏巧儿甜甜一笑,算是答复。 来到了太阳神庙,元通正和苏维等着,此时的两人不吵也不闹,都像是心事重重的,元通见傅介子来了,道:“小傅,这里面是拜火教的圣地,我已经将他封锁了起来,是不是要进去查查底细?” 傅介子想了想,道:“一切都由师叔你来看吧,拜火教虽然与我们不合,但是师叔最好还是别破坏这里的任何东西,算是对火教教义的尊敬,也算是给兀难长老一个面子。” 苏巧儿听了有些喜滋滋的,她对拜火教并不反感,相反的,从小到大她都跟着兀难长老和阿里西斯学习过火教经典,虽然没有学到什么实质的东西,但感情还是在的。听傅介子这么一说,道:“巧儿代长老谢过将军。我可以进去看看么?” 苏维也是脸色稍缓,对傅介子一脸的感激之色,道:“小傅,还是我跟你师叔进去吧,你们小两口就在外面等着,出来了有什么情况我再告诉你们。” 苏巧儿大为窘迫,忙从傅介子的手里面挣脱出来,像是害羞又像是窘迫。 傅介子有心要进去看看,但是眼神变幻几次却又终是忍住,道:“如此也好,巧儿,我们便在外面等着。”苏巧儿见傅介子也不进去,自己便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答应。 元通和苏维两人相互示意了一下,让士兵们在外面严密地守着,两人一声不吭地进去了。 苏巧儿看着元通两人,欲言又止,傅介子见她一脸的犹豫,笑道:“巧儿,你想说什么?”苏巧儿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今天道长和师娘,哦,是苏婶婶有些怪怪的。”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动,他这几天也一直觉得元通和苏维有些怪,本来以为是自己疑心重了,不想现在苏巧儿也这么说,这个姑娘可是心如白纸,不会胡乱怀疑的。 “巧儿,你当真觉得道长有些怪?”苏巧儿道:“是苏婶婶怪。”苏巧儿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傅介子道:“巧儿,我们进去看看,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鬼。”苏巧儿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道:“这行吗?道长会不高兴的。”傅介子哼了一声,道:“怕什么,出了事情有我顶着。只是你得小声些,尽量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苏巧儿嗯了一声,傅介子让外面的士兵们看守好,带着苏巧儿进去。 太阳神庙里面傅介子来过,但是此处的圣地却是没有去过,两人进了神庙便一路缀着元通和苏维往里面去,令傅介子吃惊的是,元通和苏维并不四处打量,而是径直往里面走,轻车熟路的像是以前来过一般,看两人的样子,是在直奔哪儿去。 傅介子拉着苏巧儿,示意她轻手轻脚的不要弄出声响来,也径直缀着两人进去,太阳神庙里面的陈设并复杂,相么的,竟是相当的简单明了,元通在苏维的带领下走出几步便推门进去,傅介子见是一间石室,地上面印着偌大的一个火印图腾,他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是隐约地感觉出来这是一种地位尊崇的标记。这与汉朝道家的八卦图的布局有些相似。 苏巧儿有些犹豫了,看向傅介子。她眼睛里面没有太多的东西,傅介子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附耳小声道:“再不能靠近了,就在这儿看着,别紧张,就算是被发现也不打紧。” 苏巧儿觉得像是在做什么错事一样。她从小就是个乖乖女,没怎么做过淘皮捣蛋的事情,此时才发现,犯点儿错误原来这么刺激,再偷眼看了看傅介子,竟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 这时听见元通道:“你确定兀难长老是被困在此地?”苏维道:“这是我火教中的一大结阵,我们刚才都注意到了,火教中人离开楼兰时根本就没有带走兀难长老,楼兰是个小地方,这里便是惟一可以暂时藏人的地方。” 元通道:“如果那老头儿真的在这儿,待会儿出去怎么跟小傅讲?”苏维道:“就说在里面找到的呗,反正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元通似乎有些担心,道:“宝宝,小傅是个聪明人,估计他也看出了什么来了,我看我们瞒不了多久了,要不告诉他吧。” “宝宝”这个闺名实在有些雷人,听了傅介子和苏巧儿不由都感觉到一阵别扭,偏偏元通叫得亲热自然。 苏维有些犹豫,咬着嘴唇道:“我有些怕。”元通道:“小傅是个靠得住的人,告诉他也没有什么,这样瞒着时间长了反而不好。”苏维仍是摇头道:“为什么一定要告诉他呢?等在楼兰的事情完成了,我们就回崂山去,再也不到西域来了。他们太厉害了,万一我的身份泄露,我们很难逃得掉的。” 元通道:“如此也好,让他知道了反而会给他带来危险。只是一会儿救出了大长老,你的身份也必然泄露,如何自圆其说呢?”苏维仍是咬着嘴唇,道:“不要担心,我跟着你跑的时候,大长老虽然不情愿,但也是同意了的。大长老说话算数,他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元通道:“既然大长老能守信用,我相信小傅也行……” “不行!”苏维直截了当地打断道:“小傅这个人看上去挻靠得住的,是因为他有心结,整日板着个棺材脸不言不语的,但骨子里面仍有贵族的毛病,轻佻、油滑、易怒、意气用事!哪天被那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解开了心结,两个人打得火热,难免会变的,此事干系太大,我信不过他。” 傅介子听了不由气结,苏巧儿也是满脸羞红,躲在傅介子怀里面只觉得头重脚轻,有些意乱情迷。 元通叹息道:“那就不说吧。宝宝,你确定大长老真在这里?” 苏维不大确信,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有一点,这几年是教王复生之期,星圣女无论如何也不会杀害长老,大长老必定还活着,而且又没有看到出城,那么多半便在神庙之中。”说到这儿又叹息道:“喀丽丝是对星星许过誓言的,为什么还要杀人?” 元通道:“你不是也曾许过誓言,那玩意儿靠不住的。还是先找人吧。”苏维叹息一声,道:“老鬼,你靠边上点儿,我启动火咒。”元通向旁站出三丈有余,苏维慢慢走到火印正中,像是在推算什么,既而又道:“老鬼呀,你不要偷看。”元通嘿嘿笑个不停。 傅介子正自怀疑她要做什么,苏维突然将手摸索到腰间,轻轻解开了腰间的香罗带,衣服似流水般从身上滑了下来,罗衫缷尽,露出白松松的臂儿好似藕节一般,丰胸翘臀皓体桃颜,一道诱人的女人沟在亵衣里面若隐若现,苏维接着蜕下亵衣,再摘了玉坠,全身上下再不留片缕,背上竟然印着一副殷红的刺青,是火焰图腾的样子,显得神秘而深邃,看得傅介子和苏巧儿两人都迷失了。 漂亮的女人穿什么都好看,不穿更好看。这本是句轻佻**的话,但是用在苏维身上当真再好不过。苏维的美在脸蛋上已经体现得淋漓尽致,此时近乎完美的身材更是让脸蛋的漂亮压了下去。傅介子看过之后才大感别扭,忙扭过头去,苏巧儿看着苏维,有些痴了,一时竟也忘了害羞,等到惊觉起的时候,整个人人娇欲如火,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苏巧儿也感觉到了傅介子的变化,一时神情好不忸怩。 苏维将身上的衣服、饰品蜕尽,对元通道:“老鬼,给我拿边上去。”元通接过衣服,从后面环抱住苏维,嘿嘿笑道:“宝宝,先亲一个。”苏维轻声呸了一下,正色道:“老鬼,别。这是神圣的仪式,不可以亵渎的。” 元通听了神色一正,忙退到一边,道:“好,宝宝,可以开始了。” 苏维静坐在火印之中,双手捏了一个火焰图腾的手印,祈祷了一会儿,石室的火印竟似慢慢活了起来,既而慢慢腾起的火焰笼罩在苏维的周身,合着背上的刺青,亦真亦幻显得犹为奇异,傅介子显得到有些不真实。苏巧儿差点儿惊得叫了出来,傅介子忙捂住她的小嘴儿,示意她别惊扰了他们。 苏维再静坐一阵,周围的烈火已经将她淹没,只是隐隐约约地看得见一个被火焰扭曲的人形。傅介子和苏巧儿的心都悬在了半空中,都想不明白这么大的火烧下去,苏维还有命在么?可是看着元通若无其事地看着,两人不由都傻了眼了,想不明白。 正当两人琢磨着,大火又突然间小了,火印之中现出三个熟悉的人影。 兀难老一脸的肃穆,盘腿坐在一个人团蒲上面,面无表情,像是雕塑一般,另一个人影则也是如此姿势,只是脸色显得痛苦些,正是阿里西斯!而还有一个则是个姑娘,这个人也是熟人,便是在驿栈遇上的那个波斯少女,不过这个少女要显得特别得多,她此时浑身上下竟显得透亮,活像琉璃一般,比起兀难长老和阿里西斯更没有实感,倒像是一件艺术品或者陶艺,而非真人。 傅介子也觉得世上诡异之事无过于此,正感觉到脑袋不够用时,苏巧儿却已经失声叫道:“阿里!”傅介子掩口不及,苏巧儿这一叫元通和苏维都看了过来。 傅介子头皮发麻,只得起身相见。 第十七节,天圣女 元通和苏维两人双双变色,苏维忙将衣服穿上,显得羞怒难当,元通则是一脸的尴尬,帮苏维把衣服穿好,示意她别发火。 苏巧儿此时一脸的懊恼,偷眼看了看傅介子,见他向自己投来有些责备的眼神,一时更觉得自己坏事,后悔得要死,但是阿里西斯和大长老成了现在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她也顾不上了,忙着去摇大长老和阿里西斯。 傅介子等苏维穿好了衣服这才转过身来,道:“师叔,我……”元通哈哈笑道:“小傅啊,没事了。不是说了让你们在外面等的吗?”傅介子见元通不愿再提及此时,也就不再提,道:“师叔,如果我猜得不错,师娘该当是火教中人。” 元通不由看向苏维,苏维此时对傅介子仍是大为恼火,听了只是怒哼一声,虽然她和傅介子年纪相仿,但在辈份上她好歹是师娘,现在自己光溜溜的全让他给看见了,以后到底怎么相见?一个全身光溜溜的师娘是端不起架子来的。 元通一脸的尴尬,道:“小傅啊,你师娘确是火教中人,我们之所以瞒着你也是因为对方太厉害,怕万一走漏了风声,我们便逃不掉了。” 傅介子听了奇道:“师娘是火教中人那又如何,我虽然曾阻止火教传入大汉,但是却也不会因为这个身份而对师娘有所不敬,而且,兀难长老也与我交好,为什么非要瞒着我?” 元通叹息一声,道:“你师娘是火教中光明教王亲封的‘天圣女’,曾经对着长天起过誓的,终身奉守圣火,不得离教,也不得嫁人。如果被火教中人发现你师娘跟了我,会被抓回波斯圣坛判刑的。” 傅介子哼了一声,道:“你们只要不回波斯,天远一方,我就不信在大汉朝,还有谁敢找你们麻烦不成!纵使火教的人再厉害,他们也奈何不了你们。”苏维到底听到紧要处了,一时也顾不得生气,道:“小傅,你不知道,火教自先代教王创教至今已经有数百年的历史,这几百年来聚集了先人的智慧,他们的本事已经不是我们一般人所能想象的,要是被教王知道,派出大祭司前来,我是逃不掉的。” 傅介子不大相信,道:“当真有这么厉害?”苏维道:“以后在西域,你会慢慢见识到的。所以小傅你千万得为我保密才行。”傅介子答应,走到苏巧儿身边去探兀难长老的鼻息,苏巧儿一个人哭着道:“将军,长老死了和阿里都死了。” 傅介子一点儿鼻息也没有探到,两人的身子也都是冰冷的,当真死了?傅介子不由疑惑地看着苏维。 苏维道:“小傅,长老是被星圣女的幽冥镜镇住了神识,过一段时间便会醒过来。不用担心的,倒是火教中人只怕会前来搭救长老,这几日便会潜进楼兰城来。” 元通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把他们送到中军去医治,小傅啊,这种事情由我和你师娘来做,战事要紧。”傅介子道:“这里便交于师叔,巧儿,你跟我先出去吧。”苏巧儿仍是挂着泪珠儿,摇头道:“将军,巧儿想在这儿陪长老。”傅介子略微一顿,知她和两人感情深厚,也就不再说什么,自己一个人赶紧出去,在这里和苏维在一起,感觉总是有些别扭。 回到中军,傅介子去看古神王,此时古神王谁也不见,但傅介子来了他还是得卖个面子。傅介子说了一下楼兰的局势,古神王道:“还请将军主持楼兰的局势。”傅介子道:“安归王子已经被我抓了回来,神王是楼兰的主子,这种家务事还得有劳神王来处理。” 古神王似乎不大情愿,傅介子道:“如果国王救不回来,楼兰的担子还须神王多担待才是。”言下之意,是有推举他为国王之意,古神王却突然有些怒了,哈哈笑道:“二十年前是汉人把我推了下来,如今将军是要再把我捧上去吗?” 傅介子道:“二十年前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是想给楼兰找一个能主大事的人。”不料古神王竟断然道:“此事不必再提,等楼兰的局势稳定下来,本王自有去留,将军请便吧。”说完一起身进了内帐。 傅介子出了帐,早有斥侯前来报,耿将军的大军已经离开了日不落,现在正在向楼兰方向集结,是在追击匈奴残部,阿尔克的大军也已离开,赶往龟兹边境与精绝大军汇合,趁着匈奴势弱攻打龟兹。 过了一夜,傅介子一直呆在中军之中等候军情,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半夜,正当他一个人有些困倦的时候,苏巧儿突然端着一碗茶水过来了,傅介子笑着道:“巧儿,这么晚了还不睡?”苏巧儿不好意思说要照顾他,只是嗯了一声,道:“是道长让我送来的。” 傅介子知是元通有意拉的皮条,不由笑了一下,道:“巧儿,长老他们怎么样了?”苏巧儿道:“身子已经开始暖和了,苏婶婶说最迟后天晚上就会醒过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将军。”苏巧儿竟然有些调皮了,说起话来也兴致很高,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是有意挑逗。 傅介子也觉得今天这个姑娘变了很多,可能是自己平时把她宠着了,在自己跟前也越来越放肆。苏巧儿见傅介子没有猜出来,有些心急了,竟自将傅介子往外拉,道:“将军你出来一下。” 傅介子见她今天兴致极高,以为是什么大喜事,跟着她出来径直往元通夫妇的营帐赶去。苏巧儿到底藏不住话,还没有走到便忍不住道:“将军,我见到阿爹了。” 傅介子大愕,道:“当真?在哪儿?”苏巧儿见傅介子这般高兴,心里面越发高兴,道:“在道长那儿,阿爹病得很重,道长正在治呢,说很快就会好的。” 既然苏老爹等人在此,那么别的汉人呢? 傅介子道:“巧儿,我们去看看。”苏巧儿嫩着声音嗯了一声,带着傅介子往元通营帐去。 元通见傅介子来了,笑道:“小傅啊,这个丫头见到了老苏,没说几句话,就急着要告诉你,又不好意思去,哈哈。”苏巧儿一脸的羞红,一个人跑到苏老爹面前,低声道:“阿爹。傅将军请来啦。” 苏老爹此时病得不轻,整个人都快变了形,脸上长了一些水泡,不仅仅是苏老爹,还有阮娘也在,阮娘太注重容貌,此时病得有些丑,用面纱摭着脸,汉人就他们两个,别的什么人也没有看见。傅介子的心不由冷了些。 苏老爹的声音也变了,道:“傅将军,巧儿给你添麻烦了。咱老苏命大,居然活了下来,还能再见将军和巧儿一面,哈哈。”傅介子道:“其它汉人呢?”苏巧儿也道:“是啊,阿爹,贾叔叔他们呢?” 苏老爹听了长叹一声,道:“巧儿,是阿爹和阮娘命好,匈奴人看我们是两个病秧子,也就没有搭理,而你贾叔叔他们却被匈奴人抓走了,不知去了哪里。”苏巧儿听了神情又黯淡了下来,苏老爹道:“巧儿,你放心,你贾叔叔跟我是过命的交情,等阿爹好了我走遍西域也要将他找到。” 元通叹息道:“这天下之事,福祸相依,原本如此,老苏你经历一次大劫,却逃得了性命,可以说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给你用点儿药,不出半个月,你就可以生龙活虎了。”苏老爹忙道:“先治她,先治她。”元通看向阮娘,此时虽然脸面上不好看,但身段儿却是没的说,赞道:“老苏啊,你真是大福大贵啊,这位可明艳得紧,端的是个大美人……” 傅介子见元通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向后望了一下,果然是苏维来了,她此时正拿来药箱和银针,听见元通说这些话,不由睕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又看到傅介子,不由脸上一红,撇过头去装作没有看见。 苏老爹的眼睛在苏维身上扫了一圈儿,向元通小声嘀咕道:“老道,还是你够厉害!这么漂亮的婆娘,套到手可不容易。”元通嘿嘿一笑,大有“知我者老苏也”的意思。 苏老爹是天生的大嗓门儿,说的声音并不小,所有的人都听见了,苏维冲苏老爹狠狠地瞪了一眼,有些不高兴,过来涂药的时候,见苏老爹一双眼睛总是在自己身上打转,不由在苏老爹身上胡乱抹了一些,哼道:“巧儿,你来给你阿爹上药吧,这家伙眼睛不老实。” 苏巧儿大感尴尬,暗恨自己阿爹不争气,给女儿丢脸了,忙应下去给苏老爹上药。 傅介子先暂时出去,苏维刚好一个人在外面,见到傅介子来了不由哼了一声,显然是气还没有消尽,傅介子知道这种事情越说越黑,索性不说了,回到营帐去刚要休息,不远处铁蹄如雷,有人到了。 第十八节,两顶半绿帽子 陆明的大军已经回来,一万人追击匈奴,斩杀了一千多人,匈奴残部败退到龟兹境内,因为有龟兹大军相阻,陆明没能继续乘胜追击,却带回了一个人:潘幼云。 陆明将潘幼云绑了押在中军,自己一个人到傅介子的军帐来报军情。 潘幼云是一军主帅,大军逃了却留下了主帅,是几乎是不可能的,傅介子遣开周围的士兵,叫陆明道:“这是怎么回事?”陆明道:“我和车护将军一路掩杀,在龟兹边境之上遇到一队匈奴兵,人数只有几百人,但是他们扬起了极大的尘土,我们以为是匈奴的大部,便追了过去,谁料就抓到了她,但是匈奴的主力却逃掉了。” 傅介子听了又是一怔,道:“潘幼云自己引开了汉军,让部下们跑了?”陆明顿了一下,道:“是的。很奇怪。”一般讲来,在这个强权的时代,有权力便有王道,一个有权力的人往往能活到最后,潘幼云竟然自己留了下来。 傅介子决定去看看,陆明道:“将军,这个女子到了这里既不吵也不逃,倒像是在等死。”来到军帐,潘幼云果然被绑着关在中军,元通早早就嗅到了味道赶了过来,几乎和傅介子同时赶到。 傅介子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和这个女子睡了一觉,此时相见难免有些尴尬,不想见到面之后,潘幼云瞄了他一眼,竟是一言不发,倒像是一个不认识的一般。 傅介子想到王后之死,很有些恨意,道:“王后是你下令杀死的吗?” 潘幼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吃吃笑道:“怎么,是不是我杀了王后,你便要杀了我?”傅介子心头不快,冷声道:“王后的遗骨呢?”潘幼云又笑道:“大国手这么关心王后,难道也和她有什么暧昧不成?她可不及我漂亮。” 傅介子听了更是恼火,喝道:“这些无聊的话就不用说了,我只问你,王后的遗骨在哪儿?” 潘幼云哈哈笑道:“人都死了,留把骨头干什么?我早就已经丢在沙漠之中让狼叼去了吃了。”傅介子听了不由拳头捏得紧紧的,有一种揍人的冲动。潘幼云恨意连连地道:“耿龙什么时候到?” 傅介子一怔,知她和耿龙有深仇大意,但看她这表情,也不知是恨还是爱,只是冷冷道:“到了会来见你的。”元通一直在一旁瞄着潘幼云,嘿嘿笑个不停,潘幼云也看出来了,似是和见到傅介子一样面无表情,不管元通笑得有多暧昧,她都理也不理,元通哈哈笑道:“潘娘娘,咱们可是老交情了,怎么见了面招呼都不打个?” 潘幼云只是哼了一声,冷眼扫了他一下,并不说话。 第二天中午时分,耿龙大军从龟兹边境反回,留下郑吉和五万大军,自己带着两千人的骑兵赶到楼兰,这里是他日夜期盼着的地方。 耿龙大军赶到之时傅介子正在看望苏老爹的病情,苏巧儿在一旁守着,她这几日的心情好了很多,阿爹找到了,长老和阿里也见着了,傅介子对她又极好,大战也胜利了,接着要做的就只是等阿爹和长老好起来,然后一起去龟兹找贾叔叔。 陆明来报道:“将军,耿将军已经到了楼兰,听说王后死了已经直冲安归王子去了。” 傅介子哦了一声,忙起身道:“我这便去看看,苏先生,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看看。”说完便起身而去,苏老爹向苏巧儿连使几个眼色,示意苏巧儿跟上去,苏巧儿在阿爹面前还是不怎么害羞,轻声嗯了一下便也跟着去了。因为她听话,不添乱,不插嘴,是个乖乖女,这些天傅介子对她管得极松,时间一长,苏巧儿也就被惯得坏了,走哪儿都跟着。 傅介子见到耿龙时,耿龙已经揍了安归王子一个拳头,安归王子嘴角溢出血来,却依旧显得极为硬气,不仅没有叫,而且眼中闪过深深的恨意,像是要将人吃了一般,丝毫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舅舅。 耿龙似乎没有看到傅介子,又冲安归发起火来,他千里迢迢地赶到楼兰,不想王后还是因为自己晚到了几天而丧了性命,一时气得胸口发痛,不自禁喷出一口血来。傅介子大惊,忙将他扶在一边,劝慰一会儿,道:“耿将军,王后是被潘幼云逼死,此人现在也正在军中。” 耿龙神情陡然间一变,道:“她在汉军之中?”傅介子道:“昨日一战,我们将她缚了,将军要见,随时都可以见到。” 耿龙应了一声,向安归王子道:“你母亲的遗体呢?” 安归王子欲言又止,傅介子道:“王后的尸骨让潘幼云取了去,只怕现在也已经见不到了。”耿龙霍然而起,喝道:“这婆娘,我宰了她!”说完一拔佩剑,便往潘幼云方向去。 傅介子对耿龙并不太熟悉,怕他当真一怒之下将潘幼云杀了,也忙赶了过去,走出一种才突然惊觉:潘幼云杀了也就杀了,自己担心什么?看来这个女子果然有与众不同的地方。 跟着来到汉军大营,潘幼云仍是被绑在柱子上面,看上去神情有些委顿,耿龙举剑喝道:“幼云,你为什么要做得这般绝?她是我的亲姐姐!” 潘幼云这才注意到耿龙到了,神情也立时大变,一时间眼睛里面恨意极重,看着耿龙竟然一句话也说不来出,只是一个劲地冷笑,一双眸子似乎要将人看透,让傅介子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耿龙手中的剑有些发抖,喝道:“为什么?你说话!” 潘幼云却突然吃吃笑道:“你生气了?想杀我了?”耿龙怒道:“你这蛇蝎妇人!她是我的姐姐,你要报仇冲我来便是,为什么要杀她!”潘幼云仍是吃吃笑着,让人感觉到浑身发麻,道:“阿龙你别忘啦,那天你抱着我睡完觉,我一个人很失落,从此以后我便不再是个贞子之身了,但我很快就又高兴起了,我告诉自己从此以后我便是你耿龙的人。” 耿龙怒哼一声,不大想听。 潘幼云接着道:“当时的我真是傻透了,我还在担心爹爹不会答应我们的事情,我正琢磨着怎么逼爹爹同意,你却告诉我,他们都死了,哈哈,阿龙,你把我瞒得死死的,一边抱着我睡觉,一边派人杀害我的家人,我能不恨你么?” “阿龙,你不要忘了,他们都是你杀死的,二百多口呢。而你只死了个姐姐,你应该大笑才是。” 耿龙听了又复一怒。 “阿龙,本来我是这么想的,利用这一次大明尊预测的大地动来作个文章,先在楼兰搅起兵事,你姐姐必定会向汉朝请兵,你出兵到楼兰时刚好会遇上大地动,按照汉律,失期当斩。到时候,你,你的族人,一人也跑不了。可惜了,这匈奴的男人打仗太不争气,让你打败了。” 耿龙听了面色一寒,道:“幼云,你变了。” 潘幼云吃吃地笑道:“那是当然了,阿龙,你何尝不是也变了,就在那个晚上,你抱着我的小腿舔我的脚趾,说一辈子会对我好,只有我一个女人,我当时太傻了,竟然当真了。可是一觉醒来,你就变啦,变成了杀人狂魔,变成了噬血的恶灵。” 耿龙不敢再听下去,喝道:“你住口,早知道这样,当天我就该一刀杀了你!”潘幼云接道:“可惜你没有狠下心来,而是私自放了我,好像因为此事还被打了三十大板。今天我故意让你的人抓到,你想杀我也还不迟。见到你这般痛苦,我也就高兴了,早就不怕一死了,只是便宜了你的弟弟,两个叔叔,三位姑姨,还有七家亲戚。”说到这儿又顿了一下,道:“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我没能杀死那就更有遗憾了。” 耿龙听了后背发麻,听了道:“我说过的,这辈子只会有一个女人。” 潘幼云的声音突然转得一柔,道:“真的吗?”耿龙痛苦道:“真的。从那以后,我便没有碰过别的女人。”潘幼云吃吃笑道:“你跟我说这个做什?”耿龙直直地看着她,道:“因为你是我耿龙一生的女人。” “阿龙,上次你派了你弟弟来楼兰调查我,你一定是纳闷儿,我怎么起名叫‘玉蝉’对吧?” 耿龙不由看向潘幼云,等她解释。 潘幼云道:“阿龙啊,你那次事情没做干净,在我肚子里面留了个冤孽,可惜由于我一路颠沛流离,动了胎气,在精绝出生时发现竟然如同蝉子,全身一点儿血气也没有,早就已经死了。我便给这个没爹的孩子起名叫‘玉蝉’,我在这楼兰的风月场中一时想不到好听的名儿,便拿这名字用了几天,阿龙啊,她算是你的女儿么?咯咯。” 潘幼云笑道:“阿龙啊,我忘了告诉你一件事情了,我有了不止一百个男人,他们上至匈奴贤王将军,下至一马夫村汉,都和你的女人亲过嘴睡过觉,咯咯,阿龙啊,你私下里可出了名啦。” 耿龙大怒,听了霍然而起,喝道:“胡说!”潘幼云咯儿地一笑,道:“阿龙,那些人和你的女人睡过之后都会问,这么漂亮的妞儿,是哪个不知好歹的舍得放在外面野。我就告诉他们,是敦煌的一位将军,至于叫什么就不说了,那多不好意思啊。咯咯……” 元通和苏维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此时元通听了老脸一红,傅介子也是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苏巧儿一直跟在傅介子面前,听两人说这些情话早就已经羞得不行,正想拉着傅介子出去,不去听这些羞人的话。 耿龙佩剑再一次捏紧,喝道:“你骗我,幼云,你是在骗我!”潘幼云咯咯一笑,道:“阿龙,人家当然不会告诉你,他玩了你的女人,你又怎么会知道呢。” 耿龙铁青着脸,喝道:“让我发现一个,我宰一个!” 潘幼云眼睛扫了元通一眼,吃吃笑道:“道长,你没告诉耿将军,你也玩了他的女人吗?”元通一张脸酱成猪肝色,不知该说什么好,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将头埋得极低,刚才他还想和潘幼云玩玩暧昧,此时见了正主再也拿不下情面。 耿龙听了喝:“道长,有此事么?”元通长叹一声,苏维勃然大怒,喝道:“老鬼!”元通正要解释,耿龙突然一拳打来,他本可以躲掉的,但良心上过不去,生生挨了一拳,牙齿都被打掉了一颗,仍是不闪不避,道:“耿将军,这事情是老道荒唐,不知其中曲折……”耿龙喝道:“你滚开些!”元通叹息一声,还欲再说,苏维一个人眼泪巴巴地吼道:“老鬼,还嫌不够丢人,跟我出去!”说完拉着元通就往外扯,看来是要动家法了。 耿龙看着潘幼云,眼睛像是要滴出血来。 这是他知道的第一顶绿帽子。 傅介子也和潘幼云睡过觉,虽然他有种被强奸的感觉,但这种事情哪里说得清楚,知道潘幼云又要开始和自己谈旧情了,索性打算先开口向耿龙解释一番,不料潘幼云见势先开口了,道:“大国手,你是想和耿将军说,你也和我睡过,希望耿将军不要介意吗?” 苏巧儿脸色顿时煞白,鼻子一酸就要哭了出来。 第二顶绿帽子,耿龙再也忍不住,喝道:“可有此事?” 傅介子知事情已经无法收场,只得道:“算是有吧。”耿龙拳头一紧,向傅介子就是一拳,不管此人是什么大汉铁手,让他当了王八他也顾不得了。 傅介子也不想躲了,心想让他先揍两拳消消气,不想苏巧儿却失声道:“哦,不!”耿龙略微顿了一下,苏巧儿便已经赶过去抱住了耿龙的胳膊,哭道:“将军,你快出去呀。” 傅介子大为愧疚,道:“巧儿,你让开,让耿将军打吧。”苏巧儿哭着摇头。 耿龙一把将苏巧儿甩开,冲傅介子冷冷道:“傅将军,你好艳福啊。”傅介子心中有愧,不能说出什么来。 潘幼云向傅介子咯咯一笑,转而看向了身边的一个看守的汉人军士。 汉人军士面如土色,扑通一声向耿龙跪下,接连磕头道:“将军息怒,将军饶命……” 耿龙心头猛地打了个突,还是忍住道:“赵副将,你怎么了?”汉人军士口不能言。 潘幼云咯咯一笑,道:“阿龙,这个兵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昨夜看守的时候想往我身子里面钻,我告诉他,我以前是你耿龙的女人,这家伙就怂了……” 算是第两个半绿帽子。耿龙面如土色,一脚将汉人军士踢得吐了血,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一回又上了推封了,希望大家收藏、投票,偶会尽快些更新的。] 第十九节,娶继母 傅介子叹息一声,和苏巧儿出去,他现在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实在没有脸再留在这里。出来之后一个人在营帐边上叹气,苏巧儿一个人和他使起性子来,不过苏巧儿只是闷不作声,显得极为失望。 傅介子不知如何跟她说起,一时想到殷茵,心里面不由一阵心灰意冷,也不想去解释什么了。苏巧儿一个人哭了一会儿,又酸溜溜地道:“那个娘娘长得真好看!” 傅介子这才回过神来,苦笑道:“怎么,吃醋了?”苏巧儿哼了一声,道:“她就是因为比我漂亮,所以你们都喜欢她。”傅介子听她说得酸气十足的,道:“巧儿,你年纪还小,以后一定会比她要招人喜欢。”苏巧儿明知傅介子在骗她,可还没有些高兴。 “真的吗?将军。”傅介子点点头,道:“当然是真的。一个女人漂亮,只能招男人喜欢却不能让女人喜欢;如果有气质和才德,那么所有的人都会喜欢。巧儿,不用跟她打的,你比她好多了。” 苏巧儿闷不作声,顿了好一会儿,突然道:“将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傅介子没有心情去解释事情本来就不是这样,听了只是道:“以后不会了。” 洪水没有发起来,傅介子大为松了口气,正要说话,突然听见不远处的帐蓬里,苏维怒气冲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大有“三娘教子”的风范,是元通家里发洪水了,在对他施家法了,苏巧儿听苏维说话有许多她挻不意思的词汇,一时大为不好意思,道:“将军,我去看阿爹和长老去了,你也别听了吧,羞死个人了。” 傅介子不由莞尔,他和殷茵在一起的时候说过的话要远比这大胆,他现在听了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这个姑娘什么事情都没有经历过,不好意思倒也正常,听了道:“我不听就是了。” 当晚再去楼兰安定局势,耿龙因为潘幼云之事与傅介子和元通等人闹得很不开心,再加上他的副将也给他戴了绿帽子,一时间恨也不是,杀也不是,在众人面前很是抬不起头来,所以也没有叫上任何人,只是孤身一人进了楼兰城。 现在战事既定,要做的事情也就只是平定楼兰的局势了,国王暂时还没有被救回的消息,车护将军还在边境上打仗,楼兰城中古神王不肯出面,王后已死,尉屠耆也不见了,多半已经不在人世,惟一的继承人便是安归,而安归王子却是众人最不愿意选的。 耿龙因为王后之死对安归深恶痛绝,下令将其收押,送回长安治罪。 半夜时分,耿龙一人心里面孤苦难言,自己的亲姐姐被儿子给害死了,自己最爱的妻子,却让人糟蹋,这些人中有他的同僚,有救过他大军性命尊者,有自己的部下,还有一些暗中嘲笑他、惧怕他的人,他只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而就在这时,属下送来一卷信,道:“将军,这是从安归王子身上搜出的信件,是王后所写。” 耿龙霍地站起,道:“拿来!” 属下递上一卷秀绢,上面是王后娟秀的几个字迹,上书:大汉敦煌太守耿龙亲启。 信的内容不长,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大意是说,等耿龙接信之时,她已经死了,因为汉朝和匈奴的抗争,她将楼兰引进战火,从大汉来讲她是功臣,而对楼兰,她却是个罪人。掌理生死的楼兰神木依奥要带走她的生命,这也算是报应。如果有这么一天,耿龙攻进了楼兰,请善待楼兰的百姓和国王,不要怪罪安归,是为娘之过。 耿龙看了信不由愣住了。若非安归王子是自己姐姐的亲儿子,他早就宰了,此时王后却要他不得怪罪安归,着实难了些,他心里面堵得慌,一个人喝起闷酒来。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看到了元通和傅介子,元通正在帮他醒酒,他大怒不已,傅介子任由他骂了一阵,道:“耿将军,我们也不求你原谅,只是如今楼兰局势未定,还是得先办正事。” 耿龙冷笑不语,这已知的两顶半绿帽子压在头上,让他如何拉得下面子来? 就在这时,军士来报,外面一个女子,自称是安归的婢女,来见汉军主帅。 傅介子心中奇怪,安归出了事情,相关的人躲还来不及,这是个什么女子竟然主动找上门来?想到这有些好奇,让她进来,来的是一个模样较好的姑娘,看上去有二十四五的样子,标准的楼兰人,她不认识耿龙,但傅介子却是见过的,见了傅介子拜道:“婢女见过汉朝的将军。”说的是汉语,在楼兰,会汉语的人不在少数,傅介子也不吃惊。 傅介子道:“你是安归王子的什么人?”楼兰女子道:“婢女是国王陛下的妃子,后来安归王子向国王陛下要了去,婢女现在是安归王子的室人。” 在楼兰国,子娶继母是一种习俗,只要做老子的舍得,做儿子的不嫌老就行,傅介子也听说过,但此时遇上这种事情心里面还是解不开那个结,听了不由皱眉道:“你曾是国王的妃子?” 楼兰女子道:“是的,将军。不过陛下宠着王后,从来没有碰过我,安归王子有时候去王后那里请安,见我的次数多了,就向国王求了情,要了婢女过去。” 傅介子暗叫荒唐,心想楼兰到底不是大汉,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大汉,一个女子伺候了两代人,只怕要落一世的笑柄,只是转念一想,自己和元通是叔侄,还不是同样嫖了潘幼云一个人? 想到这儿傅介子便感觉到头痛,便不再去想,道:“你来见我有什么事情?” 楼兰女子道:“听说汉朝将军要抓安归王子去汉朝?”傅介子看了耿龙一下,道:“安归王子作恶多端,如果不抓去长安,只怕现在已经杀了,你想说什么?” 楼兰女子道:“婢女要为安归王子说话,汉朝将军,你们不知道安归王子心中的苦,你们不应该抓他的。” 傅介子以为是这个女子护短,道:“你想为他说什么?”楼兰女子道:“汉朝将军,安归王子并不是个坏人,只是别人对他太不公平了,所以他做事有些任性。”傅介子哼了一声,道:“带兵哗变、噬杀手足、逼死母亲,这些是多么大的事情,岂是区区一个‘任性’可以盖过去的?” 楼兰女子道:“不,汉朝将军,安归王子并没有杀害尉屠耆,而且王后也不是安归王子逼死的,安归他之所以带兵哗变,是因为被匈奴人喂了毒药,不得已而为之。” 傅介子听了一愣,道:“你说什么?说清楚些。” 楼兰女子道:“安归王子并没有杀害尉屠耆,他只是将尉屠耆捉了起来,关在密室里面……”傅介子有些意外,道:“此话当真,尉屠耆人现在在哪儿?”耿龙听了这话也湊了过来,暂时不和傅介子去呕气了。 楼兰女子道:“尉屠耆就在王宫之内,汉朝的将军若是想见,婢女可以把他带来。还有,王后姐姐真的不是安归逼死的,那日安归得知王后自杀之后,在我怀里面哭得跟个孩子一样,后来,大明尊为王后举行了天葬,匈奴人要取走王后的遗骨,安归也偷偷地换了下来,为了掩人耳目,就埋在府里面的花园里,安归王子每天都在王后的遗骨面前偷偷落泪。” 耿龙听了急道:“姑娘,你说王后的遗骨没有被匈奴人取走?” 楼兰女子道:“是安归他偷偷换了过来,匈奴人取走的不过是安归一个侍女的骨头。”傅介子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楼兰女子道:“那天晚上安归王子来到我房中哭诉,说匈奴人要取走他母亲的遗骨,他不能让匈奴人糟蹋母亲,我们合计着就想了一个办法,我们找来一个侍女,再想办法将她杀了,用银刀剔去了肉去,趁着匈奴人守备不严暗中换了出来。” 傅介子听得不由浑身一寒,为了换得王后的遗骨而另外杀了一个人,用最残忍的手段剥去血肉,拿着一堆骨头去换,是不是更添了杀孽吗?他不敢去想其中的场景,看着这个女子,有些可怕。 楼兰女子也看出了傅介子的心思,道:“为了安归王子,婢女什么事情都会做的,如果汉朝将军觉得残忍,那也是婢女的事情,与安归无关。那个侍女是婢子骗过来,用酒灌醉了之后再杀死的,肉也是婢子用军医的银刀剔的,与安归王子无关。” 傅介子听了暗叹,道:“你带我们去看看尉屠耆和王后。”楼兰女子道:“婢子会带汉朝将军去的,请将军放了安归王子,他不是坏人。”傅介子真不知如何说起,只凭杀害侍女这一事,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安归王子既然有这么多事情没有说,经这个女子一说,他们对安归的怨言也就少了许多。 傅介子看了一下耿龙,耿龙道:“此事得让我再问问安归,再作定夺。” 楼兰女子道:“汉朝将军,让婢子见见安归好吗?”傅介子感于她对安归的情义,道:“去吧,正好一起核对一下这些事情。”楼兰女子喜极,连声道谢。傅介子此时看着她怎么也感觉不出这个女子是个敢拿刀子杀人剜肉的主,倒像是一个心思单纯的痴情人。 看来女人为了爱,往往会做出一些另男人也咋舌的疯狂事情。 潘幼云为了报复耿龙,不惜自伤伤人,不惜借以战争,甚至自我沉轮,这种疯狂的事情另男人往往难以想象。 第二十节,曼陀罗与金蛇 见到安归,耿龙径直一把将他的绳子抓去,道:“安归,你带我们去见你母亲。”安归王子见到楼兰女子,有些焦急,用楼兰语道:“玛雅,你怎么来了?” 玛雅急着上前抱住安归,道:“我都告诉汉朝将军了。”安归王子有些怒了,喝道:“谁让你说的?”玛雅有些忧伤,道:“如果不告诉他们,他们会抓你去长安的。你要知道,上次去了长安的两个质子都没能回来。我不要你有事情。” 安归王子怒哼哼的仍是很生气,却不再怨玛雅了。 耿龙急道:“王后的遗骨到底在哪儿?你带我去看看。” 安归王子哼了一声,径直走在前面,傅介子和耿龙跟着,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楼兰的王宫,安归带着他们来到一座半大不小的花园,楼兰城中并不是沙漠地段,而是水草肥美之地,城外便是沙漠,地域界限极为明显。 花园里面多是一些较为名贵的花卉,多是西域那边传来的物种,傅介子虽然是贵族出身,但也只识得了极少的一部分,其中一最多的便是曼陀罗,紫色的大花瓣,上有针刺,这种花在大汉也有,是从西域那边的身毒(今印度,后又称为天竺)的极为稀罕的种类,所以傅介子记得很清楚,这种花有迷幻和麻醉的效果,花名是圣坛的意思,往往意味着功德和圣贤,王后能葬在这里,也算是能平平安安的了。 耿龙看见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坟,没有墓,连个土堆都没有,安归王子指着曼陀罗花道:“母亲就埋在这里,我用箱子装着暂埋在此处,为了掩人耳目,我没有举行任何仪式,用曼陀罗的花香压得味道,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玛雅知道。” 耿龙听了浑身一怔,突然大步上前,看着曼陀罗花圃竟然说不出话来,看着花圃不自觉地跪了下来,失声道:“姐姐,我来晚了。” 傅介子叹息一声,让耿龙在此与王后诉话,自己对安归道:“王子,你跟我出来。”安归王子似有不愿,但还是去了。 因为王后的这件事情,傅介子对安归王子客气了许多。 在很多时候,一个坏透了的人偶尔做了一件好事,往往来得到极大的尊重,而相反的,如果一个永世的好人不小心做了一件坏事,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显得厌恶。 安归王子这一举动无疑是给了傅介子一个很好的印象。傅介子和安归王子说了一会儿话,安归王子对他有极大的成见,语气很不好,傅介子也就恼了,对他的那一点儿好感被冲刷地所剩无几,玛雅在一旁听了一个劲儿地暗示安归王子说话别太冲,安归王子只是冷笑。 傅介子道:“现在尉屠耆在哪里?” 安归王子黯然不语,玛雅道:“汉朝将军,尉屠耆就在宫中,我带你去,你一定要原谅安归,他也是被逼的。” 傅介子不再理会安归,对玛雅道:“好,只要尉屠耆还活着,我可以饶恕这小子。”玛雅连声道谢,带着傅介子往府里面走,来到府内的一处暗门,暗门整个以黑色的巨石堆成,看得出来,很有些年代了,玛雅道:“汉朝的将军,你等一会儿,我去取金蛇。” 傅介子一怔,道:“金蛇?你干什么?”玛雅道:“金蛇是我们沙漠中的一种剧毒的小蛇,永远就一尺多长,长不大,它是这扇石门惟一的钥匙。” 傅介子从来没有听过金蛇还可以做钥匙的,一般的,这种毒蛇都是一些方生术士用来炼毒、炼药、炼丹的。 玛雅从袖间取出一只很短的牙箫,短得大约只有手指那么长,轻轻放在唇间,一阵很哀怨的箫音响起,只一下,石门附近的一处石窟之中闪出一丝金光,一条长甚至不足一尺的小蛇如同滚落的脂水一般从石窟里面滑出,全身上下泛着金光,昂着极尖极小的脑袋,两颗眼睛却很大,嘴里面吐着信子,看上去挻吓人的,傅介子到底对玛雅和安归有着提防,看到小金针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剑柄。 玛雅见小金蛇出来了,伸出手去,小金蛇很听话地扑到她的手臂上,绕着手腕缠了一圈。玛雅道:“汉朝的将军不必害怕,它不会胡乱伤人的。”说着将小金蛇送到石门上,石门上面有大大小小数十个小洞,小金蛇从玛雅的手臂上一闪不见,快得傅介子都只看见一道金光,心头不由大骇,这种金蛇若是用作杀人武器,那么可以杀人于无形,端的厉害无比。 过得一会儿,小金蛇又从一个小洞里面滑出,石门轰然而开。玛雅道:“汉朝将军,尉屠耆就在里面。”傅介子谨慎起见,并没有进去,只是道:“玛雅,你将他带出来。” 玛雅应了声,向里面拍了拍手,过得一会儿,两个黑衣卫士夹着尉屠耆出来了,尉屠耆此时眼睛被蒙着黑布,什么也看不见,正对着安归大骂不已,骂的是楼兰话,傅介子也听不懂,但听语气确是骂人的话。傅介子见确是尉屠耆无疑,道:“你们这么折磨他?” 安归冷哼一声,道:“我没有杀他已经够客气了。”尉屠耆长时间被关在黑暗之中,此时眼睛上的黑布不能摘,一时都戴着,也没有看到来了些什么人,骂了一会儿,傅介子道:“尉屠耆,先别吵了,跟我出去。” 尉屠耆听出是傅介子的声音,立时像得了救星一下,大声道:“是汉朝的使者么?你带我去见父王,见母后,安归他要杀我!我要父王和王后治他的罪!”安归王子冷哼一声道:“母后已经死了,父王也被匈奴人带走了,你还是省了吧。” “王后死了?”尉屠耆如遭五雷轰顶一般,失声道:“你骗我,母后怎么会死呢?”安归王子心中有愧,怒哼一声不去理会他。 傅介子见此时的尉屠耆如同疯子一般,想到王后生的两个孩子,没有一个成器的,心里面也很不舒服,下令将两人连同玛雅一起带到汉军大营,再作处理。 下午时分,车护将军来报,阿尔克将军的三万精绝大军已经开始和龟兹交战,此时正打到了黑风涯,怕是要一段时间才能分出个胜负来,匈奴残部三万多人也多在龟兹境内,他无法将国王救出,来向大汉的军队请兵。 耿龙的大军得到霍光的军令是出征楼兰,并没有得到攻打龟兹的军令,他没有权利擅自调兵攻打别国,只是让郑吉的大军囤于龟兹边境,暂时先起到震慑的作用,派出斥侯返回长安请示。 耿龙已经将王后的遗骨挖了起来,傅介子和元通是道家之人,有专门的法事为死去的人超渡,但是耿龙对两人耿耿于怀,并没有去请,傅介子主动示好,让元通为王后作法事。这是关系到王后安息与否的大事,耿龙也没有拒绝。 法事做完之后,耿龙将王后的遗骨火葬,留下骨灰等日后带回敦煌安葬。他对拜火教恨得牙痒,什么狗屁天刑,害得王后死了都没有留个全尸。傅介子知道苏维是火教中人,对火葬尤为不能忍受,所以特意留意了一下,不想苏维跟着元通的时间长了,整个人被汉化地差不多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人躲开了,算是对火教的敬意和道家的理解。 当晚,古神王来见傅介子,竟然是为安归王子说情的,傅介子大为奇怪,道:“王爷,安归王子有重罪在身,整个楼兰也不会有太多的人会服从,楼兰还是得由王爷你来主事。而且,安归王子有杀你之心,王爷此举只怕有欠思量。”从私心里讲,傅介子希望古神王来做楼兰的国王,这对大汉重有好处,安归王子太过危险,尉屠耆和国王太过软弱。 古神王哈哈笑道:“将军,你可能错看本王了,本王对这个位子并无兴趣。楼兰是个小国家,处在大国之间的压力极大,国王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本王生性懒散,怕是做不来,现在国王还在匈奴人手里,我楼兰当务之急是将其救出。” 从汉朝方面讲,国王救不救出并无关紧要,楼兰四万人,还怕找不出一个肯听汉人话的国王来吗?再加上国王曾经反过,而且性子软弱经不住匈奴的重压,傅介子对他的感觉很不好,再加上王后已死,他对这个鸡肋国王实在没有多大的兴趣。 古神王道:“使者,依本王之见,还是请安归王子主事,营救国王。”傅介子道:“安归王子怕是还没有这个本事。”古神王道:“若由安归王子主事,本王可从旁相助,直到救出国王为止。” 古神王肯出力,不管古神王从其中打什么主意,对汉朝都多有好处,傅介子道:“如此也好,此事得由耿将军作决断。”找来耿龙说了一下此事,耿龙想了想自己的两个侄儿,安归王子虽然可恨却有些本事,尉屠耆虽然不及安归王子有傲骨,但却听话些,加上王后之死,他提议由尉屠耆主事。 不想古神王却哈哈大笑,道:“一个无用之辈,能主得了事么?再说了,安归王子是匈奴封的屠耆,由他主事可以方便救出国王。”耿龙没有心情和古神王相争,反正自己姐姐的两个儿子他看着都不太顺眼,随便挑一下也就是了,古神王难得出来主事,多少顺着些他的意思。 安归王子得知此事,很奇怪地看着古神王,似乎想不明白这个和自己有深仇大恨的皇叔为何要帮助自己。 玛雅得知安归王子获释,专程赶到汉军大营来为安归道谢,还派人准备了酒宴来请傅介子和耿龙等人。 楼兰既定,傅介子急着要走,楼兰并不是他的任务,他该去的地方是大宛和大月氏,酒宴也不吃了,自己当晚准备好了驼队和马队,准备离开楼兰,这里的事情该交于耿龙来做。 第二十一节,再见了,楼兰 定下出发的时间是明日清晨,显得有些仓促,但是因为和耿龙之间有潘幼云的那档子事情,傅介子决定早些离开,想到到赵雄有伤在身,先去看望了一下,赵雄的伤口已经开始在好,只是好全还要一段时间,但是行程不可以延误,霍仪也提议尽早出发。 傅介子跟自己人说好以后想到了元通夫妻和苏老爹。 苏巧儿一听傅介子要走,急了,忙去告诉苏老爹,苏老爹从床上打了个挻,起身道:“巧儿,不急,你阿爹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和傅将军一起去。”说完看了看阮娘,又有些放心不下,他是来做买卖的,总不能将她也带去。可是关键问题是人手,因为这一次匈奴的战争,汉人全被抓了去,而且货物也被抢了,苏老爹福气大,因为染了病人留了下来,而且货物是和汉朝使者的放在一起,车护将军特意保全了下来,现在短时间内没有人和他竞争,他的货物一定可以赚得钵满,只是,由谁来负责押运呢? 也不愧苏老爹在沙漠里面走了几十年,临机决断的本事确实厉害,当下拖着病重去召集了一些被匈奴抓剩下的商贾,再从城中召集楼兰汉子,楼兰刚刚打完仗,许多人都是没法子再活下去,苏老爹出的价钱秀诱人,而且苏老爹利用傅介子的关系,说好是随汉军出发,没有危险,不到半日的功夫便召到了四十多人。其中有三个也是汉人的商贾,只是运气没有苏老爹好,商队遭抢,随行的亲人被抓,他们正愁没有法子去找人,此时能和汉人商队一起出去,而且也是找人,他们正好伙在一起,以免掉单,所以随行帮苏老爹看守货物。 苏老爹一路上合计着,商路已经战争暂时阻断,他正好可以坐地起价,这一回到达大宛一定可以赚翻天了,有汉军壮胆,顺道在龟兹境内找到贾老头一行,再把苏巧儿往傅介子身上贴牢,哈哈,自己赚大发了。 傅介子答应汉军随行与苏老爹在一起,顺带可以看守货物,苏老爹舍点儿本钱,给汉军开点儿工钱,互利互助。与苏老爹说好之后傅介子再去见元通,自己的师叔。 刚刚来到元通处,却发现兀难长老已经先醒了过来,而阿里西斯和那个波斯少女却仍在晕睡之中。兀难长老醒过来竟似全然无事一般,显得十分清楚,不用苏维解释什么,他全都知道了,只是叹息一声,用波斯语道:“如今的火教变了,天圣女。” 苏维知道兀难长老用波斯语的意思,道:“大长老,傅将军和苏小姐也是知道的。”兀难长老见周围没有外人,这才改回汉语,道:“他们放毒火诛杀了巫墓里面的劳工,并且意图谋害汉使,逼着楼兰与汉朝起仇,我们执意不许,便被星圣女用幽冥镜困了起来。天圣女,你妹妹她跟在光明教主身边时间一长人也变了。” 苏维听了叹息一声,道:“是啊,教主他野心太大,我正是因为长老和我看不惯,他才把我们派到外面的,派到最远的东方,几十年也不能管他。”兀难长老现在的心情似乎特别沉重,他被控制住了神识之后,这其中的一段日子就完全从他的脑子里面滤过了,他感受到的“刚才”还是和星圣女争吵之时,情绪上面还没有缓过来,道:“天圣女,你是火教的护坛圣女,应该回去劝诫教主,我们的火教现在已经越走越偏了。” 苏维听得咬着嘴唇不言语,她何尝不想回去,可关键问题是……她看了元通,又摇了摇头,下不了决心。 傅介子和兀难长老说了一会儿,兀难长老道:“傅将军,僻教暂时无法回长安传教了,如果有一天还能再来的话,还得让傅军劳心,僻教要先回波斯。”傅介子道:“如此一来,为了安全起见,长老不妨与我们同行,只身上路只怕不太安全。” 兀能长老看着尚未醒来的阿里和波斯少女罗娅,道:“如此就有劳傅将军了,僻教便与将军同时。” 傅介子哈哈笑道:“真是想不到,几年以前我与长老还曾势成水火,今日却又要结伴而行,人生的际遇真是难以预测。”兀难长老道:“此事不怪傅将军,是我火教有太多不足的地方,现在因为在大夏国的局势不稳,火教也越发逾越了。” 傅介子见兀难长老句句不离火教,知他对火教的行为痛心疾首,也不好多说什么,顿了一下,看到面如琉璃的罗娅,道:“还有一事想请问长老,这个姑娘……” 兀难长老道:“再过一段时间便会醒过来,她身质异于凡人,会醒得晚些。”傅介子见兀难长老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正要说话,不想苏维掩口笑道:“小傅啊,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位姑娘可是你祖宗的祖宗,她是教王的妃子,可不是什么小姑娘。”傅介子听了哼一声,大不以为然。 苏维道:“小傅啊,你别不信,这位妃子已经活了五百年了,以后只不是个小姑娘,而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美人呢。”傅介子看了一下罗娅,美则美矣,倾国倾城却说不上。 苏维叹息一声,道:“只惜了,她在神庙里杀了教王之后,便被教王立下遗嘱关在圣火坛里面,这一关就是四百多年,在火中烧得久了,灵气褪了不少,现在只有十几岁身子,人还没有长饱满,当然看不出来了。我在圣火坛是见过画像的,当真是天下无双的美人。” 到底是西方未知世界,傅介子大感叹世界之大,在汉朝很少有能过百岁的,而拜火教的八大长老无一不是百岁以上,人死万事空,但在波斯火教中,教王却可以复生再世,现在这么个半大不小的姑娘,竟然活了五百岁,当真不可理解,他的兴趣被钩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女子?问道:“有多美?”元通也很不合时宜地加了一句:“有多美?” 苏维睕了他一眼,道:“你问这个想干嘛?”元通讪讪笑道:“是小傅问的。”苏维生气道:“他问行,你问就不行!” 元通在众人面前丢不起面子,知道越说越凶,索性不开口了,向苏维示意了一下,示意她在外人面前安分些,元通却没有想到,苏维是兀难长老一手带大的,从小就在兀难长老面前撒惯了娇,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兀难长老才破天荒地特意她叛教出去,追随自己的幸福。 苏维打了个岔,也忘了去回答傅介子的话,道:“长老,你要把阿里和火烈娘娘也带去吗?”兀难长老道:“是的,天圣女,你是火教的圣女,应该回去。” 苏维仍是摇头,道:“教主知道了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能回去。长老,请你代我向曼华大祭司请罪,我是大祭司的干女儿,请她原谅我不能在身边,说苏维已经嫁给了一个东方的男人,很幸福也很快乐,苏维深深爱上了东方这片土地,再也不回去了。” 兀难长老叹息一声,道:“这一回离开汉朝,也不知有生之年还能不能再来,天圣女请各自珍重。” 元通在楼兰已经失去了作用,他按理说现在就可以安然回到崂山过自己的太平日子,现在也该是和傅介子道别的时候,但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拉着苏维回帐。 傅介子再去向耿龙道别,虽然两个关系有些僵,但道别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此时的耿龙正在潘幼云处,傅介子想到当时耿龙怒气冲冲地要杀潘幼云,见了面之后主意立时变了,知道这般杀法,迟早地杀到床上去,潘幼云是死不了了。 和耿龙道过别,傅介子向王后的灵位拜了拜,算是对这位自己在楼兰的盟友作个别,此时王后的灵位刚刚做好,古神王和一些楼兰的臣子也来祭奠,正好赶在了一起,傅介子和古神王把楼兰的事情说好,由安归王子主事,古神王仍做神王,朝中的大臣一律不变,废除太阳神庙,剩下的事宜听从耿龙的处理。 当夜回到营帐,因为第二日要出发,傅介子将汉人军士聚集起来,在楼兰城里举行了一个夜会,宰了牛羊烧了个整的,为军士们临行壮气,傅介子想到明日元通夫妇就要离开,心里面也有些不舍,正和赵雄、陆明喝酒时,苏巧儿过来了,显然是经过苏老爹安排人精心打扮了的,看上去娇娇怯怯的,显得明媚无方。 苏巧儿见人有些多,极不好意思地走到傅介子身边,道:“将军,阿爹说他也已经准备好了,明儿个要和将军一同出发呢。”这是句废话,傅介子早就和苏老爹定好了,道:“知道了,巧儿,苏先生人呢?” 苏巧儿有些兴奋,道:“阿爹说这个烤全羊、全牛太小,他派人准备了一个大个儿的送来的。”话说完肉香便飘来了,还有十几坛好酒,众汉人军士齐声叫好,傅介子知是苏老爹在笼络士兵,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多说。 苏巧儿红着脸道:“阿爹说他要陪着阮娘说会儿话,让我把东西送来咧。” 这时几个汉人军士起哄起来,让苏巧儿代酒,苏巧儿不会说话,被众人一挤兑,还当真要喝,傅介子忙拦了下来,笑骂了汉人军士一阵,让苏巧儿在一边坐下说话。霍仪今天的兴致很高,他和苏巧儿说了一会儿话,便开始和陆明、乌家兄弟拼起酒来,他明显不大会喝,喝了不一会儿就醉了。 傅介子见霍仪今天有些异常,再看看苏巧儿,便明白了,他这个徒弟的心思他是知道的。 过得一阵,元通和苏维也出来了,元通老远便打了个哈哈,道:“小傅啊,我和你师娘决定了,赶明儿个陪你一起去大宛,你师娘决定要和大长老回波斯说明,男子汉大丈夫,来得清楚去得明白,我也陪她走一遭。” “当真?”傅介子大喜之下站起身来,道:“师叔决定和我们一起去了?”苏维咬着嘴唇道:“长老说得对,我是火教的人养大的,生死都是火教的人,现在火教越走越歪,我得回去。” 傅介子蹙眉道:“如果火教不允许你们在一起,那可怎么办?”苏维摇头道:“这个顾不得了,大不了我们再偷偷溜出来。”傅介子叫了声好,道:“师娘放心,至少在去大宛的这一程,我可以保全你们无事。” 苏维笑道:“小傅,你别胡乱答应人家一些事情,转身就又给忘了。” “怎么会呢?”傅介子有些不懂。 苏维拍了拍手,后面不远处的火光之中出现了一个姑娘。 玛依拉! 傅介子当真差点儿忘了这个姑娘。玛依拉见傅介子向她示意一下,本来绷得极紧的小脸突然绽出两朵笑容,飞一般地扑过来,一下子撞在傅介子的怀里。 苏巧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既而又很不高兴。 傅介子有苦难言,由玛依拉抱了一下,将她放在一边,听苏维一翻译,是玛依拉怕自己不要她了,一个人吓得哭了好几回,求着苏维带她来的。傅介子当真无法可想,自己出去是办正事的,哪儿能走到哪儿都带着一串姑娘? 苏巧儿不高兴了,但是却不发脾气,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一边,左手打右手,右手打左手,显得意兴阑珊。 玛依拉又问了个问题,苏维无奈地传译道:“你还要我吗?” 傅介子叹息一阵,默不作声,玛依拉明白了,突然站起来飞奔而去,掩面哭了起来。 苏巧儿不由檀口微张,看着傅介子。傅介子心头大为郁闷,暗自猜测这个姑娘又在打什么主意。不想苏巧儿开口道:“将军,你去打她叫回来呀,我,我不生气的。”说到后面明显都带着哭腔了。 傅介子虽然现在对苏巧儿很好,但却也没有到达那个份上,他心里面很为难,但是却不好与苏巧儿明说,听了只是笑笑,道:“麻烦师娘去把她叫回来,就说我会照顾她的。” 苏维哼道:“还真是麻烦!”说完和元通追了上去。 苏巧儿心里面又是一阵失落。 第二日清晨,天色刚刚放亮,几只秃鹰的破锣嗓子打破了晨曦,汉军整顿队伍与耿龙大军和楼兰人道别,长长的驼队开始背着太阳而去。 再见了,楼兰。傅介子走出一程又不禁回望一番,苏巧儿坐着小家伙在傅介子旁边,傅介子看着远处,她看着傅介子。 第二十二节,龟兹边境 《汉书?西域传》记载: 龟兹国,王治延城,去长安七千四百八十里。户六千九百七十,口八万一千三百一十七,胜兵二万一千七十六人。大都尉丞、辅国侯、安国侯、击胡侯、却胡都尉、击车师都尉、左右将、左右都尉、左右骑君、左右力辅君各一人,东西南北部千长各二人,却胡君三人,译长四人。南与精绝、东南与且末、西南与杅弥、北与乌孙、西与姑墨接。能铸冶,有铅。东至都护治所乌垒城三百五十里。 ※※※ 精绝和龟兹在楼兰以西,龟兹在北,精绝在南,这两个国家都是必须去的,只是龟兹与匈奴走得近,去龟兹可能会有危险,但此时却是最佳的时机,因为有大汉的军队在此,龟兹说到底不过是个西域的属国,在大汉面前,不敢有任何的动作。 加上元通要找出自己岳父殷九重的死因,傅介子也要去找失踪的汉人,所以第二站定在了龟兹,打算在龟兹的事情了结之后再折道南下去精绝。 因为有汉朝的先锋大军走过,一路上极为太平,在这个时候,也没有那个不开眼的山贼土匪敢打汉使团的主意,苏老爹以往商队出行总会遇上一些麻烦,特别是在龟兹一带征收重税,有差不多近半数的利润都是一路上的关卡给收了去的,此时他大加讨好汉军舍了许多血本,本来有些心痛,但是在心卡上却免了重税,竟让他欣喜若狂,相比之下,汉军这点简直不算什么。 苏维是走过龟兹道的,加上她善于言谈,俨然成了一军的引路之人,她想到玛依拉的事情,时时不忘向傅介子教授精绝语,傅介子想到月氏之行,也是很虚心地学了起来,苏老爹则一路上打听起汉人的下落。过得两日,当晚大队人马行至一处草原地段,此地与西域的地形大不相同,竟然出现了一些小山,若是撇开大的环境单独观看,很难发现这是在大漠里面。 傅介子看着天色渐晚,当下人马在此扎营准备休息,陆明和乌家兄弟从林中打得一些野味,军士们开始结灶,苏巧儿这几天休闲得很,只是看护着赵雄等伤病员,她对玛依拉虽然不太喜欢,但也不讨厌,但玛依拉对她则吃味了许多。 傅介子拿出地图来确实了一上方位,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是龟兹的边境了,明日便可进入龟兹。吃晚餐的时候没有见到兀难长老和苏维,傅介子大奇怪,过去看了一下,发现两人正在蓬车里面,阿里西斯和罗娅已经醒了! 傅介子大喜过望,忙让人去把苏巧儿中来。见到阿里西斯醒来,最高兴的无疑是苏巧儿这位一起玩到大的伙伴儿,兀难长老和苏维对波斯少女罗娅显得很恭敬,外人看上去显得很滑稽,阿里西斯醒过来和兀难长老一样,显得很愤怒,和苏巧儿一个劲儿地陈述星圣女的不是,而罗娅却显得有些异常,之所以异常是因为太安静了,她醒过来不吵不闹,继续睡觉,傅介子现在看她的时候才感觉到她是活生生的一个人,而不是个瓷娃娃。 苏巧儿和阿里说起话来就没有傅介子什么事了。元通过来和傅介子商量调查殷生重的死因,龟兹境内他们谁也没有去过,只得等到了龟兹再向相关的人打探。过得一会儿,玛依拉在火堆旁边给众人跳舞,时不时地看向傅介子,傅介子知她是想自己过去看,正要说话,元通在这方向比他强多了,哈哈笑道:“小傅啊,人家姑娘接二连三地暗示,你总得表示一下吧。”傅介子这几天心情也稍微好了一些,只是刚才和元通说起殷九重,这不禁让他想起了殷茵,心情有些忧郁。 苏老爹正和陆明、赵雄等十几个汉军扎堆儿赌骰子,一个个扯着嗓子大喊,更多的人则是在看玛依拉跳舞。 傅介子看了一会儿,苏巧儿和阿里西斯过来了,她显得很兴奋,对阿里西斯有着大姐姐一般的照顾,道:“阿里,这位是傅将军,你见过的。”阿里西斯对傅介子并不是十分热情,道:“苏小姐,苏火者把你就是许配给了这位将军么?” 苏巧儿脸上一红,跺脚道:“呸,没有的事!”说完又不打自招道:“你听谁说的?”阿里西斯显得很伤心,道:“苏火者告诉我的。苏火者说他已经把苏小姐你许配给了一位大将军,让我不要老缠着你让将军生气哩。” 苏巧儿脸上又是一红,像是做了错事一般偷眼看向傅介子。傅介子见阿里西斯比起苏巧儿心思不会多出多少,也不去和他计较,倒是他心里面多了个心思,他一直不知道苏巧儿的事情该怎么去做,六年前的事情太过刻骨铭心,他忘不了殷茵,也忘不了息誓言。现在有人喜欢这个姑娘,自己该怎么做? 阿里西斯和傅介子说了一会儿话,傅介子借故走开,去和霍仪聊天。阿里西斯突然扬头道:“苏小姐,我终究是要回到西方去的,你答应我在我离开之前不要嫁给别人好吗?” 苏巧儿大为不好意思,拼命地摇头,阿里西斯喜道:“苏小姐,你答应啦?”苏巧儿只是因为害羞本能地摇了摇头,听了又不好意思去解释,只是道:“我听阿爹的。”阿里西斯又复不快,道:“苏小姐,你是我在东方的情人,东方是个充满了光明的地方,我喜欢这个地方,也喜欢这个地方的人,苏小姐,如果不是因我我在波斯的亲人,我会选择为你留下来。” 阿里西斯没有经历过这种对白,这些话多是在长安听胡人讲的故事里面取来的,从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儿嘴里面说出来,就像是一个小孩子穿了一身大人的衣服一样显得有些别扭。 苏巧儿听了有些伤感,道:“阿里,别说啦。要是你回了西方,我们就再也见不着面了。”阿里西斯却十分兴奋,道:“不会的,苏小姐,我会再回来的!我一定会再回来看你的!”说到这儿又顿了一下,道:“如果我回来时,你已经嫁给了将军,你会再见我吗?”苏巧儿红着脸点点头。 阿里西斯得意地笑了。 “如果我再来的时候,苏小姐你已经有了小孩子,我要做干爹……”阿里西斯得寸进尺地道。 这都什么要求?苏巧儿大为窘迫,听了极不好意思地责备了阿里西斯一下,光着脚丫子将他蹭倒在地上,自己爬起来颠儿颠儿地跑开了。 来到苏老爹处,却见苏老爹输了钱在一边起哄,道:“都这是小娘们儿在一边蹦啊跳的,跳也就跳了,还露个肚脐眼儿出来,害得我老苏连输了三把!”众汉军齐齐哄笑苏老爹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皆看向了玛依拉,有些暧昧。 苏巧儿又是不好意思,顺着苏老爹的眼光看去,见玛依拉在跳舞,身上的衣服穿得很少,就那么几片在身上漂来漂去,看着就有些心慌,这也太不知羞了。她很警觉地向傅介子看去,见傅介子和霍仪两人也正在观看玛依拉跳舞,而且还有说有评的,心头又是一阵害怕,看着玛依拉,心中很不踏实。 苏巧儿虽然不甚明白,但也感觉出来傅介子并不是很想要她,在这个男人心里面,总有一个女子是她取代不了的,现在玛依拉能用跳舞等比较暧昧的方式拴住他,可自己怎么办? 想到这些,她破天荒地发现自己竟然什么也不会,她觉得她不会为傅介子做任何事情,骑马打仗她不会,运筹帷幄她也不会,甚至洗衣做饭。这种事情她从小都没干过,自己竟然只会添乱,帮不了任何忙!她再努力地想了想,睡觉……这个事情她不好意思去想,别的呢,要论容貌,她没有潘幼云好看,也没有苏维、星圣女好看,论本事,更是不及他们万一,自己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本钱! 想到这儿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慌之中,一个人抱着膝在一边生自己的闷气。 过得一会儿,突然听见元通的声音一边响起。“我们的苏小美人儿可是在吃醋了,哈哈,像个小怨妇……”元通被苏维管得紧,不能去和苏老爹他们赌,又不能去看玛依拉跳舞,一个人闲得发慌,看到苏巧儿在一边,一看这模样,心里面便猜出七**分。 苏巧儿不应声了,只是摇头。元通哈哈笑道:“不是在吃醋,那是在想什么?”苏巧儿极认真地道:“我觉得自己太笨了,什么也不会!”话匣子一打开,她便滔滔不绝地把自己心里面想的一古脑全说了出来。 元通哈哈笑道:“这有何难,你拜我为师,我把我会的都教给你,这世上别的困难,学本事还不是一会儿的功夫。”苏巧儿就任元通去吹,听了一会儿,道:“道长是说真的么?”元通本来是开个玩笑,不料苏巧儿当真了,索性打了个哈哈,道:“自然是真的,不过跟我学本事很苦的。” 苏巧儿没有被吓回去,道:“我不怕苦。”元通本来就是个浪子情怀的人,此时经苏巧儿这般一说,他还真当回事了,心想半大年纪再招个花样年纪的女徒弟,这滋味儿简直没得说,当下哈哈笑道:“好,好,你想学什么我都教你。这么一来,你和小傅可就是师兄妹了,他也就不会拿你当小孩子看了,哈哈。” 苏巧儿总是觉得自己年纪太小,没长大,元通这话明显是有针对的说的,听了她立时心动。苏维一会儿便盯上了元通,也赶了过来,见元通笑得很暧昧,问了一下,苏巧儿如实一说,苏维听了哼哼道:“老鬼,你又打什么歪心眼儿?人家可是你师侄的‘宝贝’。” 元通嘿嘿笑道:“你相公我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她想学什么我都教什么……”苏维打断道:“你个不要脸的老鬼,有外人在也这般胡扯,咳,巧儿,你当真是想学么?” 苏巧儿点点头。 苏维道:“那我来教你精绝和波斯的语言,小傅在西域语言不通,平日里又忙,等我和你师叔离开之后,语言不通会很麻烦。”苏巧儿连点头,波斯语她因为和兀难长老、阿里西斯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懂得一些平常的话,但是精绝、月氏一带的语言却是不会,更重要的是,会了这种语言,傅介子便再也离不开她…… 元通急了,道:“你教她,那有我什么事啊?”苏维一瞪眼,哼道:“没你什么事了,一会儿凉快去!”元通嘿嘿笑道:“我来教他医术,这一路上汉军多有水土不服的,学这个不仅可以救人,也可以自救。”这还算条理由,苏维也没有反对,任由元通这老狐狸穿了个空子。 苏巧儿兴冲冲地拜了师傅,还没来得及告诉别人,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众人纷纷起身,汉军甚至拿起了武器,以防是土匪或者山贼来打劫。 过得一会儿,出现了一队人马,人数在五十人左右,赶情好,是汉人的军队! 这队汉军中有人见过傅介子,忙过来拜见,傅介子问了一下,才得知前方五十余里便是郑吉的大军,这一队汉人是出来打探周边环境的,因为见到这边有大的动静才赶了过来查探。傅介子大喜,此时已经入夜太深,不宜赶路,便让大军尽早休息,明天一早赶去与汉军汇合。 但随着汉军报来一个消息,龟兹封锁了边境所有的关卡,傅介子要入龟兹,只怕会有一定的困难,而且龟兹的大军囤在东南部与精绝大军对峙,此时过去兵荒马乱,更会有一定的危险! 傅介子听了不由皱眉,但是就算是这样那也还是得去,他决定先与大军汇合后再具体想法子。汉军急着回去报告消息,只在这里停留了一小会儿便离开了,傅介子令大军早些休息,明天趁着早上凉快赶路,苏巧儿本想和傅介子说说拜师的事情,但想想又觉得此事太过不咸不淡,还是不说了。 第二十三节,进入龟兹,乌垒城 第二日一早汉军开拨,约半日功夫,便与汉军汇合了。郑吉已经得知了傅介子一行要来的消息,早就在黑风涯一带等着,这里已经是龟兹国的边境了,因为有山地相阻,所以设有关卡。 傅介子让大汉暂时到汉军大营休息,再想过龟兹的办法。郑吉请傅介子到军帐中议事,道:“傅将军,现在匈奴大军已经从龟兹国内撤走,听说是匈奴王庭内部出现了矛盾,此地只有龟兹的军队,没有得到大将军的旨意,我们不能越境。” 傅介子道:“那么若是商队出行呢?”郑吉道:“现在龟兹国内因为匈奴从属问题也发生了争端,国内比较混乱,所以商路也暂时堵死了。”这话对苏老爹来说,无疑是个巨大的打击。 “不过我可以派人向边境的译长说说,就说是大汉的使团前来,希望他们放你们过去。”郑吉见傅介子有些着急。 傅介子笑道:“如此也好。就说是大汉的天子想与龟兹的国王建立友情,我想龟兹国王会让我们过境的。”郑吉立时派人去通传,龟兹国要比楼兰大得多,这一去一回要一段日子。 汉军暂时在此等候消息,汉使团被郑吉请进了最好的军帐里面休息,傅介子到军中和郑吉查看军容,傅介子发现了郑吉与自己明显的不同,傅介子对部下较严,而且并不是十分友好,众人敬他是因为他的军威和打仗的功绩,而对郑吉,部下们亲切地称他为“郑老大”,一起攀肩喝酒行酒令,甚至隔三差五地有人请他去摔胶,而且下手从不留情,不管是将军还是小兵,都敢和郑吉硬碰硬地真比。 傅介子出身贵族,从小就有贵族的毛病,对部下体恤较少,而郑吉却是平民出身,对部下们明显要亲切得许多。郑吉道:“傅将军,阿尔克将军的大军在距此两百八十里的地方,足有三万大军,看样子,是想趁着龟兹内乱,一口气将其攻下。” 傅介子听了不由眉头微蹙,道:“精绝国的野心倒是不小,只怕此事并不容易。小郑,你可知精绝与龟兹到底有什么仇怨?”郑吉道:“这个不清楚,好像反反复复打了几十年了,据说最开始的争端因为边界。”说到这儿郑吉顿了一下,道:“傅将军,如果精绝当真与龟兹开战,我们怎么办?” 傅介子脸一冷,道:“这是西域内部的事情,我们不宜多事,而且,无故兴兵,兵家大忌!”郑吉道:“我听傅将军的。我们这一次虽然打的是追击匈奴的旗号,其本意却是冲着支援精绝来的,我也是觉得用大汉的军队来干涉别国大政,有些不妥。” 傅介子道:“此事得向耿将军请示,要司马大将军同意才可出兵。小郑你可千万不能贸然出兵,会误大事的。” 郑吉听了点点头,像一个听话的小兵,而不是一个八面威风的将军。 接着郑吉道:“车护将军的楼兰兵也在我汉军之中,傅将军要不要去看看?”傅介子大喜,当下和郑吉去看车护,车护将军显得很沮丧,他没有能救出国王,匈奴兵从龟兹境内退走之后,他不能从龟兹过境,现在正急得不行,在向楼兰城请示。 在汉军之中一待便是三日,苏老爹有些着急,他的货物滞在此地,花在武师和马夫身上的钱虽然是一定的,但每天的吃喝的花销却是要的,多待一天他的利润也就少了一分。苏巧儿则不管这些,她知道阿爹已经很有钱了,多了少了都没有关系,她只在乎今天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烦心的事情。 烦心的事情却是有的,精绝语有些难学。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笨了,波斯语她可以和阿里流利地对答一些日常交际的用语,而精绝语却显得难了些,不学会怎么能留在傅介子身边?这是她学习的动力。 苏维每天教苏巧儿都教到很晚,这让元通很有些无奈,苏维老在身边觉得腻味,一会儿不在身体某个地方又有些想念。 傅介子闲着的时候也向苏维学习精绝语,他到底没有花心思在这上面,学得乱七八糟,这让苏巧儿大为涨了自信心。那个波斯少女罗娅算是和苏巧儿最为要好了,苏巧儿终于找到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姑娘,正儿巴经地做了回大姐姐,对罗娅很是照顾。 罗娅似乎和一般的小女没什么两样,惟一的不同就是喜欢睡,一天到晚没有几个时辰不是在睡觉,但同样也有一样本事令苏巧儿羡慕不已,罗娅竟然会五十多种不同的语言,而且每一种语言都是相当精通,以至于苏巧儿所学的那点儿语言她根本不看在眼里。 苏巧儿问了苏维一下,苏维笑道:“这位娘娘的本事你怕是还只见到了那么一丁点儿。”苏维捏了个小拇指头尖儿示意了一下。 第二日一早,陆明来报,安归王子去了匈奴! 傅介子大惊,忙道:“他去匈奴干什么,难道又想反了?”陆明道:“古神王的信使已经到达了,若是需要,我把他召来。”傅介子应下,过得片刻,陆明带来一名信使,这名信使不是别人,而是古神王的老管家,傅介子在楼兰时曾经见过他。 经傅介子一问,老管家道:“安归王子因为楼兰兵久救不出国王,所以他提出要自己再作质子,换回国王来。”傅介子听了一怔,道:“这么一来,楼兰不就是要归附匈奴了吗?耿将军知道这事情吗?” 老管家道:“王爷也正是担心使者生疑,所以才派了老朽前来,安归王子去匈奴是为了给换回国王,而且,尉屠耆也会被派到长安去为质子,楼兰只想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不想介入汉朝与匈奴的纷争之中来。” 傅介子听了顿了一会儿,道:“耿将军还在楼兰吗?”老管家道:“是的,耿将军仍在楼兰城中,要等救回国王之后才会走。” 傅介子哦了一声,道:“安归王子出发了吗?”老管家道:“将军问话之时,安归王子怕是已经出了车师,再过两日,安归王子便可以换回国王了。” 傅介子见老管家的神情,立时便懂了,道:“这话是古神王教你说的吧?”老管家不由一愕,道:“将军明鉴。王爷确实这么说过。”古神王不愿意让楼兰介入两国纷争之中,所以来了个先斩后奏,等傅介子得到消息时,就算是不许那也晚了。 让傅介子有些怀疑的是,古神王将两个王子派到外面,而国王在外无权无势,古神王想干什么? 傅介子让人好生招待老管家,自己回去和元通、霍仪商量事情。请龟兹译长传讯还没有得到下文,傅介子让陆明去催过一阵,不想译长却苦着脸,告诉陆明,现日龟兹国内发生内乱,他派去的信使还没有回来,可能是还没有见到人,请汉使团千万再等一段时间。 傅介子倒是没有什么,倒是苏老爹骂翻了天,显得很是烦躁不安。郑吉也在这里苦等耿龙的旨意,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平日里也就是屯聚在这里练兵,大军在外一日的消耗极大,这是一种很大的开销,如果时间长了,汉军就得被迫后撤。 车护将军被古神王召了回去,走之前特意来和傅介子辞行,带着楼兰人离开了龟兹边境绕道北上径直向车师进发。又过了五日的时间,龟兹的译长终于得到了准信,命人准备了酒宴,来请傅介子一行进入龟兹国。 傅介子大喜,向译长谢过之后让汉使者进入龟兹,陆明有些担心,道:“将军,龟兹是匈奴的属国,我们这样进去会不会有危险?”傅介子早就想过此事了,道:“有汉朝的大军在此,龟兹不敢乱动,而且我大汉的国力日盛,匈奴刚被打跑,这个消息龟兹国早就已经得知了,他们最多也就是不理睬我们,不会拿我们怎么样。” 众汉人中还是有许多怀疑,傅介子令不怕死的跟着他进入龟兹,怕死的跟着郑吉的大军回去,结果无一汉人留下,都跟着他进了龟兹国。 龟兹国占地相对较大,傅介子的汉人使团走了一天的路程方才进入乌垒城,这是龟兹相对较繁华的一个城市,译长让傅介子的汉使者先在此休息一晚,明天再赶路前往龟兹城,他已经派了人前去通知国王,让傅介子在这里等国王的消息。 苏老爹刚到乌垒城便要出城去查看一下风土人情,霍仪立时叫好,他本来就是为了风土人情才到西域来的,楼兰之行出现了太多的事情,他也没有看到多少风土人情,现在平静了一段日子,他的心思又起来了,但还有一层意思则是看在苏巧儿有份儿上。 龟兹的气候较为温热,盛产麻、麦、葡萄、梨、桃物,更让人关注的是出产良马、封牛;山中有矿,故黄金、铜、铁等冶铸业闻名西域;又因处在丝绸之路干线上,中转贸易发达,龟兹锦也是相当出名的,苏老爹老跑西域的,自然也知道这些事情,现在东西的丝路因为战争暂时阻断,龟兹所需的绢布独此一家别无分号,他正好可以坐地起价,在这里卖出一部分去,顺便将多余的马夫辞回去,少费些银子,更重要的是,他要找贾老头等汉人! 元通是道家的方士,和苏维一商量,便打起了龟兹葡萄酒的主意,想到民间去寻方几个配方,早在二十多年以前,张骞便从西域带回了葡萄酒的制法,在汉朝也早就已经盛传,但是元通讲究探本求源,想从龟兹本土找出一些最纯正的方子来,所以也要和苏老爹一起去。傅介子想到龟兹境内安危不定,最好还是不要乱走,但是他也想得到龟兹国内最本质的一些情报,比如龟兹平民对匈奴和大汉的印象以及匈奴在龟兹的一些政策,所以也和他们一起出去。为了安全起见,傅介子留陆明和大部人马在巴什(驿站)守着,自己不带任何护卫,随着苏老爹的商队出去在乌垒城中转一圈。 苏老爹是他们这一群人中的活地图,带着众人来到城中去看看,城中见不到一个汉人,在此时的西域,楼兰与大汉隔得最近,又因为王后的原因,所以汉人要多些,但从龟兹以西,汉人便极少见了,苏老爹一行走在城中显得十分抢眼。 苏巧儿看着满世界都是一些怪怪的人,心里面有些犯怵,靠在傅介子旁边,显得有些一惊一乍的,傅介子早就预想到了这些可能的情况,但此时仍是免不了有些不自然,好像自己在人群中就是一只玩把戏的大猴子,苏老爹走惯了西域路,并不觉得什么,龟兹的语言与楼兰相类,但是杂有龟兹本地的土音显得很不好理解,苏老爹派了几个会龟兹语的楼兰马夫去向城中的百姓打听有关汉人的情况和一些锦布商铺的地址。 霍仪则一路上看着风景,走过一程,突然指着一处很漂亮的楼群,楼群大大小小有数十处,高低各不相同,周围披红挂绿,香味儿阵阵,道:“苏先生,这是什么地方?”苏老爹看着前面的楼群,很有感慨地道:“霍小将军,这可真是好眼光,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哈哈,好地方!” 霍仪一怔,道:“好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元通是老江湖,一眼便看了出来,嘿嘿笑道:“霍仨儿,这里只许大人进去,小孩子是不许进的。” 苏老爹打了个哈哈,道:“道长好见识,这里是个好地方!” 元通大有惺惺相惜的感觉,颔首道:“好地方!”说话间眼睛瞄向了苏维。 苏老爹也明白了,哈哈笑道:“道长,这里出产的美酒,异域风味儿,简直是人间琼浆。要不咱俩进去尝尝?”元通嘿嘿笑了。 苏巧儿见阿爹没有让傅介子去的意思,小声道:“阿爹,你请让傅将军去么?” 苏老爹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喝道:“小丫头片子胡说些什么!不知轻重!”元通哈哈笑道:“女生外向,这胳膊肘儿到底是要向外拐的,哈哈,小傅啊,我和老苏去转转,你们先到城里走走,一会儿来找你们。”说完两人就要一头扎进去。 苏巧儿大为委屈,不知是什么地方阿爹竟不让傅介子进去,还平白无故地骂了自己几句。这时苏维脸一沉,喝道:“老鬼,你敢进窑子试试,看我还理不理你!”说完一生气,转声就要走。 元通忙折回来,嘿嘿笑道:“老苏啊,贫道是没这个自在了,你还是自个儿去吧。” 苏巧儿听了脸色陡然一红,气得跺着小脚道:“阿爹,你真是的!你也不许去!”傅介子看着苏老爹,无奈地摇头,这老子当得真是失败,竟然在自己女儿面前想着去逛窑子! 苏老爹对苏维大为不满,怪她把话点透了,哼哼了一声,道:“不去啦,不去啦!”苏巧儿这才展颜,看着傅介子,还是觉得他实在,不像阿爹那样不像话,可是想想又有些失望,这个人也太实在了,对自己竟无一丝半点儿的逾越的,哪怕是一丁点儿也好啊。 想到这儿她又觉得自己也变坏了,怎么能这么想呢? 第二十四节,安息王朝与塞人 在龟兹城里面转了一会儿,傅介子也问了不少人,对于匈奴人,龟兹不敢多说什么,但从语气中明显有些不服气匈奴的重税和高压,也就是说,龟兹对匈奴很不满,但慑于匈奴铁蹄在侧,不敢有任何不轨的动作。 元通一路上被苏维数落了个够,显得有些狼狈,到底是苏巧儿好心,见元通太过尴尬,才为元通求了句情,苏维哼了两声,这才住了口。 众人走出一程,苏维的脸色突然间变了,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元通以为她还在生气,附耳小声道:“宝宝,现在别闹了,小傅他们都在旁边呢。”苏巧儿在一边听得这个妮称,觉得好不雷人,若是傅介子给她说来,她的骨头早就酥了。 苏维道:“老鬼你看。”说着向前边望了望。 元通顺眼看了过去,脸色陡然间变了。 太阳神庙! 太阳神庙的样式很单一,与楼兰的神庙相比,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傅介子一怔之下也看到了,道:“师娘不必担心,我们在龟兹境内敌我不明,还是小心些为好,我们绕开走。” 苏维不敢去太阳神庙,现在想的只是回去,听傅介子说绕道走,只好嗯了一声,算是勉强答应,不料刚走一段,前面突然出现了几个拜火教的教徒,看样子是夜里出来吃小酒的,汉人在这里太扎眼了,几个人立时便望了过来。 苏维大惊失色,忙躲在元通身边怕被他们认出来。几个火教教徒似乎有些意外,看了一会儿便又自顾着在一边的小酒馆里吃酒。傅介子不愿多惹事端,当下让众人都回去,苏老爹忙着找买家,所以留了下来,让苏巧儿和傅介子一行先回巴什。 等得一日,并没有得到驿长的回音,傅介子又让陆明去问,结果译长比上一回还要无奈,让汉使团千万再等等,最近龟兹国内乱得很,他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这两日,兀难长老和阿里西斯却去了太阳神庙,这是教中的礼仪,所有的信徒必须拜的,凡是火教教徒,可在太阳神庙里打尖休息甚至免费吃住。兀难长老对苏维不去拜显得有些意见,但也知她不愿暴露身份,所以就没有怪她。 显然,兀难长老在教中的地位很高,他刚回来便有不少的教徒来拜访他,请大长老去神庙传教。苏维躲在巴什之中一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是闷头教苏巧儿精绝的语言,绝不与火教的教徒见面。 兀难长老对现在的火教有很大的意见,现在有信徒来让他传教,他正好可以把最纯正的教义教给火教的教徒们,希望借此可以从重引导火教。 阿里西斯得去照顾长老,也跟着去了。傅介子还在等龟兹译长的消息,可是一直都没有回音,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兀难长老突然带来了一个人。 星圣女! 最吃惊的是苏维,这个曾经的天圣女。 苏维对兀难长老有些不满,在没有得到她同意的情况之下便带来了星圣女,这会把她陷入窘境的。星圣女看着苏维,显得很有些激动,用波斯语道:“姐姐!” 这一声姐姐叫下去之后,苏维心里面的怒气也平了下来,叹息一声,道:“星妹妹,你到底找来了。”星圣女幽幽道:“姐姐来了西域,连妹妹我都不想见吗?”苏维叹息一声,道:“不是不想,是不能。姐姐做了火教的罪人,不方便与你相见。” 星圣女道:“是嫁人了吗?”苏维苦笑:“就知道瞒不过你。”星圣女道:“我们姐妹俩是火教的圣女,是天底下最圣洁的女人,姐姐你的身子变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是这个老头儿吗?” 苏维看了看元通,点点头,道:“是的,他年纪是大了些,可我不在乎。”星圣女咯咯笑了一声,在大姐姐的面前,竟破天荒地现出一次小女儿状,道:“姐姐,你真的变了。当年你发誓把贞洁献给了天空,你忘了吗?” 苏维有些惭愧,顿了一下,道:“星妹妹,你何尝不也是变了。”星圣女道:“我还是火教的圣女,没有任何男人碰过我的身体,我没有变。” 苏维摇头道:“不,你的心灵变了。当年我们一起许下誓言,一生护教,我没有做到。可是星妹妹你呢,我们是火教的圣女,手上是不应该沾满鲜血的!” 星圣女哼了一声,道:“姐姐是在教训我么?” 苏维叹息一声,道:“我哪里有资格教训你。当年许下的誓言守护教义,如今你没有做到,我也没有做到,我哪有资格呢。”说到这儿又顿了一下,道:“大长老让你来找我,是要我跟你回波斯去吗?” 星圣女道:“不是大长老说的。我也不是来抓你回去的,火烈娘娘呢?” 苏维脸色微微一变,道:“你是来找火妃的?”星圣女道:“这都是教主的意思。现在火教在我们的国家有很大的压力,教主也被逼得急了——他把圣火咒和幽冥镜都给了我。” 苏维有些兴奋,道:“是要复活创世教王吗?” 星圣女道:“火教自亚历山大入侵波斯以来,火教便被受到极大的压制,现在在大夏国内更是受到了传统神教的的排挤,也只有教王的智慧能够挽救火教。” 苏维颔首道:“所以,你就凭借着圣火咒找到了火妃?”星圣女道:“姐姐你也知道火烈娘娘体质与凡人相异,有火咒在,我可以随时知道她在哪里,你们救出长老和火烈娘娘时我便已经得知了,所以我没有派人去救长老出来,而是在龟兹等着。” 苏维道:“我没有想到,教主会把这么重要的火咒交给你。”星圣女道:“教主要我找到火妃,再联络各地的长老和姐姐你,尽快将教王的记忆激活。” 苏维大惊,道:“不是在圣火坛吗?”星圣女道:“姐姐你不知道。我们的波斯帝国已经灭亡了很久了,不可能再复兴过来。教主已经把圣坛移到了安息,毕竟是我们的人,现在圣坛还没有建好,所以教主让我们临机处事。” 苏维脸色顿时有如死灰,道:“已经移到了安息了吗?”星圣女道:“姐姐,波斯帝国已经不可能再复兴了。忘了这个名字吧!我们的国家现在叫安息。”苏维只是摇头,叹息道:“教主怎么能这样呢?这是妥协!教主忘了当年我们火教拼死反抗马其顿亚历山大帝国的入侵了吗?我们火教追寻的是永久的光明,为什么要中途放弃呢?” 星圣女道:“姐姐可能还不知道。这几年,一支塞人南下占据了西海岸,直到卡提阿瓦,建立了几个塞种小国,开始和安息发生战争,安息国也渐渐衰落了,我们的圣火坛也被塞人所毁,曼华大祭司已经战死了。教主也是迫不得已才转移的。要知道,我们到了安息和也一样是要保护自己的百姓和国家,我们的反抗不会停止!这不会是妥协!” 苏维又复大惊,道:“大祭司已经死了?”星圣女点点头,道:“曼华大祭司死的时候脑袋已经找不到了。有人说是被塞人割去当火瓮。”苏维听了不由大怒,眼圈也红了,曼华大祭司对她如同母亲一般。 “塞人已经在攻打波斯了吗?” “是安息,姐姐。教主说了,波斯已经成了历史,我们现在的国家叫安息。塞人中出现了一个极厉害的奇人,他一路从阿拉科西亚东来,我们的军队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安息国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教主现在很着急,姐姐,你是火教的圣女,你应该回去的,那里有你的百姓和国家,他们正受到生命的威胁。” 苏维听了闷不作声,星圣女道:“大长老也责备我,说我不该让双手沾满鲜血。可是,我们要保护我们的国家和百姓,没有钢刀和利剑又如何能行呢?姐姐,你跟我回去,现在是非常时期,教主不会怪罪你的。” 苏维听了一阵胆寒,道:“不,不!教主太过噬杀,我比你要了解他。他不会放过我的。”星圣女道:“姐姐,不管怎么样,你都是火教的两大圣女之一,你不回去了,我们的教徒反抗的热情会被浇灭的。我们都曾许下誓言保护火教,姐姐为什么要怕死呢?” 苏维看了看元通,道:“妹妹,你不明白的,以前的姐姐也是不怕死亡的,可是现在不同了。” 星圣女也瞄了元通一眼,道:“是因为这个老头儿吗?”苏维点点头,星圣女觉得不可思议,看这半老头子哪有半点儿魅力? 星圣女道:“姐姐,现在我们在大夏国的势力也受到了极大的威胁。有传统神教祭司的排挤,也有大月氏对大夏国的攻击,教主已经承受不起了,他让我们快些复活教记忆,只有教王的智慧才能挽救火教的衰落。教王创教时就曾经预言到了今日的局势,看得出来,教王会有解救的办法的。” 星圣女说到这儿再一次道:“姐姐,你跟我回去吧。大长老也会回去的,等复活了教王,所有的人都会回去的。”苏维心有些动了,摇头苦着脸道:“妹妹,你让我好好想想。” 星圣女笑了,道:“我就知道姐姐你一定会回去的。”这是她第二次露出笑意,在苏维这个大姐姐面前,她可以轻松一下,显出自然天性,她是苏维的妹妹,可以暂时不用管任何事情的妹妹。 两人说得一阵,兀难长老一句话也没有说,元通听不懂,也只做了个闷葫芦。过得一会儿,外面突然有人进来了,苏维回头一看,见傅介子铁青着脸站在帐边,看着星圣女的眼神,很有一些敌意。 第二十五节,渠犁城里的狙杀 星圣女见了傅介子也大为不悦,在楼兰的事情都是坏在这个人手里,此地她在龟兹大本营里面,也不怕傅介子对她怎么样,她不会汉语,所以只是哼了一声,算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傅介子对苏维道:“星圣女如何会在这里?”苏维道:“龟兹有火教的神庙,星圣女便住在这里。”说完怕傅介子对星圣女动粗,忙解释一番,道:“小傅,她也有难言的苦衷,大家各为其主,你也不要太过怪她。” 傅介子冷声道:“那巫墓里面的许多汉人便因为一句苦衷都白死了吗?”这事在苏维心里面也很过意不去,她对星圣女这么做也很不满,听了不由缄口。过得一会儿,苏维道:“星妹妹她说,可以拿一些东西来交换。” 傅介子大怒,喝道:“死去的人命也可以换么?当真是笑话!”苏维道:“如此是活着的汉人呢?”傅介子一愣,道:“她说什么?”苏维道:“星圣女说她可以拿龟兹活着的汉人来换楼兰死去的汉人。” 傅介子突然意识到她说到了什么重点,道:“这话怎么讲?” 苏维道:“她说她知道从楼兰抓来的汉人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傅介子听是关于贾老头等一些汉人的行踪,忙道:“在哪儿?” 苏维问了一下,道:“在渠犁城。这一批汉人是被匈奴当作奴隶卖到大夏去的,只是匈奴因为国内出现了问题,所以暂时撇下了。” 渠犁是龟兹国的另一大城市,如果汉人真的就在龟兹境内,那么寻找汉人的事情便好办了,傅介子心头有些欣喜,但是此事是星圣女提出来的,他总是担心会有诈,听了只是道:“星圣女对我说这个,可有办法将汉人找回来?” 苏维听了一下,道:“星妹妹说,只要小傅你不介意楼兰之事,她可以帮你把汉人救出来。”傅介子问了一下人数,汉人足有两百多人,这对一个小国家来说人数已经很多了,要找到应该不是一件难事,但是为了安全起见,楼兰之事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他介意不介意那些人都不会再活过一来了,结果能顺利救下贾老头等人,也算是星圣女的功德一件。 “如此也好。既然星圣女知道汉人的下落,便请星圣女出手搭救,楼兰之事我们暂且不谈。” 星圣女似乎拟定他会答应一般,听了让苏维告诉傅介子,明天早上她带汉使团进渠犁城,至于具体救人的事情,涉及到匈奴,她不便出手相助。 星圣女说完便回圣火坛,约苏维同去叙话,元通示意她会有危险,苏维骂了元通两句,和自己的妹妹出去能有多大的危险! 傅介子将贾老头一行的消息告诉了苏巧儿和苏老爹,苏巧儿一高兴,竟差点儿哭了起来,这失踪的汉人中,她不是叫叔叔就是叫伯伯,多少都是些亲人,现在有了消息,她立马向傅介子问去渠犁的时间。 第二天一早,天刚刚放亮,傅介子令使团出发,译长得知汉使团要离开乌垒城,竟然急得如同热窝上的蚂蚁,来见傅介子,苦苦求他再等几日,等上面的消息到了再进渠犁城。 傅介子大为奇怪,按理说,现在进城也没有什么不妥的,自己等不到译长的回信便到渠犁了再请渠犁的译长通传国王也是一样,这位译长如何这般心急? 问了译长,译长也只是说是上面的规定,并没有说为什么,傅介子越问越觉得可疑,突然心如电转,喝道:“是不是渠犁城里面有匈奴人?” 译长脸色大变,但也只是一瞬,既而笑道:“汉朝的使者说笑了,只是近日龟兹境内不大太平,各方势力在互相压辄,怕汉朝的使者们贸然进城会有危险。” 傅介子眼神极为凌厉,一眼便看出了他在说谎,但是也不十分确定,当下临机决断,抓紧时间赶紧进城! 从乌垒城出发,星圣女和苏维等着一队火教教徒随行,正当整装待行,苏巧儿突然跑来慌慌张张地道:“将军,罗娅妹妹不见啦!” 罗娅的真实年纪足有五百多年了,苏巧儿不过才十几岁,但罗娅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而且说话做事无一不是小女孩儿状,所以苏巧儿一直叫她“妹妹”,这个罗娅也只和苏巧儿谈得来,对别的人都含有很深的敌意,特别是对苏维和兀难长老。 这些天,苏巧儿对她如同亲妹妹一般,吃、住、睡、玩都在一起,罗娅本来很害怕阿里西斯这个大长老的徒子,但是和苏巧儿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她也不怕了,苏巧儿不喜欢玛依拉,她也就跟着不喜欢了。 傅介子一愣,道:“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苏巧儿哭着脸道:“昨天晚上睡的时候还在的,今天我起来时就不见啦!”傅介子想到罗娅怕火教中人,昨天晚上星圣女来了,多半是因为害怕跑掉了,这个姑娘太过奇怪,不可以以常理来揣度,傅介子忙叫来苏维问了一下,苏维的脸色微变,向星圣女说了一下,星圣女道:“姐姐,你放心,她跑不掉的。她不会死也不会灭,也不会消失,不管在任何时候,我都可以找到她。” 苏维向傅介子说了一下,傅介子心忧汉人的安危,也没有去过多的想这些事情,既然苏维和星圣女以及兀难长老都这么说,看来是可靠的,于是下令出发。 苏巧儿急了,她不放心罗娅的安危,和傅介子闹起别扭来。她闹别扭的方式很简单,一个人使性子不说话。 苏老爹在乌垒城里面本来已经联系好了几个买家,但是一想到贾长老的下落,立马连夜卖了一些,来不及卖的也就不卖了,今天一早第一个出来在外面等着,大军很快开拔。 渠犁城距离乌垒城也不过一天的路程,路上傅介子让苏维问问星圣女,看两人知不知道城中有匈奴人,苏维和星圣女说了一会儿,眼神有些不敢看傅介子,只是说星圣女不知道。 傅介子看她的表情,猜到极有可能是星圣女给苏维说了什么,苏维有意瞒着自己,这么说来,城中多半就有匈奴人。 一直到了入夜多时才进入渠犁城,同样是住进了官家驿站,这一回的译长年纪要大些,足有五十多岁了,满脸的络腮胡子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个邋遢老头,但细看之下,译长是个很仔细的老人。 汉使团的突然到来,让他有些失措,道:“早知道有汉使团要来,所以早就准备着了,只是没有想到使者这么快便到了。” 傅介子听了微微有些吃惊,看来自己要进龟兹的事情早就已经有人知道了,只是为什么非要让自己迟几天再进城呢?傅介子想到乌垒译长不肯说的情景,想必这位译长也多半是这样,所以他也不急着问,先暗地里面打探一番为上。 老译长招呼汉使团到巴什中去休息,苏老爹的商队搭了个顺风船,一同住起了“国家宾馆”,滋味倍儿爽。 傅介子先跟老译长套近乎,道:“老官家,这渠犁驿中就你一个有吗?你儿子女儿呢?”老译长显得有些萧索,道:“都死了。还没有长大就死了,在我们龟兹国,一共有四个译长,渠犁城中一共有三个,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手下面有五个招待各位贵客。” 傅介子哦了一声,道:“看来我不该问老官家的。”老译长沙哑着声音笑了一下,道:“没事的,都十多年了,那年匈奴人打过来,带来了疾病,我的三个儿子都病死了,孩子他娘也死了,只留下了我这个老不死的。” 傅介子听了心里面暗暗一震。又与匈奴兵有关! 陆明和霍仪为首的汉人使者安排人住进去,苏老爹则负责他的货物,至于苏巧儿,这丫头一天到晚腻在傅女婿身边,只怕早就忘了他这个当老子的。苏老爹这么想。 住进了驿站,星圣女没有进驿站便离开了,傅介子有些奇怪,苏维道:“小傅啊,你不了解星圣女,你以为她帮你是为了楼兰的事情吗?” “不是吗?”傅介子一怔。 “当然了,行善不可以成为作恶的筹码。这是火教最基本的准则,她之所以帮你是因为反对奴隶买卖,那是一个黑暗的国度。” 傅介子道:“就因为这个?” 苏维道:“你不是火教中人,你不会明白其中的苦衷,现在火教之所以联络匈奴,是因为匈奴与大夏、波斯……哦,安息王朝较近,现在火教受到塞人和传统神教的攻击,我们必须找到外援,匈奴就是这个外援。所以火教不可能得罪匈奴的,至于不会去交恶。” 傅介子听了不由再重新审视星圣女。他自己为了灭匈奴,不也一样是做了有损别国的事情,自己凭什么还那么理直气壮地反对星圣女?因为她妨碍了自己?换个方位,他就可以理解。 苏维道:“星妹妹不愿意让人知道汉人是因为火教而被人救了出去,所以她回避了。我也希望你能对我火教手下留情,不要把这件事情说穿。” 且不论这话是对是错,单是苏维说的,傅介子就会考虑。 “好吧。”傅介子应下,道:“也希望星圣女不要再做有损我大汉朝的事情,前事我们可以不去纠缠。”苏维悬着的心定了下来,道:“小傅啊,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汉人的事情我和你师叔还有姓苏的负责找吧,你不必操心了。” 晚上,苏巧儿一个人偷笑着跑到傅介子的房里去,这让苏老爹又担心又欣喜,心想这小妮子莫非被窘坏了,早早地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忙拉住问了一声,苏巧儿笑着道:“将军说不让我告诉别人哩,阿爹,我回头再告诉你。”说完就撒丫子了。 苏老爹气得一个人吹胡子,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女儿还没有泼出去,这阿爹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在女婿之下了。 苏巧儿在外面向傅介子的窗外探了探脑袋,见傅介子的眼神向她飘来,示意地一笑。 苏巧儿推门进去,大声道:“将军,我们已经见到匈奴人了,是一位年轻的译长带我们去的哩。”傅介子霍地站起,道:“好,我们这便过去。“ 一旁的老译长脸色大变,手中的木杯突然掉在地上,一脸的死灰。 傅介子向苏巧儿笑了一下,转而向老译长道:“老官家,你怎么了?”老译长突然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傅介子道:“老官家,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吗?” 老译长仍是叹息一声,道:“老朽一个人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也不在乎还能活几天。”傅介子一怔,道:“老官家为何如此说?”老译长道:“使者既然知道城中有匈奴人,还请不要随意出去,我们龟兹国距离匈奴较近,所以常有匈奴使团出入,大汉与匈奴素来不交好,我们怕使者会有危险。”说完似乎害怕多说什么,忙退了出去,让傅介子一行早些休息。 苏巧儿等老译长退了出去,道:“将军,我演得好吗?”傅介子笑道:“很好,果然从老译长这里套出了话来。看来是一支匈奴的使团。”苏巧儿得意地笑了。傅介子道:“你去让陆明安排人手打探,我们找准了时机,一声不吭地全宰了他们!” 又要杀人! 苏巧儿听了脸色大变,只见傅介子脸上漫延着肃杀之气,心中的一阵迤逦也被打消散尽,全身上下一个机灵,很失望地哦了一声,退了出去。 傅介子让霍仪和乌家兄弟看守好很行李,也要防着匈奴人和自己一心思,趁着自己没有打点顺当先动手了,所以加派了人手在四击架哨,以防不测。 元通正在和苏维两人收拾房间,他们什么也不干,先把床铺好,隔老远便听见了苏维的笑骂声,看来有一场“大战”,傅介子本不好去打搅他们,但事情太过重要,他还是硬着头去将元通叫了出来,一起商量狙杀计划。 元通此时也突然神色一正,道:“不错,要震慑西域,就得使铁腕手段,这第一计雷霆手段就从龟兹开始。”说完握剑道:“月黑风高,主杀!” 第二十六节,龟兹国里的义庄 按照惯例,傅介子得去拜访龟兹国王,但是现在龟兹国内动乱得很,老译长一时半会儿之内很难得到上面的通传,所以只能请傅介子在巴什稍等几日,等渠犁城的局势稳定下来之后再作打算。 傅介子正好要查探自己的岳父殷九重之死,和元通商量一番之后,叫来老译长,问起了当年的情形。老译长在此做了二十多年的译长,五六年前的事情应该都知道。 老译长似乎有些忌讳,不大愿意去讲那段故事,傅介子再三相询,他才勉为其难地道:“老朽记得也不清楚了,好像是五六年前的一个冬天,一支汉朝的使者来拜见国王陛下,可是就在国王朝见的当天晚上莫名其妙地都死了,国王陛下十分恐慌,当下命人调查原因,最后实在查不出什么来,只好不了了之。” 傅介子道:“汉使团后来怎么样了?”老译长道:“国王陛下不敢得罪天国,当下收敛了汉人的尸首,按照天国的习俗火化之后送到了敦煌,还派人捎去了文书,解释了整件事情。” 傅介子见老译长脸神闪烁,似乎隐瞒了什么,道:“就这些吗?查出汉人使团是如何死的吗?”老译长道:“据巫医查实,汉人使团死于巫术,像是中了巫蛊而死,至于如何会中蛊术我们实在不清楚。” 傅介子心头一阵伤感,殷九重去了西域之后,他和殷茵时时盼着他能早日回来,殷茵性子活脱,对谁也没有去过的西域充满着好奇,想等父亲回来了给她讲讲西域的故事,结果等到的只是一场噩耗,殷九重死在西域,而殷茵,也因为匈奴侵略北地郡而死。 老译长道:“在渠犁城里,有一处汉人的义庄,是前些年一位行商花巨资修葺的,里面摆着的汉人灵位都是一些客死异乡的人,汉朝使团也在其中,使者若想要去,老朽可以引路。”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颤,道:“真的?有劳老官家带路。” 元通感叹道:“没想到如今还能见到老哥哥,这一趟西域之行,就算是死也值了!”苏维在一旁拐了他一下,显得很忌讳死这个字。元通只是笑笑,道:“小傅啊,把剑带上,我们一起去见见我那老哥哥。” 傅介子手里的元武剑是殷九重留给他的遗物,他当然是要带着,让老译长在前面带路,现在正值中午,傅介子让陆明在此守好巴什,叫上霍仪,就他和元通夫妇再加上霍仪四个人,再带上一队十余人的侍卫出行,正要走,苏巧儿跑来赶路,红着脸要跟着去,傅介子大为奇怪,道:“你去干嘛?” 苏巧儿咬着嘴唇道:“他是殷茵姐的父亲……”说话的声音如同蚊蚋一般。苏维知道她的意思,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元通此时却出奇地正经一回,道:“那就一起去吧,多个人去就多分阳气。”霍仪看了看苏巧儿,显得很失落。 老译长令人准备了一辆倘蓬马车,自己在前面架上,傅介子见他年纪有些大了,把他拉到了中间坐着,自己在外面去驾车,按老译长所说,约走了半个时辰,来到渠犁城西的一处较为晦暗的山丘角落,果然见到一处汉式的楼阁,说不上很阔大,但也显得宽敞,只是这位建庄的行商明显不懂得风水,先的地方有些不对。 老译长先下马进了义庄,过得一会儿,里面突然歪歪斜斜地跑出来一个汉人模样的男子,看上去有五十往上的年纪,胡子眉毛早就已经全白了,脸色显得很苍白,明显是个病人。 这个老汉人显得很激动,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抖了,傅介子听他的声音应该是酒泉、张掖一带的人。 老人问起了傅介子的身份,傅介子道:“死去的元武真人是我的岳父。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老人道:“我姓白,名福,是酒泉人,很多年前便开始在西域道上做起了买卖,后来三个儿子和商队都莫名其妙地死了,连个尸骨都找不到,小老儿就在龟兹住下了,找儿子们的下落,六年前,元武真人来到龟兹,曾在舍下休息,他帮小老儿算了一卜,小老儿便在这里找到了儿子们的尸骨,但已经深埋地下,同时死去的还有大批汉人。过了几天我去拜谢元武真人,不想真人已经遇害了,哎,小老儿一生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了,所以就在这里盖了间义庄,为那些死在龟兹的汉人超度。” 傅介子听了对他不由肃然起敬,道:“福伯,你就一个人住在龟兹这么些年吗?”白福道:“正是,小老儿的一家人全死了龟兹,回酒泉也没有什么意思了,就是这里住了下来。大人,你要见真人的灵位就在里面。”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动,忙和元通、霍仪进去,苏维拉着苏巧儿走在后面,进了义庄,果然见里面密密麻麻摆了足有一百多个灵位,“大汉元武真人殷九重之灵”的灵位排在正中间,一旁几个姓白的灵位依次排着,看得出来是一家人的族谱,另一边则是和殷九重出使时的一些汉人名字,但还有一些无名氏的灵位,大概是某些不知名的人死在了这里,白福将他也摆了起来。 傅介子向灵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又特意向白福要了一套全的拜祭道具,上香、烧纸、洒酒。傅介子的心情降到了极点,殷九重和他亦师亦友,而且又是殷茵的父亲,两人之间的感情比之父亲不惶多让。 元通、霍仪也纷纷拜了起来,倒是元通酒脱一些,和殷九重的灵位说着一声不咸不淡的话,苏巧儿也乖乖巧巧地陪着傅介子跪在一边,傅介子做什么她做什么,这让苏维想笑又不敢笑。 傅介子再向白福问起了殷九重的死因,白福道:“这个龟兹国一直没有给出一个确切的说法,那天小老儿赶到的时候,龟兹人已经火化了汉人的尸体,不过据小老儿猜测,只能是匈奴人下的毒手。如今匈奴人还在渠犁城中,大人你也要小心一些,这些匈奴人杀起人来从来不手软。” 傅介子听了拳头一紧,道:“福伯你说清楚些。” 白福道:“那年正好有大批的匈奴在城中,小老儿也是听城里的百姓说起的,当天晚上一批拿着血壶的匈奴人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巴什之中,第二天就发现了死人。这种事情龟兹百姓不敢说,所以后面巫医定案为中了尸蛊而死,死因不明,事情不了了之。” 傅介子在还没有进龟兹时便已经先入为主地这么想了,现在联系白福的说法和龟兹国的动向来看,此事可能性极大,龟兹急着焚烧尸体便是最好的证明,汉人在龟兹境内被匈奴人所杀,龟兹国有苦难言,汉朝得罪不起,匈奴人也不敢得罪,所以只好来个不了了之。 元通听了有些恼怒,道:“老哥哥你怎么就不给自己算上一卜,这些匈奴贼子,我们迟早要报这个仇!”白福道:“真人在之前已经算到了危险,好像是用三枚铜钱算的,小老儿还曾劝过真人,真人说国事为重,还是进了城。” 傅介子听了大为伤怀,想到殷九重的仙风遗骨,不由喟然。 过得一会儿,霍仪道:“师傅,血债血偿,既然是匈奴人下的毒手,我们事不宜迟,这便去宰了那一帮匈奴使者。”傅介子红着眼,道:“就是没有我岳父的仇,这帮匈奴人也绝不允许活着离开龟兹,现在探明了地方没有?” 霍仪道:“陆大哥派的人还没有探到具体的地方,等一有回音我们便可以行动。” 傅介子嗯了一声,道:“让我们的人准备好,只等一声令下。”白福听了一会儿,问道:“大人是要找匈奴人吗?” “正是。”傅介子不经意间地应了一声。 白福道:“可惜今天匈奴使团已经离开了渠犁城了。”傅介子大惊,道:“什么?离开了?”白福道:“是的,今天早上天还没有放亮,匈奴使团便由大都尉丞的军队护送着出了渠犁城往北去了。” 傅介子霍地站起,转身出去问老译长,道:“老官家你是接到了上面的命令,让我们暂留在巴什中的吗?”老译长有些尴尬,道:“老朽没有接到过这种命令,只是听上面的命令。” “那么,今天早上匈奴人离开,可是老官家你昨晚向上报了信了的?”老译长叹息一声,道:“上下通传,是老朽的职责所在,请使者见谅。”傅介子听了有些怒火,既然由大都尉丞的军队送出了城去,那么现在追是来不及了,看来龟兹是害怕汉人与匈奴人起冲突,所以有意延误了汉人入城的时间,让匈奴人离开之后再接汉人进城。 果不然,这话才说完,便有龟兹小校来见老译长,说是国王陛下已经接到了老译长的通传,“立刻”请汉朝的使者进宫。 傅介子暗笑这场戏演得好不失败,但是事情已经成了这样他也不好说什么,当下再次向殷九重的灵位拜了拜,带着众人回巴什,他和元通、霍仪整装束服,由小校的带领之下入宫去见这位“迫不及待”想见自己的龟兹国王。 第二十七节,蒲犁国,汉与太阳神的儿子 龟兹国王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眼睛坏了一只,戴着一个黑眼罩,看上去如同加勒比的海盗,接见傅介子的人远不只国王一人,足足有百人上下,是在龟兹最为正式的朝堂之上,相与楼兰,龟兹国要显得气派许多,但除了国王以外,主要主事的还是大都尉丞,而什么辅国侯、却胡侯,相比之下权力要小了许多。 傅介子因为不懂龟兹的语言,所以说起话来显得很吃力,得说一句让老译长翻译一句,但看得出来,整个龟兹国的人都是如临大敌一般,显然是对汉朝有着莫大的恐惧。傅介子出使大宛时,汉帝曾言明要他走楼兰、龟兹一道,顺便责备这两个国家,劝他们与汉修好,不得与匈奴为伍,傅介子此时照实而言,龟兹国王显得有些不能对答如流,倒是大都尉丞,一个回答了所有刁钻的问题,这让傅介子想到了昭帝和霍光,皇帝没有什么水平,顾命大臣一力掣天。 龟兹国王表示愿意归服大汉,并且问起了汉军囤边有用意,以及与精绝的关系。傅介子知道事情之所以会这般顺利,是因为在汉朝大军的天威所在,日不落的一战,打出了汉朝的威名,龟兹国暂时得不到匈奴的支持,所以被迫降汉。 傅介子依霍光临行前的指示,告诉龟兹国王,只要西域国与汉朝结盟,汉朝只打匈奴,不擅自干涉内政。至于龟兹和精绝国的事情,他管不着。之后问起了殷九重之死,傅介子连逼再喝,果然问了出来,龟兹国王告诉了实情。 那天汉朝的使者刚到便被匈奴人发现,匈奴人一怒之下,血鼎门的人将汉朝的使者全部杀起,他这个国王惹不起匈奴,又怕汉朝怪罪,所以火化了汉朝使者的尸体,对外声称是中了尸蛊巫术。 令傅介子吃惊的是,死的不仅仅是汉朝的使者,安息、大宛等国出使汉朝,想与汉朝交好的使团也全被都被匈奴杀死,国王怕这一回的汉朝使者又被杀害,所以故意延误了期限,早早地送走了匈奴人,这才迎汉朝使团进城。 见过国王之后,傅介子和元通、霍仪径直去了大都尉丞府,这位五十多岁的大臣才是龟兹国说话起作用的人物。但大都尉丞明显要比国王的水深得多,对于傅介子的问话,他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问了半天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出了龟兹王宫回到巴什之中,现在任何已经完成,只等国王写下相关的文书,他便可以离开龟兹,但是从国王那里,傅介子得出一些讯息,是关于安息王朝的。 安息王朝想与汉朝建交。 于是,傅介子前去见苏维,苏维正在教苏巧儿精绝、月氏一支的语言,傅介子进去的时候苏巧儿便不学了,傅介子道:“师娘,你可知安息王朝的具体情况么?” 苏维道:“当年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入侵我们的国家波斯,建立了庞大的马其顿帝国,三个世纪之后,安息城反抗而建立了安息王朝,七十多年前,安息王朝国王是密特里达提一世占领巴比伦尼亚,建立了一个跨地数千里的大帝国,密特里达提二世对军队进行改革,建立起了强大的重型骑兵,号称‘铁骑兵’或‘无敌兵’,三十多年前,他夺回安条克城,改称为木鹿城,并且驱逐了塞种人,使得帝国再一次强大,但最近听星妹妹所说,安息国正受到了塞种人的攻击,局势很不稳定,小傅,你问这个干什么?” 傅介子也曾听过安息国的名字,确实是个地域数千里的超级大国,如果安息国与大汉建交,那么匈奴会怎样? 苏维道:“我在汉朝的时候已经很久了,对我们国家的事情知道不多,小傅你想问的话可以去找星妹妹。”傅介子对星圣女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听了只是应承了一声,没有当回事。 苏维顿了一会儿,道:“小傅啊,有一件事情我得跟你说一下。”傅介子一愣,道:“什么事?”苏维咬了咬嘴唇,道:“我想我不能陪你去西域了。”傅介子听了这才留神到,今天的苏维神情有些异常。 “为什么?” 苏维道:“你也知道,星妹妹召集教中的所有长老到蒲犁国集会,那里是我火教的集散地,已经有五位长老到了,我也得过去。” 傅介子对这个国家并不了解,甚至听都没有听过,苏维突然说要离开,傅介子不禁有些转不过这个弯来,顿了一下,道:“去那里干什么?师娘你回去既然有危险,还是不要去的好。” 苏维摇头叹息道:“不,我要回去。这一回去蒲犁国是为了复活我们的创教教王,此事关系到我们火教的生存大计,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傅介子有些不情愿,道:“师娘当真相信人死了可以复活?这事太过虚无飘渺,一个宗教的的存亡多在宗教本身与这个时代的承启,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个毫无可能的传说上面,这会有用吗?” 苏维道:“小傅,你不明白的,这是我火教的独到之处,纵使是我们火教中人也不能理解教王的智慧,但是教王预言的事情都一一实现了,这容不得我们不信,再说,就算仅仅是对教王的冥怀,我也要去的。” 傅介子顿了一会儿,道:“师娘去了,谁给我到精绝国当翻译?”苏维道:“我会让星妹妹给你找一个会精绝语的人陪你,等蒲犁国之行完结之后我和你师叔会去找你的。” 傅介子见苏维显得极为肃穆,看来是极要紧的事情,自己也不好多留,道:“什么时候动身?” 苏维道:“这个要等星妹妹的通知,她什么时候找到火妃,我们就什么时候动身。”傅介子转笑道:“如此说来,这段时间师娘还是可以陪我们一起去精绝国了。” 苏维哼道:“小傅啊,你师叔说你以前滑,果不其然,你可是一会儿也不让师娘闲着。也罢,我就陪你去一趟精绝。只是要快。”傅介子笑道:“这个好说,最迟明天龟兹国王的文书就会下来,我们就立时动身去精绝。只是蒲犁国的位置在何处?师娘会不会不方便?” 苏维笑道:“你个你就不要操心了,说到蒲犁国,它地处高原,一般人去了根本就喘不过气来,那里是丝绸之路上的主要驿站,在葱河以南,地方很好找的。我们火教的神庙便在公主堡。” 傅介子一愣,道:“公主堡?是什么地方?” 苏维道:“早在几百年前,我们波斯王一次做梦自己脚下面出了月亮,便让教王解梦,教王告诉他,这是要他从东方迎娶一位来自中原地区的王室之女为妃的先兆。于是波斯王便派了求婚使带上礼物,率人马去秦国求婚。求婚者来到秦国都城,向秦王说明来意,秦王欣然应允,将美丽非凡的公主许配给波斯王,择良辰吉日,送公主和使臣上路,并派了许多宫娥、太监、卫兵护送。迎亲送亲的人一路风餐露宿,行走多时,好不容易来到遍布崇山峻岭的葱岭。不料这时这一带发生战乱,烽烟四起,道路阻隔。迎亲的大臣与随行商量,决定在路旁的山上临时修筑一座宫殿,供公主居住,暂避战乱,待战乱平息后再上路,三个月之后,天下归复太平,道路重又开通,使臣欲禀明公主,要启程奔赴波斯,不料发现公主已有身孕,使臣十分惊惧,下令严查公主受孕的根由。” 傅介子听了不由来了兴趣,苏巧儿一直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听到此时脸色微微有些发红,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苏维道:“公主的一位贴身使女告诉使臣说。每日中午,有一束光自太阳落下,进入公主卧室,与公主私会,公主由此遂有身孕。使臣和随行听了目瞪口呆,急忙商议如何处置。大家认为公主已成这般模样,既不可进献给波斯王,也不便送还秦国,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就地安家,立公主为王。于是他们把先前筑的城堡扩建成周围三百步的城廓,自成一国。也就是现在的蒲犁国。” 苏巧儿听了不由抬头看了看天,烈日当空,自己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怀个孩子,还不知是谁的?想到这儿又觉得不可能,以为苏维在唬人。 傅介子蹙眉道:“到底怎么回事?” 苏维见傅介子到底不像苏巧儿那样肯相信一束光什么的鬼话,但她仍是不言明,只是道:“后来,公主如期生下一个十分英俊的男孩,男孩长大后,成为一名德才兼优的智者,公主便将王位传给他。公主死后,儿子遵母命,将她埋在离宫室百步的地方,并用围墙围起来,与城堡连为一体,这里因此得名为‘公主堡’。公主的后代在这里世代为王,并且自称是‘汉公主和太阳神的后代’。” 傅介子听了蹙眉道:“是那个求婚使监守自盗?” 苏维呸了一声,道:“这多难听!”傅介子嘿嘿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位求婚使便是你们火教中人。”苏维有些难堪,很勉强地点了点头,道:“他是我教中的一位长老。” 苏巧儿啊了一声,道:“啊,大长老?哦,一定不会的。”苏维道:“傻丫头,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兀难长老只有一百多岁,怎么可能呢。那位长老原本是我火教中的一位大祭司,他离开波斯来秦国时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他还是不可抑止地爱上了这位东方的公主,在三个月的战乱中,他犯了此生最大的一个错误,但是囿于祭司的神圣身份,他没有承认。所以公主让侍女编了这么个荒诞不经的光之子的传说。” 傅介子道:“公主在传说中提到光之子,便是隐晦地指这位代表光明的祭司,那后面的故事呢?” 苏维道:“后面大祭司到底还是回了波斯,公主一个人苦心将王子教育成人,并选用了送亲队里最优秀的智者来教育王子,所以王子才智德行兼优,后来周围的一些小国家都来依附,形成了今天的蒲犁国。王子知道父亲是谁,所以尊火教为国教,蒲犁国因而成了我火教在西域最重要的集散地。” 苏巧儿听了心头扑通地跳个不停,急切问道:“回来大祭司回来了吗?” 傅介子见这个小姑娘只关心这些,全然没有在意苏维讲的重点,不由莞尔。 苏维道:“大祭司回去后在圣火坛上向教王承认了错误,并且自此禁在圣火坛中一直到死,再没有出来过。” 苏巧儿听了不由大感失望,叹了口气,显然不高兴。 苏维对这种情爱的事情也显得比傅介子在意得多,神情有些苦楚,道:“大祭司死了之后举行了天葬,他的后人依照他的遗言将装着他骸骨的石壶送到了公主堡,公主在接到石壶后的第二天就死了,她是笑着死的。” 苏巧儿小脸儿惨白,这个故事对她这种小姑娘的伤杀力太大,听了好一会儿没有吱声,还沉浸在故事没有回过神来。傅介子也不由喟然,公主最终还能得到爱人的骸骨,而自己呢?殷茵死了之后他曾返回大漠里找寻,却什么也没有找到。 苏巧维拍了拍苏巧儿的肩膀,笑道:“巧儿,你放心好了,你阿爹这一回要去大宛国少不得从蒲犁国过,我会在那里等着你们,到时候你就可以看到这个传说了。” 苏巧儿显得有些向往,看向傅介子道:“真的吗?将军。”傅介子这一回要折道去精绝,会不会从蒲犁城过很难说,但见苏巧儿这般神情,他也不忍心去打击她,心想过个几天这姑娘的心就淡了,随口道:“当然。” “真想现在就去。”苏巧儿一脸的向往,还欲再说,元通突然跑了过来,显得有些慌张,道:“小傅啊,阿尔克的大将攻进了龟兹边境了,现在就在沙漠边缘,已经开始交战了。大都尉丞在点兵,看来有一场大战。” [最近更新有些慢,是因为在找资料,关于西域的资料很难找,一是时间久了,二是地域偏了,多数都是外国的,所以很慢,大家见谅。] 第二十八节,精绝女王到了 精绝在南,龟兹在北,中间有死亡沙漠相隔,所以这些年来打仗都没打出什么名堂来,总是略一交锋便草草收兵,从来没有敢打到龟兹边境来的,这一回精绝人不知怎的长了胆气,一口气越过了沙漠,竟直奔龟兹而来。 傅介子道:“精绝人与龟兹有大漠相隔,如何能这般大胆杀到边境上来?师叔可探明白了,该不会是虚张声势?” 元通道:“这等大事如何会出错。不仅仅是阿尔克的大军,还有两只大军径直穿过了沙漠,开始攻打仑头,奶奶的,邪门儿了,这么大的死亡沙漠,精绝人说穿就穿过来了。” 傅介子听了也是大为惊奇,阿尔克的大军要说打龟兹还能理解,好歹是从楼兰绕的,但是另外的两只精绝大军竟然直插过大沙漠而来,就显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沙漠中最缺的是水,而且会迷失方向,一般人进了去出不来,所以丝绸之路在这里分成了好几道,只有几条特定的路线依照已知的绿洲而行。 可是精绝人怎么能穿过千里的沙漠? 傅介子叫来苏老爹问了一下,苏老爹却不在,傅介子问了一下,是星圣女派人召了他去,说是找到了汉人的消息,傅介子这两天忙着见国王和查殷九重之死,汉人的事情暂时搁在了一边,现在突然听说有眉目了,不由大喜,忙让陆明去探探。 当晚,苏老爹嘻哈哈地回来,将贾老头带着,老远便扯着嗓子道:“巧儿,你看谁来了。”苏巧儿一直盼着苏老爹回来,现在见到贾老头,顿时眼圈儿一红,跑过去扑在贾老头怀里大哭一场。 贾老头现在一身破破烂烂,活像一个叫化子,脸上也有一些破皮的地方,还在残留着血迹,一身粗布短衣,不知是哪个地方的服饰,裤子上面破了好几个大洞,露出一块块带着伤疤的肉来,见苏巧儿贴过来哭,忙将她拉开,笑道:“嘿,巧丫头快别,贾叔叔身上脏。”说到这儿又向苏老爹哈哈笑道:“老苏啊,你们真是爷娘俩儿,见着我都抱过来大哭一场,这是干些啥子……” 苏老爹连打诨道:“老贾你个鸟嘴,老子哪时哭了,哈哈,巧儿,你贾叔叔也算是艳福不浅了,被卖给一个女人做了马夫……” 傅介子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贾老头听了一声长叹,不愿再说,苏老爹道:“还能咋的,匈奴人将他们卖给了当地的龟兹贵族当奴隶,那个漂亮圣女告诉我几个地方,我就去找,那个女人不仅长得丑,还不同意,我便一巴掌将她掴在了地上,带着老贾回来了,现在已经找到了五十多人,剩下的估计也快了,龟兹王好像已经发下了公告,要贵族们返还被卖的汉人。” 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道:“可惜了,已经死了二十多人,巧儿,你王叔叔、马叔叔和锤子哥都死了。早知道会这样,我就听你娘的,这一趟西域不来了。” 苏巧儿听了又不甚凄切,显得很伤心,眼泪一直没干。傅介子让人带贾老头下去洗洗休息,自己问苏老爹一些关于精绝与龟兹间大漠的一些情况,苏老爹也说要穿过千里的大沙漠,以他的经验根本走不过去,这里面没有人知道绿洲是怎么分布的,而且有没有绿洲都没有人知道。 傅介子再去了一趟义庄,仍是由苏巧儿和元通夫妇陪着,霍仪在巴什之中主事,等着龟兹国的文书下来。想到近日要走,傅介子提出要取走殷九重的灵位,随行带着,元通却哈哈笑道:“我道家之人讲究人死兵解,去得洒脱,老哥哥的骨灰已经在崂山了,这灵位就摆着吧。死者已矣,生者何哀,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傅介子突然想到在楼兰时,苏巧儿曾对他说过一句话:死去的人让活着的人痛苦,那是一种罪恶。 第二日,龟兹国王召傅介子进宫,按照前日所说下发降服汉朝的文书,用的是龟兹和汉朝两地的语言,龟兹语傅介子没有看懂,汉语也差点儿看得懵了,这位翻译汉语的译长水平实在有限。 文书下来傅介子在龟兹国的任务就算完成了,正要向龟兹国王请辞,国王突然留他和一些重要的人去国宴吃酒。 傅介子知道这不会是简单的招待,必定有所求。果然,龟兹国王提出请汉朝大军退出龟兹边境,精绝兵的到来他们并不害怕,因为已经打了这么些年的仗,而汉军囤重兵在此,想干什么?龟兹国王有些担心。 傅介子没有调兵的权力,只是对龟兹国明言相告,只要龟兹不投靠匈奴,汉朝绝不会侵犯龟兹任何地方。 拜别的龟兹国王,傅介子回到巴什之中已经是下午时分了,此时天色将尽,已经不适合赶路,而且还有一部分汉人没有找到。此时苏巧儿去陪贾老头和一些随行的汉人,傅介子去和元通商量出行的事情,玛依拉也在这里,她这几日显得憔悴了许多。 苏老爹忙着四处去找他的武师,过得两日,汉人基本上已经找齐,由龟兹国派出一支军队送到汉军大营,与郑吉的汉军一同出发,苏老爹遣散一些楼兰招蓦来的马夫,第三天一早,汉使团离开龟兹渠犁城南行,一路过了一小片沙漠之后到达龟兹的仑头城,再往南便是大河(今塔里木河),晃晃已经数日。 处在大河边上,很难感受到这是在西域,周围水草肥美,大河上面波涛汹涌,风掀起的巨浪拍打着河岸,激起阵阵巨浪水花,在大河的这一头隐隐可以看到对岸,周围有一些小的水泊,飞鸟游鱼,该有的一样也不缺。 这一日天色还不太晚,已经没有了过河的船只,傅介子只得下令在此扎营,等明日有船了再走,元通看着奔腾的大河,笑道:“这河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西域看来,却有如天河一般,倒也雄奇。” 傅介子没有想到在西域还能看到如此大的河流,在楼兰境内也曾见过河流,但小得有些可怜。 苏维道:“这条大河有两大源头,一出葱岭山,一出于阗国,于阗在南山下,大河向北流,与葱岭河合,再东流经这里,再往东注入蒲昌海,最后汇合在楼兰的罗布泊,顺着大河走,东可到楼兰,北可到葱岭,南可到于阗,要到蒲犁国,便可以顺着这条河流走。” 傅介子了笑苏维是活地图,一面令大军扎营生灶,到了野外,日子就苦了许多,周围有一些零散的居民,但傅介子这一大号人也不便去打搅,所以只是在户外野营居住。 此时的天气酷热难当,又是在沙漠之中,众军士纷纷光着膀子下河去洗澡。苏巧儿是第一个想到的,但见满世界都是些男的,她也不好意思再提,苏维跟她一个心思,当下叫上玛依拉和苏巧儿,一路向上流走了一程,找个僻静的地方洗澡去,换身衣服,但三个姑娘家到底有些害怕,一怕坏人二怕毒蛇猛兽,要叫上傅介子等汉人,又实在不好意思,若叫上元通,苏维没什么,但是苏巧儿和玛依拉则不行了,想来想去苏维竟把兀难长老叫上了,一则兀难长老为人方正,不会偷看,二则他虽然上了年纪,但身手比起一般汉人只强不弱。 傅介子此时并没有下水,他忙着和元通安排人扎营,再者就是看地图,查找自己队伍现在的方位。乌家兄弟本是猎户出身,此时则发挥起老本行了,带着钢叉去水草深处打猎,扬言要打出几只像样的来。 苏维三个女子腻在水中不愿起来,在西域沙漠道上,很难这么奢侈这一回,约过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兀难长老突然过来,道:“苏菲尼亚娜(波斯语,苏维名),快些出来。”苏巧儿和玛依拉到底脸嫩,躲在水中不敢抬头,苏维胆子大一些,道:“怎么了,长老?” 兀难长老看着远处的几帆小船,道:“好像来人了。” 苏维哦了一声,忙让苏巧儿和玛依拉也快些上岸穿好衣服,但是女孩儿家的衣服麻烦,等她们三个磨磨蹭蹭地穿好打扮一番,三尾小船已经赶到,船上立着老大一杆旗帜,上面一只腥红的眼睛迎风而动。 再看看船上的人,玛依拉的脸色立时变了。 傅介子的手下也已经看到河中的帆船,通知给了傅介子,傅介子已经向这边赶了过来,看到旗帜傅介子便已经知道遇上的是精绝人。等走到前面,帆船靠岸,傅介子见是翟乃图和几个精绝士兵,也就围了过去。此时苏维三人已经慌慌忙忙地穿好了衣服,湿漉漉地上了岸。玛依拉有些害怕翟乃图,不自觉地躲在了傅介子的身后,翟乃图对傅介子很有些敌意,两人语言不通,苏维帮着翻译一下,傅介子才知道阿尔克的大军就在河对面十余里,她看到了汉朝的使团所以派了翟乃图过来相询。 傅介子这才明白为什么现在还只是下午就已经没有了船只,大概是因为有大军出没,渔船和摆渡的都不敢出来了。 翟乃图看着玛依拉,眼神有些怨毒,但他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只是请傅介子到精绝大军中议事。傅介子的人已经摆好了灶,乌家兄弟不愧是猎户中的好手,一会儿功夫就打了一头野牛和一些鲜鱼,此时正在开灶,元通心思一转,拉住傅介子,请翟乃图稍等,等汉军用过餐再行。 汉军的行李颇大,特别是苏老爹的货物,有大批骆驼和马匹以及绢丝等物,翟乃图的几只小船只怕要五十六回才能驼过去,非得等到大船到此才行,要到精绝大营中去也只会有傅介子几个重要人物,可是翟乃图对傅介子有些恨意,而且汉人正从精绝的敌国龟兹回来,难保绝对安全,所以元通留下傅介子先吃个饭,容他们好好考虑一下这个事情。 陆明也较聪明,忙笑着拉翟乃图去吃野牛肉,帮着傅介子耗上一段时间。 此时赵雄的伤势也好得差不多了,只是不能过度的运动,一般骑马走路都没有事情了,这几天从龟兹出发便是自己乘骑的颠簸小的骆驼,现在也和陆明一起拉着翟乃图吃肉。 元通跟傅介子说了一下,傅介子顿了一会儿,道:“不管怎样都要去,我自己小心些就是了,不能因此误了国事。”元通顿了一下,道:“如果真的要去,我和你师娘陪你去就是了,你一个人去也不懂他们的语言。” 傅介子应下,安排霍仪在这边留守,如果出现万一情况,让他折道往西北方向去,过了乌孙地便可到大宛和月氏。 等汉使团吃过饭,傅介子和元通夫妇两人跟着翟乃图上船,径直向精绝大军的营部赶去,傅介子有说有笑,但对翟乃图仍是有些防备,但是一路无事,过了河翟乃图在前面引路,走不到十里,便见到了大批的精绝大军,此事水草肥美,精绝大军的牛羊、马匹、骆驼都分散在各地休整,傅介子径直去见阿尔克。 阿尔克将军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在这一群男人为主的军队之中仍是极具威严,所有的士兵对他都显得恭恭敬敬的。翟乃图也是远远地让阿尔克的近身侍女去通传,一会儿侍女来报,让傅介子独自一人进帐,元通和苏维以及翟乃图被挡在了外面。 傅介子见到阿尔克的时候,阿尔克将军正在洗澡,傅介子不由大感别扭,心想这位精绝将军有些胡闹,就算是不怕被人看见,也得尊重一些别人,只好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小拉禽一会儿也来了,见到傅介子有些兴奋,劈头就道:“汉朝的大人,女王陛下要灭龟兹啦,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可以住进大河对外面去了。” 等过了一会儿,阿尔克将军此时已经换上了女装,换下了将军铠甲,脸上也涂了一些淡淡的彩妆,傅介子看上去也不由眼睛一亮,以前的阿尔克给人的感觉有些近妖,特别是额间的那只腥红的天眼,现在洗去了只是涂成了嫣红的美人砂,而且一身女装,给人的感觉只是个漂亮女人,而不是一个近乎妖精的巫神。 阿尔克见傅介子有些窘迫,对小拉禽说了几句,小拉禽道:“汉朝的大人不必窘迫,阿尔克姐姐说她知道汉朝的大人是心胸清澈的人,所以没有避讳。”说到这儿又眨眨眼睛,道:“阿尔克姐姐会看人心的,她说是就一定是的啦。” 傅介子见小拉禽显得很兴奋,道:“小,哦,拉禽,你不是该叫她将军吗,怎么叫姐姐?这辈儿份全乱了。”小拉禽骄傲地道:“阿尔克姐姐让我这么叫的。”说到这儿又附耳道:“告诉汉朝的大人,阿尔克姐姐要去见女王陛下了。” 傅介子一怔,道:“见女王陛下?在哪儿?”小拉禽道:“就在大军中。” [谁有票,支持一下哦。] 第二十九节,精绝女王 精绝女王也在大军之中!傅介子心头猛地一震,女王亲自出征,那么精绝人的意图是? 阿尔克将军让小拉禽告诉傅介子,她需要了解关于汉朝与龟兹国交往的一些情况。傅介子知道人她是想问汉朝与龟兹国的关系,从汉朝的角度上讲,傅介子不主张精绝国攻龟兹,如果西域内乱汉朝很难在西域找到攻匈奴的帮手。但事实如此,他最好的做法便是怎么做怎么说,精绝想打倒龟兹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阿尔克听了让小拉禽告诉傅介子,女王陛下要见他。 傅介子正好要去拜见女王陛下,既然精绝女王要见他,那就最好不过了,这一趟的精绝之行也就免了。 小拉禽道:“汉朝的大人,阿尔克姐姐说女王陛下昨日便已经跟她说了,让汉朝的大人今天晚上去见她,现在时候不早了,正好合适。”傅介子听了有些心惊,精绝女王怎么会知道自己今天到这里?想想以为是阿尔克将军的托词,笑道:“好了,拉禽,我们这便去见女王陛下。” 阿尔克在前面引路,出了行辕约有里许的地方,精绝大军重兵屯集之所,足有四万大军在此,连营近十里,分成了七八个部,看情况现在在集结队伍,像是要出征了,更有几个装束和阿尔克相类的男女前来拜会,应该是和阿尔克一样的大将军,再放眼四周,看上去浩浩荡荡的大军远比河水要来得汹涌。 阿尔克一句话也不说,径直走在前面,来到一处枪林箭戟的地方,周围挤满了人,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阿尔克一来,人群自动就散开了一条道,傅介子跟上才看见人群之中十六匹高大骏马拉着的一辆超级大战车,看上去更像一个营哨,上面四方各有一个侍卫,看上去眉间的天眼已经印在肉里,显得极为妖魅,手里面所执的兵器也有些怪异,竟是两轮弯如新眉银月的红色战刀,如果这也算刀的话。侍卫把战刀背在身后,远远看上去有些像一对翅膀。 看到这些,傅介子的感觉总有些不真实,真正的军队应该是铁马刀弓,而不是这些怪力乱神的巫法,但是精绝国的军队普遍都这样,他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尔克带着傅介子在超级大战车前面不远处停了下来,看样子,精绝女王并没有打算单独接见他,而是先来显显军威。能靠近战车的都不是一般的兵卒,至少是个百夫长,此时在战车前面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人敢发生一丝的声音,阿尔克也一样。 等了一会儿,战车上面的帘子掀开了。 傅介子见到了传闻中的精绝女王。 傅介子听苏维说过,精绝女王已经执政六十多年了,现在怎么说也该是个老人了,但是傅介子看到的却是一个妙龄的女郎,二十多出头的样子。说到美艳,这不是给傅介子的第一感觉,准确地说应该是英武,是典型的冷美人,特别是那一双眸子,显得深不见底,看得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寒。 这位女王陛下太过传奇,所以傅介子留意仔细看了一下,要说到美,这个女王倒也确实是名至实归,但给人的感觉总是有些怪异,傅介子一时也说不上来,大概是因为那双眼睛,让人觉得不舒服,甚至有些害怕。 精绝女王一眼便看到了傅介子,但眼神也只是略微示意了一下,便开始登上战车的最顶层,而她的眼神也进一步冷峻起来,看了让人不由自主地肃穆起来。精绝女王的声音很好听,特别是听多了软绵绵的娘腔之后听到再听精绝女王说话,绵中裹铁,别是一番风情。 傅介子无可奈何,他一句也听不懂,小拉禽也不敢在女王讲话的时候说话,只等过了一大会儿,才告诉傅介子,女王陛下要今晚出兵,渡过大河直攻龟兹。 傅介子听了有些惊讶,今晚便打龟兹,他明显没有那个心理准备。正当犹豫的事情,突然听见女王道:“尊贵的汉朝使者,请上辕战车来说话。”竟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傅介子又有些惊讶,精绝女王居然是一位懂汉话的女子! 怔了一下,傅介子回过神来,还是习惯性地将小拉禽带在身边,不想精绝女王道:“就使者一人。” 阿尔克叫住小拉禽,示意傅介子一人上去。 与女子同处一车,这在大汉是一般人要忌讳的,但是精绝女王既然如此要求,傅介子也就径直上去,但他今天的感觉总是有些怪异,至于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他也说不上来。 战车里面要比他想象地宽敞,陈设虽然简单,但该有的都有了,案几、榻席、钢剑……一些简易的生活起居用品都在,看得出来,精绝女王的生活很简单。但是傅介子却发现这里缺了一样东西——镜子! 这是一个女子必备的,特别是漂亮的女子。傅介子知道殷茵活着的时候去打仗还随身带这么个玩意儿,可以说是居家旅行必不可少的用品。 该挂镜子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极大的眼睛图腾,看上去挻玄奇的,让傅介子感觉有些不自在。 精绝女王是整个西域出了名的大美人,元通还千里迢迢从崂山跑到精绝去一睹女王风采,按理说,这么一个绝世的大美人,身边不可能不带镜子的,傅介子以为是自己看露了,不经意间四处瞄了一会儿,不想精绝女王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道:“汉朝的使者是在找镜子吗?” 傅介子大惊,转而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怀疑人家又让人家发现了是一件挻尴尬的事情,但这事情也没有必要隐瞒,他还是如实道:“是的,大凡美丽的女子皆有不如意之处,所以必会随行携带镜子,如此看来,女王陛下当属完美无缺的仙子。” 精绝女王的神情仍是不大信,但还是很大声地笑了笑,道:“汉朝的使者倒是一张巧嘴。世间的女子眼中,容颜确实是很值得关注的。”说到这儿神情有些怪异,但是傅介子从她的眼睛里面看不出什么来,除了怪异还是怪异。 “那么,女王陛下你呢?在陛下既然不必去关注容颜,那最关注的是什么?”傅介子试着问话,能和这样一件极富传奇色彩的女王说话,傅介子心里面也有些期盼。 “远方。”精绝女王的眼神陡然间冷了下来,平静地道。 傅介子听了心头暗惊,看来精绝女王是铁了心要开疆扩土了。 “不错,我是要开疆扩土。”精绝女王再一次说中傅介子心中所想,这让傅介子有些手忙脚乱。女王道:“而且,你看。”说着伸手扬了扬帘子,傅介子看到精绝大军已经在向西面走,而女王的辕战车也在慢慢前进,只是傅介子被女王摄住了心神一时半会儿没有留意到。 “我们今天晚上就要渡过大河,再过几天,我精绝的大旗就会插到渠犁城国王的坟头上面。”女王说得极为平静,落到傅介子的耳中如同激雷一般。 “汉朝的使者是在担心如此一来,汉朝会失去一个抗击匈奴的盟国吧?” 傅介子又是一怔,无奈地点点头,道:“女王英明。匈奴骚扰我汉地近百年,终究是要灭的。”女王道:“汉朝的使者不必担心。等我精绝国拿下龟兹,到时候西域便有一半是姓汉的。” 看来精绝女王比傅介子还要急,一般试探性的话都免了,径直提出了两国联盟的事情来,而且这话正中了傅介子的心坎,就像她能完全猜中傅介子在想什么一样。 傅介子道:“陛下是说,精绝肯与汉朝联盟剿灭匈奴?” 精绝女王道:“这不是汉朝的使者所想吗?”傅介子道:“只是,要我们如何相信女王陛下。”精绝女王道:“汉朝的使者只要相信,我们精绝国是与匈奴翻过脸的,而龟兹国,汉朝的使者到现在仍是不确信,难免有一日,龟兹国仍会投降匈奴,毕竟,匈奴就在龟兹的边境。” 这话同样是正好说中了傅介子的心思,傅介子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要说,精绝女王便已经能全部猜到他想说什么,他要做的,似乎就只是听着。 精绝女王的眼睛始终盯着傅介子,这让傅介子如同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般不敢看着她的眼睛,在气势上,傅介子属于弱者,任何连弱者都算不上。 “可是,如果龟兹国没有了,变成了精绝的土地,那么,精绝的土地上,匈奴来一个死一个。”精绝女王的声音充满着诡异,有着说不出的空洞感,竟让傅介子有些沉迷,不由地主开始考虑起她说的话来。 精绝女王似乎拟定他会这么想,见傅介子这个神情只是微微笑了笑,道:“这事情已经没得商量,汉朝的使者且好好想想,我们的大军这再过一个时辰便可以渡过大河,使者的随属会受到来自这片土地上最好的礼遇,如果使者多待几天,精绝的大军会在渠犁城内为使者送行。” 傅介子有些心动了,刚刚来见精绝女王之前他还想着如何说服精绝国不要兴兵,如果万一真的打起来,汉朝避而不理也就是了,而现在精绝女王短短的几句话就让他动了攻打龟兹的心思,而且这种心思越来越重,竟是不可抑制。 精绝的大军往西行了约十里,来到一处极宽的河域,精绝大军早已经派了勇士探完水铺好了石桥,有一万先锋部率先渡过大河,折道南行,等精绝女王的辕战车过得大河时,精绝国的前锋兵团已经见到汉人的使团。 傅介子向女王辞别,暂时先回营去。元通对傅介子有些羡慕,他专程跑了一趟精绝也没有见到女王,本想这一回能陪着去一睹风采,不料却被拒之门外,只见到个大战车,也算是女王的香闺了。 苏维一路上笑话元通,话语有有些酸溜溜的,傅介子也听着有趣,便向元通说了一下精绝女王的样子,最后不忘巴结苏维,加了一句“虽然没有师娘那么美艳动人,但也英武不凡,所谓春兰秋菊,各为一时之秀。” 傅介子本以为这个马屁拍对了,不料苏维这耳朵选择性地听了后半句,哼道:“小傅啊,你也不老实,去朝见就朝见,管人家秀不秀的!你们男人总是忘不了这一口。” 傅介子讪讪笑了一下,知道这个马屁拍到马脚上了。 回到汉使营地,霍仪和苏巧儿都翘首盼着,因为有精绝大军在此,汉使团都显得很紧张,直到傅介子平安回来,众人才放下心来。苏老爹也和元通一个心思,来缠着傅介子问关于精绝女王美不美的问题,苏维在一旁听了一脸的鄙夷。 苏巧儿本来是要问傅介子有没有事情的,但听到阿爹问这个问题时也住了口,轻咬着嘴唇静静地听着。 美丽的女人对女人也同样是有吸引力的。 傅介子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只是说得平平淡淡的,这让苏老爹大为失望。这时,精绝的先头部队已经开始向仑头方向进发了,四万大军足有七万马匹五万头牛羊,阵势显得极为浩大。 苏巧儿在大军中仔细地搜索着女王的大辕战车,希望能够一睹风采,傅介子笑道:“这四万人连绵十里,看不到的。巧儿,我们这便收拾行李……”说到这儿心思又是一阵萌动,但还是强自压制着,转而向元通和霍仪道:“现在有两条路,一是随精绝大军出征龟兹,与精绝联盟;二是离开精绝大军,继续前进。” 霍仪听了惊道:“师傅,你怎么能这么想,龟兹既然已经降了汉,我们便不能去攻打,如果打了,以后如何取信于人?这使不得。”霍仪有些惊异地看着傅介子,似乎有些不认识这个师傅了。 元通也道:“小傅啊,你回来之后有些不正常,现在怎么说这种迷糊话?精绝要打龟兹我们也管不着,就算要打,那也是司马大将军的事情,耿龙会处理的。我们该做的只是出使作节,这种打仗的事情不该管的。” 傅介子也一时纳闷,自己今天是有些失常,这种不义之事他以前是特别鄙视的,更别说会做,现在竟然莫名其妙地提出了要攻打龟兹国。这是怎么了? 霍仪道:“师傅,我们现在还去不去精绝?是不是可以折道西行了?” 傅介子整理了一下思绪,道:“既然已经见到了女王陛下,那么精绝便不用去了,我们这便折道西行。”苏维听了掩口笑了起来。傅介子一怔,道:“师娘你笑什么?” 苏维道:“折道西行的话,会到蒲犁国的哟。也就是说,我们不要分开了,而且,巧儿,你也可去见亲自看看那个公主堡的传说了。” “真的?”苏巧儿也一下子兴奋起来了,最高兴的是苏老爹,去精绝完全是一条绕道,他若不是为了女儿,早就和傅介子分道走了,现在不去精绝了,而是折道西行,那便是丝绸之路的北道,以前也走过的。 陆明忍不住问道:“将军可问清楚了,精绝人是如何穿过死亡沙漠的?”傅介子一拍脑门,这事竟然给忘了,他自从见到精绝女王以后便有些怪异,这事去之前他一直压在心上,想见到之后问的,可是真正见到之后竟然给忘了。 看着傅介子尴尬的神情,苏维有些嘲弄地哼了一声,笑道:“小傅啊,这不怪你。你们男人见到漂亮的女子就会忘事。”傅介子有些尴尬,知道苏维对他和元通说精绝女王貎美耿耿于怀,苦笑道:“师娘教训得是。我这便再去拜见女王陛下,我们离开还不成么?”苏维听了道:“那我们就西行。咳,这可不是我吃醋哦。” 傅介子连声称是,只盼着苏维住嘴。这时,精绝女王的辕战车也已经赶到近处,看样子是要夜袭仑头了,也不知龟兹方面有没有准备。 傅介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龟兹国王的降书还揣在他怀里,现在看着外人去打他的国家而不相助。想到这儿又觉得战争一向就是这么无情,他现在在精绝大军中,要去相助除非是死了。 仅仅是想了一下这个,傅介子便有些心惊,这个精绝女王太厉害了,无论想什么她都知道,自己这个想法让她知道了汉使团会有危险。 汉使团收拾了行李,苏老爹吆喝着商队出发,他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和兀难长老的感情却是极好,两人挨个儿骑着骆驼在一起说话,这奸商能俗能雅,倒是极为可爱,纵使是苏维天天骂这人下流也还是常常听他的笑话,只是苏老爹常常来些荤段子让她受不了。 苏老爹只是随口向苏巧儿吆喝一声,道:“巧儿,你陪着将军,我和长老在前面先走了。” 苏巧儿牵过小骆驼,又将玛依拉也叫了过来,玛依拉对苏巧儿虽然有些敌意,但也有些害怕,毕竟她也看出来了,傅介子对苏巧儿要远比对她好,这个姑娘可得罪不起。苏巧儿见玛依拉这些天郁郁寡欢,知道她的心事,虽然有一百个不愿意,还是让她来陪着。 苏巧儿这事情做得很嫩稚,傅介子一眼便看出了这个丫头在想些什么,不由大为蹙眉,但想到自己对玛依拉也确实太过冷淡了,自己虽然不爱她,但毕竟是自己惹的事情,总不能太冷落了她。想到这儿又不由头大,对于苏巧儿,他该怎么办?自己曾在殷茵墓前铭过誓的,而且就算是没有,他也没有娶的意思,虽然这个姑娘比较可爱。 走得一程,苏巧儿脑海中又不自觉地浮现出精绝女王那冷清的眸子,这个传奇女子的魔力太大了,不看容貌,只凭着传奇的经历便让人难以忘怀,想到这儿,傅介子又再一次想到其中的怪异之事。 总之,这个精绝女王有什么地方不对。 傅介子想了一下,只觉得头痛,转而向苏巧儿道:“巧儿,你随身带镜子么?”苏巧儿脸一红,很勉强地点了点头。傅介子再一次证实了自己的看法,可是精绝女王那里确实没有镜子,真的是因为在她不在乎容貌,而只关心远方吗? 第三十节,精绝女王的预言 此时天色已晚,但是因为有大军要发生战斗,所以必须得离开,傅介子让霍仪引着汉使者先行,自己拜别了精绝女王之后再赶上,元通仍是不死心,想一睹女王陛下的风采,苏维哼哼一声,不去理会,她对元通管得严,但也没有那么死,虽然对他性子风流有些恨,但也不能太逆着他,元通曾专门跑到精绝去看姑娘,这也许是无聊,但也可以说是一种追求,所以她忍着醋意一个人先走了,留下元通与傅介子去拜别女王。 精绝的大军已经在仑头方向驻扎了,女王暂时住在行辕,派了先头部队抢夺仑头城,仑头城的里的龟兹人已经做好了反击的准备,在各个卡哨都分了重兵,但是龟兹没有像楼兰一样的城墙,多是一些半大不小的村落,而且很多地方无色险可守,这一仗胜负难测。 傅介子再去拜别的时候,精绝女王正在调兵,见到女王之后傅介子的那种感觉又来了,如同活在虚幻之中。元通这一回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精绝女王,整个人都有些怔住了。 傅介子向精绝女王说明本意,龟兹已经降汉,攻之不义,所以汉朝不介入精绝与龟兹的纷争之中,但是精绝若要打匈奴,汉朝必定出兵。精绝女王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显得极为平静,只是淡淡道:“汉朝会出兵的。” 傅介子大为愕然,道:“陛下为何如此肯定?” 精绝女王冷冷地看着傅介子,道:“因为我能预知世界,而且,汉朝的使者你会被你身边最亲近的人杀死,你的使团会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最后趋于死亡,你们永远到不了月氏,也永远回不了长安。” 傅介子听怫然而怒,喝道:“陛下这是在诅咒我么?我傅介子早已经是百劫之身,也没盼着能活多久,只是陛下如此诅咒我的部下,未免太过刻薄!” 精绝女王仍是平静如鉴,冷着声音道:“不。这是借口,使者你同样害怕死亡,你已经不知不觉间爱上了一个女子,使者你现在在担心你长安的母亲。” 傅介子大为愕然,傅母已经五十岁了,早年的寡居和沉重的负担让她过早地苍老,现在身体也很不好,在长安虽然有府第有侍女,但是总还是有不放心,想到自己可能会死,傅介子第一个想到了母亲。 元通见傅介子很紧张,打了个哈哈,笑道:“占卜算卦本是我道家的专长,没想到女王陛下也是此道中人,当真是天下万法,万法俱归一处。陛下可否为贫道也算上一卦?” 精绝女王道:“你千里迢迢赶往我精绝国,最终没有见到我,如今得愿了很高兴,对吗?”元通不由看了傅介子一眼,以为是傅介子向她说过的,讪讪笑道:“女王陛下艳名远播,是天下间所有男子心中的女神,贫道确实曾去过精绝,但这回是第一次见到陛下。” 精绝女王道:“也是最后一次。” 元通不由愕然,道:“天下间的事情很难说准,如有机缘,贫道或许能再见陛下也未可知。” 精绝女王哼了一声,道:“不会了。因为你也会死,就像你的师兄一样。”元通大惊失色,道:“陛下知道殷老哥?”精绝女王道:“既然我能预知你们会死去,几年之前又如何会不知道呢?” 元通脸上的肉一阵抽搐,强笑道:“如果不幸,女王陛下未曾言中,贫道他日还来拜见陛下,如果真如陛下所言,那也就是命。”傅介子冷声道:“我不信什么预言之说,女王陛下如此危言耸听,我们这便告辞了。” 精绝女王仍是平静地道:“使者你害怕了。但是宿命是逃不了的。”傅介子一怔,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精绝女王道:“当一个男子遇上爱,便已经接受了鬼洞的召唤。使者你会像你的岳父一样,莫名其妙死在龟兹境内。除非,绕道避开龟兹。” 去大宛走楼兰、龟兹这一条丝绸之路北道是最近的,但是如果按照精绝女王所说,绕道走的话,便只能穿过死亡沙漠,折道精绝的尼雅城,再走丝绸之路南道,一路沿于阗、大夏、大月氏而行,再折道北上去大宛国,这么一来,便要绕上极大的一个圈子。 傅介子冷笑一声,道:“多谢女王陛下的美意,死亡沙漠自古没有人能穿过,与其听信一个不切实际的传说,我们宁愿冒险。” 说到这儿,傅介子顿了一下,道:“可是,女王陛下如何能穿过大沙漠?那里是一片死亡区域。”精绝女王道:“那是鬼洞的力量。鬼洞赋于我超能的力量,我就是西域的神灵,龟兹人曾亵渎过鬼洞,所以必须诛除。” 傅介子仍是不信精绝女王的话,只了只是冷笑不语。 精绝女王道:“你会信的。”傅介子还没有说话,不料精绝女王便知道了他的所想,也就不必再开口了,道:“精绝与龟兹的旧怨我们不会干涉,只是龟兹已经签了降汉的文书,我们不能派兵攻打。” 精绝女王悠悠道:“如果没有文书呢?”傅介子哈哈笑了一下,从怀里面取出一个绢卷,道:“龟兹王的降书在此,我等实在不能做此不义之事。女王陛下见谅。” 精绝女王不经意间的一笑,轻轻捊捊了头发,道:“如此,请便。记住不要去龟兹,否则你们都会死的。” 临走时还要咒骂一番,傅介子听了心里面好不窝火,但人家毕竟是女王,他还是忍着性子辞行,没有说一句不敬的话。 汉使者并没有走远,而是在前面的一个地方等着,走了约两个时辰,苏老爹已经散放了骆驼在绿洲吃草,虽然现在还不累,但是再过去就是沙漠,必须让骆驼吃饱喝足。 小骆驼有些慵懒,草也不吃,躺在一旁打盹儿,苏巧儿一手枕着小骆驼的脖子,翘首看着走来的方向,过得一会儿,霍仪欢呼道:“师傅和太师叔来了。”苏巧儿起身尖着脚一看,果然见傅介子和元通两人迤逦而来,忙笑着迎上去。 见到傅介子和元通时,两人的脸色显得很不好看,元通还稍微好一点儿,傅介子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把苏巧儿也撞得摔在了地上。元通勉强下马,却也同样神情幌惚,苏维忙过来扶住,道:“老鬼,你怎么了?” 元通声音有些虚,道:“见鬼了!这一会儿不知怎么这么累。”说着又道:“这个精绝女王太见鬼,只怕我们着了道了。”傅介子反过来扶起苏巧儿,由霍仪撑着,声音中带着怒气,道:“师叔你别乱说话,多半是我在半路上吃的那种青果子有毒,让军医来看一下也就好了。”元通苦笑不已,军医的本事哪里有他高? 霍仪、陆明、赵雄、乌家兄弟、兀难长老和苏老爹等汉人行商纷纷都围了过来,军医给傅介子和元通把过脉,都苦着脸说不出什么症状来,兀难长老是见识最广的,本来他不攻医道,但也算是个医道高手,他来给傅介子看了一下,没有任何毛病,再去给元通把了把脉。 苏维急道:“长老,他怎么样?”兀难长老叹了口气,道:“道者也没什么,只是有些体虚,现在天天赶路,你们以后晚上悠着些,得休息好。”众汉人听了哄堂大笑,苏维听了脸上刷地一下全红了,躁道:“长老,你真是的,我知道就是了。”苏巧儿茫然不知怎么回事,本想开口问一下,但见众人神情有些暧昧,也就羞于开口了。 傅介子道:“既然没事了,大家赶路就是。这两天龟兹境内会有战事,我们宜早些离开此地。”霍仪担心傅介子的病情,道:“师傅,再在已经是半夜了,要不我们在这里歇一宿再走如何?”傅介子笑道:“不必了,赵雄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也没事,我没病没灾,继续赶路就是了。” 苏维一锤定音地道:“现在这个情况,都歇歇了明天再走,霍仨儿,你让士兵们扎营吧,大家都累了。” 霍仪应了声,忙让士兵们分散扎营,他和苏巧儿扶着傅介子进帐休息,苏维和兀难长老带着元通也进帐去。因为在行军之中行李难免会有丢失,所以一般极为重要的文书、信件傅介子都和霍仪分了随身带着,现在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龟兹王的文书太过重要,所以取下行李准备交给霍仪保管,然而,龟兹国王的文书不见了。 这么重要的文书,傅介子走之前还曾检查过,牢牢地放在随身的行李之中,他们一路上没有见过任何人,只在中途休息了一下,喝了点儿水,摘了几个青果子吃了一下,现在行李没有被拆开的痕迹,而文书却不见了! 元通也大叫不可能,走之前是他让傅介子检查的,那份文书他也看见了,而且亲眼看着傅介子装进行李包的。元通在汉军之中威信颇大,他说的话一般人都信,所以免了傅介子有苦难言之苦,但是文书哪儿去了? 霍仪道:“会不会是中途丢了?”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他们从那以后根本就没有碰过那个行李包,傅介子听了也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苏巧儿道:“将军,丢了就丢了,再去让国王写一份不成么?”说完又不相信自己,道:“那肯定不行啦。” 傅介子苦着脸,如果真是如此,这是惟一的办法。 过得一会儿,苏巧儿端来热汤,据说是乌家兄弟在途中打的山鸡,傅介子还只喝了两口,陆明进来道:“将军,见到一个熟人。”傅介子见陆明有些暧昧,道:“谁?” 陆明道:“将军你自己看。”傅介子见陆明今天说话有些怪,起身出去看了一下,敢情来的还真是熟人,但他却高兴不起来,道:“是你,潘娘娘。” 来人一身汉服,但是沾的泥多了就显得有些邋遢了,潘幼云脸上都还残留着泥巴,一只胳膊上面鲜血殷红,像是受了极重的伤,此时只是神志尚存,但是整个人却已经虚弱得难以走动,乌兄弟将她抬了来。 苏老爹放肆地在她身上扫了一遍,此时的潘幼云衣衫不整,胸口的亵衣都已经露了出来,甚至还露出一些粉嫩的肌肤,加上潘幼云本来就美得不像话,此时着实有些钩人,苏老爹只差流哈喇子了,元通的有些暧昧地笑了起来。苏维的气不打一处来,知道这两只绿头苍蝇又碰着了臭鸡蛋。 潘幼云只是虚弱地哼了一声。 傅介子道:“这是怎么回事?”乌候道:“老大,我们去打猎的时候遇着狼群,这个女的被狼群攻击,让我们救了下来。”傅介子听乌候说了一具体情况,道:“帮她治治吧,再这么流血会死的。” 赵雄对这个女子最是恨不过,听了道:“这人我们遇上不杀已经算仁义的了,当真要救她吗?”苏巧儿小声道:“赵大哥,她伤成这样了……”赵雄不由哼了一声,一个人径直走开。 元通道:“君子不念旧恶,当然要治了。”说着就要去把脉,苏维也有心要救人,但是元通去救她显然不情愿,那天得知元通和这个女子姘上之后她足足生了几宿的气,现在才缓过来,见元通上去了,恨声道:“什么不念旧恶,是不忘旧情来着吧?臭属皮匠的——逢着就上。真不要脸!” 元通救人的时候还是正儿巴经的,没有在意苏维的话,道:“宝宝,哦,你去把药箱拿来。”苏维在一边哼了一声,不肯动。苏巧儿却哦了一声,飞跑着过去将药箱提拧了过来。苏维看着这个姑娘,一个劲地摇头,想不通她怎么会这么大方。想来想去归结为她还没有长大。 元通让人将潘幼云抬到他的营帐里,久治不出,苏维在外面气得不行,等不到元通出来便早早地回营。后果很严重,元通慢悠悠出来时,苏维不让他进帐,元通本来就有些虚弱难当,此时虽然好了一些,但仍是没有好全,没办法,老婆大人不开门,他只好找间儿住下,于是去找傅介子。 傅介子此时也是体虚得紧,玛依拉和苏巧儿两个姑娘服侍着,让元通红足了眼睛。 傅介子问道:“师叔,你可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元通嘿嘿笑道:“莫不是追着你来的?”他和傅介子两人都跟潘幼云上过床了,此时有着说不出的暧昧,玛依拉听不懂还好,苏巧儿却是听得真切,不由低下头去,显得有引起失落。 傅介子苦笑道:“师叔莫要说笑了。我是想知道,她怎么逃出来的?”元通咳了一声,道:“她哪是逃出来的,分明就是耿龙放她走的。那些一起被捉的随从都被耿龙杀了,单单剩了她一个,留着不行,杀了不忍,只好放了。” 傅介子道:“如此说来,耿龙的大军怕是已经离开了楼兰。只是他私放死敌,只怕有官司吃。”元通嘿嘿一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嘛。”说到这儿见苏巧儿望着自己,又故意逗道:“更何况还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苏巧儿一愣,转而明白是在说自己,羞得忙撇开头去不再看他了。 第三十一节,大家都怪怪的 [五一到了,祝大家节日快乐!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财源广进,早娶媳妇儿,早生贵子……哦,太磨叽了。还是看文吧。故事没完,苏老爹哪儿去了?等我回来再说。] 苏维到底不放心元通,半夜三经见元通不回来,又找到傅介子来了,将他拉了回去,苏巧儿和玛依拉也别了傅介子,回营去睡觉。傅介子此时有着说不出的困倦,但是身上也没有哪个地方疼或者痒的,但就是精神上感觉到困倦,但是又没有什么睡意。 此时潘幼云的到来显得太过突兀,说来巧得很,又刚好被自己的人发现,会不会是她有什么企图? 想到这儿,傅介子的心竟是不可抑止地狂热起来,他起身披了件衣服便向潘幼云的营帐走去,他要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潘幼云此时尚未睡去,汉使团倒是为她单独分了个营帐,只是周围没有人陪着,汉使团的人都累了,而且潘幼云给众人的印象并不好,所以没有人服侍。 傅介子进去时,潘幼云正闷着性子不知在想什么,见傅介子进来,道:“你来干什么?”傅介子在潘幼云的榻边盘腿坐下,道:“你到我们汉使团来到底想干什么?” 潘幼云哼了一声,道:“你这是在赶我走?” 若在平时,傅介子定然会说是,但是现在却不知怎的,见潘幼云神情苦楚,眉宇间印着深深的愁意,心里面陡然一阵怜惜,叹息道:“你不该来的。是耿将军放你走的吗?” 潘幼云哼了一声,道:“你问这个干嘛?”傅介子的脸色铁青,道:“你只要说是与不是。”潘幼云道:“这个人做事拖泥带水,他关了我几天,离开楼兰的那天晚上,跑到我这儿来大吼大叫的。”傅介子道:“他爱你太深,不能带你回去,又不愿杀你,所以就放了,是吗?” 潘幼云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的笑意,道:“大国手你说漏了一件事情。”傅介子一怔,道:“什么事?”潘幼云眼中的恨意陡深,道:“这混蛋抱着我说他如何如何地心痛,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不去理会,他就强暴了我,把我按在榻上扒地光光的,粗暴地占有了我。” 这等迤逦的事情,傅介子不好多听,见潘幼云若无其事地说了起来,不由感到一阵尴尬。 潘幼云见他这样,淡淡道:“这种事情,大国手你也干过的。”傅介子今天的感觉怪怪的,而且也发现了自己的心境与平时不一样,但是潘幼云这话一说,他也就忘了去想这些怪事,心中竟然浮现出一个暧昧的场景,身体上某地方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潘幼云悠悠道:“大国手也想和我睡觉,对吗?”傅介子此时的心境似变了一个人一样,丝毫不觉得难为情,反而有着说不出的暧昧,道:“你这么漂亮,任何男人会都会想的。”潘幼云道:“可是今天不行,我受伤了。”傅介子哈哈笑道:“可是你是耿将军的女人,我不会再动你的。”他说不动不动,手却不由自主地搂了过去,将潘幼云搂在怀里。 潘幼云轻声一笑,道:“虚伪。就算是要也不打紧的。除了他以外,任何人想占有我都可以的。” 傅介子到底还是尚存了一点儿意志力,道:“说来说去,你到底还是在乎他。我们明天一早就走了,你要去哪儿?”潘幼云幽幽道:“天大地大,我去哪儿都行的。”若以平时傅介子的心志,他肯定会放着她随地儿去,但今天却感觉到放不下了,道:“这怎么行。你还有地方可去吗?如果你想去匈奴,我会马上杀了你!” 潘幼云道:“那么,请大国手为我指一个地方可去?”傅介子不由咋舌,他也实在想不出这个女子孤身一人能去哪儿。 潘幼云轻轻笑了笑,道:“本来我是有一个地方可去的,却被大国手的人拉了回来。”傅介子一怔,道:“什么地方?”潘幼云恨声道:“自然是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我的仇也报了,他这次回去再也做不了敦煌的城主,他会被贬为庶人,从我潘家取走的东西都得还回来,这世上已经没有再值得我留恋的地方了,我是个不洁之躯,留着会弄脏了土地,所以我冲到了狼群之中。” 傅介子大惊,道:“你是故意让狼咬的?”潘幼云哼了一声,道:“你很惊讶么?以我的身手,根本就不可能会被狼群攻击。”这正是傅介子心中所想,听潘幼云这么一说他也就释怀了,道:“当真不想再活下去了吗?”潘幼云幽幽道:“生为附赘悬疣,死为决疣溃痈。我活着是一种痛苦,为何不去解脱呢?” 傅介子不由一阵头大,此时潘幼云的这一番话打中了他心中最软弱的地方,以殷茵死了之后,他也曾一度想过死了算了,但是有傅母健在,所以这种想法很快就打消了,取而代之的是很长时间的空虚,他不知道活着还能干什么,死了才是真正的解脱。后来,他把所有的时间用在了灭匈奴上,以此来给自己找个目标。 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这是他平日所学,但他依然狠心离开了年迈的母亲,来到这个可能一去再也回不来的神秘西域。他最能理解那种生之无味的感觉。 想到这儿,傅介子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几乎就要脱口告诉她:跟着汉使团一起吧。这个想法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但是却是不大现实的,如果潘幼云跟着,自己的汉使团会有莫大的危险和风波。 实在作不下决定,傅介子让潘幼云好生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出了潘幼云的营帐,傅介子回营睡觉,明天一早还得赶路呢,他现在那种空洞感更强烈了,整个人都显得虚幻,回到了营帐里面同样也睡不着,他脑海中时而觉得自己今天的意志力差到了极点,说什么、做什么完全理智不受控制。 但这种想法只是偶尔如同闪电般在脑海中显现一下,转眼之间便消失了踪影,他继续想着潘幼云的事情,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今晚得想出决策来。 汉使团的人对潘幼云都比较怨恨,如果将她留在营中会引起将士们的不满,甚至,潘幼云曾是匈奴的使者,留在身边难保不是个祸害。但是换一个方向想,她一个求死的孤苦女子,现在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总不能丢在荒野中不去理会,而且,自己和他睡过觉,怎么也都有一层责任在里面。这两种念头在脑海中走马灯一般地交替着,想了不知多久,他突然下定决心,把她带上! 想到这儿,这种想法便越来越重了,他竟然迫不及待地要告诉潘幼云,似乎现在不说就会死去一样,当下又起身出去。 来到外面却见到了苏巧儿和阿里西斯两个小家伙。 半夜三经的两个不休息,却在这儿干什么,傅介子突然怀疑是不是两人干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若在平时,他段不会去这么想,但在今天,这种想法毫无预兆地涌上了心头。 “巧儿,你和他在这儿干什么?”傅介子说话的声音有些怒了。 苏巧儿没有听出话外之声,道:“将军你也起来啦!阿爹不见了,我要去找他。”傅介子一怔,道:“苏老爹哪儿去了?”阿里西斯道:“不知道呢,苏小姐没有见到苏火者,一个人怕黑,所以叫我来陪着她去找呢。”阿里西斯比苏巧儿要稍微明白傅介子的意思一些。 傅介子这才觉得是自己想岔了,道:“大半夜的,苏老爹大概是出去撒尿了。等一会儿再看看。”苏巧儿嗯了一声道:“将军,你不休息吗?哦……”苏巧儿问完才想到傅介子也可能是起来撒尿的,自己问话不过脑子,这下不好再问了。 傅介子平日里面对苏巧儿的保留本来就不多,今天更是特别地不想瞒她,遂把潘幼云的事情跟她说了一下,道:“如果把她留在汉使团中,你觉得可不可以?”苏巧儿想到潘幼云的貎美和与傅介子曾经的关系,一时小脸儿惨白,本来说个“不”字,但听潘幼云的经历这么可怜,这个“不”字怎么也说不出来,闷头闷脑地好一会儿,道:“可以的,将军。” 傅介子听了释然笑道:“巧儿,你真是个好姑娘。” 苏巧儿听了有些窃喜,闷了一会儿,道:“将军,你去忙你的吧,我等阿爹回来。”说到这儿又顿了一下,道:“可我还是担心,今天所有的人都怪怪的。” 这话引起了傅介子的警觉,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怪了,而现在这个姑娘又这么说,那一定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苏巧儿道:“今天先是将军你和道长很怪,再是阿爹和贾叔叔显得,嗯……”傅介子催道:“显得怎样?”苏巧儿咬着嘴唇,极不好意思地道:“阿爹和贾叔叔显得,显得很坏哩。” 傅介子听了不由有些懵头,苏老爹坏又不是自今日起,但是自己的女儿说来,那是什么意思?傅介子没有听明白,今天也懒得去猜,径直问道:“怎么个坏法?”苏巧儿有些恼了,这些话她姑娘家本来就不好意思说,为何这个将军总逼着自己讲呢? “就是有些坏,哦,就是有些色迷迷的……”苏巧儿说完又觉得不能这么说阿爹,道:“不对啦,我也说不好。苏婶婶刚才还骂阿爹人不老实,说阿爹坏死了。”傅介子听了不由蹙眉,苏维人长得漂亮,苏老爹为人喜欢盯着漂亮的姑娘看,也难怪苏维开骂了。 苏巧儿道:“还有,还有就是霍仪他了。” 傅介子有些紧张了,今天太怪异了。 “霍仪他怎么了?” 苏巧儿在关键时刻又“当机”了,好半天没有声音,傅介子一着急,有些怒道:“说呀,到底怎么了?”苏巧儿一委屈,带着哭腔道:“是巧儿不好。害得霍仪他说了许多浑话。” 霍仪一向守规矩得很,为人又随和,不至于会犯什么错误。傅介子听苏巧儿说得不清不楚,急道:“什么浑话?”苏巧儿的脸刷地一下全红了,只是摇头道:“总之是很不好的话。大家今天都怪怪的。” 傅介子被吊了胃口,想到霍仪有些喜欢这个姑娘,突然猜出了几分,道:“巧儿,是不是霍仪他对你说了一些很难为情的话?”苏巧儿有些吃惊,道:“将军,你知道啦?” 傅介子叹了口气,道:“瞎子都看得出来。他没有为难你吗?”苏巧儿不说话了,显得很委屈。 阿里西斯见傅介子又要发火了,忙替苏巧儿道:“将军,是这样的。霍仪刚才跑来,像是喝了酒一样,说他喜欢苏小姐,又说傅将军你心里面只想着死去的妻子,不会娶苏小姐的。”阿里西斯说到这儿又岔开了,问道:“是真的吗?将军。” 傅介子恼道:“别东扯西拉的,把话说完。” 阿里西斯见今天的傅将军也变了,但还是道:“霍仪说只有他才是真正喜欢苏小姐的,他要苏小姐亲口告诉他,如果苏小姐答应了,他再向傅将军你提这事,他还说傅将军是他的师傅,他不想对师傅不起。” 傅介子听了不由喟然,自己无心红尘,却已经害了别人,当真是罪恶。 阿里西斯道:“后来,苏小姐说苏火者已经把她许配给了傅将军你了,她不能胡思乱想的。”苏巧儿听了不由拉了拉阿里西斯,示意他别说这些。 阿里西斯道:“霍仪跟发疯一样要来抱苏小姐,苏小姐不同意,我就去拦住霍仪,不能让他欺负苏小姐。”苏巧儿忙道:“不是的,霍仪今天疯了,不怪他的。” 阿里西斯仍是照实道:“我们打了起来,他要拿刀杀我,被道长拉了回去,就这样了。”傅介子这才仔细看了一下阿里西斯,他脸上隐隐有一些淤青的伤痕,大概是和霍仪打架给闹腾的。 傅介子道:“没出什么事情吧?霍仪人呢?”苏巧儿道:“没事呢,就是阿里他挨了一顿揍,霍仪是练功夫过的,今天跟野兽一样,我们都怕他。”说着看着阿里西斯,一脸的愧疚。 傅介子听霍仪没有事也就放心了不少,想到今天事情真够乱的,自己和霍仪之间也有些尴尬了,不便在这个时候去相见,道:“阿里,你没事吧?”阿里西斯有些得意,道:“保护苏小姐是我最高兴的事情,我没事的。” 傅介子不由哼了一声,这小子还能大言不惭,想来是没什么大事。 苏巧儿道:“将军,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大家都怪怪的,我有些怕。”最怕的还是傅介子,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想到这儿,立时警觉起来,苏老爹不见了,只怕不是撒尿这么简单,他人哪儿去了? 第三十二节,离别总是苦 苏巧儿顿了一下,道:“将军,你说阿爹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傅介子突然想到什么,道:“巧儿,你跟我去看看那个抓来的女子。”苏巧儿有些不愿,使性子道:“要去将军你自己去,这大半夜的我去可不太好。”傅介子发现这个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吃醋,哈哈笑道:“巧儿你想哪儿去了,倒是你阿爹可能在那儿。” 阿里西斯道:“苏小姐,将军说得对,我也觉得苏火者老早就想见那个极美丽的女子了。”苏巧儿哼了一声,对阿里西斯说潘幼云漂亮极为不满。 傅介子不管苏巧儿去不去,自己径直向潘幼云的营帐走去,此时已经的天气已经接近昏暗,但是众人都不在沉睡,苏巧儿跟在傅介子后面,一路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潘幼云的营帐,她心里面一阵乱跳,不知阿爹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傅介子来到营外,立时便知道自己所想的事情出现了。 里面有苏老爹的声音。 潘幼云的声音突然之间大了起来,像是在拼命地呼救却被人捂住了口。 傅介子突然间大怒起来,直冲进营去喝道:“畜生!你在干什么?”贾老头也在一边,见傅介子突然间闯进来一下子全慌了神,大叫道:“老苏,将军来了……” 傅介子见苏老爹赤条条的,似发狂一般压在潘幼云的身上,潘幼云身上的血迹斑斑,正在大声地呼救,而贾老头则在一边上面把风,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喝道:“还不滚开!” 苏老爹此时如同发疯一般,竟然丝毫没有听见傅介子的喝声,仍是如同发情的野猫一般扑在潘幼云的身上,潘幼云的衣服已经被他撕成了碎片,变了一条条的烂布,散落一地,春光裸露。 傅介子叫了一声,苏老爹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当下怒不可止,他对这种无耻勾当非常反感,只是没有想到,这种事情自己也干过,再看看潘幼云求救的眼神,当下大马金刀地过去,一把将苏老爹提了起来。 苏老爹破口大骂,眼睛里面腥红一片,潘幼云无力地躺在榻上奄奄一息,身上的伤口都破了,也还不知道有没有救。 苏巧儿也看到了阿爹的表现,当下又羞愤又尴尬,一下子哭了起来,恨恨道:“阿爹你瞧你都干了些什么?” 傅介子见苏老爹还在大骂,也明白了苏老爹此时神志不清,但怒气头上,也顾不得这些,当下转身出去,提拧着苏老爹便往岸边上走,顺手一捞,也将贾老头提了起来,没有走出几步便来到了河边,左右一手一个将两个丢下河去,让他们清醒一下,也没有去想会不会淹死人。 苏巧儿和阿里西斯跟在傅介子的后面,对苏老爹的行为十分不满,正在怒火之中却见傅介子将两个丢下河去,立时都慌了神,苏巧儿想也不想便一个猛子扎进河水之中,她是会水的,但也只是会,仅此而已,要求两个一百多斤的人上岸实所不能。苏巧儿下去了就没影,傅介子这一下慌了神,他的水性并不好,此时也顾不得了,同样是一个猛子扎下去。 他们的吵闹声很快便把汉军吵醒了,周围的将军纷纷起身出来,见到了这尴尬的一幕。 傅介子进了水中才发现河水比想象的要深,他此时只顾着救苏巧儿,至于苏老爹和贾老头,生死就看天了。 ………… 元通正在营里和霍仪说话,霍仪刚才的失态元通也都看到了,他也发现了今天的异常,所以对霍仪并没有怎么责备,只是在问一些他的感受,霍仪仍是沉浸在对苏巧儿的情感之中,对元通的话像没有听见一般,时而还把元通当成了苏巧儿,说出一些话来让元通的鸡皮疙瘩一层层地掉。过得一会儿,霍仪的神情稍微恢复了一些,也还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一时羞得如同大姑娘,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糊涂的事情来。 苏维在一边看得忧心忡忡,她是火教的圣女,此时一眼就瞧出了霍仪的不正常,而且,她也从今天下午就发了傅介子和元通的怪异,这一切都说明有一团邪云疑云笼罩在汉使团之中,这样下去,所有的人都会出问题的。 就在这时,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霍仪趁此打破僵局,道:“怎么回事?” 元通道:“好像是那个小姑娘。” 霍仪尴尬不已,但还是赶紧跑了出去,来到岸边,此时的天色还是看不清,只发现了阿里西斯在岸上一个劲儿地呼喊。霍仪见到阿里西斯,心神一下子又变了,拳头一紧,又要打架。 阿里西斯急道:“霍仪,苏小姐跳水里去了,你快救救她。” 霍仪如同着了魔一般,冷冷地道:“你不是要保护他吗?为什么不去救?”阿里西斯苦着脸,道:“可是我不会水。” 霍仪也同样不怎么会水,他是贵介公子,平时很少有机会下水去,此时见阿里西斯不能下水去,自己心中的表现欲竟似洪水一般不可抑制,衣服也不脱便横扑着往水里面跳了去。 傅介子的水性一般,好不容易摸黑将苏巧儿抓到,使劲向上游去,苏巧儿喝了几口水,还在拼命地呼喊着苏老爹,这里的岸边是一个笔直的一人高的崖,傅介子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上去,只求这个姑奶奶不再添乱了,自己返身下去救苏老爹,毕竟人命关天。 此时在水中浇了一会儿,他的神志恢复了不少,也顾不得去想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而就在这时,霍仪似惊乍的青蛙一般摔到水中,伴着一些惨叫,只差没有被巨大的水压给拍死。 傅介子和霍仪是师徒,古时师徒如父子,他对霍仪的身影再是熟悉不过,惊呼一声,忙也跑了下去。苏老爹和贾老头自己是个会水的,他们在西域道上走了一辈子,这点儿本事老早就有了,此时神志稍微一恢复便向岸上游了过来,苏老爹知道是傅介子将他扔下河的,一边游还一边大骂,端的没有当他是个将军。 霍仪在水中这一摔便有些不听使劲了,被水冲走了一段距离,傅介子好不容易将他拉住,向岸边游去,但是此时力气早已经衰竭,他奋勇将霍仪推到岸边,自己却陡然间身子一沉,眼见要沉下去,霍仪突然反手将他抓住,眼睛里面现出无边的空洞,顿了好一会儿,才使劲儿向上拉,自言自语道:“对不起,师傅。” 傅介子听了莫名其妙,过得一会儿,元通在上面帮忙,很快便将众人拉了上来。 苏老爹已经不知哪儿去了,苏巧儿还在眼巴巴地盼着傅介子上来,阿里西斯脱下自己的衣服给苏巧儿批上,霍仪像是中了邪一般静坐在地上,不去看任何人。 傅介子想到潘幼云还生死未卜,也顾不得多说什么,径直赶了过去,元通也跟了上,苏维帮苏巧儿擦了擦身上的水,拉她去换衣服,苏巧儿死活不去,要去看看潘幼云,她也知道了阿爹对这个女子所做的事情,心中很是过意不去,所以苏老爹上了岸之后她本来去问了一下的,但想到阿爹的行为太让人伤心了,也就使性子不跟去。 来到营帐之中,潘幼云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人去营帐之中,傅介子见了突然感觉到心里面一阵生疼,他虽然对潘幼云没什么好印象,特别是神志清楚的时候,但是现在潘幼云的遭遇太无情了,他的心也痛了。 潘幼云此时的身子很不雅,不仅没有衣服挡在私处,更是连那些伤口都破了,血水胸脯和肩头的几处伤口向四处流去,显得腥红可怖。 元通一看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大怒道:“是哪个畜生干的!给我站出来!”苏巧儿听了眼圈儿一红,顿时哭了起来。 元通见苏巧儿骂了,还道是傅介子干的,但想想傅介子不是那样的人,也只是疑惑地看了一下傅介子。 傅介子叹息一声,道:“师叔,求你救救她。她已经够可怜的了。” 元通让所有的人都出去,留下傅介子来帮忙,也好问问他一些事情。 苏维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是潘幼云成了这个样子,她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帮着把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在外面候着,苏巧儿一身湿漉漉的,一个人哭得如同泪人儿,突然听见里面傅介子道:“巧儿,你去拿件干的衣服来给她。对了,自己去换一件吧,别病了。” 苏巧儿听了心头一暖,嗯了一声,和苏维一起去了。元通脱下外衣帮潘幼云擦了一下身上的血迹,整理好伤口,用银针稳住心脉,再冷峻地看着傅介子,道:“我问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傅介子将事情说了一下,他此时也十分想不通,自己刚才为什么会那么冲动。 元通顿了好大一会儿,道:“小傅,我们怕是中了邪术了。今天真是邪门儿了!”说完又顿了一下,道:“会不会是与精绝女王的话有关?” 傅介子心头一动,自从见过女王之后,怪事接连发生,别人他说不准,自己却是真的变了,他变得心志不坚,意志力极弱,并且时而有空洞之感,像是活在虚幻之中。 元通道:“那个精绝女王活了一把年纪还这么年轻,本来就有些邪门,我们道家虽然会养颜驻生,但也不曾到过那种境界,她的话好像应验了一些。小傅,我们还进不进龟兹?” 傅介子哼了一声,道:“当然要进了。生死在天,如果师叔不敢进,那就折道走吧,等过了龟兹,我们再汇合。” 元通见傅介子现在说话有些冲,知道他也不对劲了,所以并没有太过计较,道:“我只是想,我们在哪儿出了问题,为什么会发生这些怪事?” 傅介子一时也说不上,两人说冷了场,都愣了下来。这时苏巧儿取来一套自己的衣服,她也换了一套,傅介子让她帮着给潘幼云穿上,潘幼云此时已经晕死了过去,但是脸上的面容还是显得极为阴狠。 这时,营帐外面苏老爹的嗓子传来了。 “巧儿,快出来跟阿爹走,这里我们待不下去了。” 苏巧儿听是阿爹,又使起性子,不与理会。 苏老爹不敢进帐,只是在外面喊,傅介子铁青着脸,他也看出来了苏老爹的神志有些不清楚,但发生了这种事情,他哪里消得下气来。 出去一看,苏老爹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和驼队,看样子是要分道扬镳了。 苏巧儿跟着傅介子出来,见了苏老爹堵气地将头偏在一边。苏老爹来拉女儿,扯着嗓子道:“巧儿,跟阿爹走,这里我们没脸呆下去了。” 苏巧儿死拽着不肯走,气道:“阿爹,你怎么能那么做?太丢人了。”苏老爹拿不下脸面来,喝道:“你嫌你老子是吧,没我这个丢人的老子,你从哪儿来的!跟我走,这里跟我们没关系了。” 苏巧儿不肯走,这是她少有的几次不乖的时候,气道:“我不走。”苏老爹喝道:“你不走是想留着让傅将军杀了我才肯甘心是吧?跟我走!”苏巧儿一个人眼泪汪汪的,就是不走,苏老爹伸手欲打,却被傅介子拦住。 苏老爹冷笑道:“我打我的女儿,关我屁事。走!”傅介子冷声道:“她是我的姑娘。” 苏巧儿听了心头一暖,垂下头去把头埋在傅介子的怀里,不知该说什么好。苏老爹道:“好啊,这个女儿是白生了。你要跟着他也没关系,老贾,我们走。就当这姑娘是埋在大漠里好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走,后面的驼队慢慢来拔,贾老头老着脸过来,道:“对不起了,傅将军。是我们几个老糊涂坏事了。巧丫头,跟我们走吧,他是好是歹都是你的阿爹。” 这离别来得太匆忙了,苏巧儿显然没有这个准备。傅介子有些伤感,道:“巧儿,你走吧,他是你爹。”苏巧儿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怎么说也不听,傅介子心里面乱成了一团麻,特别是怪事太多,留在自己身边往往会更危险,他想不通,也没有时间去理会情爱之事,心一横,喝道:“叫你走就走,我发过誓的,不会再娶。你缠着我干什么!” 苏巧儿听了心头苦楚,喃喃道:“是啊,将军不会娶巧儿的。将军说话不算数。将军说如果有一天你侥幸不死,就会娶巧儿的,可是巧儿盼了很久将军都没有提过,巧儿知道,将军只是随口说说,现在早已经忘记了。巧儿不会怪将军的,总之,是巧儿不够好,巧儿什么也不会,更是远不能和殷茵姐相比。带着巧儿只会是个累赘,巧儿不会期许将军什么,只盼着将军能平平安安的,巧儿就放心了。” 傅介子听了不由喟然,苏巧儿道:“将军,巧儿就走了,长老说过,离别的人应该笑着走,这样送别的人才不会伤心,可是巧儿笑不出来,就是觉得心里苦……” 远远看着苏巧儿和贾老头离开,傅介子久久没有说出话来,他一直不曾觉得这个姑娘在他心中有多么重要的地位,现在走了,心里面竟是那么的失落。 走的人已经走了,他们的事情还在继续,傅介子迫使自己回过神来,精绝女王的话像咒语一般印在他脑海中,他会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杀死?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事,会是谁呢?傅介子突然想到霍仪刚才说的一句话:对不起,师傅。 这是什么意思? 第三十三节,精绝女王的邀请 元通和苏维因为苏巧儿走了,两个人一齐长嘘短叹的,阿里西斯一句话也不说,径直跑到兀难长老面前,恭敬拜道:“长老,我们和苏火者一起走吧。”兀难长老沙哑着声音呵呵一笑,道:“阿里西斯,你想去见苏小姐?” 阿里西斯脸色有些微红,道:“是的,长老,我忘不了苏小姐,我要去找她。”兀难长老神情祥和,道:“见到了之后呢?”阿里西斯一怔,道:“长老,我不能让自己离开苏小姐,我们能在一起一天就要在一起一天。长老,我们去好吗?” 兀难长老叹息一声,道:“见过之后呢?你想娶她,想带她回安息去,对吗?”阿里西斯道:“长老,这是不可能的,苏小姐怎么会去安息呢,我只想一路上看着苏小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兀难长老道:“好,你心既向光明,不论结果光明与否,我都该陪你去。阿里西斯,你去收拾行李,我向汉使者辞别之后便出发。”阿里西斯大喜,道:“长老,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兀难长老不由莞尔,笑呵呵道:“你这孩子,果真是动情了。” 兀难长老向傅介子说明了情况,傅介子没有说什么,苏维却大惊道:“长老,你真的要走?”兀难长老道:“阿里西斯既是诚心,于情于理我都应该陪他去,小伙子只能这样才会长大的。” 苏维低声道:“如此说来,长老不是要离开我了?” 兀难长老道:“我去劝慰一下苏火者,最迟我们在蒲犁国相聚。”说到这儿顿了一下,道:“只是希望,傅将军能对苏火者宽容些,据僻教所见,苏火者情神有些失常,怕是中了邪术。” 傅介子也这么想,刚才太冲了,但是他自己也控制不住情绪,现在虽然有些后悔,但事情毕竟是苏老爹有错在先,他也犯不着去道谦,所以任由苏老爹和苏巧儿离开。 此时兀难长老要离开,他还真有些不舍得,但是兀难长老本来就与自己不大相关,所以他也留不住。等兀难长老和阿里西斯离开之后,傅介子的心里面感觉到有些空落落的。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汉军要开拔了。但是潘幼云现在不能动弹,一路颠簸下去是一定会死的,傅介子过去看她时,潘幼云仍在晕睡之中,陆明道:“将军,现在怎么办?” 傅介子反问道:“依你之见呢?”陆明怔了一下,道:“我依将军之令而行。”傅介子笑骂:“好滑的泥鳅!下令大军继续休息,等我师叔把她的伤口治上之后我们再走。” 陆明有些担心,道:“将军,现在这里不安全,留在这里,只怕众军士们会有怨言。”傅介子道:“你照传就是,再派几个人去周围打探一下情况,看看精绝与龟兹国的战争进行得怎么样了。” 傅介子让元通再去给潘幼云看看病情,这时没有下手了,苏维只好忍着性子陪元通去给潘幼云看病。 傅介子一个坐在岸边仔细地去想这两天的事情,自从见了精绝女王之后,便怪事接连发生,但这一切却无法以常理去揣测,如果真的如同她所说,自己会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杀死,这个人会是谁呢? 霍仪此时一个人闷在营帐边,他还没有从苏巧儿的事情中恢复过来,显得有些意兴阑珊。约又过得一个时辰,苏维出来叫傅介子道:“小傅,哼,醒了。” 傅介子见她小气得边个“她”字都不肯叫,元通一定少不了吃苦头,当下起身进去。 此时潘幼云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部整齐,整个人平静了下来,但是看得出来,眼神中的恨意却是极重,看着众人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傅介子上前看了看她的神色,道:“你醒了。”说来奇怪,傅介子此时见到潘幼云醒来竟是十分的欢喜,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潘幼云冷声道:“那狗东西走了?”傅介子有些尴尬,道:“对不起,苏老爹刚才有些神志错乱。让你受苦了。”苏维在一旁听了哼了一声,她对苏巧儿的离开本来就一直耿耿于怀,此时见苏巧儿的前脚刚走,傅介子后腿便和这个骚婆娘勾勾搭搭,更是怒火中烧。 --奇@ 书#网¥q i & &s h u & # 9 9 &. c o m-- 傅介子有些尴尬,回头道:“师娘,他的伤口都包扎好了吗?”苏维哼了一声,道:“这都是你师叔的手段,你问我干嘛!”元通有些狼狈,道:“小傅你放心,伤口都已经上药包扎了,只等伤口稍微内卷,便不会再有生命之忧了。”苏维哼道:“这么美得滴水的小浪蹄子,你怎么会让她死去。” 傅介子道:“有师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苏维哼道:“你是不是要解开她的衣服亲自查看一番才肯放心?”傅介子心头有些窝火,怒道:“师娘,你别添乱行不行?这会儿不是摔醋坛子的时候!”苏维好歹也是傅介子的师娘,傅介子平日里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但是现在却陡然间发了火,整个人像变了一样。苏维大觉受了委屈,哼了一声,一个人摔帘子出去。 家里又要发洪水了,元通很识趣地出去哄苏维。 这里已经只剩下傅介子和潘幼云了,傅介子见潘幼云眼中的恨意始终不散,道:“潘娘娘,事情都过去了,你如果真的没有地方去,就和我汉使团一起吧。”说到这儿又顿了一下,为了避免潘幼云尴尬,道:“苏老爹他们已经离开了。” 潘幼云眼中的恨意陡现,道:“他逃不了的。任何人都逃不了!”傅介子听了有些懵头,此时整个人又现出无边的空洞感来,周围的一切又都变得不那么真实了,有如醉酒一般。 但这种感觉一天到晚总是缠着自己,他也习惯了。 这时,陆明突然赶了过来,道:“将军,精绝大军来了!” 傅介子一怔,道:“精绝大军不是已经去了仑头吗?”陆明道:“我们派去的人还没有回来,不知那边的具体情况。不过来的人不多,只有十几人而已。”傅介子道:“出去看看。” 来到外面,却见一队打扮有些怪异的精绝女兵,看上去最小的只有十三四岁,还是个孩子,最大的有三十了,他们虽然穿着各异,但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天眼印得极深,看得出来是精绝女王身边的人。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身后着一对弯刀,向傅介子行了个李,向傅介子说了几句话,苏维道:“小傅,她说女王陛下在仑头城里面等你,让我们进城去举行晚宴。” 傅介子道:“女王如何得知我们会回龟兹?她不是让我们不要去龟兹吗?”苏维道:“我哪儿知道,去就去,还怕了谁不成,我倒想见识见识,这个传说中的女王是如何把你们两个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傅介子此时有些不敢再去见这个女王,道:“现在潘幼云这个样子,我们如何走得开?”傅介子的话刚说完,那个为首的女兵又说了几句话,苏维道:“小傅,她说精绝女王已经得知了这个重伤的女子,她有法力可以将她治好,而且,我们必走仑头这条道路不可。” 傅介子听了不由有些不信,苏老爹一行已经顺着河岸西行了,他们也可顺着这条路去走,明显不一定非走仑头不可。 这时那个女子又说了几句,苏维道:“她说你如果不信,可以再等一会儿,自然就会信了。” 傅介子听了更是不信,可是真的只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赵雄带来了一个消息:前方的道路已经被龟兹人卡死,苏老爹等人是第后一批过关之人。 傅介子心中暗自叫绝,但也仍是不大服气,这可能只不过是精绝女王预告得知了消息。元通道:“小傅,最近处处透露着怪异,只怕与这精绝女王有关,我们还是不去为好。龟兹兵虽然封锁了边境,但我们是大汉的使者,他应该还是会让我们过去的。”傅介子也这般想,这精绝女王处处透着邪异,他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为首的女子又说了几句,苏维的脸色变了,道:“小傅,我们去便去,这精绝女王见过一次还怕第二次吗?”傅介子见苏维突然生气,道:“她说什么?”苏维哼了一声,道:“女王说,她让你记着,你会被你最亲近的人杀死,所以不能去龟兹,现在仑头已经属于精绝了,所以你走那里会平安无事。”说完又哼了一声,道:“你现在最亲近的人不就是你师叔吗?师徒如父子,可是你师叔又如何会害你!这个精绝女王尽说些神神道道的话来,我们去又如何,别忘了,我也是火教的圣女,不怕她那些小把戏!” 这话算是说到重点了,他们没有按照精绝女王的话去走死亡沙漠,所以怪事连连,傅介子的好奇心实在是被提了起来,陆明也道:“将军,就去吧,这两天太怪异了,精绝国与我大汉是盟国,不至于会出什么损招,多半是我们没有按女王的所说去做,碰了什么禁忌才会发生怪事的。”傅介子看了一下身后的众多军士,见许多人都在抱拳请愿。 傅介子和元通面面相觑,去个精绝国也犯不着如此严肃地请愿吧? 苏维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一丁点儿事情也犹豫不决的,老鬼,你敢去吗?”元通嘿嘿一笑,道:“你让我就敢,你不让去我就不敢。”他刚刚哄了苏维,还没有哄好,所以趁机说句好听的。苏维哼了一声,呸道:“好不害骚!谁信了。”说完又对傅介子道:“你呢?” 霍仪过来道:“师傅,去吧。我刚刚看了一下地图,走仑头方向比走河道要平稳许多,而且可以绕开高山和两个大的沙漠,也许我们能抢在苏姑娘前面赶到蒲犁国。”傅介子知他还想再见到苏巧儿,自己何尝不是? 这一些怪异的事情虽然并非起源与精绝女王,但却是绝对于精绝女王有关,至于她是知情人。而且事情不会就此中止,这些怪异和空洞之感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缠着众人,他也必须去见精绝女王。 傅介子想到潘幼云,道:“可是潘幼云动不了,这可怎么办?”苏维哼了一声,道:“早知道你会去想她的。”傅介子不由大感无奈,敢情这个师娘在这儿等着他,吃醋吃到元通头上也就是了,关自己什么事情? 女人吃醋的方式太多了,而且范围也太杂了,傅介子知道殷茵曾经因为喜欢马而吃醋,觉得傅介子爱马而冷落了她。既然醋都可以吃到牲口身上去,那就别说人了。 傅介子丧妻几年,这方面的见解也都慢慢丢了,在这方面不太敏感,此时只好认栽。为首的女子说了几句,苏维道:“她说她可以负责把你的美人儿活着带进城去,让你,你们不必担心。”苏维本来是对傅介子说的,但见元通望过来,生生在后面加了“们”字,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元通也未能幸免。 这时为首的让傅介子带她去看看潘幼云。 为首的女兵进去看到潘幼云时,嘴角微微一笑,似在赞她漂亮,既而说了几句话,突然伸手在潘幼云的额头之上一抹,潘幼云的眼神立时黯淡下去,脑袋歪向了一边。 元通脸色微微一变,苏维道:“你放心,死不了。是她使了个小法术,让她睡过去了。”为首的女子再一挥手,出来两个女子,还抬出一个担架,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他们将潘幼云放上去,二话不说地在前面走了。 傅介子大为吃惊,苏维道:“她们是女王的抬架之人,平时抬女王时就可以没有一点儿震动,现在抬这个小浪蹄子,一定没事的。我们走吧。” 汉军开拔,折道北行,一路过了那一小片沙漠,夜色将尽,仑头已经就在眼前。精绝兵竟然只用了一个晚上便夺下了仑头,等傅介子赶到时,仑头已经易主。 第三十四节,轮台城 仑头是一座小城,此时的精绝大军已经聚集在这里,傅介子进城时,精绝女王已经派了阿尔克来请他们过去。 小拉禽装着个麻衣短裤,见了傅介子劈头就道:“汉朝的大人,女王陛下已经攻下了仑头城,明天就要向轮台进攻了。我们精绝国最终会像天上的雄鹰一样统治大河流域。” 此时的军营显得极为吵闹,精绝女王一身黑色的绸纱,斜卧在榻席之上,下面是一些重将在吃喝,见到傅介子,精绝女王只是略一摊手,示意傅介子一行到一边就座。 玛依拉又见到精绝人显得很高兴,她挨着傅介子坐下,眼睛珠子四个滴溜溜地转。这时过来一队侍女,给傅介子、元通、霍仪等汉人端来牛肉块和葡萄酒,几个侍女对着傅介子左看右看,看得傅介子都觉得尴尬了,那几个女子才嘻嘻一笑,推推搡搡着推了一个姑娘来向傅介子说了几句。傅介子看向苏维,苏维道:“她们说她们是玛依拉的玩伴儿,想在这儿和她玩会儿,希望你不要介意。” 傅介子当然允许。看着这里乱哄哄的,傅介子很难想象这么一支军纪不严明的军队如何能打仗。 几个侍女从傅介子和玛依拉中间插了进来,一屁股将傅介子挤歪在一边,和玛依拉有说有笑的,丝毫没有拘谨。精绝女王用汉语道:“我们的大军已经拿下仑头,先头部队已经向轮台方面进攻了,汉朝的使者,再过两日,你的使团便可以在轮台城里安然出行了。”傅介子道:“现在也一样可以。”精绝女王轻声一笑,道:“现在不行,龟兹国王得知汉朝的使者在我精绝大军之中,已经下了诛杀令,汉朝的使者你们现在过不去了。只好乖乖等我精绝大军攻下轮台,再作去留。” 傅介子惊道:“陛下所言可是真的?”精绝女王令侍女拿出一张告示,傅介子看了一下,字他不认识,但是龟兹国的国印他却是知道的,经翻译过来,果然是龟兹国的文书,遇到汉朝的使团,龟兹大军可先抓起来,带往渠犁问话,后面有加了句话,用汉语来讲叫“善遇之”,即对汉朝的使者好好对待。 陆明小声道:“还好没有走龟兹道。” 傅介子道:“听陛下的人说起,陛下可以医治我军中的一个女子,可真有此事?”精绝女王道:“但可一试。”傅介子知道这个女王有些一些怪异的本来,但是自己还是不愿意去相信,此时借着她给潘幼云治病,自己也好看看是否真的有那么神奇。 陆明看傅介子看了一下,见傅介子应允,便出去让军士将潘幼云抬上来。此时的潘幼云已经醒了,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些惊慌地看着傅介子。 傅介子是头一回从她眼睛里面看出了柔情,道:“不要紧张,这位是精绝女王陛下。她是给你治伤的。”潘幼云看向精绝女王,一言未发,只是很自然地闭上眼睛。 精绝女王起身走下来,来到傅介子身边,道:“汉朝的使者你到现在还不肯相信我的力量么?我精绝国是鬼洞的子民,是统治这大河沿岸的神灵,龟兹国转瞬即灭。汉朝灭匈奴精绝攻龟兹,我再次请汉朝的使者向大汉的天子通传,不知汉朝的使者有何意愿?” 傅介子听了,知她是想借汉朝的兵力剿灭龟兹,但是龟兹已经立下了降书,这事实在是不行,道:“此事得由我汉天子决断,我会通传的。” 精绝女王看着傅介子,顿了一下,眼神变幻几次,才道:“既然如此,甚好。”说完让周围的人退到五丈之外,用精绝语说了几句,上前八个侍女在潘幼云周围举起四道屏帏,挡开各人的视线。 傅介子猜是治伤多得脱去潘幼云的衣服,为了避羞这么做的,他本来想看看精绝女王是如何救人的,此时也不便看了。 苏维一直阴沉着脸,她见到这个女王时也是暗自吃了一惊,如此美妙的少女,也难怪元通这好色胚子动歪心思了,但是这个想法她自己无论如何也不愿去承认,她一直想揪精绝女王的小辨子,此时也是想看看她使什么把戏,但是女王却将这里屏蔽起来了,让她也失望透了。 元通看了看傅介子,又看了看苏维和霍仪,皆是不知精绝女王在搞什么鬼。 苏维轻声哼了一下,似乎很不以为然。傅介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帏看着,像从影子上面看出精绝女王是如何治伤的,不料刚看了下,八个侍女突然惊呼起来,似乎被吓着了。 这时,四道屏帏突然无缘无故地着起火来,一下子将火焰升腾起来,消散得无影无踪,精绝女王和潘幼云两人原原本本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精绝女王略微有些吃惊,但转瞬之间便平静下来,眼睛如同刀子一般扫过众人,既而冷冷地落在了苏维的身上。 苏维微微一笑,嘴角上扬哼了一声,不和精绝女王对望。 傅介子不知为何会突然起火,但是见精绝女王向苏维望过来也就明白了,苏维是玩火的老祖宗,这火不用说,是她使了点儿小手段。 精绝女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人再换来屏帏同样是让这几个侍女支起来。苏维不由大感落了下风,这种技俩一而再再而三就没有意思了,眼睁睁地看着侍女们又将屏帏拉了起来。 过得一会儿,八名侍女将屏帏撤去,精绝女王向苏维扫了一眼,径直回到王榻上。傅介子和元通等人上前去看,元通却被苏维拉住,瞪了他一眼。 傅介子见潘幼云此时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而且脸上的病态也都消失了,整个显得极为精神,有些不可思议,道:“潘娘娘,你感觉怎么样?” 潘幼云盈盈起身,轻轻转了个圈儿,向傅介子淡淡笑道:“感觉还行。”傅介子还是不敢相信,道:“你身上的伤?”潘幼云笑而不语。 苏维只见潘幼云的那股子“骚”劲便知道她已经好了,哼道:“你是不是要把她的衣服再脱下来检查一遍才放心啊?”傅介子见这个师娘这两天的醋劲儿十分得大,大得让人受不了,想到这儿,心中突然一惊,莫非师娘也和自己一样,中了邪术?自己中了邪术的感觉是空洞感,而且意志力低下,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师娘不也是这样吗? 还有霍仪、元通、苏老爹等人,现在连同陆明和赵雄也变得情绪不稳定,易暴易怒,乌家兄弟还好,他们沉默少语,没有什么事情,士兵中不少有怨言的,甚至还有人吵着要回去。 元通让苏维住了口,道:“小傅,这个……”傅介子知他的意思,看来精绝女王确实是有异能,潘幼云刚才还重伤不治,但转瞬之间就生龙活虎的,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傅介子到现在没有回过神来,精绝女王道:“汉朝的使者,你现在怎么想?”攻打龟兹不义,是这原则问题,傅介子这一点儿神志还是有的,听了道:“这里的一切我会如实禀报我汉天子,届时天子自有主张,有劳陛下神通,救了她。” 潘幼云眼中流波暗转,也向精绝女王盈盈下拜,态度极为诚恳。 精绝女王道:“现在前面的路已经没有了,今天下午我们便向轮台进发,汉朝的使者等会儿可与我们一路。”傅介子拜谢了精绝女王,回到汉营之中,玛依拉也跟着回来了,顺带还带了三个姑娘过来,几个姑娘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在汉使团大营里面又疯又闹,笑嘻嘻地将玛依拉往傅介子的营帐里面推,几个姑娘簇拥着放肆大笑。 傅介子正在为刚才的事情费神,他实在想不通精绝女王如何能将潘幼云不药而愈,问了一下潘幼云,潘幼云也只是说她一进去就晕了过去,醒来时已经好了。 傅介子见她好了,道:“我们一会儿就要出发了,你有什么打算?”潘幼云眼若秋鸿,看着傅介子道:“我该去哪儿呢?”傅介子不由一怔,既而情不自禁地道:“只要你不回匈奴去,就算是跟着我的使团也是可以的。”潘幼云沉默不语,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好。” 傅介子淡然一笑,道:“如此就说定了,等会儿出发时我来叫你。”潘幼云微微颔首。 出了营帐,凉风吹来,傅介子浑身一个机灵,又有些后悔了,潘幼云怎么能跟着汉使团呢,一则她是汉朝的死囚,带回大汉只能是死路一条,另外,她怎么说也是耿龙以前的妻子,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能这么做,何况,自己是发过誓不再娶的,将她留在身边算什么呢? 傅介子跟元通和苏维说了一下,元通也蹙眉道:“小傅,你又犯糊涂?我们是去大宛国求马,又不是去逛风景,你带一大家子娘们儿算怎么回事?”说完见苏维狠狠地瞪过来,讪讪改口道:“我跟你师娘好歹是生死之侣,你跟她算怎么回事?” 傅介子苦着脸道:“可是已经跟她说了。师叔,这怎么办?”元通也苦着脸道:“还能怎么办,只好带着呗。”苏维哼地捶了他一拳,道:“说了半天,前面的都是假的,就最后一句是真的。” 这时玛依拉被一大群姑娘架着过来了,她显得极为腼腆,此时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小衣,而且还湿漉漉的,像是正洗澡的时候被人捉了起来。这些精绝姑娘与其说是大胆不如说是放肆,几个人笑嘻嘻地将玛依拉推到傅介子身边便颠儿颠儿地跑开了,玛依拉被推得在傅介子身上狠狠地撞了一下,乌黑的眸子看着傅介子,有些不知所措。 傅介子道:“你的玩伴儿在干嘛?”玛依拉羞切道:“她们被陛下宠坏了,就爱捉弄人。”傅介子学了一段时间的精绝语,但是也仅限于一些最基本的交流,连猜带蒙猜了来,便说却是不会的,让苏维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和这些玩伴儿留下来,就留下来。苏维听了一怔,道:“你想赶她走?” 傅介子道:“跟着我本来就不大可能,我不会再娶的。”苏维道:“所以你先狠心让巧儿离开,现在又想把她撇下?”傅介子叹了口气,道:“这些本来就是多出来的事情,快刀斩乱麻,还是断了的好。”苏维哼了一声,道:“这么好的两个姑娘你舍得不要,哼,那个小浪蹄子为什么就舍不得?” 又来了,傅介子有些恼了,道:“师娘你说便是了。”苏维哼了一声,还是跟玛依拉说了一下,玛依拉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傅介子狠下心来,让苏维告诉她,自己可以去求女王陛下,将她留在女王身边,不会让她再去嫁给翟乃图的。玛依拉一脸的不愿意,一个人哭了起来。傅介子硬下心来不去理会。 过得一会儿,霍仪过来道:“师傅,精绝大军已经开拔,女王陛下请你过去呢。”傅介子应下,当下带了玛依拉前去。跟精绝女王说了一下,精绝女王跟玛依拉说了几句话,玛依拉不敢反驳,只是低着头,傅介子不知她们说了什么,但猜是精绝女王说成了。 留下玛依拉在精绝女王身边,傅介子回到汉军之中,随着出征的精绝大军向轮台方向进发。 第三天一早,大军越过小沙漠,抵达轮台城。轮台是龟兹的一个大的城市,在龟兹西南部地区,精绝大军赶到之时,龟兹兵已经重兵列阵,看样子是要准备大战了。 精绝女王亲上辕战车励军,精绝大军借着轮台城外的高地囤兵。傅介子不想介入战事之中,和霍仪一商量,决定不参和到战事之中,且等精绝女王励军完毕之后再去向她请辞,自己借着龟兹的官道过境。 一路之上,潘幼云一直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坐着,只是偶尔和傅介子说一句两句的,对旁的人都不怎么理睬,此时却道:“只怕躲不过去。”傅介子一怔,道:“如何讲?” 潘幼云道:“再在两军对垒,我们要么是敌,要么是友。仅此而已。”这时苏维道:“小傅,你看,好像是我火教中人。” 傅介子顺着苏维所指向轮台城头望去,火教教徒的衣服是那么的鲜明。拜火教是一种典型的二元教派,认为世界是典型的对立的,人分善恶,事分好坏,就连这种邦国信仰也是一样,分派系,他们既然非得联络匈奴才能救助安息,那么龟兹作为匈奴的盟国,他们就必须救援。 傅介子道:“此事如果由师娘你出马,我们可以安然通过轮台城。这里的战事与我们无关。”苏维道:“你是让我去找星妹妹说明情况?”傅介子颔首称是。 潘幼云冷笑不语,苏维见她不服,两人暗中抬起杠来。 [最近又换榜了,朋友们,如果你没有收藏,请花几秒钟的时候注册收藏一下,再三拜谢。秦非。] 第三十五节,鬼洞的召唤 傅介子向精绝女王说明情况,他还担心精绝女王因为他知道军中的底细而不放他过去,不料女王竟然十分大度,当下答应。 此时玛依拉已经在女王身边了,她对傅介子显得有些不满,此时见傅介子要走,轻轻走过来,手中握着一把极细小的匕首,傅介子不知她要干什么,玛依拉将匕首举至胸脯,捊了一缕秀发斩下来,递给傅介子,眼睛里面泪水开始打转,她却极为倔强地扬过头去,一个跑开了。 慧剑斩情思,示意着分别。傅介子有些感叹,他和玛依拉本来没什么感情,但是两人纠结在一起的时候长了,要离别总是件伤怀的事情。 辞别了精绝女王,傅介子回到汉营之中,此时苏维还在和潘幼云暗中较劲,潘幼云显得比她水深得许多,任凭苏维怎么说,她都不动如山,权当没有听见,苏维不由落了下乘。 傅介子将苏维叫到一边,向她说了说进城的事情,苏维这才严肃起来,道:“小傅,你把书信写好,由我带进城去。我跟星妹妹说好再出城来寻你们。” 傅介子当下去写文书,元通也收拾了行李,道:“小傅,你师娘一人进城太过危险,还是我陪着去吧,我不能让她一个人冒险。”苏维听了低声道:“你个老鬼,尽说好听的。”元通一本正经道:“我是说真的。” “好啦,”苏维打断他道:“这一回我一个人去最安全。人多了反而会有危险。”说完又抿嘴笑道:“你就在这儿守着这个小骚蹄子,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说完苏维换上了火教的圣女服,傅介子给她选了一匹好马,由亲自护送她前往轮台城外的卡子处。 精绝女王同样是出来,她看着苏维远去,眼神之中现出几丝的疑惑。 龟兹方面,轮台城里已经囤满了龟兹兵,轮台城与仑头一样,它地处山地,有险可守,有关可把,要攻下来绝非易事。傅介子将苏维送到卡子下面一箭之地便停了下来,城头之上,一队火教教徒有些激动,过了一会儿,星圣女的身影便急勿勿地出现在城头上。想是火教教徒看到了天圣女,通报了星圣女。 傅介子间在相对的高地上面看了看精绝大军,精绝大军的活动很频繁,但是却没有大的动静。苏维进去了久久没有出来,元通等得有些焦躁,傅介子道:“这种事情要向上通报,得要会儿功夫,师叔,你就安心得等一会儿。师娘是火教的圣女,这里是火教的人守城,不至于会有什么事情。”元通道:“小傅,你发现没有,精绝女王看你师娘的眼神很不和善,我怕会有什么事情。” 傅介子笑道:“师娘爱胡闹,一把火烧到人家女王跟前去了,女王对师娘肯定是不和善的了。再说了,师娘是去了龟兹城,又不是去见女王,不会有事的。” 元通叹息一声,道:“我刚才算了一卦,最近我们汉使团会有血光之灾,我也是担心。” 傅介子也有这种感觉,最近总是怪怪的,迟早得出事。到了下午时分,轮台城的卡子开了,苏维仍是只身出来,回到汉军大营,显得很是得意。傅介子道:“怎么样了,师娘?”苏维道:“还能怎么样,星妹妹让我进城去,但是只能是汉人,如果有精绝人,有一个杀一个。”说着从怀里面取出一封书信,道:“城中守城的是大都尉丞。”说到这儿有些欢喜,道:“这个大都尉丞也是我火教中人,他还封了一位长老为‘护国大明尊’,现在龟兹守城的士兵,有一半属于火教。” 傅介子道:“你们火教传教总是喜欢借助权力,这样是不会长久的。”苏维一怔,道:“只能说话能起作用的人信教,我火教才能有所传播,这难道不对吗?”傅介子道:“真正的信仰来自民间,只有深入人心的宗教,才会有所发展。师娘,火教传教有些急功近利了。” 苏维沉默不语,叹息一声,道:“可是如今安息……哎,不说这个了。小傅,大都尉丞惟一担心的就是精绝兵会趁着我们进城时抢城,所以要求精绝大军退开,才能给我们开城。” 这是兵家常理,傅介子应下,当下去和精绝女王请辞,精绝女王什么也没有说,径直放了汉使团离开,眼中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掠过,谁都没有看见。 陆明和赵雄收整队伍,霍仪这两天变得沉默寡言,没有怎么管事,乌家兄弟提着轰天锤在队伍后面压轴,傅介子和元通夫妇走在最前面,走不出里许,轮台城已经到了,这里的一道卡子并不是太高,但是却很窄,同样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为首的龟兹将士向城下面作了个手势,城门咯吱一声慢慢开了,城头上面弓弩手拉得极响,只要汉军稍一有异动,便会万箭齐发。 傅介子吆喝一声,汉军整齐进城。这时汉军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潘幼云却突然开口道:“大国手,你想过有一天会死吗?”傅介子一怔,道:“以前想过,甚至也和你一样自我放逐。但是死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就像你,你应该好好活着。” 潘幼云没有任何表情,道:“大国手是在劝我?”傅介子叹了口气,道:“算是吧,这世道对你已经够不公平了,你为什么自己还要苛刻自己呢?好好活着吧,别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潘幼云顿了一会儿,既而笑吃吃笑道:“大国手真会说话,只是,这些话放在大国手你自己身上的呢?你做到了吗?”傅介子不由哑然。潘幼云此时像是有无限的感叹,道:“等我还完了这世间的恩情之后,我也会下去陪大国手的。” 傅介子听了大惊,道:“你说什么?” 潘幼云吃吃笑道:“大国手,你听。” 这时三声啸声突然从精绝大营响起,如同苍鹰的啸声一般。这时,傅介子陡然间感觉到脑袋一重,那阵空洞之感,如同附骨之蛆一般萦绕在周身之上,眼睛也立时变得腥红,体内的凶性似要冲破身体迸发出来一样。 潘幼云突然昂头向天,双手张开,发疯一般笑道:“时辰到!鬼洞的召唤!” “糟糕!”傅介子昨日见到女王之后和元通商量过,这阵时间自己怪异是因为邪祟入体,紧要关头他赶紧暗地里运起“紫薇天罡道引”护体,神志才微微恢复了一些。 元通也大叫一声糟糕,喊道:“小傅,快整顿队伍,情况不对!” 元通的话刚刚说完,龟兹军中突然“嗖”“嗖”地接连射出数十支箭来,傅介子几个人在最前面,是首当其冲,傅介子神志尚存,当下仗着马术转到马背一边,数只箭羽从头顶掠过,射向身后的汉军。 元通见势不妙拔出剑来喝道:“宝宝,小心!” 苏维却如同傻了一般,坐在马上面一动也不动,两眼无神。元通看出不妙,大叫不好,一把将苏维从马上抱了下来,这时背后却飞来一箭跟他“亲近”了一下,元通只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抱着苏维摔在马下。 这时霍仪也中了一箭在大腿上,坐骑也中了箭,将他颠下马去。身后许多汉军都中了箭,陆明和赵雄功夫好,暂时避过了一劫,两人却突然拖起长枪,纷纷喝道:“杀!给我杀!”汉军见中了龟兹人的计,此时都跟发疯一般,纷纷拿起武器往城门口杀去。此时的汉军却变得前所未有的悍猛,一个个都如杀人狂魔。 傅介子见势不对,来拉了霍仪一把,喝道:“还能走吗?”霍仪狰狞着面孔,叫道:“可以的,师傅,我们中计了,杀出去!” 傅介子强自镇住心神,打量起龟兹的阵势来。 元通叫道:“小傅,快准住队伍,龟兹好像并没有发兵!”傅介子也看出来了,龟兹那边也乱了,为将的将士并没有下命攻击,此时也在拼命地制止队伍,但是龟兹兵中有部分士兵似乎并不太吃指挥,仍是在放箭。 傅介子见汉军如同疯了一般在砍杀,龟兹军不战也得战,两军打起了混战来。 这一仗完全出乎傅介子的意料之外,为了减轻龟兹人的怀疑,傅介子还没有拿兵器,只是带了把随身的佩剑充作饰物,众汉军也将兵器收在行李之中,没有拿在手上,此时真打起来,汉军慢了一手,伤亡颇重,傅介子略一数,已经倒下了十几个,有几个没有死,但是重伤了。 这时潘幼云的笑声突然一滞,傅介子甩头过去一看,潘幼云的肩头也被射中了一箭,一缕血线从嘴角滑落,她刚才说的话明显表示她已经有预谋地知道了这件事情。傅介子对她正恼火着,但见她受了重伤,还是赶过去将她拉过来,一边挡着周围的龟兹兵,一边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话呀!” 潘幼云仍是哈哈笑道:“是鬼洞的召唤!是鬼洞的召唤起!我再也不欠她什么了,我再也不欠任何人了!” 这时,轮台城外,精绝大军铁蹄阵阵,轮台城大门无法关闭,轮台失守只在瞬息之间! 第三十六节,轮台,真相 龟兹将领下令关闭城门,汉军仍是像发了疯一般地杀,傅介子此时再难做到令行禁止,汉军根本就不听他的,包括霍仪、陆明、赵雄在内。 元通急呼道:“小傅,怎么回事?”傅介子强自镇定,喝道:“是精绝女王鬼洞族的咒语!”元通道:“不好,精绝大军杀过来了!” 傅介子迎头看去,阿尔克身披重甲,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左右随得的约有两千精骑,人数不多,看样子是来趁着城门无法关闭抢城的。 汉军若再和龟兹交战下去,汉军如何能是几万人的对手,而且再交战,轮台城就会被攻破,傅介子不由大为着急。这时汉军之中惟有元通尚有意识,但是他也中了一箭,而且还得守着痴傻的苏维。 无限风光在险峰,傅介子一咬牙,单枪匹马向这个卡哨的龟兹将领冲去,龟兹兵以为他要斩将,纷纷转了过来。傅介子与龟兹人语言不通,大声呼喊也没有效果,只是一个劲地做手势,但是龟兹兵哪里能明白,一时将傅介子包围在最中间。 傅介子大喊误会,但是却没有任何效果,反而把自己陷入了险地。龟兹将军见他悍勇难当,当下便逃入人群之中避开。 这时精绝大军已经冲到了城门,阿尔克等人更是一马当先,已经到了城内。 这时,星圣女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大军之中,她虽然不管战事,但是地位却是十分崇高,所以一般的龟兹将领都听她的,她本来约好等苏维进城,不料却发生这种事情,她不相信苏维会骗她,也猜是中了计了,再看到傅介子冲过来,她是极为聪明之人,见了傅介子的手势很快便明白过来,当下向龟兹将军说了几句,龟兹将军这才下令,傅介子得以幸保。 这时星圣女向他示意一下,意思是让他管好自己的队伍,傅介子向她抱拳略一谢过,当下返身回到汉军之中,此时龟兹军已经不与汉军交手了,但是汉军却没有恢复神志,仍在砍杀。 潘幼云仍在发疯一般地狂笑,她的身上已经中了一箭一刀,她似乎完全不觉得痛,大笑之中,渴求着毁灭。 傅介子在汉军大营之中一个一个地呼喊着自己的部下,已经有一部分开始恢复了神志,霍仪、陆明、赵雄也醒悟过来,但是有一些汉人已经杀红了眼,此时谁的话都不听。 傅介子整顿队伍,潘幼云已经撑不住了,躺在了地上,死活不知,傅介子想了想还是将她救起,喝令大军集结。此时精绝大军杀进城来,汉军就在城门处,所以是首当其冲,此时汉军恢复了神志过来已经晚了,精绝大军冲进城来不分汉人与龟兹人统统杀死,而且阿尔克将军眼睛里面一片腥红,对汉军更是狠毒,看这样子,是得了精绝女王的命令。 如果汉使团不死,则汉朝必须引军来攻,精绝国断然不是汉朝大军的对手。 乌家兄弟在最后面压轴,此时却变得最为不利,乌家兄弟很快便淹没在大军之中,此时龟兹军也冲到阵中,与精绝大军开始肉搏战。 傅介子左手扶着元通,右手扶着苏维,陆明扶着霍仪准备退出战场,星圣女赶了过来,在万人大战的阵地上,星圣女竟然什么护卫也不带地跑了过来,从傅介子手中接过苏维,很吃力地说了一句很蹩脚的汉语:“跟我来!” 到底是姐妹情深,傅介子对星圣女的看法一下子又有了改观。这时后面跟来一队火教教徒,帮着扶持伤员,傅介子带着没有受伤的汉人去大军深处营救还没有被救出的汉人。阿尔克的大军和龟兹军陷入胶着状态,后面的精绝大军源源不断地赶来,等傅介子带人冲到里面,乌家兄弟已经不见了。 傅介子大为担心,喝令陆明和赵雄带人分头找乌家兄弟,精绝大军如虎狼般涌入城中。 轮台城外,精绝女王的辕战车也已经进入了目光所及之处,精绝女王一身黑色劲装,昂然站在战车之顶,目光深不可测地看着轮台城,王者风范体现得淋漓尽致。 下一刻,轮台是自己的了。 傅介子和声音已经响得快哑了,龟兹人也怕汉人伤亡太多,毕竟是自己的人先放了箭才造成这个结果,如果惹怒了汉朝,那可是灭顶之灾。所以龟兹将军下令保护汉人,让他们撤离到后方去。 傅介子终于看到了乌达和两个汉人,正要叫他们过来,从旁窜出十余只枪头,将乌达刺成了马蜂窝,另外两个汉军也被精绝兵斩作两段! 傅介子眼睛立时红了起来,心中的噬杀的凶性一下子涌到心头,在精绝大军中冲杀一阵,被几个龟兹强拉着退了回去。傅介子见到潘幼云,猛地掣出剑来,欲一剑将她劈了。 潘幼云嘴角挂着血丝,却笑着道:“大国手,你后悔救我了对吗?”傅介子怒道:“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钩。到底是蛇蝎心性!你为什么要害我们?我们可救了你!” 潘幼云哼了一声,道:“这世上的人都爱乱作恩人。你救了我我就一定得感激你吗?”傅介子怒道:“没有让你感激我们,可你为什么要害我们?精绝人与你有什么恩情?” 潘幼云吃吃笑道:“因为女王陛下是我的师傅。” 傅介子听了一怔,失声道:“什么?”潘幼云眼睛深深地看着傅介子,道:“因为,精绝女王是我的师傅。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她救了我。” 傅介子突然想到潘幼云说过“禅眼”,而精绝女王是瞳教的教主,两者从某种角度上来讲是相通的,只是自己近日发生了太多的怪事,他一时没有想到这上面去。听了叹道:“我明白了。这么说,你被狼群围攻也是你设的苦肉计了?” 潘幼云哼了一声,道:“大国手你不懂女人的心。我又怎么会拿自己的容貌去毁呢?就算是想死的人,也希望死的时候是漂漂亮亮的。” 傅介子一怔,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都是精绝女王设计的吗?” 潘幼云连喘了好几口气,道:“当年,那个负心人将我放了,我孤苦无依逃到沙漠中晕死了过去,是女王陛下救了我,她还教了我一些识人的本事。大国手你知道吗?只有她才是真正地想帮我。” 傅介子怒哼一声,怨这个女子不识好歹。 潘幼云道:“别的人,你们还有匈奴的一些人,他们之所以帮我救我,不过是看上了我的姿色。大国手,我说的对吗?”傅介子不可否认,一个男人谈到女人,总是会有暧昧的成分。 潘幼云继续道:“姿色是我自己的。你们喜欢乱作恩人,却不知救我的不是你们,而是我自己。你们不过是想占有我,满足一种自私的**,我为什么还要感激你们?我欠的,只是女王陛下。” 傅介子怒道:“所以你要帮她来害我们?” 潘幼云道:“这一回那个负心人又放了我。我的心没有了归属,于是我再一次去了精绝国,精绝女王要我来帮她完成这个计划。她说,精绝已经与匈奴翻脸,她要对付龟兹则必须和汉朝结盟,但是汉朝不能像匈奴那样自由发兵,她必须逼汉朝做出这个决定。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死在龟兹境内。” 傅介子听了一怔,道:“这么说,我岳父他们到底是不是你们匈奴人杀的?”潘幼云喘了口气,嘴角血水又溢了出来,道:“本来也是要的,可是等我们匈奴人赶到时,汉使都已经傻了,我们就如同切瓜一般都宰了。包括你的岳父。”傅介子大怒不已,一巴掌掴在潘幼云的脸上,脸色铁青。 潘幼云差点儿晕了过去,还是惨笑着道:“我知道是女王的手段,但是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傅介子道:“你既然是帮她来杀我们?现在为何又要告诉我?”潘幼云哼了一声,道:“因为你们也都活不成了。现在已经接受了鬼洞的召唤,大国手会和我一样死去。” 傅介子怒道:“还敢危言耸听!”潘幼云道:“你岳父那么高的道术,也一样不能幸免,大国手你有那么高的道行吗?” 潘幼云这话有漏洞,现在听着的有这么多人,不可能都死去,傅介子哼道:“言不传六耳。你没有说实话。”潘幼云吃吃笑道:“大国手果然是聪明人。我以前一直以为女王陛下是真心地在帮我,她教我如何识穿男人的坏心,教我如何养颜驻生,这对一个女子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她。可是这一回,她要我来害你们,并且提出了当年的旧事,无非是想我感激她来报答。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了,我很隐晦地避开了她眼睛的暗示,她的鬼洞术对我起不了作用,她以为已经将我迷晕了过去,对我施以法术。我听到了她的法术,竟是要我以身作饵,当龟兹与你们的人打起来时,我就会死去。” 傅介子不知道她说的法术是怎么回事,道:“可是你现在并没有死去。”潘幼云道:“快了。她以为已经成功地将我施了法,只要等一听到暗示,便会按她说的去做,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可是,我却是假装晕迷,她的法术并没有成功。离开了之后,我变得异常的伤心,这世上本来以为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关心我的,没想到她也只是在利用我。我再也没有活下去的信念,我想一死了之。这个世界对我没有了任何诱惑。十几年的信任印在我心中,她不管真心于否,都实实在在地帮了我,我陷入了矛盾之中,于是,我来到你们汉使团这里,跳到狼群之中,我不想把这个肮脏的身体留在世上。如果,你们不救我,我就死了算了;如果你们仍对我的美色念念不忘,这种可恶的男人就该受到惩罚。”说完顿了一下,笑道:“很可惜,你们选择了后者。” 第三十七节,圣女的诱惑 傅介子突然感觉到一阵后怕。 潘幼云道:“现在,我的事情办完了,我也不想再话下去。我活在这个世上,却没有任何人需要我为他活着。” 这时星圣女赶过来,让傅介子的人撤到轮台城后面的城堡中去。 这时潘幼云却突然痛苦地叫了起来,头像是痛得裂了一般,道:“是鬼洞的召唤!师傅,你到底要杀我吗?”潘幼云显得有些意外,他以为精绝女王没有成功地对他施法,不想还是中了咒,此时她反正已经存了必死之心,也不是太害怕,所以显得很平静。 傅介子见潘幼云像是疯了,知道是精绝女王的鬼洞术对她起作用了,现在有太多的疑点没有解开,傅介子不会让她就这么死去,当下从怀中取出银针,以“金针渡劫”之术帮她续命。 银针插进人潘幼云身上六处大穴,潘幼云立时晕了过去。 傅介子怕她是死了,一探人中,还有口气,当下令人抬着往轮台城的后方赶去。 星圣女扶着苏维在前面,由拜火教的人引着往城里面走去。轮台有一处较小的神庙,但是远没法跟渠犁城里的相比。星圣女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懂汉语的教徒,让他传话,这里是神庙,让汉使就在此处休息治伤,她得赶回前方阵地督战。 傅介子清点了一下队伍,丢失了十三人,伤了六十多人,乌家三兄弟中,只有乌侯活着出来了,但是肩头也插了一箭。霍仪、元通都受了伤,陆明手腕有一处轻微的擦处,不碍事,赵雄下额被枪尖挑了一下,流了不少血,却也不重,伤得最多的都是最前面和最后面的两处人马。 元通此时已经痛得快晕了过去,只是喃喃示意傅介子治苏维。 龟兹军派来了十多个军医在给军士们包扎,这些军士都是一些皮外伤,也有几个已经被开膛破腹的,在当下的医疗情况下只能是等死。傅介子看着自己的士兵苦苦挣扎而无法救助时,心里面如同刀割一般,这些人都是平时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却要阴阳两隔。 苏维看样子是被封了神识,从症状上面反向入手的话,要救助得以中医中的“金针封脑”的解法来救,但是,这种解法傅介子却十分不便。因为这种治法的穴位在全身各处,六大神识分散在身体的各个方面,要救的话,势必有些尴尬。 傅介子看元通看了一下,这种治病的方法是元通教的,元通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此时他虚弱得动弹不得,只是微微叹气道:“伦理在于人心,你心正则意诚,不必介怀。你只管治吧。” 傅介子顿了顿首,极认真地道:“是,师叔。” 此处无一个女子,傅介子实在不好请个男子去帮忙,只好自己一人将苏维背到里间,来到神庙中讲经的地方,经由几个拜火教的教徒引路,这里没有外人敢进来,周围也都有密封的窗纸,所以是个治病的好地方。 傅介子恭敬将苏维放正,在一旁恭敬地行了个拜礼,以示自己的心诚。 这个女子虽然看上去和自己年纪相仿,但好歹是师娘一辈,现在治病要将其衣服全部脱去,显然的,这与伦理相悖。神识被锁时间一长是会伤身致命的,傅介子屡屡催自己快些出手相救,但却总是迈不开那一步,顿了好一会儿,他才亲手解开了苏维的衣襟,心里面的罪恶感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苏维没有任何意识,但傅介子总感觉到她在看着自己,刚刚解开了外衣下面的难受就更大了,贴住了身体就贴进了伦理纲常,傅介子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然间加快了,苏维的身体太完美了,傅介子强忍着自己不去想其它的,他颤着手解开苏维的胸衣,露出了世界上最完美的身体,白晰如脂,光滑如鉴,陡如山峦,一呼一吸之间,令人**。 下面的难度又升级了。 傅介子感觉到自己没法子再做下去了,如果苏维知道他脱过她的裤子,非拿刀宰了他不可,就算苏维不宰,他也难以面对苏维了,自己的师娘。 怎么办? 傅介子感觉到现在自己目光向上是逃避,向下是犯错,身体里面已经开始了天人交战。 他也不想的。 这时门却突然咯吱一声开了,星圣女有些怒气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她一把抛开傅介子,赶紧将苏维的衣服披上,看着傅介子怒不可止。 火教的圣女,身体是不能让任何人看或者碰的,傅介子却这般对待苏维,也难怪星圣女怒了。 她用波斯语说了一句才想起傅介子不懂,只好用极生硬的汉语说了几个字,傅介子听了眉毛拧到了一块儿也没有听明白,他只好说了一下自己的意思,还好星圣女能听懂一些,但也只有一到两成而已,傅介子又用和星圣女的汉语一亲生硬的精绝语向她说了一下。 两个半吊子湊到一块儿也湊不成一整吊,说话反倒没有手势起作用。 傅介子看星圣女的意思,总算是看懂了一些。 可是懂归懂,如何去解决呢? 傅介子示意让星圣女一边儿凉快去,自己得赶紧给苏维治病。星圣女说什么也不许,傅介子推手示意一下,这怎么办? 星圣女从他手里面夺过银针,示意要自己给苏维扎针。 傅介子有些好奇,示意,你懂这个? 星圣女无奈地摇摇头。 傅介子不由大为失望,这个苦差事若是星圣女懂得,自己早撒丫子了。现在怎么办?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明摆着是不行的。 星圣女一咬牙,脱衣服。 傅介子慌忙示意使不得,告诉她,反正自己该看的不该看的地方都看过了,事情成了这样,你就让我治吧。 火教的人有一个特点,就是什么事情都讲过程,对于结果却看得淡些,对于苏维,星圣女不会破罐子破摔,不会将就,就算是被人看过摸过,那也还是圣女,傅介子想看想摸,门儿都没有。 两人语言不通,傅介子没有猜透星圣女想干什么,但总之不是和自己睡觉,对于星圣女,漂亮归漂亮,他是从来不动心思的。 星圣女在自己身上指指点点的,又在傅介子面前比划,傅介子第一次和星圣女相对相视,而且眼前这个圣女还是个只穿了亵衣的。傅介子第一次发现,星圣女比起苏维来,漂亮有增无减,也不知那波斯是什么地界儿,尽出些倾国倾城的美人胚子。 星圣女在这方面极为羞怯,她起誓的时候对着火教的长老不好意思,是一个人躲在夜色里偷偷对着星星起誓的,现在不知她从哪里来的勇气在一个陌生男子面前脱去衣服。 傅介子猜这就是姐妹情深了。为了姐姐,脱衣服也再所不惜。 星圣女一个劲地比划傅介子就是没有听懂,星圣女以为他装傻占自己的便宜,有些怒了,傅介子则在跟她讲,那些穴位她不方便指示,衣服还得再脱。 星圣女的脸红得发烫,从来没有一个男子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就是看也没有,何况摸乎? 两人最终还是把意思比划明白了,星圣女脱去衣服让傅介子指示穴位,再由星圣女去给苏维插针,傅介子想摸自己可以,想碰姐姐,没门儿。插针是个技术活,星圣女不懂中医如何能行,但好在火教中对人体结构有研究,所以对穴位还是懂一些的,叫法不一样,但地方都知道一些。 协议达成,现在就等星圣女脱衣服了。 星圣女却死活不肯脱。 傅介子在一边等着,星圣女的脸红得不行,忸忸怩怩地闹了半天连件亵衣都没有脱下来,但是和苏维一样饱满如玉的双峰老在傅介子面前打颤。 星圣女有些激动了,这等迤逦之事,她从来就都没有想过,现在要做出来,需要莫大的勇气。傅介子怕时间挨得久了苏维没得治,再三催促星圣女脱衣服。 星圣女却如同木头人一般僵住了,她实在做不了决定了。 傅介子有些急了,来个手解她的胸围。 星圣女不由自主地挣扎一下,一个人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既而像是想通了什么事情,又转过身子来闭上眼睛。傅介子不知她搞什么名堂,过得一会儿,星圣女睁开眼睛像他示意一下,一副“任君大嚼”的模样。 傅介子这才明白是星圣女让他随便来。 傅介子对星圣女就没那么客气了,地上躺着的是他的师娘,有伦理上的羁绊,而眼前这个圣女不过就是个妞儿,以前他和殷茵一起的时候,女人的衣服又不是没扒过,而且一天还几次,现在脱星圣女的衣服简直是轻车熟路。 星圣女仍是有些挣扎,但一下功夫,星圣女便发现自己的亵衣不见了,她有些紧张地将胳膊挡在身前,反而将胸部挤得更为诱人,傅介子看了心里面蠢蠢欲动,特别是最近,他的意志力一向都很低。 星圣女撇过头去不敢看傅介子,一般的,女人脱了衣服就再是那个女人了,但是在傅介子眼里面,星圣女还是星圣女,这也许就是所谓的职业气质吧。 傅介子继续向下,星圣女也变得极不肯合作,那里是她的最后根据地,如果那里也被突破了,她这个圣女也就当到头了。 傅介子此时只感觉到头晕脑热,要犯错误了。傅介子感觉到局势要失控。 星圣女终于松开了大腿,傅介子轻松地脱下星圣女的裙裤,星圣女的气息完全乱了,在这方面,她完全是个空白,而此时却有着异样的情愫从心里面升起来。 傅介子向她示意了一下针位,星圣女用布挡了苏维身前,既不许傅介子看也不许他碰,但是针炙是个极精细的活,傅介子怕她插歪了弄出乱子来,硬是不许,非着看她扎不可,星圣女脱了衣服就不再那么强势了,傅介子一来硬的她便听话了,只好让他看着,星圣女插得还是那么个样子。 傅介子每次都在星圣女身上比试一下再让星圣女去给苏维插针。几处简易的穴位还行,到了比较精深的地方星圣女就不行了,怎么插都不对,她也不敢在姐姐身上随便乱扎窟窿,被傅介子骂了几句之后只好将针交给他,让他自己来,承认这是个技术活,自己学不会。 傅介子接过银针来递苏维扎好,星圣女赶紧穿好衣服,红着脸坐一边,暗暗生起气来。折腾了一会儿,还是让傅介子来的,她这衣服算是白脱了。 接着要扎下半身了,傅介子只好看见星圣女,要他脱师娘的裤子他是怎么也不能的,星圣女也觉得这事太过暧昧,自己跟一个男人偷偷地脱了姐姐的裤子,姐姐知道后还不扒了她的皮? 但是人命关天,星圣女让傅介子回避,脱了苏维的裙裤才让傅介子回来。 傅介子暗自怪这个星圣女有的时候聪明之极,有的时候怎么却又这么不开窍,自己一会儿给苏维扎针时不也要看到的吗,现在回避什么? 傅介子帮苏维扎好银针,感觉自己快崩溃了,如果再这么天人交战一回,自己多半要忍出病来。此时扎好了银针之后就得去准备汤药了,傅介子不经意回头,突然发现星圣女的头又悄悄地偏开了,她是在看自己么? 傅介子现在看星圣女,丝毫看不出眼前这个脸蛋红扑扑的女子是火教的圣女,倒像是哪家大姑爷新娶的小妾。 傅介子示意让星圣女在这里守着苏维,自己出去配药。 而就在这时,精绝大军已经杀到了轮台城内,龟兹兵少而且气势上也被精绝人压了一头,轮台城的几个卡子都已经被攻了下来。傅介子写了方子让军医依单子熬药,陆明来道:“将军,精绝兵不知怎的,竟然比匈奴兵还要悍猛许多,再这么下去,轮台城就要失守了。” 这时天空之中突然传来几声鹰啸,傅介子昂头一看,竟是七支硕大无朋的巨雕在空中盘旋,像是在侦查敌情。 傅介子突然想到小拉禽曾说过,精绝人都是天上的雄鹰。看来精绝人既崇拜鬼洞和眼睛,也同样崇拜大鹰大雕。想到这儿,傅介子突然下令,将他们射下来。这可以极大地影响精绝兵的士气。 这时,赵雄有些狼狈跑进来,道:“将军,不好了。精绝女王进城了!” 第三十八节,姐姐教坏了妹妹 龟兹将军已经派了人请汉朝的使者先离开轮台,前往渠犁城。 听龟兹将军的意思,轮台是守不住了。 这时七只大雕已经盘旋到了神庙上空,几个汉人军士搭弓射下,却被大雕一翅给打了下来,看样子这大雕是经过人专门训养过的,傅介子从汉军手中夺过弓箭,接连三箭同时射去,一只大雕用翅膀扑开了第一箭,但第二、三箭都没有避过,直挻挻地摔了下来,将神庙偏殿砸出一个大的窟窿。 汉军依法泡制,但是箭术有限,仍有四只大雕长啸而回。 此时苏维正全身都扎着针,是不能动弹的,而且还得赶紧配上中药,否则治疗也是白搭。傅介子不肯离开轮台,赶紧去给苏维配药,熬煎。此时的精绝女王已经乘着辕战车进了轮台南城三卡,精绝大军竟变得无比的悍猛,龟兹大军根本就不是对手。 将药煎好之后傅介子端去给苏维,星圣女的脸到现在还红着,见到傅介子来了竟是一句话也不说,她将药端过来喂苏维服下,看着傅介子欲言又止。 她想告诉傅介子,今天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但是圣女却是不能撒谎的。 傅介子看她的神情也就明白了三分,做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不会向别人说起,这种事情太过暧昧,说了对星圣女的名声不好,再说了,要是让苏维知道自己把她们两个圣女都看了摸了,那还不拿刀砍他。 傅介子不敢在这里多待,看着这里的香艳暧昧,他真害怕自己一个忍不住,把某个圈圈叉叉了,自己就活到头了。星圣女一直盼着他走,此时走了心中又有些失落。 我这是怎么了?星圣女有些失神。 来到外面,傅介子去看了看元通和霍仪等人,元通还在晕睡之中,霍仪虽然中了一箭,但神志却是清醒的,此时只不过显得极为憔悴。最让人伤心的是乌侯,他的两个兄弟都死在了精绝大军的铁蹄之下,他们三兄弟本来是猎户,后来被傅介子招了一起到西域来,谁知还没有到达西域,兄弟三人便有两人先去了。 乌侯两百多斤的大汉竟哭得如同孩子。 这时龟兹将军又派了火教的使者来催促汉朝离开此地,前往渠犁城,轮台已经守不住了。 精绝大军在短短的几天之内便接连攻下仑头和轮台城,这着实是出乎傅介子的意料之外,如果精绝人真的如此凶悍,那么汉朝完全有理由与精绝国联盟。邦国相交,无所谓诚信,之所以不弃,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太低。 这时,苏维尚未转醒,但是身上的银针已经可以取下了,傅介子再去见苏维,准备将她身上的银针取下来,星圣女又来阻止,银针得她来取,姐姐的身子不能让他碰。 傅介子想告诉她,都已经上下其手摸了这么多回了,没必要计较多上这一回。但是他知道没有用,火教的人都有这个信仰,他们不管以前怎么样,也不管将来怎么样,现在是怎样就得怎样,所以,说不许摸就不许摸。 可是取银针也同样是个技术活,得按一定的顺序和力度来拔,傅介子只好一个个地指给星圣女,星圣女再一根根地拔去,这反倒费事了许多,委屈的傅介子的双手,却快活了眼睛。 这时龟兹将军再一次来催促,龟兹大国也在撤离,轮台已经守不住了,精绝女王的大军已经破了三关,现在只剩下北城一角尚能守住。 星圣女不同意撤军,坚持要在北城囤兵死守,但是大都尉丞已经下了命令,让龟兹军屯兵在有重兵、险关相守的渠犁城。 傅介子组织汉军离开,星圣女执意要将苏维留在她身边,放在傅介子这里太不安全。傅介子没有功夫和她计较,也只好这样。此时的汉军好不狼狈,伤亡太重了,傅介子心里面很是痛苦,由部分龟兹兵护送伤员,一路向渠犁城赶去,这里距渠犁城有些远,他们快也走了近两天。 傅介子现在有些庆幸苏巧儿离开了,如果这个姑娘还在自己身边,发生了轮台城的事情,她还能活着到现在吗? 想到这里,傅介子心里面舒服了许多,毕竟,因祸得福了。只是,这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呢? 渠犁是龟兹有王治之所,龟兹大军全部退到渠犁附近的关卡上,这里有龟兹国最精锐的部队。精绝女王这一次之所以如此疯狂地进攻,正是看准了匈奴此时无法援助龟兹,所以一路穷追猛打,竟然将重兵跟着压到了渠犁城外。 渠犁一破,龟兹国就灭了。 经过两天的时间,苏维已经醒了,元通也醒了,虽然重伤,但是坚持带病上岗,两口子顾不得感谢傅介子,就窝到帐蓬里亲热去了。轮台的神庙被毁,星圣女显得有些忧郁,她来看苏维,可是傅介子总觉得星圣女的眼神有些变了。 苏维一直在傅介子的汉军之中,星圣女来看苏维的次数挻多的。 大都尉丞来拜见傅介子和星圣女,向傅介子陈说轮台城的事情,经过老译长的翻译,傅介子明白了意思,大都尉丞说,轮台城的情况属于意外,那些龟兹兵在听见了鹰啸之后都控制不住自己,迷迷糊糊地射了箭,而且龟兹将军已经将他们全部问斩,人头现在就在外面,除了当时已经死了的,共计二十七人,请傅介子清点。 傅介子大为意外,看来龟兹国王很害怕汉朝,竟然做得这么狠,以求汉朝的原宥。傅介子让大都尉丞重葬士兵们,至于会不会原宥,他也没说。这是政治交往中最常用也最管用的手段,不说是也不说不是,让你悬着。 送走了大都尉丞之后,傅介子去看望潘幼云,这个女子害人不浅,但却死不得,现在还有很多问题都没有弄明白,只有她知道其中的真相。 潘幼云自那以后,一句话也不说,傅介子讨了个没趣,忿忿而回。 这时,苏维找了过来,她看着傅介子的眼神有些怪异,傅介子心里面发毛。 “小傅,是你救了我?”苏维死死地看着他,傅介子见她手里面是拿了根藤条的,讪讪道:“是我按师叔教的方子配的草药。”苏维哼了一声,道:“不要避重就轻,你是用的针炙之术对吧?”傅介子想否认也不行,苏维身上扎了那么多针孔,她会不知道吗?想到这儿,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苏维顿时嗔道:“我是你师娘,你怎么……”傅介子无可奈何,谁让你那老鬼当时不行了的? 苏维不愿再提,哼哼了两声,道:“小傅,你以后不许胡思乱想,要是让我知道,我非抽你!”傅介子连道不敢,可是想不想,身体上某处发不发生变化,又不是他能控制的,不是有个词叫“情不自禁”,还有一个词叫“身不由已”吗? 苏维到底开放许多,她曾在众人面前对着天空脱得光光的起誓,比星圣女大方多了,道:“你既然没有不怀好意,我也就不怪你了。说来你救了我,我还应该感谢你呢。” 不怪就已经求爷爷告奶奶了,感谢就不用了,傅介子连声道:“师娘不用客气,应该的,应该的……”说完又想起很不应该。 苏维仍是有些暧昧地看着他,像是还有话要说,傅介子感觉到心里面一阵阵地发毛,忙道:“师娘放心,针是星圣女扎的,我没有碰过师娘的身子。” 越描越黑了,苏维顿时怒道:“还撒谎,星妹妹都跟我说了,小傅,你太不老实!” 傅介子不由大为苦恼,星圣女还让他不要向别人说,自己却说了。 苏维哼哼道:“小傅,你跟我说实话,你对星妹妹做了什么?你是不是趁机对她做了什么?”这个帽子可是会压死人的,傅介子忙道:“师娘误会了,我和星圣女什么也没有做。”心里面暗骂,这星圣女到底说了些什么? 苏维怒哼一声,道:“星妹妹都说了,你还要瞒我?” 傅介子更是郁闷,既然星圣都对你说了,怎么还要我说,这荤段子听一遍还不够,还得女的讲一遍男的再讲一遍,骚婆娘! “你是不是骗着她脱了衣服?”苏维说得极为轻巧,丝毫没有忸怩。 傅介子点了点头又忙摇头道:“不是骗的,是她自己要脱的?”苏维猛地抽了傅介子一藤条,道:“小傅,你还不老实,星妹妹说了,是你脱的她的衣服和裤子!”傅介子绝望了,这个星圣女怎么什么都对她说了,这种他都不好意思说的也说了。 “星圣女害羞,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我就……”傅介子极为尴尬,“所以我就代劳了一下。” 苏维道:“接着你还摸了她?”傅介子盼星星盼月亮,盼这事快过去,也就不去解释了,道:“算是吧。星圣女什么都对师娘说了?”苏维哼道:“也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她。我们很少的时候就被封了圣女,星妹妹没有经历过男女之事,所以很懵懂,昨天她来问我,和男人在一起的感觉是不是很奇妙,当时我听了就奇怪,一问之下才知道。哼,小傅啊,你不老实。要是星妹妹不说起,你还准备一直瞒着我。” 傅介子不由愕然,星圣女觉得跟自己在一起的感觉很奇妙?见鬼了,当时她都尴尬得不行,这如何个奇妙法? 苏维道:“是我不好,因为我嫁了人,所以教坏了星妹妹,让她也动了凡心。但是小傅,我知道你是不会打这个主意的,所以希望你以后离星妹妹远一些。” 傅介子见苏维先给他戴了顶高帽子将了他一军,再求他离星圣女远些,不由苦笑道:“知道了,师娘。”苏维道:“小傅,你不要怪我。你也知道星妹妹是教中的圣女,我已经做了叛徒,我不想星妹妹跟我一样,再说,如今火教局势正乱,星妹妹得主持大局。小傅,也希望你能将这事埋在肚子里面,最好是你自己也忘了。星妹妹永远都是火教的圣女!” 傅介子唯唯诺诺,应承下去,他也想这事就这么过去,可是如果星圣女自己贴上来呢? 这时,陆明来道:“将军,精绝女王又下了令攻城,这一回情况很不妙,城外有许多龟兹人被赶在前面,而且,这些人都跟僵尸一样,只是一个劲地往渠犁城里冲,好像疯了。” 第三十九节,赶尸之术 傅介子和苏维来到渠犁城外,这时大都尉丞已经集结了大军在此,傅介子上了高地一看,却惊得有些呆了,渠犁城外的一个关卡处,已经集结了数千名龟兹人,看样子都是轮台城里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百姓,此时的百姓看上去却有些怪异,这些人嘴里面喊着些什么傅介子听不懂,问了一下周围的龟兹兵,龟兹兵也听不懂,这根本就是什么语言,而是一种嚎叫,这些人神情怪异,目无表情,行动僵硬,目光呆滞,就像死人一般。 而精绝大军如蚂蚁一般屯集在渠犁城外,精绝女王的辕战车显得极为惹眼,精绝女王傲然立于其上,衣襟在风中猎猎作响,显得极为拉风。 暴露中军是兵家大忌,但在精绝大军中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精绝女王从来就是不肯离开辕战车的,而且也不曾有人真正攻击过她的中军,因为从一开始,战事就被精绝人压住了阵势。 苏维骇道:“小傅,又是精绝女王在作怪!那天我莫名其妙地被她封了脑子,情况和这相似,就是精绝女王在作怪!” 傅介子看着这些失常的龟兹人,一时也失了主意,匈奴就曾以这种办法攻夺汉朝的城池,先将打草谷捉来的人放在前面,逼着汉朝的将军开城门,之后匈奴兵混迹其中制造混乱,大批匈奴兵趁机攻城。 大都尉丞掌握着龟兹国的兵权,位高权重,但此时是精绝兵在攻打龟兹的王治之所,所以他也身临前线了。 龟兹国中找不出一个能解决当前办法的人,要守住渠犁城惟一的办法就是对城外的龟兹人不理会,任由精绝兵杀死,但这无疑是太过残忍。 这时元通也得到了消息,由赵雄扶着出来了,道:“小傅,看样子,是西域的赶尸之术!” 傅介子好奇道:“赶尸之术?是怎么回事?” 元通道:“所谓赶尸,也就是控制死尸,让其没有意识地活动,在我们汉朝就曾有赶僵尸的高人,只是不曾见过。不过这里的人好像不同,他们并没有死。” 傅介子再问,元通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却想不到解决的办法。 大都尉丞看着城外的龟兹百姓,下令龟兹兵出精骑出城抗敌,趁机开城门迎接龟兹百姓进城。这种办法根本就不可行,只要城门一开,精绝大军便会以骑兵踹进来,城门也就休想再关上。 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傅介子也有些为难,但还是提醒大都尉丞,渠犁是龟兹的王冠治所在,这一开城门,危险极大,可能龟兹就此亡国,请大都尉丞慎重。 这时星圣女也到了前线,她在宗教上的地位比大都尉丞要高,但在龟兹国的军事上,她什么也不是,只是督战。星圣女见了傅介子脸上微微有此发红,而且似羞似笑,神情很是怪异,她见到这种情况也没有了办法,但是她却同样支持大都尉丞开城救人。 这是一个信仰问题,火教执着于给世人带来光明,他们不可能见死不救。 傅介子是绝对不赞同开城门的,如果城外几千人进了城,城里的几万人便有生命之忧,但他没有说话的权力,而且救与不救都不能说是对是错,所以他也没有再说。 龟兹大军出一支精骑闪电出城,直扑精绝大军先头部队,这时城外的龟兹人蜂涌入城,一时之间不堪,这些人在这里发了疯一般地嚎叫,城门顿时陷入了混乱之中,再难以关上,城外的龟兹兵无法进城,被精绝大军包围,大都尉丞只好分兵去救,但是却难以通行,只是下令这些龟兹人快些进城。 这时精绝女王的辕战车开始前进,精绝大军正式进攻了,城外一千多龟兹军一会儿便被淹没在精绝大军之中。大都尉丞见城门眼见失守,当下调重兵来守城门,渠犁城绝不可以失守。 战事打了一整天,傅介子带着汉人回到巴什中休息,如果可能,他们会在明天就离开龟兹,这里的战事虽然紧急,却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傅介子去看望了一下伤员,顺带看了看潘幼云,这个女子仍是什么话也不说。 一会儿,陆明过来了,道:“将军,我看渠犁城也守不住了,我们是不是趁夜离开?”傅介子本来是打算明天再走,但听陆明的口气,龟兹大军今晚便撑不过,道:“现在战事怎么样了?” 陆明道:“已经攻破了外城门,现在正在四城的关卡交战,只怕再过两个时辰便可以冲突王宫了。”傅介子顿了一下,道:“我得进宫一趟,陆明,你去安排人马,我们今夜便离开这里。” 陆明应下,道:“现在国王不在宫中,他已经转移到了西城去了,现在城中许多王公大臣都在忙着收拾东西,看样子,是打算出逃了。” 这时星圣女过来了,她显得很激动,说是来见苏维的,让他们赶快离开这里,傅介子比划着问起了战事,星圣女说,渠犁城守不住了,最多还能撑几个时辰,国王已经准备弃城出逃了。 精绝军进攻的势头太猛,而且接连破城,士兵们的士气极高,渠犁城一战而下也在情理之中,傅介子当下打马赶去见国王,星圣女也一同前往,星圣女还是不太愿意和傅介子相视,骑马总是走在他后面,显得有些忸怩。 见到国王时傅介子还吓了一跳,此时的国王显得六神无主,对众人又呼又喝,完全失去了理智,活像一个疯子,下面的一些大臣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身边的侍女吓得尖叫不已。 傅介子赶去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大都尉丞已经赶了过来,请国王暂时离开渠犁城,他带兵死守渠犁。国王大怒,操着龟兹语大骂了起来,傅介子听不懂,星圣女用生硬的汉主事加手语翻译了一下,是龟兹国王怀疑大都尉丞想借此架空自己的权力,想自己当国王。 傅介子苦笑不得,这个国王真的疯了,就算是大都尉丞真有此意,国王此时也不该提起。 想到龟兹国元气大伤,要攻匈奴是指望不上了,这文书便成了鸡肋,而此时国王也跟疯了一样,实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傅介子听了一会儿,问星圣女道:“他们想往哪里逃?” 星圣女道:“延城。龟兹西部的一个大些的城市。” 傅介子叹息一声,拜别了这个疯国王出去,大都尉丞到底管事多说,他已经安排了人马护送汉使出境,现在这个情况,指望远方汉朝的兵来救是来不及了,他决定向匈奴求援兵,请汉使见谅。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上说这些,傅介子虽然不愿意但也不能反驳,自己汉朝的大军无法赶到,又凭什么要求人家依附自己呢? 回到巴什,傅介子清点人马,准备离开这里,他们要到大宛去也是走延城这条线,和逃亡的龟兹兵是一个路线,星圣女约苏维去神庙祈祷,这里的神庙又将会被毁去。 渠犁城里的百姓已经先跑了大半,国王在辅国侯的护送之下前往延城,傅介子的汉使团也一同前往,大都尉丞的大军还在渠犁城里作最后的坚守。星圣女坚持不走,留在了渠犁城的龟兹军中,因为军中有半数的人是火教教徒。 苏维也想留下来,但是元通伤得很重,她也走不开,和星圣女一商量,在延城相见,如果延城没有,那么便到蒲犁国再见。 星圣女不经意间看了看傅介子,傅介子正要和她说句离别的话,苏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傅介子便打住了,叹息一声,返身回到汉军之中。苏维和星圣女说好之后便赶了回来。 延城距渠犁国很一段距离,得好几天的路程,傅介子闷着性子赶路,苏维一会儿便赶上了,道:“小傅,你生气了?”傅介子轻笑一声,道:“没有。”苏维幽幽道:“我见星妹妹神情有些怪异,怕她会误入歧途。你要怪就怪我吧。” 跟傅介子眉来眼去就是误入歧途,傅介子听了不由苦笑,自己有那么差劲吗?没好气地道:“师娘你放心,我不会把她拐走的。只是这里战事太乱,她一个姑娘家怕是会有危险。” 苏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有大都尉丞护着,星妹妹不会有事的,只是我们可能会有麻烦。龟兹兵这一回往西北逃去,势必会向匈奴求兵,如果匈奴兵真的来了,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傅介子听了也警觉起来了,道:“这么说来,我们得改道。延城是不能去的。”苏维嗯了一声,道:“我刚才和你师叔商量了一下,我们还是宜走西路,径直去姑墨,再折道向北到达蒲犁国。不过,去姑墨的道上有沙漠和高原,路途很难走,有太多不知的危险,而且我们的人多数都有伤。” 傅介子将汉人召集过来,问了一下情况,霍仪也建议穿过沙漠和高原走姑墨这条线,陆明、赵雄也支持此议,如果走延城遇上了匈奴兵,那么将没有活下来的可能。 傅介子见众汉军都同意走姑墨,也就不多说了,再和龟兹兵同行一到两日便到了分道上,他们再折道西行。 第四十节,真假汉朝援军 第二天下午,还没有得到达分路处,傅介子前去和国王辞行,刚到国王处却得到一个极为意外的消息。 龟兹国王对傅介子千谢万谢,说是汉朝的军队来救援了。 傅介子听了有些懵头,汉朝的军队不是已经离开了楼兰回敦煌去了吗?而且自己的文书也丢了,根本就还没有送到汉人手中,汉朝的军队如何会来? 龟兹国王让译长告诉傅介子,是从楼兰方面传来的消息,汉朝的军队已经到达了计戌水(即前面的塔里木大河),精绝大军的追击暂止。傅介子不动声色地问道:“陛下可曾见到大汉的将军?” 龟兹国王告诉他,还只是听得传言,不曾见到大军。 傅介子感觉到这里面有重大的转机,当下请龟兹国王再写一份文书,自己得去一趟汉军。龟兹国王欣然答应,傅介子留下汉使团仍是朝着姑墨方向走,使团由霍仪和元通负责,自己却带了苏维上路,因为她懂的语言多,知道的事情也多。 苏维本来放心不下元通,但元通一致这么要求她也就只好陪傅介子走一趟了。 龟兹国王给傅介子和苏维准备了两匹日行千里的乌孙西极马,对汉使显得极为巴结,看样子是把汉朝的援军看得很重,毕竟刚刚在楼兰打了一仗,汉朝大军的军威已经传到龟兹国的耳中。 傅介子和苏维带足了饮水和干粮上路,苏维却仍是忘不了胭脂水粉这调调,当晚在一家农舍借宿,但是这里的百姓已经逃亡了,只留下一座空屋子。因为曾占过苏维的便宜,此时单独相处有些尴尬,特别是晚上,傅介子借故出去打点儿野味来吃,苏维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呸了一声,大晚上的上哪儿去打野味。 当傅介子空手而回时,苏维已经煮好了饭,还有一些干肉牛,傅介子将就着吃了些,又借故出去给马喂夜草,就是不肯和苏维单独呆在一个房间里,苏维看着傅介子,一个人暗自发笑,在这事上,她要比傅介子洒脱得多,自己女的都没有不好意思,反倒是把他一个大男人给窘到了。 傅介子去给马喂草,却突然发现马匹有些异常,以他的经验,是周围五里之内来了许多人,忙去叫苏维,怕有不利的情况。 当他慌慌张张地进屋时,却不由大为窘迫,苏维早不洗晚不洗,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洗澡,这房子是典型的家徒四壁,苏维玉体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傅介子面前。傅介子忙退出去,让苏维穿好衣服,有人来了。 他不知道,遇水净体这是火教的信仰,并非苏维有意调戏自己。 苏维一时出来,骂了傅介子两句,傅介子有苦没地说去,当下和苏维两个牵着马藏了起来,还没有藏好便听见了笃笃的马蹄声,大概是看到这房子里面有烟便折道过来了。 待走近,傅介子这才认出是一队楼兰人,其中有两个一胖一瘦的汉人。 傅介子感觉这队人马是友非敌,当下让苏维在暗中别动,自己出去问问情况。 那队人马正在四处找人,见到傅介子并不该惊奇,但见傅介子一个汉人在此,都显得有些诧异,两名汉人没有见过傅介子,但有两个楼兰人却是见过的,向汉人说了一下,众人这才肃然。 傅介子问了一下情况,其中一个三十不到的汉人军士道:“回将军,我们是郑校尉的手下,准备前去龟兹传信。”傅介子问了一下汉人大军的情况,两名汉人军士有些犹豫,显得不敢说。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莫非其中有假,汉人大军到底来了没有?” 胖个子汉人顿了一会儿,道:“此中大事,我等不敢胡乱说。傅将军见谅。”傅介子不由有些不悦,瘦个子就会巴结人一些,忙道:“傅将军不是外人,说了也无妨,其实这一次来的并不是汉朝的大军。” 傅介子哦了一声,道:“是楼兰军队?” 瘦子个子道:“傅将军圣明,这一回来的多半都是楼兰军队,我汉朝的军队只是顺带到渠犁和轮台以及车师国屯田的。” 由于西域路途遥远,所以汉朝在西域开设了屯田校尉一职,在西域一些地方屯田种地,以供养出使的使团,瘦个子说的便是这个小官。 傅介子道:“是郑吉将军吗?”瘦个子道:“是的,郑校尉和司马熹校尉,各领兵有四百多人,还有一个去车师国屯田,我们三处的汉人合计起来有一千零二十四人。” 这么一小撮人来救龟兹无异于飞蛾扑火,傅介子不由有些纳闷,道:“你们这么一点儿人如何敢冒充大批汉军来救援龟兹?这不是找死吗?精绝大军我见过的,只怕比匈奴兵只强不弱。” 瘦个子道:“傅将军误会了,这都是古神王的意思。” 傅介子更是不解了,怎么又和古神王扯上关系了? 瘦个子道:“耿将军离开敦煌不多久,精绝大军便开始攻打楼兰,楼兰只道是援军,便开了城,被精绝兵不战而下,国王尚没有被安归王子换回,楼兰城中是古神王主事,现在的楼兰局势一片混乱,所以古神王假借汉朝的军威来却敌,郑吉校尉让我们虚张声势,号称三万大军已经折道直奔精绝老巢,精绝几千精兵被吓住了,这才暂时离开楼兰。” 傅介子听是这样,道:“那你们去龟兹干什么?现在龟兹也和楼兰一样,已经国不成国了。”胖个子也开口了,道:“傅将军,我们是奉了郑校尉的军令去传信的,我们汉朝的军队要到渠犁和轮台屯田。顺便打探一下现在龟兹国的情况。” 傅介子这才明白了怎么回事,这么说来,龟兹国王盼着的汉朝大军的美梦又破了。 “那你们又如何打着救援龟兹国的旗号呢?” 瘦个子道:“是也是古神王的意思。说这样才逼真,而且,楼兰真的已经决定救助楼兰。” 傅介子不由讶然,楼兰国什么时候长了胆子,连精绝国都敢对着来,前些日子匈奴兵来攻时还是精绝大军救的。 瘦个子道:“现在楼兰已经归了汉朝,汉朝给了楼兰国极大的人力和物力的支持,敦煌地区已经有部分百姓迁到楼兰,而且汉帝也派了一支军队常年驻扎在鄯善地区,以护楼兰和西域的官道。古神王说,匈奴兵和精绝兵迟早都会再来,楼兰与龟兹、车师相邻唇亡齿寒,所以要救护。” 第四十一节,世代精绝女王都是绝世美女 傅介子将苏维叫了出来,众人见突然出现一个美丽之极的女子,都暧昧地笑了起来。现在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孤男寡女的不管发生点儿什么事情都是可以想象的,纷纷羡慕傅介子,将军就是将军,这么漂亮的妞儿,哪儿捡来的? 苏维见这些人笑得淫猥,不由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傅介子知道这师娘一会儿准会把脾气撒在自己头上,忙道:“这位是我师娘,因为对西域的地形、语言、习俗较为了解,所以和我一道出来。” 众人听傅介子这一说,苏维在辈分儿上就拔高了一戴,不好再开玩笑,都恭敬地拜了起来。 苏维哼了一声,并不太领情。傅介子问道:“现在汉人的屯田校尉到哪儿了?” 瘦个子道:“现在郑校尉已经到达了渠犁,和楼兰五千精兵在一起。精绝大军已经将渠犁东南面全部攻下,现在情况有些不妙。” 这一队人马显得很匆忙,和傅介子与苏维在这里煮了些吃的便又赶路了,傅介子一个人睡不着。苏维道:“我们也不偷懒了,连夜赶路吧。” 傅介子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不愿让苏维累着了,道:“只怕会累着师娘。”苏维哼了一声,假惺惺的,早知道会累着就别要我来呀。 傅介子见苏维这么一说,当下大喜,道:“既然如此,我们这便赶路,师娘,这行李都由我来拿着。”苏维浅笑一下,自己将行李挂在肩上,道:“走吧小傅,你师娘我又不是纸糊的。累不坏的。” 第二天中午时分,两人赶到渠犁城,战事进行地异常残酷,远比前番楼兰城要来得厉害,精绝人身形并不高大,但却是一等一的悍勇,龟兹兵的伤亡极重,精绝人也同样是伤亡很大。 傅介子见过大都尉丞,大都尉丞问起国王的情况,傅介子一一回答,星圣女在一旁注视着他,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苏维叫了声星妹妹她才反应过来,显得有些腼腆。 傅介子虽了大都尉丞去见郑吉,郑吉的人少,两个校尉合起来也就一千多人,在大军之中显得毫不起眼,郑吉此时一身粗布短衣,如果不是周围有一群士兵们跟着,一定会让人以为是个年轻的庄稼汉。 郑吉年纪小,见了傅介子显得极为高兴,来为傅介子介绍另外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和郑吉一样,是校尉,司马熹。 司马熹显得有些拘谨,他的官晶低,没有见过什么大人物,郑吉以前是耿龙提拔的偏将,因为这一次的战利失期,所以被罚到这个鬼不理的地方来屯田。 傅介子问了一下汉军的情况,郑吉道:“傅将军,你有所不知。我们刚离开楼兰不久,精绝人打到了楼兰来了,车护将军以为是援军,到城外劳军,却被精绝人抓了,楼兰城不战而下,古神王的一支部队在逃到城外,正好我要到渠犁城去屯田遇上,所以就诈称是汉朝大军,再加上在鄯善地区本来就有耿将军新驻扎的一支近千人的汉军部队,我便使书令其假攻精绝国的本地鬼洞,精绝人这才离开楼兰。” 傅介子拍手笑道:“这个围魏救赵的计谋用得好。只是恐怕我鄯善地区的汉军会有危险,毕竟人少。” 郑吉道:“将军放心,这里离敦煌不是太远,敦煌新城主得到消息会马上增援,而且鄯善地区的汉军都是最精锐的骑兵,纵使不敌,也可以逃脱。只是,这个计谋只能骗精绝人一时,他们还会再打来的。” 傅介子听了一怔,道:“耿将军当真会被罢了军职?”郑吉道:“失期当斩这是大汉的律法。耿将军立有战功,可以用银子买回性命,但要守住原职却难了。” 傅介子听了不由叹息一声,耿龙最后分明是打胜了的,但是因为失了军期,所以敦煌城主这个位子是坐不住了。 郑吉道:“傅将军,你要见古神王吗?他现在也在渠犁城。” “是古神王亲自来的?”傅介子不由有些疑惑:“那楼兰城中现在谁主事?”郑吉道:“是车护将军。” 傅介子听了有些懵头,这个古神王搞什么名堂,自己堂堂一个王爷,不在楼兰守着,却跑到龟兹来搅和。还放着一个下属将军在家镇守。 郑吉道:“我也不清楚神王是什么意思。将军,神王现在就在军中,要不将军前去问问。”傅介子应了声,由郑吉带着前往古神王的大军之中,古神王此时正在训兵,他整个人都见消瘦了许多,见傅介子来了忙将他请到军帐之中。 傅介子正要开口,不想古神王比他还急,却先开口问起精绝女王的事情来。 傅介子知道古神王和精绝女王曾经有过私交,而且还传出了什么暧昧,此时不知深浅也不好贸然回答。 古神王细细地看了一下傅介子和苏维,道:“你们两人见过女王了?”傅介子道:“是的,神王,这个精绝女王……”傅介子欲言又止。 古神王道:“你是想说,她显得有些怪异和可怕。对吗?” 傅介子一怔,还是点了点头,道:“是的。我曾见过精绝女王几面,给人的感觉的确是邪乎。可是具体怎么样又说不上。” 古神王蹙眉道:“何止是你说不是。本王与女王相交数年,同样有着太多的事情想不清楚。” 傅介子和苏维相视一眼,都等着古神王把话说下去,不想古神王却打住了,并没有往下说下去,顿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傅将军,”他又看了看苏维,却不认识,道:“两位,女王曾经咒过你们死,对吗?” 傅介子听了不由了怔,道:“确有此事。但仅仅是我,我师娘却没有。” 古神王摇头道:“不对,这位姑娘,女王也一定咒过了。” 苏维脸色顿时惨白,既而咬牙道:“是的,那女人一定咒过我。我看到了她眼睛里面的杀气,她一定想过要杀我!” 傅介子知道古神王不会胡乱说话,但此事毕竟不愿去相信,听了只是哼了一声,道:“这种事情子虚乌有,神王如何会信?” 古神王道:“天下讳疾忌医者不知凡己,傅将军如果不信,本王也没有办法。”傅介子又是一阵疑惑,道:“王爷如何肯定我们被女王咒过?这件事情王爷应该不知道的。” 古神王脸色陡然一正,道:“因为你们两人都离死期不远了。” 傅介子心头猛地一震,精绝女王如此说,古神王也这样说,难道真的会有此事? 苏维失声道:“王爷,这是为什么?”她是火教出身,火教中的玄奇之事比起精绝女王只多不少,所以她比较容易相信。 古神王道:“你们已经中了女王的鬼洞术,记忆中已经发生了许多不为察觉的变化,只在一受到激发就会做出一些怪异的事情,从而死去。你们是不是有些时候感觉到神情恍惚,自己做了什么,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这一回傅介子信了。苏维也点了点头,道:“我这段时间总是喜欢吃……哦不啊,是喜欢发火,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 古神王道:“你可能会有某一个时刻突然失去意识,从此再也醒不来。”苏维忙点头,道:“王爷说的是,那一次要不是小傅救了我,我只怕已经莫名其妙地死去了。” 傅介子见古神王又说中了一件事,道:“王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古神王道:“傅将军,这是鬼洞族千年来的邪术,鬼洞,傅将军知道吗?” 傅介子摇头道:“只是听说过,具体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古神王道:“鬼洞是精绝人的圣地,精绝女王的一切力量都来源于这里,如今精绝千里迢迢地攻打龟兹也就是因为龟兹曾经骚扰过鬼洞圣地,虽然已经过去了百年,但是精绝人一直都没有忘了这个仇恨。每一代的精绝女王都是在出身不到一年的时间就先好了,之后被送到鬼洞之中去修行,一直到十六岁才能出鬼洞,出了鬼洞之后他便具有了神鬼之能,能人所不能,会人所不会。” 傅介子道:“如今的精绝女王也是如此吗?” 古神王道:“这是精绝国的传统,而且没有例外。女王想来也是,她会的鬼洞之术便是自鬼洞之中所学得。” 苏维不服气,道:“这怎么可能,哪有说话就能制人于死地的。是不是她暗中对我们下了毒?” 古神王道:“毒死一个两个容易,但是毒死成千上万的人可能吗?” 傅介子道:“王爷,在下冒昧地问一句,女王曾与王爷有私交,她是精绝国的女王,王爷是楼兰的世子,这中间有什么事情,方便说吗?” 古神王沙哑着声音顿了一下,道:“傅将军既然问起,说说也无妨。那年我还只有十七岁,还是个孩子。父王说要我去历练一番,这才能真正成为一国之君,我便提出了去精绝。” 苏维道:“为什么要去精绝?” 古神王笑了笑,道:“年少慕艾本来是一件雅事,本王却因此而结下了蘖缘。”苏维道:“王爷当时都没有见过精绝女王,慕的哪门子艾?” 古神王又笑了笑,道:“苏姑娘有所不知。精绝女王的神话已经传了千年,千年以来,精绝国的代代女王都是万里挑一的绝世美人,所以本王虽然没有见过她,就已经喜欢上了她,所以对父王说要去精绝国。” 苏维不服气,道:“哼,怎么可能每个女王都是绝世的美人,而且王爷也说了,精绝女王是从一周岁不到就已经定了下来的,一岁大的孩子能看出什么美丑来?代代都是美人,这美人也太多了些。” 古神王道:“这也正是精绝女王为世人传说的原因之一,因为精绝国的女王个个是万里挑一的美人,而且也是绝无例外。” 傅介子和苏维相视一下,见古神王不是在说笑,都不由怔住了,代代女王都是天生的大美人,这精绝国也太能出产美女了! 第四十二节, 女王的咒怨 古神王也叹息一声,道:“你们不信也是正常,但是确实是代代女王都是美人,我曾在精绝的王宫之内见过历代女王的画像,无一不是天下艳绝的女子。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也不能理解,或许是修行鬼洞之术造成的吧。” 苏维听了有些神往,道:“世上真有这种法术,竟然能改变容颜?”能够将自己变得更加漂亮,对女子来讲实在是有莫大的吸引力。 古神王道:“这个也许吧。不过精绝女王最为可怕的力量并不在此,而在于一种鬼洞的法术,叫做鬼洞的召唤。只要是被精绝女王咒怨过的人,无一不死的。”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阵发凉,道:“此事当真有这么严重?精绝女王曾经咒过我,难道这么说,我就死定了?”苏维也哼了一声,道:“那个女人曾暗中咒过我,我不一样活了过来!” 古神王道:“这个姑娘你不明白,你躲过了一次,但如果再遇上那种暗示,你一样会死去。也正是因为精绝女王有这个本事,几百年来,西域周围的国家对精绝国都相当地惧怕,对精绝女王的事情也是讳莫如深,都闭口不谈,怕招来咒怨。但是约在一百年前,龟兹国王因为和精绝国发生了一点儿矛盾,国王害怕精绝女王的咒怨,所以主动出击精绝,他认为精绝女王的一身本事都是出自鬼洞,只要鬼洞被毁,精绝女王便作不了怪,所以他出兵直攻鬼洞,因此与精绝国结下了世仇,也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傅介子脸色一阵惨白,他早就感觉到了不正常,此时古神王这么说容不得他不信,道:“没有解决的办法吗?比如……”傅介子做了一杀的手势。 古神王道:“这个就不知道了。再说了,要杀精绝女王又岂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傅介子道:“这么说来,所有被精绝女王咒怨过的人都会死去,就没有一个例外吗?” 古神王顿了好大一会儿没有说话,傅介子和苏维都等得急了,正要再催,古神王道:“有一个人。” “谁?” “谁!”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了起来,古神王叹息一声,道:“我。” 傅介子这才恍然大悟,道:“是了,王爷与精绝女王有旧。”古神王苦笑道:“我本来也是要死的,但她终究是没有杀我。只不过,我的孩子却死了。”傅介子和苏维都啊一声,猜是不是这件事情与精绝女王的咒怨有关。 古神王道:“那年我去了精绝国,按我知道的消息,精绝女王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但看上去显得很成熟,足有二十岁上下,我在她面前完全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我很害羞,一直不好意思像她表明我的来意,只是借故赖在精绝不肯走。那年精绝国与于阗国在交战,大战足足打了六个月,我也就在精绝国待足了六个月,六个月中有许多国家的王子来娶女王,这些王子和我一样,在精绝国内当太平少爷,可就是没有一个是女王看得上的,也包括我。” 苏维笑道:“那王爷如何,咳,如何……”苏维到底觉得不好说,打住了。 古神王道:“后来我和几个王子喝醉酒过打了个赌,谁能把女王约到就算是谁的本事。我胆子大些,他们在想着花样哄女王开心的时候,我径直去了她的闺房。” 此话一出傅介子和苏维都大为佩服。 遇上喜欢的女孩,什么也不想,直接生扑! 要勇气,也要脸皮。 古神王淡笑了一下,似乎是回想到了当时的年少轻狂,道:“见到了女王,我才知道她在感情上不过是个女孩而已,她什么也不懂。她本能地将所有的人拒之门外,但当我强行闯入之后,她却又明显有些欣喜。” 苏维听了在抿嘴偷笑,傅介子哪里知道她是在想元通当年就是这么对她的,还以为是苏维犯小孩子脾气,取笑古神王。 古神王继续道:“后来,终于是我将女王娶到。但这时我却发现了一个问题,女王是精绝国的一国之主,娶她可以,但必须留在精绝做一个无用的男人。” 苏维道:“这不好吗?王爷你想走?” 古神王道:“当时以我的地位,在楼兰国是要继承国王之位的,我年轻气盛,如何能在精绝国内当一个女王的专宠?所以我提出要回楼兰去。” 傅介子听着没有说话,苏维则话多了许多,道:“所以女王恨你,对你也下了咒怨?”古神王道:“差不多吧。她没有放我走,我的精绝国待了快一年,那时候,汉朝开始与我们开始打仗了,我更是必须赶回去,一则我有责任与楼兰共存亡,二则是福王要被封为国王了,这本来是我的位置。所以我悄悄地跑了回去。后来,精绝女王派人来请,我借故没有回去,女王第二次来请的时候却带来了我们的孩子。在我回来的这几个月里,女王她已经为生了一个孩子,她是想用孩子来请我回去。” 苏维见说了半天还没有说到精绝女王对他下了咒怨没有,有些急了,毕竟是关系到自己性命的问题,道:“那后来呢?” 古神王道:“后来汉朝闪电攻下了楼兰,因为我曾与汉朝打过仗,汉朝欲立听话的福王为楼兰王,便以我和精绝国的关系为理由将我贬抑。我知道事情不妙,但是福王和王后太过相逼,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将孩子令人送回去,以此明志。女王再三相请我都没有去。有一天,女王派人来传信,她已经许下了咒怨,如果我不回去就会死去,等我死了她也要派人将尸首带回精绝。” 傅介子和苏维再次相视一眼,只觉得这女王也是个痴情之人,古神王这么做也绝情了些。 古神王道:“我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她越是这么做我就越是不肯回去。过了几天,她突然来告诉我,如果我再不回去,她也救不了我。我当时执意不肯回精绝去,约过得一个月的时间,她令人抱来了一个死婴,是我们的孩子。” 傅介子听了心头暗地一震,叹息道,孽情。 苏维也是脸色一变,道:“怎么回事?” 古神王叹息道:“是鬼洞的召唤。凡是被女王咒怨过的人,是非死不可的,除非是女王自己解除了。” 苏维道:“这么说来,女王到底还是深爱着王爷的,可是,可是为何……” 古神王闭目半晌,道:“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女王的咒怨是不可能解除的,除非是女王将它转移到一个和对他感情最深的人身上。” 苏维脸色一阵惨白,道:“就是那个孩子?”古神王痛苦地摇了摇头,道:“是我们的任性害了那个孩子,我们的亲骨肉。” 苏维顿了一会儿,又复大怒道:“不对,王爷,对你感情最深的不应该是女王她自己吗?她怎么狠得下心杀害自己的孩子?” 古神王叹息道:“我也曾质问过她为什么要杀害自己的孩子,我死了也就死了,为什么要连累孩子?她说,她是精绝国的女王,精绝国的女王是不能自杀的,她有传承鬼洞的重任,她不能有事的。” 苏维怒道:“自私自利!这是借口!” 古神王道:“不!不要怪她。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她是精绝国的女王,精绝国的女王是不可以自杀的,她统治下有几十万人,而且鬼洞族是个特殊的民族,不能以常理去揣度的。我也曾一度恨她入骨,但是过了一年的时间,她给我捎来一封书信,我打开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缕白发,我知道是她的。” 傅介子又不由疑惑起来,在他的印象中,精绝女王到现在仍是如瀑布般的乌发,哪里来的白发? 苏维也哼道:“王爷,你只怕被骗了,我们刚见过女王,她年轻漂亮着呢,还是二十岁的样子,哪里来的什么白发,莫不是她想借此来诱王爷你动情回去?” 古神王哦了一声,道:“可能是鬼洞术的力量吧,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也应该恢复了。恢复了好,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永远也不老去。” 苏维看了傅介子一眼,见傅介子也不大相信,也就找了胆气,道:“王爷,如此说来,我们小傅身上的咒怨如何解去?难道当真要……” 古神王闭目道:“看你们的神色,都已经中了咒怨了——除非有你最亲近的人肯为你死去。”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苏维听了不由想到了元通,浑身不由一颤,这绝对不行!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 傅介子突然想到精绝女王曾说过,他会死在他最亲近的人手里,难道,自己真的会因为一个人而死去吗?这个人又会是谁? 母亲、霍仪、师叔、巧儿?或是赵雄、陆明?还是殷茵? 殷茵!傅介子的心突然一痛,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对殷茵的思念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更添了一许多愁绪。殷茵是为他死的。 一定是殷茵,难道自己会死在殷茵手里吗?可是殷茵已经死了,化作了尘土再也无法寻觅。如果可以,傅介子就算是死在殷茵手里,他也心甘情愿。 傅介子越想越坚定,一定是殷茵。只有殷茵才是他心中最亲近的人,甚至连母亲都是没法比的。 傅介子想到好好一趟西域之行,自己怕是有可能再回去了,母亲怎么办?自己的使团怎么办?还有,巧儿现在怎么样了?他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那张稚气的笑脸来。 第四十三节,转机 苏维道:“王爷,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古神王道:“这个就不知道了,也许如百年前龟兹王所说,毁掉鬼洞便可以消除咒怨,或者,杀死女王。” 此话一出傅介子和苏维都愣住了,苏维先忍不住开口了,道:“王爷,她好歹是对你一往情深,你这么做是不是太绝情了些?” 古神王闭目道:“你们不明白的。傅将军,你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得想办法补救才行。” 傅介子道:“王爷有何高见?”他虽然恨女王,但是古神王说要杀她却还是让傅介子有些瞧不起,所以说话也是冷冷的。 古神王道:“现在龟兹兵不敌精绝,我们这点儿人马也是不济于事,所以得请援军。” 傅介子疑惑道:“王爷,现在精绝国还有什么对头?匈奴是不可能的,我汉朝的大军只怕也有困难。” 古神王道:“于阗。” 傅介子听过于阗国的名字,但具体的情况却是一点儿也不了解,问道:“王爷,于阗国有多少人马?他们有出兵的理由吗?” 古神王道:“于阗是精绝以西,是精绝相邻,没有精绝国大,而且也被精绝国占了一部分土地,但是精绝国太强盛,女王的咒怨也太过邪乎,所以一直不敢对精绝用兵。现在精绝国趁着匈奴内乱无暇南顾攻打龟兹,又趁着汉朝的大军劳师刚回无力再来的特殊时机攻打我楼兰国,已经激起了众怒,如果精绝国一支独大,西域的平衡必定被打破,那时于阗国也没法子再活下去,所以只要我们去请兵,于阗国必定出兵,而且毁掉鬼洞几乎是所有国王的心愿。” 傅介子道:“于阗国在西南,还请王爷尽快派人,我看渠犁城快撑不住了。” 古神王道:“我已经派了人去了,如果于阗出兵,重迟后天就有回音了。” 傅介子心头欣慰一阵,别了古神王和苏维出来,两人都是心事重重的,想到自己可能会死去,再是洒脱的人也开心不起来,特别是苏维。 住到渠犁城中,星圣女一会儿来了,还是说她是来看苏维的,见到傅介子时只是急匆匆地打了个招呼便闪开了。 傅介子在后面等了一会儿,星圣女和苏维说完话出来,一同去城上看战事情况,傅介子也一同前往,精绝大军已经占领了大部分地方,大都尉丞整个人显得疲惫。 傅介子本来以为要等到第三日才会有回音,不想第二天中午的时候,古神王突然来请傅介子,说是于阗国已经出兵了。 傅介子大喜,正要去告诉苏维,不想苏维已经过来了,没等傅介子开口,苏维先道:“小傅,我们决定要对女王下手了。” 傅介子听了一怔,道:“师娘,你说什么?” 苏维道:“哼,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女王既然要制我们于死地,那么也就不能再怪我们了。”傅介子道:“师娘,你有对付女王的办法?” 苏维浅笑一下,道:“这个倒是没有,不过精绝女王一身的本事都在眼睛上面,我们虽然杀不了她,却可以把她那双招子给废了。” 傅介子听了急道:“师娘,到底有什么办法?” 苏维道:“这个不能告诉你,是我火教的秘密。总之,你们想办法让精绝女王攻进城来,只要在一里之内,我们便有办法将她的眼睛毁掉。” 傅介子顿了一会儿,道:“好,既然如此,我去找大都尉丞商量。”苏维道:“星妹妹已经去了,我是来请你到城上为我们护法的。” 傅介子怔了一下,道:“这个没问题,古神王呢?他有什么反应。” 苏维道:“古神王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只是叹息了一声,说任由我们来做。”说完又道:“古神王在感情上怎么这么绝情,小傅,人家可与你不一样。” 傅介子不知她是在夸自己还是在训自己,只是笑了一下,并没有说话,道:“我护什么法?”苏维道:“也没有什么,只是我们祭起幽冥镜的时候有些不便,你得帮我们守着,不管发生什么特殊情况你都不得让任何人进来。” 傅介子道:“会有生命危险吗?” 苏维笑道:“这倒是没有,就是星妹妹怕羞。” 这是什么道理?傅介子不由奇怪道:“这和害羞有什么关系?”苏维咬了咬嘴唇,道:“你也知道,我火教的圣女祈祷时是不能穿衣服的。”傅介子突然明白过来,笑道:“你们是要我在周围挡着,不让陌生人看见你们吗?” “你也不许看!”苏维道:“我相信你是个赤诚君子,所以才请你。星妹妹也答应了的。你可不许趁机会偷看星妹妹。”傅介子苦笑道:“这事我可做不到,师娘你还是请别人吧。” 苏维有些火了,道:“大事当前,你推些什么?我们都不怕丑地跟你说了,你还推三阻四的,一句话,你守是不守?” 傅介子唯唯诺诺地点头,道:“我守还不行吗?可是师娘,你们两个人跟天仙一样在那儿忤着,我真怕自己会做不到。”苏维哼道:“你少跟我说这些没脸没皮的话。也不要跟星妹妹说,她不喜欢。” 傅介子讪讪笑了一下,他知道星圣女其实还是喜欢的。这是殷茵教他的,任何女孩子都喜欢别人夸她漂亮,不管她是不是真漂亮。 苏维道:“一会儿古神王会带兵过去,希望能引精绝女王入城,我们再趁机施法,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不能将精绝女王的眼睛弄瞎,我们便危险了。” 傅介子道:“如此说来,我就勉强一试,尽量不去看你们。师娘,你们要多长时间?”苏维道:“这个就说不准了,从你们开始打仗开始,我们便准备施法,等见到女王,我们施法成功了就会叫你。” 傅介子不由苦笑,那岂不是自己要天人交战好一阵子。 苏维道:“小傅,你跟我来,星妹妹不好意思来叫你,但是还是得跟她再说一下。”傅介子忙道:“这个不用了吧?星圣女脸皮薄,师娘你跟她说一下,我尽量不去看。保证你们不受到危险。” 苏维睕了他一眼,道:“这样也行,一会儿大都尉丞会大举出兵,我们在北城附近找一个地方施法,你去准备一下吧。” 傅介子笑道:“没有什么要准备的,我管好自己就行了。”苏维不听他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去和星圣女准备。 一会儿郑吉过来,见了傅介子道:“傅将军,一会儿我和古神王一同出战,将军要去吗?”傅介子不好说自己要守着两个**的女子,道:“我手上一个兵也没有,还是不去闹笑话了。小郑,你和古神王能将精绝女王引到城中吗?” 郑吉道:“将军你想干什么?要刺杀精绝女王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傅介子道:“我不会干这个傻事,不过小郑,能将女王引到城中,我们胜算的可能也就会大得多。” 郑吉有些奇怪,道:“今天古神王也这么说,要我们引精绝兵攻过来。将军,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计谋瞒着我在?” 傅介子笑而不答,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郑吉笑道:“好,将军,我这便去了,王爷已经在点兵了,大都尉丞也将大军全部调了起来。而且还在城中散布了于阗国进攻鬼洞的消息,精绝大军已经有些乱了。” 傅介子感觉到事情有转机了,当下去找星圣女和苏维,两人已经来了,身边跟着了足有两百个火教教徒,两个火教教徒抬着一些黑乎乎的东西,傅介子见过,那是火油。 大都尉丞已经下令开城大战,古神王一个人站在极高的战车之上,竟然也亲自到了大军之中,可以肯定,精绝女王一定能够看到他。 星圣女见到傅介子脸上一红,没有说话,径直撇开头去,倒是苏维大方了许多,道:“小傅,一会儿这些教徒们准备好了火油之后都会离开,这里便只有我们三人,不管发生事情你都不要慌乱,如果有异常我们会叫你。” 傅介子嗯了一声,道:“这个师娘放心就是,只要没有异常情况,我绝对不会惊动你们。”苏维道:“你也不准假装有情况来趁机偷看,那样我们会瞧不起你的。” 傅介子忙道:“不会的。师娘你就别给我教些坏水了。这办法你不说我还想不到。” 苏维笑了一下,道:“那就好。开始布阵。” 这时星圣女从怀里面取出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傅介子是见过的,在楼兰的官驿里面,星圣女曾用这面镜子融化了铁锤,这镜子傅介子一辈子记得,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弄清楚这是什么力量。 火教教徒开始在地上将火油一桶一桶地摆放开来,竟摆成一座神坛模样,之后所有的火教教徒都离开了,傅介子向远方望去,火教教徒分散在四周,渠犁城里,龟兹大军已经开始和精绝人开战了。 女王的辕战车如同一座小的城堡一样立于大军之中,一时半会儿没有要进城的意思,古神王的楼兰兵为先锋,明显的,精绝兵要悍勇得多。 而这边,星圣女偷偷看了傅介子一眼之后,已经开始在脱衣服。 第四十四节,相遇 精绝大军已经和龟兹再一次交战,这一次龟兹人打开了城门,意思是要决一死战,要么胜,要么走。 古神王带着五千楼兰兵走在最前面,他是精绝女王的丈夫,此时夫妻两人要在战场上相见,古神王也显得极为紧张,来渠犁之前,他还曾发誓要将这个攻打自己国家的女子斩杀,但是现在真正要遇上了的时候,又突然念起旧情来,毕竟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但是守护楼兰是他的神圣之职,任何敢与之相左的人和事,他都不能放过。 龟兹兵显然被精绝人打怕了,此时有些怯战,但是大都尉丞下令开了城门之后,龟兹兵便没有了退路,除非弃城而去。 但是渠犁城是龟兹的王治之所,渠犁失守意味着亡国,所以龟兹兵的士气也一下子被逼了上来。 傅介子听着背后两个女子哗啦啦脱衣服的声音,感觉到心里面一阵痒痒的,但是她答应过苏维,此时倒也能坚持不去看。 他一直没有听到动静,一直等过了约两个时辰,两位圣女仍是无动于衷,傅介子有些着急了,再这么下去自己是没什么,只怕她们烦了。 “师娘,怎么还没有动静?你们这样会不会冻坏了?”百无聊奈的傅介子开始没话找话。 苏维过了好大一会儿才哼了一声,道:“小傅啊,你不老实。现在大热天儿的,怎么会冻着。你给我老实待着。” 傅介子只好待着不动,要是让自己的部下知道自己曾经对着两个**裸的圣女而无动于衷一定会被他们骂作王八的。 渠犁城中的战事正酣,算来傅介子这里是少有的一场太平之地。 又过得约一个时辰,渠犁城中突然现出一声鹰啸之声,竟有四只之多,傅介子回头看了一下,却是四支大雕。 不巧不巧,四只大雕竟然直扑苏维和星圣女而来,傅介子大惊失色,这一只大雕飞来,足足可以叼起一头小牛犊子,如果苏维和星圣女让雕给抓了,那么一定是要到天上去转几圈的,这么一来即使不死也得羞死。 苏维惊呼道:“小傅!” 傅介子忙掣出宝剑来护苏维和星圣女,他刚才还以为自己在这儿完全就是个郁闷的闲人,没想到还真出了事情,最担心的精绝兵没有杀来,却来了四只畜生。 四只大雕个个都比傅介子要壮了一圈儿,特别是翅膀一撒开,简直就是个庞然大物,傅介子后悔没有带弓箭来,此时手中只有一把宝剑,还没有大雕的一支翅膀长,此时明显吃亏。 这四只大雕看得出来是有组织的,是精过专门的人训练过的,为首的头雕直扑苏维而来,其它三只一字排开,径直俯冲过来。 傅介子挥着宝剑来砍,但是大雕来的速度极快,一下子将傅介子打飞出去,在地上连滚了三个跟头,将星圣女撞倒在一边,傅介子忙将星圣女扶住,此时星圣女光着身子正尴尬不已,但见傅介子没有看自己,这才稍稍好了一点儿,但是又感觉到有些微微的失望。 傅介子将星圣女扶住忙起身去救苏维,苏维肩头被抓得伤了,但是大雕受到傅介子的惊吓已经盘旋到空中,但是只在转瞬之间又掉头攻了下来,似乎是得到了命令要将三人致于死地。 傅介子再一次去救,手中的宝剑是惟一的依靠,但是四只大雕一扑之下威力极大,傅介子正要相救苏维,星圣女惊叫起来,傅介子一剑将苏维头顶的大雕赶开再扑去救星圣女,但此时已经救之不及,惟有扑过去相护,大雕的钢爪从傅介子背上滑过,将衣服撕得碎烂,但星圣女好歹是护住了。 傅介子自己现在都还没摸过星圣女,如何能让这个畜生抢了先? 这时苏维又叫了起来,傅介子来回折腾,其中有一只大雕被傅介子一剑砍中了抓子,血淋淋的爪子落在地上,大雕发疯一般大叫起来,像是要和傅介子拼命。 傅介子要对付一只大雕或许可以拼命一搏,两只就危险了,四只的话,那么绝无生机。 傅介子立时狼狈不堪,被扑得左躲右闪,苏维大呼道:“小傅,快过来,我们放火了。” 傅介子贴地滚到一边,星圣女突然从手中取出那面镜子,嘴里面念了两句,周围的数十桶火油燃起冲天的火焰,四只大雕立时受到惊吓,弃了傅介子冲天而起,在不远处的天空中盘旋不肯离去。 傅介子刚才慌乱中没有看到星圣女如何起火的,但此时两人又复默念起经文来了,傅介子不好再看,忙转过身去,这时精绝女王的辕战车已经入城。 ________ 古神王的五千楼兰兵很快便被四万精绝大军给包围了,楼兰兵和龟兹兵差不多,战斗力并不强悍,在所有的兵力之中,匈奴兵的体力最好,汉军的装备最强,精绝兵最为抱团,相比之下,以精绝兵最为厉害,纵使是汉军前来,如果没有好的装备,很难有胜算。 精绝女王此时如同疯了一般,她终于又见到自己的丈夫,但却是在战场之上,四万大军入城,她入下无论死活要将这个人给她拦住。 古神王见到女王的辕战车竟然愣住了,当然,他是那么得迷恋着这个传奇的女王,但是当爱情遭遇了婚姻之后,一切都变了,如今再次相见,是否还能期盼着那时的波澜? 曾经选择了天长地久的多情人,最终输给了时间。二十年后重见,人依稀还是那个人,但中间却聐着了一段恍惚的往事。 辜负了天长地久的不会是别人。古神王看着精绝女王的辕战车,不自学地发现手心已经开始流汗了。 大都尉丞见精绝女王入城,下令苦战,渠犁城如果失守,将会是永恒的耻辱。 精绝女王竟然破天荒地出了战车,她俏生生地战在了战车之外,周围的卫士里三层外三层将她护住,阿尔克的亲卫大军也分兵将女王守在中心,以保万全。 此时此地不是谈情说爱的时机和地方,精绝女王似乎也忘了。 当年她曾经为了救助眼前的这个人而害死了自己的女儿,她从来没有去怪这个人,而是把一切归咎于自己的执着和任性,现在见了,她依然没有恨,她只想把他抓住,带回精绝关着,从此再也无法离开她。 第四十五节,苍颜 精绝女王开始对城内呼喊,由女王亲自劝降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众精绝兵自己都似乎愣住了,古神王也同样是感觉到她的话如同尖刀一般扎在自己的心里,一阵阵的生疼。 楼兰兵也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精绝女王,对于女王的一切,古神王始终讳莫如深,从来都不曾向部下提起,他们知道的也只是古神王曾是精绝女王的丈夫,精绝女王曾经率兵来攻,但没有到达楼兰便折了回去。 仅此而已。 此时精绝四万大军已经分成了三部,互成犄角之势,进了城之后,渠犁便已经属于他们了,要的只是今晚的时间而已。 从此龟兹便再没有权利使用这个名字,南到尼雅,北到渠犁,东到乌垒,西至延城,全部将属精绝这个鬼洞民族。 精绝人似发疯一般地进攻,古神王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悍的士兵,纵使以往他住在精绝的时候也不曾发现,没想到二十年的光景,精绝人竟然变得如此骁勇善战。大都尉丞也不曾想到,他们和精绝打战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这一回的精绝大军确实是无比的强悍,难道是女王亲征的原因?可是龟兹也是国王亲临,楼兰也是古神王亲自督战,为什么没有这种效果? 精绝女王一身戎装,径直下了战车,换上一匹红色战马跨上,说实话,精绝女王不仅人长得倾国倾城,而且最吸引人的还是她千年以来一直被传说着的女王身份,她一个人立在战场之上显得极为拉风,阿尔克将军此时却显得不像个将军,竟然是一身女装,打扮得甚至有些妖冶,看上去像哪家的小妾。 阿尔克将军是女王的亲卫军,她负责了女王的一切安全事宜,此时正全神贯注地打探四处的地形,女王如此出来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是女王要做的事情,谁也不敢阻拦,谁都怕被女王说上一句狠话,那么自己很快就会收到鬼洞的召唤。 阿尔克将军到底还是忍不住。 “陛下,看来龟兹兵有意怯战,我们得小心。” 精绝女王从来都无比清澈的眸子今天却变得有些浑了,她死死地看着古神王,似恨似怨,又似情缘不了。 “将他给我捉回来。”一向心深如海的女王竟然说了这么一句小孩子才会说的话。阿尔克将军愣了一下,道:“要活的还是死的?”精绝女王冷着声音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阿尔克将军拱手道:“陛下放心,决不让他逃脱。” “最好是活的。”精绝女王到底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 这时身边又来了五个将军模样的人,四个男的一个女的,其中一个女子将军过来报道:“陛下,属下无能,北城东久攻不下,被龟兹人挡了回来。” 精绝女王冷着声音道:“你是如何答应我的?” 那将军突然面无血色,急声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精绝女王怒喝一声,道:“这是军令,你既然已经接受了鬼洞的召唤,那么——必死!” 女子将军还在拼命地磕头,而就在这时,她的声音突然间变得哑了,整个人的样子似乎极为难受,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头,既而浑身上下变得苍白,没有一丝的血色,接着是骨头错节的声音,整个人似有邪异缠身一般变得扭曲,女子嘶哑的声音惨叫了两声便没有了声音,整个人在地上贴着打滚一阵,转瞬之间成了一具僵尸,面无血色地死掉了。 周围的精绝将军一个个都脸色惨白,有几个想来报告不利战况的也不敢再说了,一个个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都没有了主意。 女王淡淡地扫了一眼地下,道:“你们知道该怎么做了?” 几个将军立马扑下,诚惶诚恐地拜道:“知道。”说完赶紧再去组织军队攻城,左右是一死,战场沙场要比在地上挻尸强得多。 这时阿尔克的大军已经出发,她是得了女王命令要拿下古神王的,古神王此时只是下令苦战,并没有败走,但是楼兰兵明显不是精绝人的对手,古神王很快便陷了进去,精绝女王已经骑马入城。 这时古神王看了看不远处的大火,再看着精绝女王一步步走近,他的心开始挣扎,在这之前他想着杀死这个女王,可是事情真的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他竟然有些狠不下心来,只是喃喃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精绝女王到底还是进来了,楼兰大军败落得很快,有部将开始劝古神王撤离。古神王让部将带楼兰兵退下,自己是不会走的。左右部将哪里肯依,这个时候军令也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左右两个部将相视一下,突然间架起古神王,不由分说地将他抬了起来,向龟兹大军深处退去。 而就在这时,天空之中突然一道亮得刺眼的红光闪过,如同闪电一般划过众人头底,径直打在精绝女王的眉心之上。 精绝女王顿时惨叫一声摔下马来,惨叫之声如同鬼魅一般,古神王突然傻了。 阿尔克见女王受伤,不知是何处使的黑手,忙弃了楼兰兵赶了回来,众将已经将女王扶起,而死时的女王天眼已经消失,双眉之间隐隐还有血丝,显得有些可怖,女王疯了一般地推开左右的卫士,如像一个巫婆一般地仰头向天打转,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声,既而满头的乱舞的青丝也渐渐变白,只在一瞬的功夫竟然变得白发苍苍,在狂风之中肆意地散开,女王像是见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事情,突然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发疯一般地惨叫。 阿尔克将军吓得花容失色,惊呼:“陛下!陛下……”她一边呼喊着一边女王跑过去,将她扶住想看看伤势,不看不要紧,一看可真的吓了一跳。 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女王吗? 这是阿尔克的第一个疑问,此时身前的女王面容全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漂亮得可以绝世的女王,而是一个长像相对平庸甚至偏丑的老太太,一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松弛的皮肤…… 阿尔克将军被吓得连退了三步摔在地上,突然也歇斯底里一般地惊叫起来!活像是见了鬼一般。 这是精绝女王吗?周围的精绝军都愣住了。古神王也傻了,按照民间的传说,这个精绝女王已经执政了六十多年了,也该是现在这个模样了,可是他少年时去看到的精绝女王确实是个刚从鬼洞里出来的小姑娘,十六岁的样子还什么都不懂,他相信自己看到的,所以从来不曾听过那些传说,宫延中有着太多的迷案,有的时候因为政变或者不引起战争,而行李代桃僵之计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个小女王用上代女王的名讳继续执政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如果这么算来,现在的女王还只有三十多岁,在宫延中保养得好的话还是一个年轻的少妇,怎么可能是现在这么个老太太?就算是老太太,可是样子也不对了,他和女王同床共枕一年多,女王长什么样子他是再清楚不过,可是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女王吗? 第三卷, 第一节,火妃 这时的精绝兵已经乱了主张,大都尉丞立时下令强攻,阿尔克将军见势不妙,急令亲卫军收回来勤王。 精绝女王如同魔鬼般地惨叫,像是疯了。古神王也疯了,此时竟然挣脱左右部将,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大喊道:“米仙儿,米仙儿!” 精绝女王一直想捉住古神王,但此时听得声音如同见了鬼一般地叫道:“快拦住他,不要他过来!快拦住他!” 阿尔克将军却下令将古神王拿下,这一场战场他们已经辅了,如果能拿下古神王,撤退时是便有了一个筹码。 古神王被架到精绝女王跟前,颤着声音道:“米仙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精绝女王这时虽然不叫了,而是放肆地冷笑起来,笑得那么不可一世,喝道:“怎么,你发现你娶了一个老太婆子后悔了?” 古神王懵了头,摇头道:“不,不,你不是这样的,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精绝女王怒哼一声,喝道:“一切都是幻觉。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美与丑,也没有正义和邪恶,这世上根本就什么也没有,我鬼洞族是统治这片土地的神灵,一切与之冲撞的任何事物都将消失。给我拿下这座城池,屠城!” 阿尔克见精绝女王此时又镇定了下来,当下大喜过望,她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个糟老太婆便是以前漂亮美丽得可以让一切男人为她卖命的女王,当下接命,代女王向大将们发令,全力攻城,一天之内必定得攻下渠犁,如有不遵者,下场和刚才的女将一样。 精绝女王不敢再在外面现世,勿勿躲回辕战车之内,世上的女子无一不看重容貌的,精绝女王也一样。 这时里面又传来了女王的声音:“杀了他!马上杀了他!我不能再让他见到我!”阿尔克看着古神王,古神王此时却镇定了下来,哈哈大笑道:“米仙儿,是我把你害成这样,你不想再见我便动手吧。” 这时楼兰的部将又纷纷折了回来,古神王落到精绝人手里面,大事就不妙了,这一回的楼兰兵一下子变得极为悍勇,就像是要亡了国一般拼命反扑。 ——————— 不远处,星圣女祭起幽冥镜一击成功,显得很是兴奋,傅介子隔得太远,不知这一下是否伤到了精绝女王,但看到精绝大军的动向,他知道成功了,一高兴便忘了苏维和星圣女还没有穿衣服,转过身去大笑道:“成了!这一回成了!” 话刚说完便挨了苏维一个暴栗子,眼睛不经意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忙讪笑一声转过身去。 星圣女在这事情上远没有苏维大方,苏维本来就胆子大,开放得很,加上又已经嫁了人,那些人事都已经经历过了,没有太多的拘谨,但是星圣女在这方面完全不开窍,她连男人手都没有碰过,此时光着身子让一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看,这其中的滋味着实有些怪异,她既感觉到不安,又感觉到有些喜欢。 傅介子看着这周围的漫天大火,再想想那面神奇的镜子,只觉得世上除了女人身体是大自然的神奇造化之外,还有很多俊秀的杰作。 而就在这时,星圣女突然惊呼一声,失声道:“镜子!” 说的波斯语,傅介子听不明白,但是听出了紧张,忙转过身来,却不见了那面镜子,星圣女的衣服还没有穿好,此时也顾不得了,指着前方不远大声道:“镜子!” 苏维也失声道:“小傅,快把镜子抢回来!快呀!” 傅介子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道:“镜子在哪儿?”苏维咬牙切齿地道:“是火妃抢了去!小傅,那镜子是复活教王最重要的东西,你快去抢回来!”傅介子一时没有理过思绪,这里根本就没有别人来过,就算是有,也不可能在一瞬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维见傅介子没有动,喝道:“你这个色鬼!快去把镜子抢回来,我们让你看一整天都行!快呀!”傅介子哦了一声,道:“哪个火妃?”苏维恨这家伙不上道,怒道:“还有哪个,就是罗娅!你得赶快抢回来,我求你了!” 傅介子突然想到刚开始遇上罗娅的时候她便拿着这个镜子,后来镜子被星圣女抢了去,此时看样子,是罗娅又抢回来。 这么来回折腾,看得出来,这镜子确实是件大宝贝。 可是罗娅根本就没有来过,这是傅介子的印象,他就是负责守场子的,有什么来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是罗娅在哪儿?她没来过呀。” 苏维急道:“你哪来这么多话,火妃是灵异之体,这是场火咒将她引来的,你快追,再不追就来不及了!” 傅介子有苦难言,他都没有见到罗娅,上哪儿追去?要追也总得有个方向吧。 星圣女突然指了个方向,示意在这儿。 傅介子一把拉过星圣女,七手八脚地帮她把衣服合上,拉着她就跑,他记得星圣女说过,无论这个火妃到哪儿,她都可以找到,此时不拉上她,自己到哪儿找去? 星圣女惊呼一声,心头一阵涟漪泛起,但想到教中最紧急的事情就迫在眉睫,她也顾不得去暇想了,当下望了苏维一眼,和傅介子一起追了上去。 苏维在外面苦笑一声,看星圣女这个表情,她知道事情坏了。 再看看两人的背影,怎么那么像是私奔? 苏维穿好衣服,她是火教的教圣女,负责这里的火场,一会儿大都尉丞还要问情况呢,他们两个撒丫头了,这擦屁股的事情还得有人来做,这里只剩她一个人了,想跑也跑不掉,再想想自己不能像星圣女一样知道火妃的方位,又不能像傅介子一样能打能斗,跟去多半是个累赘,只好叹息一声,盼着两人快些将幽冥镜抢回来。 这可是关系到教王复活的大事。 再看看城下面,精绝大军的攻势比任何时候都要凶悍,就像是一头被打伤激怒了的熊瞎子,拼起命来都是要人命的。 第二节,孽情 阿尔克拿着剑抵在古神王的喉头,古神王哈哈笑了一声,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阿尔克手中的剑抖了抖,毕竟是女王的丈夫,而且他也是自己扑过来的,这能杀吗? 古神王见阿尔克久久不动手,道:“你怎么了,还不动手?”阿尔克叹息一声,眼泪不自觉得滑下来,道:“王爷,你去求求陛下吧,她只是一时生气。” 古神王沙哑着声音笑了一下,道:“这是怎么了,当年我到精绝时,你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可是打起架来比男人还要凶悍百倍,从来就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今天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到底是女孩子。”说完声音又一扬,喝道:“哭哭啼啼的如何能当将军!还不动手!” 阿尔克将军突然后退两步,将剑掷在地上,掩面哭道:“王爷,你别逼我!我代你向陛下求情去。” 说完跑到精绝女王的战车前,不顾亲卫的阻拦闯了进去。 “陛下,王爷他是你的爱人,你不能杀他的!”阿尔克将军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 精绝女王有些恐怖的面容突然挤出一丝的笑容,狰狞笑道:“阿尔克,你舍不得?” “哦,不!”阿尔克将军显得有些害怕,摇头道:“不是这样的。陛下,王爷他是你的爱人。”阿尔克说话的声音也少了些,像是做了什么错事怕被发现一般。 精绝女王突然向阿尔克逼近两步,冷着声音道:“那你呢?你一直都很喜欢他。我说的对吗?”精绝女王的声音里面有着难以琢磨的意思。 阿尔克的声音再一次小了一些,道:“不,不是的。陛下,王爷他是爱着陛下你的,陛下!” 精绝女王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样子犹为难看,像阿尔克这种心腹之人都感觉到害怕。 “你该知道这瞒不过我的。以前他刚到精绝的时候都是你在招待他,你那时还小,很喜欢他,所以天天找着愰子去见他,后来,他离开了,你哭过对吗?”阿尔克将军不吱声了,惶恐不安地看着女王。 “这一回救援楼兰时,你自告奋勇地要带兵来,其实也是想见他。这一回得知他来了渠犁之后,你便再没有穿过将军服。”说着,精绝女王拂了拂阿尔克的一身女装,挂着笑意道:“你看你,现在哪像个将军,完全就是一个新娘子。是因为要见到他了吗?” 阿尔克心头大乱,一个劲地摇头道:“不,不。陛下,你误会了。” 精绝女王哈哈笑道:“你知道我的本事,这些事情,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喜欢诚实的孩子。” 阿尔克将军不反驳了,突然跪下拜道:“陛下,求你饶了王爷这一次!” 精绝女王狂笑一声,道:“阿尔克,你知道的,中了咒怨的人是不可能活下来的,他见到了我的样子,再也不会喜欢我,所以他必须死去。” “我愿意代王爷去死,只求陛下不要再杀王爷。”阿尔克脱口说完才发现自己又说错话了。 精绝女王怒哼一声,喝道:“代他去死?你是什么东西!你凭什么代他去死?我要杀的人,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拦!” 阿尔克急道:“陛下!” 精绝女王怒哼一声,道:“你当真愿意为他去死?为这个负心人!?”阿尔克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精绝女王只觉得不可思议,破天荒地头一次现出疑惑的情神。 “为什么?” 阿尔克摇了摇头,绝望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想让王爷他活下来。” “就这样?” 精绝女王有些不明白,从小开始,他就能洞屡一切,认为天下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所有的人都得听她的,她是天下间最厉害的神灵,所有的人都是她的仆人。 然而,她很快发现,这个神王喜欢的只是一个关于精绝女王的虚无飘缈传说,而不是她的本人。可是这是为什么?她到现在也不明白,她可以看透别人的心思,可是别人的心思也没有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为什么? 因为一切都没有一个固定的理由。 “你当真肯为他而死?” 精绝女王仍是不信。 “是的,陛下,只求你不要杀王爷,我愿意!”阿尔克将军此时的胆子似乎一下子大了起来,她已经不怕死了,那么还有什么是值得怕的呢? 精绝女王心头犯起一阵无名邪火,恨声道:“好,我成全你!”阿尔克笑了,笑得很甜。 “多谢陛下。” 精绝女王见她还能笑出来,而且是真的很开心的笑,怒道:“不过你别想让他知道,我不会让他知道你的爱!你这样做,他也不会知道,他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也不会为你伤心难过,值得吗?” 阿尔克听了反而笑了,道:“陛下,这么说你是肯放过王爷了?” 精绝女王大怒,喝道:“你这个傻子!你什么也得不到的!” “不!”阿尔克浅笑道:“陛下,你错了,你真的错了!我不要得到什么,我要王爷活着!陛下,只要王爷他活着,不管她爱不爱我,不管他知不知道我的爱,那都不重要了。” 精绝女王只觉得这个傻丫头不可理愉,心里面的火一上来,怒道:“疯子!疯子!你既然要死,那好,那好!”精绝女王的话语中恨意极重,像是要将这个敢和她争丈夫的女子碎尸万段一般。 阿尔克淡淡一笑,回头看辕战车外面看了一下,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影,眼中闪过一丝的落寞,既而转过身来,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捊了捊头发,端正坐好,既而神情突然变得苦楚起来,面部开始扭曲,身上的骨节开始错位,面色开始像被抽干了血一般的苍白,如同先前的那个女子将军。 只一会儿功夫,阿尔克已经成了一具干尸,她努力地保持着微笑的姿态,一直到死。但是因为咒怨的力量太过强大,这个笑容也变得有些扭曲,显得极为怪异。 精绝女王见阿尔克到死都含着笑意,心中的恨意更大,喝令人将她拦出去摆在古神王的面前,她非要让古神王看见,然后给出一个没有表情的表情,这样她才会泄恨,她要证明这个女子说的一切都不对,她这么做是痴、是傻! 古神王果然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尔克,这个表情让精绝女王很满意,她正要下令将阿尔克抬走的时候,古神王突然轻轻走过来,从抬架上将阿尔克的尸体抱起,在她额间深深一吻,强忍着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眼睛开始湿润。 “孽情!” 他不是笨人,这个女子对他的情义他又如何会不知道呢? 第三节,荒原 精绝女王脸色顿时大变,喝道:“你不再爱我了,一直爱着这个小骚蹄子对吗?”古神王冷笑不语,对于这个女人,他不想再说一句话。 精绝女王更是气愤,喝道:“即使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你也不在乎?” 古神王怒极而笑,道:“你总是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的神灵,所有的人都是你的仆人,你以为你能控制整个世界吗?太自私自以为是了,会让你失去整个世界的。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再爱你与我爱她并没有关系。” 精绝女王一直以为他不再爱自己是因为自己变丑了,就在她变丑了古神王还没有见到的时候她便先入为主地认为古神王已经不再爱她了。 疯狂的精绝女王绝不容许有他人染指,冷声道:“是因为她肯为你去死还我不肯吗?” 古神王哈哈笑道:“你真的不明白。我刚到精绝时,你对我理也不理会,都是这个侍女来照顾我,你不知道,一个男人在最最迫的时候,往往会喜欢那些像母亲一样照顾他爱护他的女人。因为你太过厉害,所以我没有对她说过我的爱意,甚至故意冷落她,因为如果让你发现,她会死的。我不娶她,也不说出对她的爱,都是希望她能好好活下来。你懂吗?” 精绝女王觉得不可思议,阿尔克为了让古神王好好活下来甘愿去死,古神王为了让阿尔克活下来刻意压抑自己心中的爱。就这是真正的爱情吗?精绝女王只觉得两个都是疯子,不可理喻,她爱的东西她会想尽一切手段将其弄到手,是死是活都在自己手中,反正肉烂了也在锅里。 古神王对精绝女王的一点儿旧情也因为阿尔克之死而消失无踪,哈哈笑道:“现在她死了,我也不怕什么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我,不爱你,我爱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侍女,她今天穿着一身红妆时我就知道,她是为我装的。没有一个人肯为你去着想,是一种悲哀。你就算是把我们都杀死,你也一样只会活在空虚和寂寞之中,没有人真正关心你,就像你从来不曾真正地关心过别人一样……” 精绝女王怒极,喝道:“好,我看你怎么爱她!”说着,阿尔克的尸体再一次发生变化,整个人面色再一次发生扭曲,尸体上面发出一阵阵的恶臭,古神王仍是死死地抱着,看着阿尔克,他竟然释然地笑了,这么多年憋在心中的情感终于说了出来,他终于能对这个女子说出自己的爱意了,虽然晚了些,但他还是觉得很快活。 精绝女王大声喝道:“疯子!疯子!都是一群不可理喻的疯子!” —————— 傅介子和星圣女去追罗娅,出了渠犁城一直往西南方面走,他一直有个疑问,罗娅是如何来到火场,又是如何悄无声息地离开的,他一直守在这里,如果有任何的风吹草地,他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是因为和星圣女的语言交流上面有因难,他也不方便问。 星圣女因为刚才的迤逦风光,感觉到极为尴尬,此时一直闷着头没有说话,只是指了个方向,两人向一片荒原中走去,罗娅的脚印已经清晰可见。 约追出两三个时辰,罗娅的脚印已经越来越模糊了,以傅介子在沙漠中的经验来看,是隔得越来越远了,这些脚印快被风沙埋住了。 他心中不禁又蹦出一个疑问,自己两人好歹是骑的快马,而罗娅不过是个小胳膊小腿的小姑娘,难道说,四条腿的畜牲还跑不过一个小姑娘吗? 星圣女也看出来了,有些着急,将马往死里赶,毕竟这面幽冥镜关系到火教能否复活教王,如果镜子找不到的话,她便是火教的罪人。 而走了一阵,她的座骑却突然失了前蹄,一下子将她从马上颠了下来。 傅介子听得星圣女的惊呼,忙停下来下马将她扶起,星圣女的胳膊肘上摔破了皮,他扯下腰带给她包扎一下,伤得不重,一点儿小伤。星圣女任由傅介子给他包扎,两眼有些发呆地看着傅介子,眼中没有暧昧,显得清澈见底。 傅介子被她瞧得有些不好意了,心想这个圣女在这当儿上犯花痴可不是个好事情,自己的意志力是有限的,要是一个忍不住,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将她圈圈叉叉了。 傅介子借故去看看马匹,这个姑娘在别的方面是老辣得很,但在感情方面比起苏巧儿还有不足,苏巧儿好歹和阿里西斯一起长大,还有一帮闺蜜,有时候也说一些犯禁的话,但这个女子是火教的圣女,从来就不曾经历过人事。 星圣女的座骑是被碎石划伤了马蹄,行马不稳失了前足摔断了腿,要走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傅介子决定将马丢下继续追上去找,星圣女有些不忍心,一个人给自己作了好大一会儿思想工作。 傅介子见这个女子在楼兰杀人时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是在这里扔下一匹伤了腿的马都不忍心,不由觉得纳闷,但是他也知道,殷茵在战场上面敢杀人,家却不敢杀鱼,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 傅介子丢下伤马,自己骑上,伸手来拉星圣女。 在沙漠里面,生存就是这么严酷,受伤往往意味着死亡。 星圣女在马下面愣了好大一会儿,不好意思上去,但赶时间,傅介子再三相催,她才极不好意思地伸出纤纤细手,由傅介子拉上马,一路寻去。 星圣女从来不曾想过自己和这个男子交上这些暧昧,先是让他看了自己的身子,现在又是贴着靠着。 她明显得感觉到这个男子火一样的体温,由于马上颠得厉害,她的手一直环在傅介子的腰间,身体也紧紧地贴在傅介子的背后,不知不觉的,她发现自己的手心湿了。这种感觉,就和当年小时候和姐姐一起偷跑进火教的禁地一样,不,比那还要紧张。 她发现这种感觉是那么的美妙,不自觉得,她将头轻轻地靠在傅介子的背上,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心里面又喜又忧,喜的是迷情,忧的是将来。 哦,没有将来! 星圣女忙强收禅心,告诉自己不可胡思乱想,可是此时的思绪完全不听指挥了,用心猿意马,意乱情迷来说自己的心情再合适不过。 荒原里,两个落寞的身影。 星圣女的气息明显变得浊了,心也跳得厉害,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有些兴奋,更多的是不安。从小到达一直是空白的心灵终于有了第一汪清泉。 荒原也有春天,只是荒原的尽头往往还是荒原,会有绿洲,会有水草,但更多的是沙漠,远远看去,没有希望。 第四节,迷情 傅介子也感觉出了身后的体温,他不是那种木头人,以前殷茵在的时候,两人换着玩的花样多着,只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便再也轻佻不起来。 但是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贴在身后,无论如何也还是有些反应,最重要的是,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女,有这么一重暧昧的身份在,男人更容易往邪恶了想,身子也一下子躁热了起来。 傅介子想告诉这个火教的圣女,她这样紧紧地贴着自己实在是在玩火,自己的意志力可没有她想的那般强,要是真的被天雷勾起了地火,指不定就在这荒原中将她就地正法了。 傅介子明显感觉到星圣女的气息变浊了,身子也变得烫了。 走着走着,已经不知走出了多久,而罗娅的脚印还在进一步地变模糊,傅介子不敢再走下去,进了沙漠就等于和死神打了招呼。他停了下来,可是星圣女竟然一直没有发现,顿了好大一会儿,傅介子才叫了她一声。 星圣女有些犯窘,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这么一来更是不好意思说话。 傅介子让她先下马,自己也跟着下来,和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商量,因为要交流,所以星圣女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傅介子也是一般对视,但是男人看女人,目光高一点是欣赏,再高一点则是傲慢;低一点是猥琐,再低一点称下流,所以对视往往都是不礼貌的。 但是此时却顾不得了,两人比划一阵,星圣女也觉得不能再追了,此时要回去也来不及了,荒原里的并不是任何时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在这里过夜是免不了了的。 星圣女有些沮丧,幽冥镜被罗娅取走,那么火教复活教王的事情便泡汤了,她便是火教的罪人。复活教王不仅仅要幽冥镜,同样需要一个有教王记忆的人,这个人就是火妃罗娅。 傅介子知道马走不动了,在荒原中走了一阵,是着一小片极为稀散的绿洲,勉为其强地称为绿洲吧,周围的水草只够马匹吃个,既然没有水源也没有树木,更不存在果子,傅介子和星圣女走得急,什么也没有带,现在饿的饿渴的渴,这也是他们不敢再入荒原深处的原因。 星圣女现在渴得很,却没有地方找水去,眼巴巴看着傅介子,让他想办法。 傅介子四下打量一圈,这里的水草太过稀疏,就算是有水也不是一米两两的问题,想取到水是不可能的。他让星圣女坐在马上,自己拉着已经疲惫的马走在荒原之中,星圣女今天真的有些花痴,只是她自己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眼睛就是不听话,总是瞧着傅介子的背影,以前的时候,看到那些男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她就感觉到一阵厌恶,而现在,自己也干起了这个勾当。 傅介子终于找到一块好地方,这地方有些水草,看样子能够取到水,他当下把消息告诉了星圣女,两人将马放在一边啃草,傅介子用剑在这里挖了一个一剑深的小坑,找了一些干草放在重剑之上,找来碎石砸,想生起火来,一个人倒腾了一大会儿也没有将火生起来,星圣女像小姑娘一样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自己来试试。 星圣女从怀里取出两个板指一样的东西戴在手指上,轻轻一磋,干草便燃了起来,冒起了青烟。到底是玩火的老祖宗。 傅介子不由大为好奇,看来星圣女怀里还真有不少好东西。他又突然觉得自己这么想容易产生歧义,不由一笑置之,将干草入下深坑之中,再脱下外衣盖在洞口不让烟冒出来。 星圣女见他脱了外衣,不由羞得转过头去,但是眼睛却又不老实了,偷偷蜻蜓点水一般瞟了两眼,心头更是跳得厉害。 男人光膀子她不是没见过,只是没有这么紧张兴奋过。 傅介子顿了一会儿,突然兴奋地叫道:“有了,有了!”星圣女回头看着他,这一回她有了理由,也感觉到自己变得理直气壮了。 “哪?”星圣女现在逼着自己说起汉语来了,虽然这种语言是那么的艰涩难懂。 傅介子指了指不远处几个冒白烟的地方,星圣女忙跑过去看着。傅介子将衣服穿好,忙拿着剑去了。 “在哪儿?”星圣女指了地上的白烟。 “这儿哩。” 她很好奇地看着傅介子,心想这个汉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傅介子用重剑将沙土掘出,约挖得半个时辰,累得他都快趴下了,星圣女也看出了后来挖上来的土越来越湿了,下面肯定有水。 “我来。”星圣女见傅介子累了,从他手里面取过重剑开始挖了起来,脸上一脸的兴奋,有些少女情怀。 傅介子不由一阵心动,这个圣女越来越可爱了。 但是这种想法也只是一种短暂的暧昧,他很快便恢复了心境,让星圣女到一边歇着,自己再去取水约过得一个时辰,傅介子哈哈笑道:“有水了!” 星圣女急着要喝,傅介子拦住,笑道:“等沉一会儿再喝,现在有沙子。”星圣女一脸崇敬地看着傅介子,傅介子今天才发现,星圣女还可以用明眸皓齿来形容。 女人在遇上喜欢的人后都会显得很小,星圣女也一样,此时她如同一个情蔻初开的小姑娘一般看着傅介子,觉得这男人太了不起了。 一会儿,由于没有水壶等器具,傅介子捧着一捧水上来,递到星圣女嘴边,示意她喝。 星圣女红着脸,显得很不好意思,一时手心又开始出汗,心跳也加快了。 傅介子呵呵笑道:“不就喝口水吗,你抖什么,又没有毒。” 星圣女有些窘迫地湊过来喝了一口,有些小心翼翼的。傅介子知道不够,跳下坑去取了三次,给星圣女喝了。 “还要不要?” “要。”傅介子再一次跳下坑去。 “还要不要?” “要。” …… “还要么?” “嗯。” “姑奶奶,你还没喝够?我腿都跳麻了!” 傅介子感觉出来,星圣女好像醉翁之意不在水,终于忍不住了,这都第几次了他也记不住,只感觉到自己像只猴子一般,上上下下的,忙死忙活到现在都没喝上一口。 星圣女红着脸,感觉自己喝成水桶了。 “那就不要了。” 第五节,沉沦 傅介子猫着腰喝了几口,其中有一股很重的泥土味,也难为星圣女喝了那么多。现在天色早已经全黑了,两人惟一能做的事情也就是数星星了。 但这明显不大合适。 两人语言不大相通,说起话来太费事了,所以只好闷头打盹儿,荒原里的夜晚太冷了,星圣女冻得瑟瑟发抖,傅介子很少说让她到自己怀里来躺会儿,但是囿于男女之别,怕她误以为自己是想吃她的豆腐,也就不好开口了。 冻得实在是睡不着,傅介子看着她一脸的可怜样,心里面一阵抓狂,在这荒天野地里,孤男寡女发生点儿什么事都是正常的,为了避免一个人天人交战,傅介子借故去给马找点儿夜草,不想星圣女也跟了来,用生硬的汉语道:“别离开我,我怕。” 傅介子只好将她带着,心想走走也好,坐着更冷。 星圣女似乎在很努力地找话题,话题没找到,却种瓜得豆,想到了一招,傅介子教她汉语,讲汉语要比划还要对口形,有时候虽然不可避免得尴尬,却可以堂而皇之。 而没过多久,傅介子突然惊觉起来。 “小心,有什么东西来了!” 星圣女顿了一下,幽幽道:“听声音好像,是狼!” “可能是这里的水将它们吸引过来了。” 傅介子不由一阵心寒,在这荒原之中遇上狼群,那么生存的可能性就太小了。 “怎么办?”星圣女和所有身处迷情中的姑娘一样,在男人身边便没有了应有的方寸,像他讨起主意来。 傅介子强自镇定一下,咬牙道:“不怕,咱有绝招。”说着就去牵马过来。 星圣女听了心头稍微定了一下,她对傅介子有着过分的信任,以为他有什么化险为夷的绝妙办法,不想傅介子说了一个叫她喷血的字:逃! 傅介子这一回把星圣女放在前面,自己拿着重剑坐在后面,一声吆喝便开始撒丫子,到这时为此,还没有见到狼群的声音。 但是一会儿功夫,后面二十多道绿光泛起,呜呜的声音开始传开,傅介子大致看了一下,在三十头左右,遇上这种夺命的畜牲基本上很难活命了。 星圣女面如死灰,此时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逃得一阵,突然感觉到傅介子在剧烈扭动。 狼群已经追上来了。 傅介子一剑劈翻那只飞跳起来的大狼,这把元武剑斩石头大树尚能不缺口,锋利不是一般的锋利,傅介子将剑鞘很星圣女拿着护身,自己仗剑砍追上来的狼,一下子便劈了三头,但是第四下却被一只狼给扑下马来,星圣女歪歪斜斜地坐在马上,马被狼群惊吓得慌了,没命价地跑,一下子将傅介子留在了狼群之中。 傅介子一阵释然,能让星圣女活下来也很不错了。 这群狼一下子不那么进攻了,而是分成几块将他围了起来,傅介子少年时住在北地,那里便是狼群出没的地方,他们这些贵族平日里以赏马打围为乐,也打过不少狼,再加上傅介子久在沙场打滚,几只狼本也不太怕,可怕的就是被狼群打围。 现在便是这种情况,看样子,这个狼群也知道了厉害,所以准备开始打战术,傅介子当然不容这群畜牲来布阵,当下接连在狼群之中走动,他的武功是在战场上面学来的,一招一势都是杀人毙命的狼招,当下抢着杀了开来,狼是一种欺软怕硬的动物,果然,这一来狼群便怯了一些,但是要以一人之力击杀三十几头狼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很快,傅介子便斩了八头,一下子将局势扯平,此时的他也累得气喘虚虚,本来就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晚上取水又耗了许多体力,现在着实已经是筋疲力尽。 而就在要撑不住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了马蹄声,一团火光从不远处亮起,星圣女终于将马制住了,又赶了回来,手里面挥舞着已经点燃了的衣服,径直冲到狼群之中。 狼怕火光,所以见了都纷纷闪开,星圣女挥着手口燃起的衣服,掠到傅介子身边,傅介子一个纵身跳上,战马没有方向地向远方逃去,狼群因为害怕火光,一路远远地尾随着。 衣服很快便烧光了,傅介子见星圣女只穿了一件贴身的小衣,外衣已经被烧掉了,在马上冻得瑟瑟发抖,心中大为感动,忙取下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顺势将她揽在怀里,这一回是真的心疼了,不带任何色情的成分。 星圣女略微挣扎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赶路。 后面的狼群同样还跟着,她似乎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身后男子传来的体温,以及越来越快的心跳。 傅介子将她紧紧地抱着,越抱越紧,到最后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就这样走了近两个两时辰,狼群已经在不知什么时候被甩掉了,马这时不肯走了停下来吃草,停了下来好一会儿两人才发现。 星圣女仍是没有说话,傅介子先下马,接着将她抱了下来,星圣女的心跳得很厉害,她显得很紧张,小嘴像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一张一合之间,香腮红唇说不出道不明的诱惑。 她是火教的圣女,是世间上最圣洁的女子,从来没有任何男子碰过她的身体,她从小就对着星星许下过誓言,将自己的贞操献给了星星,可是今日呢? 星圣女仰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星星还在看着自己,火教还等着自己拯救,再看看眼前这个男子,她的心又陡然一乱,这个男子看过抱过自己,自己怎么就一点儿也不生气呢? 我已经不是圣女了。 星圣女暗地里告诉自己,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终于慢慢闭上眼睛,微微扬了扬头,沉轮吧,让星星当见证,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是圣女,而是女人了。 傅介子此时也只觉得头重脚轻,他紧紧地搂着星圣女,轻轻地吻了下去,他明显感觉出来了,星圣女的身体在发抖。 荒原里,两个寂寞单薄的身影,渐渐倒在了荒原之上,从事着某种最原始的冲动。 一旁的老马看着无动于衷,甩了甩尾巴,自顾着到一边啃起草来。 第六节,野战 傅介子轻轻将星圣女放倒在地,天为被地为床,星星为媒,老马,老马……没老马什么事。 星圣女显得极为羞怯,紧紧地闭着眼睛,看这个小模样,显得特别的我见犹怜,她将手护在胸前,很是紧张。 傅介子轻轻蜕下她的外衣,将头埋在星圣女金发里无边的春色之中,一直从耳垂吻到胸部,星圣女不自禁地嘤咛哼了一声,身子开始发烫,星圣女的身体很饱满,面色极为红润,有着处子的羞涩。 荒原的地面并不太舒服,毕竟不是厚褥红妆,她却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委屈,相反的,随着那双放肆地大手在自己的私密地带摸索,她感觉到了一阵从未有过的愉悦,不知什么时候,她发现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经没有了,那双大手在胸口久久留恋不肯离去,顿时又感觉到一阵羞怯,不自觉地将腿夹得极紧,双手抱在胸口,喘着粗气。 傅介子看着这个美妙之极的玉体,身体某处渐渐变得昂首阔步,他双手滑过星圣女的小蛮腰,顺着向下抚摸着,星圣女本能地将双腿夹紧,但一会儿又经不住那阵仗,整个人似春雨初化一般软了下来。 从傅介子翻身压上的一刻开始,星圣女宣告自己再也不是圣女了,她成了标标准准的女人。 傅介子感觉到有些对不起她,毕竟人家是堂堂的一教圣女,没有经过任何人同意,也没有经过任何仪式,在这个荒原里,两个寂寞的人,做了一件傻事。 但是,那一刻,他的确很爱很爱,与寂寞无关。 看着星圣女有些痛苦的表情,傅介子心头一阵怜惜,在这个荒原中,对星圣女打了野战,夜里的风很大,也很冷,地上很不平稳,自己一时快活了,却苦了这个女子。 他没有贪恋快感,很快便将星圣女扶了起来,星圣女是处子之身,此时显得尤为疼痛,刚才出了一些血,她也有些慌了,此时看着地上一片狼藉,慌张之余更多的是羞怯,初为人妇的羞怯。她这才才感觉到背上很痛,但好在是躺在沙上,被没有被伤着,此时被傅介子抱着,她感觉想到了姐姐。 这里没有地方可以避风避露,傅介子把自己的衣服给星圣女穿上,自己充了一回硬汉,在寒风之中冻得牙齿捉对儿打架。 星圣女穿好衣服,眉宇之间的春色未褪,和世上大多数女子一样,初经人事之后的星圣女显得有些失落,从此以后,她就不可能再走上回头路了。 坐在极重的夜色里,星圣女冻得有些发抖。 傅介子过来想抱一抱她,星圣女的羞涩劲还没有过,甚至比起之前还要羞涩,见傅介子要抱,忸怩一下不肯过来。 “天冷,抱着暖和些。” 星圣女仍是转过身子,很慌张地摇了摇头,一边发抖一边道,我不冷。 “我冷!” 傅介子光着身子终于说了句星圣女肯听的话,乖乖过来任由傅介子抱着。 星圣女将头埋在傅介子怀里,竟然哭了起来。 傅介子听她断断说了一句话,听明白的有几个词:姐姐、火教、将来、爱。 他知道星圣女在担心什么,其实,傅介子他也在担心,最主要的还是苏维那边,要是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将她的妹妹征服,只怕她会拿刀阉了自己,苏维之所以放着他们两人出来找人,是相信他的为人正派,相信他人畜无害,不会对星圣女怎么的。 可是,事实上他已然对星圣女怎么了。 星圣女用极生硬的汉语夹着精绝语跟傅介子说了起来,大意是,你不要告诉姐姐,她会骂我的。 借他个胆他也不敢说,傅介子自然是不会说的,可是问题是,处子和非处子在明眼人眼中,是可以一眼看出来的,再加上星圣女和苏维的感情,傅介子从上一次吸取的教训来看,星圣女难保自己不会对苏维先说了。 星圣女不怕麻烦地给他讲起了火教的一些事情,无非还是担心,在火教中,犯禁的圣女是会被永久关在圣火坛里不得出来的。 星圣女感觉到自己做了错事,如果让教中的人知道,她是永远也出不来的。以前她并不害怕关在里面,反正她是在里面长大的,可现在不同了。 紧紧相拥的两个人无事可干,傅介子想干的事情,星圣女刚才痛得怕了,现在不肯了,傅介子便问起了罗娅的事情。 “从良”之后的星圣女变得很听话,将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大意是,罗娅是教王琐罗亚斯德的妃子,因为她是积天地灵气在烈火中获得生命的,拥有着超出时代的智慧和本事,教王借此和自己的智慧创出火教,后来,教王娶了别的女人,她一怒之下趁着战事将年老的教王杀死在神庙之中,从此之后被关在圣火坛里面悔悟,过去了四百多年,她的灵气大减,体质也跟着退化,变成了一个心志未开的小姑娘,但是她有教王在世的记忆,所以要捉回去复活教王。 这事太过悬乎,傅介子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怪事见得多了,他也就权且听之任之。 星圣女说完罗娅的事情,又想到了自己,自己会不会也被关在圣火坛里面永世再不能出来? 想到这儿她感觉到一阵害怕,想到姐姐不愿意回去,以前她明白,现在懂了。 傅介子安慰道:“不要紧的,大不了你不回去了,跟我到汉朝去,那里天远一方,火教的人也拿你没有办法。” 星圣女摇了摇头,迷情归迷情,她是火教的圣女,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的,她的一生中,除了这一天做了女人,之前所有的日子都是圣女,思想深处的坚守不会随着这个男从的侵入而改变,要改变也得有一段时间。 “要是被关了起来,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星圣女暗地里问自己,这是肯定的,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患得患失,想到这儿,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嘴唇微微颤了一下,将一切言语化作了在傅介子怀里的深情一偎,她只想时间永远就定格在这个寒冷、冰硬的夜晚,不用顾忌身份,不用担心将来。 傅介子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本意是想安慰她,星圣女却反应很大,有些情急地回吻过来。傅介子双手滑进星圣女的衣服里面,翻身将星圣女压在身下,整个人再一次**。 当年张骞通西域,开始了“凿空之旅”,那一次很惨很苦,之后他又第二次去西域,这一次显得顺风顺水得多。 看来,很多事情的第一次都很苦,第二次却很美,这是傅介子此时的感受。 一边吃草的老马已经吃饱了回来,看着两人干着无聊的事情,甩了甩尾巴,在一边无聊地转了起来。 第七节,罪孽 傅介子和星圣女的鱼水之欢还没有尽兴,大地之间隐隐传来了一阵阵的闷响,也许已经响了很久了,只是两个意乱情迷的人过了很久才发现,星圣女有些贪恋,显得很不愿意让傅介子离开她的身体,傅介子憋了一肚子的火,大不甘心得半路收兵,但理智告诉他,必须走,来了大队人马了。 但是此时走已经迟了,大队人马的身影已经进入了眼帘,很快得,那队人马便围了过来,傅介子心头暗叫一声,坏了! 只看那只飘扬着的旗帜上的那只大眼睛便知是来了精绝部队。 傅介子忙帮星圣女把衣服穿好,星圣女终于从**中清醒过来,慌忙系上腰带。傅介子将她抱上马去,自己跟着跨上飞奔而去。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在六年之前,他和殷茵便是这般逃走,但终究没有能逃脱,殷茵骗着自己离开逃脱,自己却再也没有出来。 很快,精绝兵便赶了过来,傅介子知道这马虽然神勇,但驼着两个人是无论如何也走不掉的,眼见精绝兵越追越近,傅介子感觉到六年前的事情又重演了。 对此,他有着极深的恐惧,对星圣女道:“马负重了跑不快,我们两个人不可能同时活着出去,你从这里一直走,可以逃出去,我是汉朝的使者,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我留下来。” 星圣女听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急呼道:“不!不可以!”她怕傅介子真的跳了下去,忙死死地拽着了傅介子的胳膊。 傅介子苦笑一声,道:“如果这样,我们一个也逃不了,你听话!”星圣女摇头道:“不可以!”情急之下她也说不好汉语了,来来回回就这三个字,但是眼神中的怜意泛起,可以用哀怨二字形容。 情况紧急,容不得太多的情话,傅介子情神立马冷了下来,喝道:“不可使性子,你走!”说完就要强行挣脱她的手,星圣女如何有久经沙场的将军力气大,她拼命地抓着傅介子的手,几乎要哭了出来一般喊道:“不!” 精绝兵越追越近,傅介子见星圣女这当上下不了狠心,叹息一声再一次去挣脱她的手,不料星圣女一着急竟然一口狠狠地咬在傅介子的手上,傅介子痛不可支,再也挣扎不得,痛呼道:“你这婆娘,又咬我!” 先前打野战的时候,星圣女就咬过他,情到深处之时,她竟似个**荡妇一般死死地咬着了傅介子的胳膊,她很奇怪地发现,只有这么咬着的时候她才觉得自己舒服了许多,否则,那种想把心都给这个男人的情感无处发泄。 星圣女咬着了就不肯放,咬着咬着自己竟然哭了起来。 傅介子叹息一声,轻轻地将她的手拿开,在她额头上深情一吻,道:“既然老天爷只让一个人活着,你就得听话,从这一直往前走,就可以出去了,不许再回来。” 此时的星圣女一哭了起来,浑身都软了,手上再也使不出劲来,被傅介子将手拿开,只是道:“不可以,不可以的!” 傅介子将剑递给星圣女,哈哈一笑,猛地跳下马去,在马屁股上面狠狠一拍,既而一个人放肆地笑了起来,很苍凉也很悲壮,殷茵死了,他现在跟去也不会寂寞,只不过他和星圣女有了一腿,这妮子肯定是要吃醋了。 这时精绝兵呼啸而至,一时之间刀枪剑戟纷纷围了过来。傅介子大喝道:“我是大汉天朝的使者,谁敢动我!” 他的脑海中立时浮现出傅母慈祥的面容。再想想殷茵、苏巧儿、星圣女三个人影儿,他猛然发现,自己滥情了。 这时,精绝大军约有三千人马赶到,为首的是一个四旬将军,下令将傅介子绑了。 傅介子没有挣扎,在这么一群中,挣扎是最不成熟的。 因为军中缺少懂汉语的,他也什么都不必说了,精绝将军已经派了人去捉拿星圣女,傅介子远远看着星圣女离去,心里面平静了下来,开始想着脱身的对策,他不怕死,却并不想就这么死去。 而就在这时,前方一骑随着一声娇喝现入傅介子的眼帘,星圣女哭得梨花带雨,竟然又折了回来! 傅介子心头大怒,这丫头搞什么名堂,折回来不是送死吗? 星圣女远远便下了马,任由几个精绝兵绑了带到跟前。 “胡闹!”傅介子劈头就骂了起来,“你不走跑这儿来湊什么热闹!”星圣女被他狠狠地骂了几句并不生气,反而淡淡地笑了起来,傅介子越骂她越笑,傅介子被她倒腾得没有了脾气,也懒得骂了,道:“别哭了,又哭又笑像什么样子!” 星圣女抿了抿嘴,这个火教双绝之一的大美人儿显得楚楚可怜的,道:“不管怎样,我跟着你了。” 虽然不怎么标准,但说得出奇的流利,爱情的力量。 傅介子苦笑不已,这个女子也是个实心眼儿。傅介子不由暗叹火教出的美人都是属火的,苏维**她领教过,这个星圣女表面上看上去清纯如水,内心里却也热情如火,刚才干那事的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出来了。 现在不是回味那事的时候,傅介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跟着我,可有苦头吃了。他们会杀了我们,你不怕吗?” 星圣女很坦然地摇摇头,道:“不怕。”不知是出于圣女这一职业的天生豁达,还是语言上的干涩,星圣女很明了地给了傅介子答案:不怕。生一辈子,死一辈子,生死一辈子,不分长短,只分值与不值,她觉得值了。 傅介子也不骂她了,只是苦笑一声,他是发过誓不娶的,现在看来这个决心也坚定不了多久了,但是真正要过那一道坎,他还是没有决心,毕竟殷茵之死给他的触动太大了。 这时精绝大军将两人押着,过得一会儿,前面马蹄声雷动,傅介子一听声音就知道在万人以上。 这个精绝将军是认识傅介子的,对他还算是客气,虽然绑了但没有拳打脚踢,对星圣女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就更不会了,只是在她脸蛋儿上揩了把油,气得星圣女和傅介子都对他怒目相向。 这时,精绝女王到了,她的辕战车也丢了,骑着一匹红马,精绝大军显得有些散乱,傅介子一眼便看出来是被打败了,有些丢盔弃甲的意思。 再一次见到精绝女王了,只是现在的精绝女王再也不是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了,相反的,成了一个人见人恶的疯婆子,所谓绿鬓换苍颜便是说她了。 精绝女王给人的感觉丑极了,但是那种嚣张跋扈的气势还在,见了傅介子冷冷道:“真是不巧,汉朝的使者,你最终还是免不了一死。” 傅介子哈哈笑道:“陛下,你说我会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杀死,看来你说的也不准。” 精绝女王哼了一声,道:“最近我的咒怨灵力消耗太多,对你施的鬼洞召唤没能杀了你,看来那个姓霍的小伙子有些定力。不过这个已经不必要了,你反正得死!” 傅介子听了心对猛地一惊,他突然想到了前些天霍仪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说“师傅,对不起。” 师徒如父子,霍仪确实算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想到这儿傅介子不由一阵冷汗,若非霍仪定力强,自己已经死了。 精绝女王看了看星圣女,冷笑一声,道:“这位不是拜火教的圣女吗?哼,所谓的圣女也不过是一个偷汉寻欢的**荡妇,你们凭什么与我鬼洞人比?” 星圣女的汉语水平远不及精绝女王,不要说骂了,就是听懂也废了她不少功夫,此时听了不由面红耳赤,毕竟她确实是做了对不起火教圣女身份的罪孽事情,再加上汉语水平和精绝语水平都有限,也反驳不得,一个人显得很失落,也许这句话说到了她心中的痛处。 第八节,报复 精绝大军现在的情况是在逃亡,精绝女王受到重创之后精绝大军士气大减,被龟兹兵一鼓作气给强攻了回来,半道上得知于阗国在攻打鬼洞,精绝女王再也顾不得这里的战事,忙回去救援。 傅介子和星圣女两人被绑了一路随行,约过得半日光影,精绝大军来到一处绿洲,大军暂时休息,傅介子和星圣女被关押在杂役之中,但因为是精绝女王要捉的犯人,没有人敢对他们怎么样,看到星圣女如花一般的模样,也只是吞了口水,暗骂傅介子这王八占了便宜。 傅介子看这情行,自己两人暂时是不会死了,只是以后的折磨是少不了了,问星圣女道:“你怕吗?” 星圣女是火教的圣女,从小就不说谎话,除非是有特别的必要。听了嗯了一声,转而又道:“但我很快活。” 傅介子苦笑一声,快死快活的,能快活到哪儿去? 星圣女此时没有那么羞怯了,毕竟已经诉了衷情,该说的话都说了,该做的事情也没少做,而且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她从心理上已经说服了自己,用汉语向傅介子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大意是,我本来很害怕苏维骂她,也害怕教中的人罚她,现在如果死了,就不必再担心了,反正有傅介子陪着也不会害怕。 傅介子听了一阵动情,不自觉地挣扎过去吻了她一下,星圣女也气喘嘘嘘地湊过小嘴儿来,显得有些猴急,模样乍是可爱。 两人忘情着,不想旁边看守的一个士兵两颗眼睛极不老实,死死地看着两人,也不知回避一下,搞的傅介子很没脸面,星圣女相反的把他的胆子要大。 爱情中的女性不可以常理揣测,果然是这样。 星圣女放纵了一下,突然又停了下来,红着脸把头偏到一边,傅介子回头一看,一个身着小红衣的姑娘提着一个食盒站在后面,脸色一阵煞白。 是玛依拉。 傅介子不由一阵尴尬,这个女孩漂亮、大方、深情,可是自己就是对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为了出域之行,他将她留在了精绝,说得难听一些,是不要了。 而现在,自己正和星圣女亲热,却被她看见了,这让她如何想呢? 玛依拉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像是傻了一般,既而眼睛开始红了,但没有哭出来,她显得很坚强,看着星圣女的眼光,像是要杀人一般。 星圣女被她弄得很尴尬,一个人偏过头去不敢看她。 傅介子讪笑道:“玛依拉,是你。” 玛依拉一言不发,走过来将食盒打开,里面有两大块牛肉和一个壶,闻这味是葡萄酒。傅介子见她生了很大的气,不由一阵心虚,以前的时候,玛依拉有时候生气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可以看出,现在已经到她忍耐的极限了。 她也明白,自己刚被抛弃了,而这个抛弃她的男人却倒在了别的女人的石榴裙下! [所以女人谨记:一定要吃好玩好睡好喝好。一旦累死了,就别的女人花你的钱,住你的房,睡你的老公,泡你的男朋友,还打你的娃。男同。] 傅介子见玛依拉不答话,尴尬得不行,还是强笑道:“是女王让你来的吗?” 玛依拉仍是没有说话,连同看着傅介子的眼神都充满了恨意,她从食盒中取出牛肉,一言不发地递到傅介子的嘴边。 傅介子脸皮还没有厚到那种地步,此时说什么也不好意思去吃,用生硬简单的精绝语和玛依拉说话她也不答。玛依拉越听越生气,竟然使起性子来将牛肉一骨脑给塞在傅介子的嘴里。 傅介子不好太逆着她的意思,加上着实是饿得狠了,还是吃了两口。星圣女一直都认为是自己做了件大错事,此时见到玛依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两人有故事。她生气归生气,还是不敢说什么,总觉得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也饿了,见傅介子吃东西肚子极不争气地咕噜一声。 三个人都听见了,玛依拉瞧着这个远比自己要漂亮的星圣女,显得极为解恨,看着她一个劲地冷笑。 星圣女撇过头去不敢看两人,也恨暗自己不争气,在两块牛肉面前就丢了份。 傅介子知道星圣女已经快两天没吃东西了,但是如果这个时候要玛依拉给星圣女喂东西吃,就显得太没良心了,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再说了,估计这个时候,玛依拉给星圣女喂毒药有可能,喂吃的怕是没戏。 玛依拉似乎是有意在等傅介子求她,傅介子老着脸说不出口,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对不起玛依拉了,现在提这种请求就该挨千刀了。 玛依拉最终还是眼圈一红,留下牛肉在食盒之中转身跑了出去,外面传来一个粗鲁的声音,接着是打耳光的声音。 傅介子心头一痛,他听出了是翟乃图的声音。 难道说,玛依拉已经又被翟乃图收了回去? 在这一刻,傅介子感觉到自己是个混蛋。 星圣女现在一直很坚强地没有去看那大块牛肉,也没有看傅介子,她显得很失落,像是在想自己的问题。 这时,几个精绝兵匆匆赶来将两人架起继续赶路,看样子是后面的龟兹兵追了上来。星圣女很没有气节地看了看那块牛肉,最终还是没有去理会,向傅介子微微一笑,任由精绝兵绑着去了。 出来的时候,傅介子看到了翟乃图,翟乃图朝着他很不友好地笑了笑,玛依拉也在一边,她没有看傅介子,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傅介子知道自己有苦头吃了。 这时精绝大军开始逃亡,傅介子由翟乃图负责押送,翟乃图冲傅介子冷笑两声,也不说话,让人看着守着,自己一步跨上玛依拉的马上,开始对玛依拉肆无忌惮地摸这摸那,玛依拉面色苦楚,却不挣扎,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傅介子。翟乃图一双大手在玛依拉的胸部、私处肆意游走,周围的精绝士兵都哈哈大笑起来,他们打了败战,将气也撒在了傅介子头上,此时笑得极为解恨。 傅介子瞧得不由怒火中烧,他知道翟乃图是在报复自己,再看看玛依拉,这个姑娘无声得哭了,她没有挣扎,只是任由翟乃图在自己身上放肆,可是眼睛却一直看着傅介子,没有爱没有恨,只有呆滞和绝望。 星圣女也看得不由发抖,这个人实在太可恶了。一路上,翟乃图没有给他们一滴水喝,一时都暴晒着,而且是被横放在马上,一路颠簸下来,傅介子只感觉到自己都快散了,再看看星圣女,她已经晕了过去。 当晚精绝兵又停在一处绿洲休息,翟乃图下令将两人带到一天,同样是没有水喝,没有肉吃,精绝兵开始扎堆宰牛吃肉,翟乃图多喝了些酒,将玛依拉揪了过来,放在傅介子面前,一个人如同恶魔一般地笑了起来。 第九节,兽行 傅介子正担心着星圣女的情况,星圣女已经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此时玛依拉被翟乃图摔在地上,不由痛呼一声,开始和翟乃图扭打起来,但她如何是霍乃图的对手,一下子便被霍乃图按在了地上。 傅介子怒喝道:“你干什么!”说完发现他听不懂,又用精绝语吼了一声。 翟乃图哈哈大笑,骑在玛依拉的身上,粗鲁地撕去她身上的衣服,拔掉裤子,玛依拉拼命地挣扎,却被翟乃图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翟乃图提起玛依拉的双腿,在私处拍了拍,向傅介子放肆地狂笑一下,便开始侵犯,傅介子在一边看得目眦欲裂,可是偏偏又动弹不得! 在这一刻,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有着龙游浅水虎落平阳的感觉,在西域这块地面儿上,是条龙你也得盘着。 看得翟乃图扭动的身影,傅介子彻底感觉到自己的无能。 玛依拉被征服后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眼神呆滞地看着傅介子。傅介子一下子后悔将她送回去了,可以说,她今天的遭遇很大程度上是自己造成的。 翟乃图看到傅介子仇恨的目光大为快意,哈哈大笑着说些傅介子不明白的话,一大群精绝兵如狼似虎一般都向玛依拉扑了过去,而翟乃图自己则径直向星圣女走去! 傅介子的心陡然一凉! 这畜牲想干什么? 翟乃图大步走到星圣女面前,星圣女此时已经晕过去还没有醒来,她穿着傅介子的衣服,有些衣衫不整的,翟乃图向傅介子淫猥地笑了一下,一根手指抬起星圣女的额头,在脸蛋上面捏了一下,便开始脱衣服。 周围的精绝士兵纷纷起起哄来。 傅介子的心悬到了极点,发狂一般地挣扎起来,但是绑着他的是牛筋炼制的绳索,就算是五百斤的大牯牛也未必能扯断,他又如何能挣扎开来。 翟乃图见傅介子越是挣扎,他笑得越是开心,他故意在傅介子面前慢慢地脱星圣女的衣服。星圣女微微有了一些感觉,但也只是本能地拢了拢衣服,并没有醒过来。 翟乃图已经解开了星圣女的小衣,粗野地她身上摸了一把。这一下星圣女可醒过来了,惊叫一声,对翟乃图又打又踢的,开始拼命地呼救,周围的精绝兵都暧昧地笑了起来。 傅介子如同被激怒的豹子一般,拼命地吼了起来,星圣女也慌了神,从来没有人敢对她怎么样,现在这个畜牲对她无礼她也没有还手的余地。 随着星圣女的一声惊呼,翟乃图开始扒她的裤子。 傅介子大骂不已,却起不到任何作用。这时星圣女突然不挣扎了,声音冷得出奇。 “傅大哥,我先走了。”星圣女的声音冰冷异常,就连翟乃图也顿了一下,他虽然听不明白,但是听出了语气有异。 星圣女冷冷地扫了翟乃图一眼,有着说不出的厌恶,再向傅介子微微笑了一下,既而闭上眼睛。 傅介子突然明白她是想以死守住清白,大喝道:“使不得!” 星圣女又睁开眼睛向他笑了一下,她是被齐腰绑在柱子上面的,只要向后一用劲,便可以敲碎自己的脑袋,从而守住清白。 “不!不!”傅介子的声音都快喊哑了,这时翟乃图也发现了她想干什么,却一把将她的后颈抓住,狰狞笑道:“想死?哪有这么容易!” 星圣女挣扎几下没有挣脱,眼见要被翟乃图扒了裤子,这时突然过来一队人马,看样子为首的是个大人物,是个女子将军。 翟乃图忙去拜见,却被她狠狠地甩了一马鞭子,打得翟乃图光突突的身子上面留下老大一条血迹,喝了几句,精绝兵顿时大乱,再也顾不得在这里放肆,忙拾起家伙收拾粮草,看样子,是后面的大军又追来了。 那个女子将军看了傅介子和星圣女以及玛依拉一眼,眼神变了一下,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叹息一声,转身离开。 这时翟乃图下令将两人重新绑好,继续赶路,傅介子看着星圣女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经这么一闹,他也感觉到浑身无力,又饿又渴又累,精神又差,连走路的力气都快没有了,星圣女比他还要不足,实在是走不稳了便被翟乃图横放在马上面。 那个女子将军有意和翟乃图的这一支人马走得较近,翟乃图不敢太放肆,也没有再对星圣女做什么,她一边呼喝着将玛依拉拉过来坐在马上,一边冲傅介子恶颜相向。 玛依拉被许多士兵都污辱过了,此时显得尤为憔悴,走了不到好大一会儿便从马上倒了下来,被翟乃图也和星圣女一样横放在马上。 精绝兵每走到一处绿洲便都会停下来休息一下,这一走就是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的时候,翟乃图将傅介子和星圣女一起看守着,中途给他们喝过一次水。 傅介子看星圣女此时已经憔悴得不行,知道再这么下去,就算是不被翟乃图侵犯也必会累死,他自己倒不怕什么,可就是放心不下这个女子。 精绝兵再一次停在了绿洲之中,这一回刚到绿洲之中那个女子将军便来将翟乃图叫了过去,翟乃图有些不愿意,但被女子将军一马鞭子给抽老实了,也不敢多说什么,恨恨地去了。 女子将军临走时似乎是不经意间向傅介子和星圣女望了一眼,星圣女此时十分警觉,一直担心翟乃图会对她做什么忤逆之事,她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女子将军对她没有恶意,向傅介子看来,傅介子也微微点头,他看出来了,这个女子将军是在暗中相助自己,只是不便言明。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傅介子向女子将军微微颔首一下,以示感谢。女子将军明显看到了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冲翟乃图呼喝着去了。 这个女子与自己素不相识,而且自己是精绝的敌人,这个女子为什么要帮自己呢?傅介子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来。 星圣女的声音有些发抖,显得惊魂未定,翟乃图现在是走了,可是什么时候又会回来很难说,星圣女担心道:“傅哥哥,怎么办?他会回来的。” 傅介子听着“傅哥哥”这个名字显得极为别扭,先前他有花花心思占星圣女的便宜,星圣女汉语不通这么叫他也就听之任之,但是现在再也轻佻不起来,听着就怪别扭了,自己好歹也是二十七岁了,老大一把年纪还充小哥儿,有些说不过去,忙让她叫“将军”或者“大哥”。 想到这个称呼,傅介子突然想起苏巧儿来,这个小姑娘一直都是这么称呼她的。 星圣女嗯了一声,并没有发现这几个称呼有什么不同,道:“傅将军,实在不行,我不会让你难做人的。”只这一句话,她已经把自己当作傅介子的女人了。 [今天三更完毕] 第十节,殉死 傅介子苦笑一声,自己算个什么东西,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这爷们儿当得很有些失败。 两人正说着,玛依拉来了,周围的精绝士兵暧昧地笑了,都围了过去,翟乃图已经不要她了,将她赏给了自己部下们发泄,她此时来仍是衣衫不整的,双手缩在衣袖里面。她径直走到傅介子的面前,一言不发的竟做了一件连傅介子这大老爷们都自叹不如的事情。 玛依拉一言不发地吻着傅介子,傅介子明显有些不适应,但正要抗议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异常。 玛依拉的嘴里面衔着一地截刀刃,很小的一截,约只有一个指节那么长。 傅介子突然明白了她意思,心头一阵感动,真正深情地吻了玛依拉一下,玛依拉明白了他的心意,显得很激动。但很快,几个精绝兵愤怒地将她拉开了,顺手甩了傅介子一个耳光,踢了两脚,骂的傅介子也听不懂。 几个精绝兵立时将她按住,无非又是些发泄兽欲的事情,玛依拉显得很木讷,什么话也不说,傅介子嘴里面有东西,示意让她快些离开这里,但是玛依拉却如同没有看见一般,被几个精绝兵按在地上扒了衣服。 这里只有七个精绝兵相守着,七个精绝兵一个比一个猴急,都围到了玛依拉身边。星圣女看着傅介子当着自己的面和这个女子亲热,心头很是恼怒,又很害羞,她不愿意怪傅介子,把一切都归咎于这个女子不要脸。 但看到精绝兵打傅介子时,又一下子怒了起来,但害怕精绝兵像对待玛依拉一样对待自己,有些敢怒不敢言。她看着玛依拉被几个男人按在地上,脸色一阵惨白,想象这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是没法子再活下去了。 傅介子看着玛依拉被人污辱,心中都快滴出血来,以前他不喜欢这个女子,但是现在遇上的这种事情换作任何真正的男人都会心疼,甚至不顾一切地爱上这个姑娘,他也不例外。 傅介子悄悄低头吐出刀刃,慢慢挪动屁股将刀刃移到身后,想扣在手里,星圣女也看到了,一下子明白过来了玛依拉的意思。 这时一个精绝兵发现傅介子在挣扎,忙过来检查,星圣女情急之下对着这个精绝兵大骂了两句,一下子惹毛了这个精绝兵,精绝兵大步走过去,开始对星圣女动手动脚。 星圣女咬着牙任由精绝兵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只是紧紧地护着身子,不让精绝兵占到大便宜,但是这个精绝兵太过猴急,径直向她私处摸去,因为星圣女是翟乃图准备玩儿的女人,他们不敢擅动,但是摸一把两把的翟乃图还是不会怪他们。 星圣女大为着急,拼命地挣扎起来,傅介子好不容易将刀刃摸到了手中,开始使劲地划着牛筋制的绳索。 但是不知玛依拉从哪儿找来的刀刃,几乎就是顽铁,傅介子费了好大的费才将绳索划来,而此时的星圣女正在苦苦地挣扎。 傅介子挣脱绳索,这一下便如同龙归大海虎放青山,开始发飚了,他一窜而起,闪到星圣女跟前,一把将那个精绝兵捂住嘴巴,猛地一扭,那个精绝兵便齐脖子咔嚓一声,颈骨断了。 这一下声音大了一些,其中一个精绝兵听得声音回过头来,迎上的却是傅介子的大钵拳。傅介子一下子将他捣翻在地上,飞起一肘打在精绝兵的胸口,那精绝兵口中血一喷,咔嚓一声又断了三根肋骨。 傅介子打倒这个精绝兵,顺手从边上抄起一杆长枪,一拔三挑,便将剩下的五个精绝兵全戳成了残废。他扶起玛依拉,又赶紧将星圣女的绳子解了。 这时精绝兵发现了不对劲,开始围了过来,玛依拉提着衣服遮住身上几个地方,拉着傅介子便向一边跑去。 傅介子扶起星圣女跟着她跑出两步,看见前面有几匹散马,看样子是玛依拉事先踩好点的,傅介子帮着星圣女坐上,又去扶玛依拉,道:“一起走吧。” 玛依拉却突然摇摇头,她一直僵硬的眼神此时竟变得柔和起来,看着傅介子的眼神竟是那么的动人。傅介子看了心头一阵剧痛,这个姑娘为自己承受了太多! “一起走吧,我再也不会抛下你了。你相信我。”傅介子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他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这么做。 而他马上感觉到玛依拉的些异常,看了她一下,不由失声惊呼道:“哦!不!” 玛依拉的胸口插着一把小钢刀,鲜血正汪汪地往外流淌,她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她之所以活到现在,是想把傅介子,这个负心人救出去。 傅介子忙替她捂住了伤口,鲜血止不住得从指缝间溢出来,玛依拉的眼神越来越迷离,最终还是倒在了傅介子的怀里,再也起不来,也不想起来。 而这时,精绝兵得知傅介子逃了,一大队人马赶了过来,傅介子不敢逗留,轻轻抚摸了玛依拉体温尚存的脸庞一下,一咬牙骑上马,向星圣女喝道:“走!” 星圣女此时虚弱得不行,在马上都骑不稳,但是生死关头她也变得异常的坚定,毕竟是火教的圣女,意志力比起一般的人要强了很多,硬是伏在马背上一路狂奔,傅介子提着长枪在后面跟上,精绝兵如潮水一般赶来,傅介子知道精绝兵追并不可怕,可怕就是放箭的,当下向星圣女喊了起来,示意她伏低些,将马匹调头折着走,星圣女懂得一些马术,只是经验没有傅介子老道,此时傅介子刚一示意她就明白了过来。 逃了一阵,傅介子始终不远不近地跟着,傅介子猜后面会有龟兹的大军,当下和星圣女向精绝兵逃来的方向赶去,两个人要甩掉一队人马,除非是马匹特别精壮,否则是不可能的,要得救只能依靠外援。 傅介子在马上颠簸一阵,感觉到自己快撑不住了,他饥、渴、累全沾上了,星圣女就更惨,她此时完全是伏在马背上面,死死地拽着辔头,有些骑不稳了。 生死就看天了。 傅介子知道再过一阵精绝兵必定会追上来,而这时,星圣女再也撑不住,从马上摔了下来,躺在地上不醒人事。 后面翟乃图带着人追得最疯,一来,傅介子是他的人看守的,二来,他对傅介子最为火大。 傅介子忙勒住辔头,下马将星圣女扶起,星圣女身上摔伤了好几处,嘴角也溢出血来了。而这时,翟乃图的人马呼啸而至。 第十一节,端倪 傅介子将星圣女抱上马,自己跟着骑上飞奔,这么一来,精绝兵便追得近了,傅介子开始与精绝兵近身相搏,他在马上的功夫不是一般精绝兵能挡得住的,很快只有一个回合便挑了三人下马,自己又将周围的精绝兵掉下了一程。 但是这么下去是无论如何也走不掉的,翟乃图是这一支精绝兵中最厉害的人物,但也在傅介子手上吃了个亏,但他到底还是有一手,只是被挑落了大刀,没有和那些精绝兵一下被捅出个窟窿来。 翟乃图从部下手中夺过大刀又赶了上来,决意要和傅介子作个了断。 傅介子心里面抱着个人,而且又是孤身一个,哪里是翟乃图的对手,当下不战而走,一路向北逃去。 他将希望寄托在龟兹的援军身上,天幸,且战且退一柱香的时候,果然听到了前面闷雷一般的声响,不用说,是大部队。 傅介子一下子提起了精神,纵马飞奔而去,翟乃图也发现了大部队,不敢再追上来,只好恨恨地掉头离开。 傅介子此时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心神一驰差点儿摔下马去,星圣女从马上摔下来摔破了皮,此时晕了过去尚未醒过来。 前面大军转瞬便到,却不是龟兹的兵,而是楼兰兵以及郑吉和两个楼兰兵的副将。 郑吉见是傅介子,大喜,纵马上前赶来,喊道:“傅将军,你没事吧?额,还抱个美人,唉,平白让我们担心了一场。”郑吉今天意气风发,想来是打了胜仗,心情很高兴,说话也没那么深沉了。 傅介子此时正在仇恨之中,哪有心情和她说这调调,骂道:“你这小兔儿爷,快来帮我接一下。” 郑吉哦了一声,将星圣女扶下马。傅介子接着下去,郑吉道:“得知傅将军你可能出事了,这位苏姐姐一定要跟着来找找,所以我们就也带来了。”说着苏维在后面打马过来,她见到傅介子声音都快哑了,拍了拍胸脯,嘘了口气,道:“还好,还好。还活着。” 傅介子想到玛依拉之死,没有搭理她,只是沉着声音道:“小郑,你们来了多少兵马?”郑吉道:“因为古神王被精绝女王掳走,所以这里的先头部队是楼兰的兵,说到汉人,只是我一个,司马熹已经带着人去了轮台,我的人留在了渠犁城。后面还有一万五千龟兹大军。” 这里的精绝兵经傅介子略一估计,在两万五千人左右,这一路上精绝兵损耗了近三成的兵马,加上现在士气低落,以二万敌两万五千人,可是稳胜,于是道:“小郑,你们可是要继续出击?” 郑吉道:“楼兰已经归了我们汉朝,我则必须将古神王救下来,现在趁着精绝兵势弱,当然要继续出击了。傅将军,你如果不怕累着,我将中军之职交于你,我当先锋偏将。” 傅介子一怔,疑惑地看着郑吉,郑吉道:“傅将军大汉铁手的威名远播,我也正好见识一下。”傅介子有些意动,但是理智告诉他不急。 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这是为大将的准则,但是傅介子此时自认为做不到,玛依拉的死激怒了他,他怕到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做出于大军不利的决断来。 “不。你给我一支千人的骑兵,我当先锋。” 苏维此时正在看护着星圣女,她一肚子的问题却不好在这个时候问,星圣女穿的是傅介子的衣服,这几日有着什么样的事情她很难放下心来,但听到傅介子要出征,急道:“小傅,这可不能乱来。你现在太累了,该休息才是,打仗的事情,这里有二万多人,不缺你一个。” 傅介子眼中恨意极深,紧紧地拧着拳头,冷声道:“不,我一定要宰了他!” 郑吉笑道:“好,傅将军,这是我的长枪和盔甲,我调一千兵过来,我们马上就追上去。”傅介子嗯了一声,道:“有吃的吗?” 苏维忍不住笑了一下,忙让人去准备,郑吉去整顿队伍,傅介子稍事休息一下就过去。苏维让士兵们临时搭了个帐蓬,她扶着星圣女进去换了身自己的衣服,换好之后将傅介子叫进来,士兵们准备了一些酒食,傅介子如饿鬼投胎一般吃了一些,正准备再吃些,苏维到底忍不住道:“小傅啊,我觉得星妹妹有些不对,你们……”她说到这儿又有些怔忡,犹豫了一下。 傅介子一口牛肉差点儿噎着,他最怕的就是这个事情,当下牛肉也不吃了,立马起身道:“没,没什么。师娘,你看护好她,她这两天怪可怜的。”说完就起身撒丫子去了。 苏维见傅介子这个举动,似乎发现了什么端倪,心里面又相信了几分,恨声道:“好小子!我饶不了你!” 傅介子溜出去后,整装完毕,郑吉分给他一千先锋骑兵,全是最精锐的楼兰骑兵,这些骑兵多半认识傅介子,不认识也听说过,所以对傅介子很是信任。 傅介子想到玛依拉之死,脸色立时沉了下来,手中的长枪捏得紧紧的,指节有些发青,他吸取了这一回的教训,在靴子里面也装了匕首,因为元武剑被星圣女弄丢在了精绝大军中,所以他现在佩的是郑吉的一把剑,虽然不及元武剑那么名贵,但也不失上等。 郑吉和两个楼兰副将也过来了,傅介子带着人马和龟兹的大军汇合,两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出征。 傅介子伤心玛依拉之死,此时显得有些沉默寡言的,郑吉一路上问傅介子如何能和飞将军李广一样从万军之中逃出来,傅介子苦笑不得,这让他如何说起?说自己逃脱是一个女子用自己的身体和生命换来的? 想到这儿,他的心就就如同刀割一般得痛。 这时,精绝大军闻得风声开始逃窜,龟兹、楼兰联军乘胜追上,约行了两个时辰,精绝兵终于在一处较大的绿洲停了下来,他们以绿洲为营,欺龟兹、楼兰联军没有水源,企图反攻。 傅介子提点一千先锋骑兵整顿队伍,和郑吉商量一下,由这一千人先去踹营,大军随后掩上。郑吉很兴奋,这是一场打落水狗的战争,只要小心些,胜算极大。他跟傅介子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胆子大,敢闯敢杀。 励军之后,傅介子带着人马向精绝大军逼近,在大漠里,两军相交没有那么多兵法可言,更多的时候是在拼勇气、决心以及装备,一个字,打! 一千骑兵如同黑夜中的一支冷箭,直插精绝大军的心窝。 第十二节,怒杀 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重在一个快字,傅介子的一千骑兵如同闪电一般冲向精绝大营,精绝兵虽然早就猜到龟兹大军会来进攻,但是也没有法子,这是临时逃跑而来的,根本就没有阻挡骑兵的设施。 傅介子带人一下子便将到了精绝大军的阵前,和以往一样毫无新意,战争是件残酷的事情,从来都是实力和计谋的比拼,现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没有什么计谋可言,无非是一些兵法中常谈的攻守之法,决定胜负的是装备和士气。 一千骑兵从中将精绝兵划开,精绝兵此时士气很低,甚至比傅介子想的都要低很多,以至于他以为有计,小心翼翼地冲杀一阵,发现精绝兵真的很散,而且连一个主事的大将都没有。 看来,精绝兵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郑吉部下的楼兰兵和龟兹大军随后掩上,这一场战争和前两天一样,精绝兵一触却崩,龟兹兵鼓躁而进,精绝兵损伤极大。 傅介子的一千骑兵被这一场狼追羊的战争杀起了性子,显得尤为凶悍,精绝兵所遇者伤,所挡者死。 傅介子一直在苦苦地搜寻翟乃图的身影,但是在精绝大军要找到一个谈何容易,他实在是找不到这个人,只得放弃,而此时的局势比他们想象的要好很多,精绝兵中似乎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要捉拿精绝女王不趁现在更待何时。 郑吉想到要捉到精绝女王救出古神王,整个人兴奋到了极点,看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傅介子提醒他冷静,郑吉这才发现自己高兴得过头了,战争才刚刚开始。 龟兹将军已经下达了极重的赏赐,捉到了精绝女王的部队,可是封渠犁城的王,成为国中之国,有了这么重的赏赐,龟兹兵都跟疯了一样,前几天被精绝人打得连家都没了,现在报仇不说,还可以捞到如何巨大的好处,这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大战闪电一般只进行了一个时辰左右,胜负之势已经定了下来,精绝大军损伤了很重,傅介子的骑兵竟是直冲精绝女王的中军而去。 两军对垒,交锋的竟然是那个曾相助了自己的女子将军。 傅介子此时杀红了眼,一码事归一码事,对女子将军并没有手下留情,不想那个女子将军行事竟是十分得老辣,傅介子的几番进攻都被挡了下来,过得一会儿,龟兹大军皆赶到,精绝兵损伤了好几千人,士气降到了最低点,精绝女王让女子将军断后,自己带着古神王以及部分精绝士兵先行离开。 傅介子见精绝女王溜了,让郑吉加大攻击力度,自己带着一漂人马在狠狠地冲撞起女子将军的兵阵来,骑兵部队如同钢刀一般将女子将军的兵阵冲开,径直追着精绝女王去了,留下郑吉在此与女子将军的大军交战。 骑兵远比精绝女王的部队要快许多,很快便追得近了,说起来,一千人追上万人有些悬乎,但在骑兵部队中却是常有的事情,一支典型的冷兵器部队,只有拥有了一支凶悍的骑兵才具有了战略上的重要地位,由于养骑兵的军费往往要高出普通兵力的十来倍,所以真正精良的骑兵数量上都不多,往往也就是几千人,而傅介子这一只骑兵明显还没有达到精锐这个地步,但是足以震慑全场。 而就在这时,精绝大军中再一次分出一支队伍来断后,精绝兵舍车保帅,让女王逃走。 而这支大军中,翟乃图就在其中。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此时仇人相见冤家路窄,翟乃图竟然不害怕傅介子,而是扯着嗓子带人攻了过来,他上面还有一个将军,是一个中年的男子,还有一个和翟乃图一样的千户,两人带着兵攻了过来。 傅介子朗声大笑起来,当下挻起长枪,领着骑兵迎了上去。 翟乃图此时像发疯一样,见着傅介子挥着大刀老远便大吼起来,完全就是一副拼命的模样,若在平时,傅介子还真的会被他这样子吓着,毕竟犯不着跟不要命的人拼命,但是此时,他的脑海里面全是玛依拉的影子,这个和自己并不太相知的女子很轻率地就为自己而结束了短暂生命,她不算太漂亮,也不太懂得温柔,甚至有着善良人的固执和重心思,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女子都因为自己死了,她为了一个不爱他的人而被另一个不爱他的人杀死,很可悲,到死她都没有找到被爱的感觉。 傅介子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她,心里面像是被针刺了一般的痛,见翟乃图跟头畜牲一般撞过来,当下怒极而静,手里面静静地攒着长枪,暗自捏了个枪花,眼睛死死地盯准翟乃图。 冲锋,交手,判生死! 这个过程极为短暂,一瞬即过。翟乃图腥红着眼杀过来,他是“有幸”得了精绝女子咒怨的人,这一回,如果傅介子不死,他也就不必再活下去了。 傅介子在战场上练就了那种越是大事越是能沉得住气的本事,刚才本来有些心浮气躁,一直想着为玛依拉报仇,但是现在到了关键时刻却冷静了下来,他屏息凝神地看着翟乃图,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慢了,在这个时候他显出了超凡的自信和手段,随着翟乃图的那一刀下来,他的身子贴着刀口划过,大喝一声,长枪猛地刺出,一下子挑中翟乃图的咽喉,将他钉在马下。 这一招冒险之极,因为是交手毙命的绝杀,自己也有可能身首异处,赌的就是勇气和本事,他赢了。 傅介子将他挑着在地上拖出好长一程才停了下来,他也不下马,一枪头将翟乃图的人头斩下,挑在枪尖上,周围的士兵皆俱变色,包围傅介子身边的士兵。 另外一个千户见势不妙便跑,傅介子纵马赶上,从背后一枪直捅进心窝,那个千户哼也未哼一声便倒下马去。两人完全不在一个实力等级之上。 傅介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已经为玛依拉报了仇了。 精绝将军麾下的两名偏将在这几个回合中便全死在傅介子的枪下了,精绝将军有些慌了,但是他得了精绝女王的死命令,要么他死,要么这个汉人死,两个人必须死一个。 但事实上,是他死了。 傅介子的骑兵很快便将这支骑兵冲垮,这个精绝将军也被傅介子一枪挑中大腿,即使不死,这辈子也残废了。 亢龙有悔,凡事犹过不及。傅介子见骑兵已经有些累了,而且自己这支人马孤军杀入已经离大部队很远了,再继续追击只怕会陷进精绝大军中出不来,看着精绝女王离去的身影,他恨恨地咬了咬牙,喝令收兵回去。 回头再一阵夹击,女子将军也被郑吉攻破,没有了精绝女王神话般的传说支撑,精绝兵显得那么不堪一击,再过一刻,这只精绝兵便会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按理说,打不赢就逃是硬道理,这个女子将军不会不明白,但她硬是要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不肯撤去,这便便宜了龟兹、楼兰盟军,盟军如同一个绞肉机一般慢慢磨着这一支精绝兵,这么打下去,女子将军迟早要成光杆司令。 又过得约半个时辰,女子将军终于被人绊到马下,精绝大军已经死了半数,楼兰兵没有杀她,而是将其绑了送到郑吉跟前。 郑吉看向傅介子,傅介子知道这个女子将军对自己有恩情,但是情况不明朗,他决定先不说,试探她一下。 很奇怪,女子将军并不开口向傅介子讨饶,连表示都没有表示一下,似乎是自己根本就不曾帮过这号人一样。 第十三节,双姝 精绝兵逃了,留下了大批的死尸在此,郑吉令人将女子将军押下去,自己和龟兹大军一起追杀过去。 傅介子太累了,留在了后面的整理战场的部队中。 他想到玛依拉还在这里,开始发疯一般地去找,但是荒原中的地形到哪儿都差不多,他也找不准具体位置在哪儿,苏维叫他他也不理,一个人和收尸的部队前去找寻。 遍地都是死人,这些死去的士兵以各种各样的姿势,或抱着,抱掐着,或是尖刀穿膛,或是身首异处,一些已经被烧焦的人和马只留下了半个身子,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火已经熄了,只是还在悠悠地冒着烟,似乎很悠闲,战事的残酷与它们无关。 人叠人人挤人地死尸中,有的已经合了血泥分辩不出模样来,傅介子一具具地翻开尸体,却又一次次地失望。 这其中还有许多在微弱地呼救,他们并未死透,但是再过一刻,到底还是要接受真正的鬼洞召唤,傅介子无力再去救他们,这些人,有的是他杀的,又的是他的部队杀的,总之是敌非友,但在生死面前,敌友就显得很模糊了,如果可以,傅介子会救下他们,但是此时成千上万要死不活的人,让他怎么办? 傅介子只是木然地离开,继续一具具地翻着尸体,玛依拉的穿着在他的印象中已经模糊了,他记得的只是这个姑娘生命荣辱之际的那一个眼神。 这时收尸的部队开始奇怪傅介子这个大将军为什么会在这里做这些杂役才做的事情,得知是在找一个女人,纷纷感叹大人物就是大人物,都帮着找了起来,精绝兵中的女子不在小数,傅介子记得光自己刚才一会儿,好像就杀了五个女子,现在找来一些女子在此,傅介子突然感觉到战争很罪恶,这些女子中还有一个曾经是玛依拉的蜜友,她和几个姑娘曾笑嘻嘻地将玛依拉往自己的帐蓬里面推,因为这个女子太过调皮,所以傅介子对她有些印象。她本来与自己没有仇怨,甚至有些喜欢,可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枪下,死在了战争这个大型绞肉场里。 尸体还在一具一具地翻着,只是玛依拉的身影却再也没有见到,傅介子记不得这是第几千几百具尸体了。 最终还是没有找到,傅介子累倒在了尸体之中,等醒来的时候苏维在一边守着,他已经换了衣服,脸也被人洗过了。 蓦起坐起,一看衣服也被人换过了。 傅介子不由狐疑地看着苏维,心想这个师娘也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这种事情虽然可以理解为江湖救急,但也忒大方了些。 苏维看透了他在想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饶有深意地看着他,一个人接连哼了三声,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好开口一样,也不提衣服是谁帮着自己换的,只是道:“小傅啊,你们的事我过几天再和你细算。你这人也真是的,当时我们发现你躺在尸体之中都吓坏了。天幸你这千年王八命硬得很,还没死透。” 傅介子听她的意思好像知道了一些什么,道:“她人呢?”说完又发现自己这么说话有暧昧的成分,转口道:“我是说星圣女。” 苏维也听出了其中的变化,只是冷笑三声,似恨又似无奈,只是道:“这小妮子躲起来了,怎么,你想见她?” 傅介子感觉到这话有异,讪笑道:“她好了?”苏维仍是不紧不慢地道:“好不了了。”傅介子大惊,心想莫不是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急道:“怎么回事?她在哪儿?你带我去看看。”说完才发现苏维的表情有些怪异,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意思,仍是讪笑道:“哦,没事就好。” 苏维此时一点儿不避讳地看着他,傅介子心头不由一阵发毛,又要起身避开。 苏维冷笑一下,道:“怎么有些怕我?连饭也不吃了?” 傅介子想到玛依拉的尸体还没有找到,叹息一声,道:“我还得去找人。”苏维冷哼一声,道:“是找那个女人吧?” 傅介子并不介意她这么问,玛依拉的死对他的触动很大,他决不会否认,颔首道:“是的,我必须找到她。” 苏维道:“你先吃饭,我去把郑吉叫来,他知道很多情况。”傅介子叹息一声,只得如此了。 苏维的前脚刚踏出去,星圣女便从后面的帐蓬里跑了出来,一下子扑在傅介子的怀里,紧紧地抱着傅介子,颤着声音道:“吓死我了!”她的汉语有限,没有多的情话,傅介子知道她是因为自己倒在了尸体之中才会这么说的,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道:“没事了。” 星圣女有些情急地轻轻亲了傅介子一下,蜻蜓点水一般,然后立马转过脸去,不好意思再去看他,既想又羞。 傅介子湊过去亲了她一下,道:“我要继续找到她。”星圣女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的犹豫。 傅介子有些奇怪,道:“你不生气。”星圣女摇了摇头,这个女子已经死了,而且她做的一切星圣女都被感动了,虽然说心里面还是有些吃醋,但她毕竟是火教的圣女,在度量上要大了许多,所以并不生气,道:“我陪你去。” 傅介子释然一笑,他发现自从昨天玛依拉的死之后,他想通了很多事情,也许,这是豁达,感情上的豁达。 就在两人缠绵的时候,外面苏维像是有意将说话的声音提了提,星圣女忙惊慌得从傅介子怀里挣脱,显得很紧张。 这时苏维和郑吉进来了,苏维像是早已经发现了什么一样,只是狠狠地瞪了傅介子一眼。 这时郑吉道:“傅将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精绝女王的眼睛瞎了。” 傅介子听了一怔,精绝女王的所有本事几乎都在眼睛里面,眼睛瞎了这无异与要了她的性命。 “什么时候的事?” 郑吉道:“也许是昨天吧,反正是在我们开战之前,是那个精绝女将军说的。精绝女王忍不住照了镜子,发现了自己的模样,发疯之下就将自己的眼睛抓瞎了。”郑吉说到这儿笑了笑,道:“这个女人真是奇怪,掩耳盗铃的事情也做。” 苏维哈哈笑道:“我们的法术并不能改变容貎,精绝女王本来就长成那样,不过是使了法术迷惑了所有见过她的人,哼,可是她骗不了自己,所以从来不敢照镜子。我说嘛,怎么可能代代精绝女王都是绝世美人,敢情是你们男人自己的眼睛骗了自己,被一个老太婆子迷得神魂颠倒的。” 苏维对精绝女王一直耿耿于怀,现在个精绝女王不漂亮了她的醋意还没有过去。 傅介子早就觉得精绝军中发现了大事,敢情又是精绝女王出了问题,难怪精绝大军群龙无首,打起仗来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傅介子想到女子将军曾在暗中相助过自己,道:“那个女将军她人呢?你别为难她。”郑吉听了顿了一下,既而平静地道:“她死了。” 傅介子霍地站起,失声道:“你已经杀了她?” “哦,不!”郑吉道:“她是自杀的。真是奇怪,这精绝人都喜欢自杀,我们抓了几千精绝兵,竟然有半数的人都自杀了。” 傅介子听了不由动容,他突然想起了小拉禽说过的话,精绝的男人都是天上的雄鹰。也许是真正的鹰的精神吧,宁死而不辱。 “那她死前说了什么没有?” 郑吉道:“她说她是阿尔克将军的姐姐。”傅介子仍是不大明白,阿尔克将军也没有必要救自己,或许是自己曾与她共过事,她不想为难自己,可是把这个想法一说,郑吉才告诉他,阿尔克早就已经死了,古神王还没有被救出。 郑吉道:“她说她死了之后让我们把她葬在楼兰,不必将尸体送归精绝了。好像是阿尔克将军与古神王有很深的交情,让我们把她和阿尔克将军合葬在神王府周围。”郑吉并不太清楚古神王与其阿尔克的恋情,所以说得也不明了。 精绝大军中的一对双姝相继死去,这让苏维联想到自己的星圣女,教王先后派她们两人来东方,不也同样是全军覆没? 想到这儿,她看了看傅介子,有些恨恨的,这家伙看上去挻实诚,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角儿,枉费自己还对他一片信任,让他和星圣女一起出去。 苏维再看看星圣女,见星圣女看这混小子的眼光是一往情深,不由接连叹气,自己这个当姐姐的没带好头,上梁不正下梁歪,想骂星圣女两句却又没那个底气。 郑吉见傅介子很多事情都还不知道,说了一下,道:“傅将军,你昨天晕了过去,一直到现在才醒过来,星圣女一直在旁照顾,我们也不便打扰,便在这里停了下来,龟兹和楼兰的大军已经继续追上去了。” 傅介子一听是星圣女在照顾自己,不由看了过去,星圣女脸色微红,偷偷地看了苏维一下。傅介子想到是星圣女在照顾自己,衣服不是苏维脱的,连声道:“还好,还好!”苏维恨得牙根发痒,气极了竟然说了句脏话:“好个屁!” 郑吉不知其中的迤逦风情,道:“将军,我们是不是随着大军继续出征?”傅介子道:“不了,这里的战事与我们关系不太大,我还有任务在身,等我找到她的尸体之后便离开。” 郑吉有些为难,道:“傅将军,这个怕是不可能了,精绝兵已经被我们的人一同埋了,毕竟死者为大,暴尸荒野很不好。”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惊,道:“什么?都埋了?”郑吉道:“是的,战事紧急,我们得马上离开这里,所以全部都埋了。” 傅介子心头一痛,看来玛依拉是不可能再找到了,这个可怜的女子,到底见不着了。红颜埋骨壮士碟血,让傅介子的心再一次感觉到无比的苍凉。 第十四节,扑火 这里是仍是龟兹境内,龟兹大军将大部分士兵都埋在了这里,精绝人也被草草地葬了下去,两个国家的人相比,龟兹人要比精绝人仁慈,多了那一份善念。 傅介子不愿意再去涉及两国的战争,翟乃图已经被他斩了,精绝女王的眼睛也已经瞎了,他似乎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郑吉还没有救下古神王,他得继续与大军随行。 傅介子回去和苏维商量,是不是继续赶路,他不可能再去帮星圣女去找罗娅,他受大将军之命出使西域,这是国之大计,万不可以怠慢,但想到和星圣女的好事正在兴头上就要分开,不免有些舍不得。 星圣女默不作声,她暗念起火咒算了一下罗娅的位置,在于阗方向。 傅介子辞别了郑吉,带着火教的两位圣女出发,因为吸取了这几天的教训,他硬是装着郑吉的将军铠甲和长枪,又从郑吉那里要得三把大刀,将军重甲还说得过去,但美女大刀这个配合只是有些别扭,但这是在荒野求生保命必不可少的装备,苏维和星圣女还是生生忍受了。 郑吉从军中给他选了三匹极好的马,为三人送行,他对傅介子很是敬佩,现在离开有些舍不得。 此时已经是下午了,但是还是得赶路,苏维去准备一路上的干粮和行李,傅介子则逮着机会再和星圣女说说情话。 星圣女想到分别在即,很是失落,以前在火教里只是听长老们说起,爱情是一种烦恼,果然是这样。 两人因为语言上的艰涩转化成了行动上的热情,交流实在是有些困难,只好搂了又搂抱了又抱,星圣女腻在傅介子怀里不肯离去,但是要她离开火教跟着傅介子走,她又做不到,要离开傅介子,她也同样做不到,现在似乎怎么做都是错的,一时陷入苦恼之中。 两个人各自有着不同的生命轨迹,在西域这地方偶尔交叉逆发出了爱的火光,可是爱过之后呢?他们注定还是要按照各自的轨迹去写。 苏维很快便回来了,他跟防狼一般防着傅介子,但是星圣女太不争气,两句话没说就一个猛子扎进了傅介子深不见底的怀里,拉都拉不回,她看着局势失控也只有干瞪眼,她让星圣女去准备一下自己随身要带的,女子总有些不方便的地方,星圣女很深情地看了傅介子一眼,轻轻哦了一声去了。 星圣女刚离开,苏维便来了个大变脸,冷冷道:“小傅啊,你好本事。” 暴风雨终于来了,傅介子暗自唏嘘一声,道:“师娘,你是说星圣女的事情吗?” 苏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道:“还能有什么,你这人监守自盗,我算是看错你了。” 傅介子有些狼狈,道:“师娘,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骂也没用,我自己做了的事情我会负责任,不会让她不清不楚的。” 苏维怒道:“你说得容易,星妹妹是火教的圣女,你把她,咳,你说你如何负责?”傅介子平静地道:“如果可以,我会娶她。” 苏维听了一怔,在她的印象中,傅介子从来就是誓不再娶的,就算是乖巧的苏巧儿也同样没有得到一个答复,而星圣女这才几天,就将这野马收服了。 她发现傅介子变了。 苏维想到这儿就跑得没边儿了,道:“你说真的还是说说而已?你不是发过誓不再娶的吗?” 傅介子哈哈一笑,道:“师娘,你说爱一个人是应该得到还是付出?” 苏维有些意外,傅介子很少跟她说这种大而空的问题。 “应该是付出吧,嗯,最好是两件都有。” [奇^书^网][q i].[ s u][w a n g ].[c C] 傅介子道:“以前的时候,我一直囿于自己的誓言,不肯给任何人机会,也不肯给自己机会,我一直活在殷茵死去的阴影中走不出来。后来来到了西域这块地方,慢慢的我发现对殷茵的思念开始淡了,只是我一直不肯承认,因为这个,巧儿离开了我,因为这个,玛依拉也死了,他们都爱着我,但是因为我自己放不开,最终误人误己。前天,我和她在荒原中遇上狼群,她不顾自己的安危救我,我也舍身救她,既然我们的命都可以交给对方,又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的呢?我想,殷茵在天有灵,也一定不希望我痛苦,真正的爱是能让自己心爱的人过得更好些。” 傅介子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只从语气上,苏维也听出了傅介子确实感触很多,她终于看到了,这个平日里沉默寡言的男人发起情来原来这么多话! 傅介子顿了一顿,道:“那天在荒原中,星圣女和我都很乱,星圣女烧了自己的衣服来救我,我最终没有管住自己,在荒原野地中便侵犯了她,也许在师娘看来这很荒唐,但是我不认为这很无耻,也不觉得后悔,如果星圣女同意的话,我会娶她。” 苏维想到这事就别扭,她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看似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人和一个教中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圣女在荒原中,幕天席地地干着那勾当,听傅介子还在为自己辩护,嗔道:“她同意我不同意!” 傅介子此时显得很激动,听了几乎是喝道:“你凭什么不同意!我只要她同意就行了。”苏维见傅介子对自己发火,倒是大为意外了一下,很委屈地道:“她是火教的圣女,是不能这么做的!我是她的姐姐,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掉进火窟!你知道吗?你这么做是在害她,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应该为她着想,你这么做会把她的一生都害了的!” 苏维几乎要哭了,她一向在傅介子面前强势惯了的,一个女人在一个让着她的男人面前强势惯了便会感觉一切都理所当然,当突然一天发现不是这么回事时,她就会觉得很委屈。 苏维哼了一声,道:“这一切都由她自己来决定。她如果决定跟着我,就是你们火教架着油锅来烧我也会护着她,如果她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 苏维苦笑道:“不愿意又怎么样?她已经回不去了!”苏维说到这儿竟然蹲下掩面哭了起来。这是傅介子第一回看到苏维哭。 这时星圣女进来了,看着苏维的样子,和傅介子相视一下,她也知道是什么事情,和傅介子开始劝起了苏维来。 苏维不由大为恼火,自己好心为这妮子担心,这倒好,这妮子反倒劝起了自己来,听了只是哼个不停,有些恨铁不成钢,用波斯语道:“你现在和她有了亲妮,以后怎么办呢?难道你也要离开火教?” 星圣女淡淡一笑,道:“不,姐姐,我会回去的。” 苏维提醒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处女了,怎么可以再作圣女?他们会关你一辈子的!”星圣女的脸微微一红,转而道:“我不怕,是我自愿的。他没有强迫我,我在之前我就想好了,他就算是火,我也心甘情愿扑上去,教主要怪罪我,我也认了。” “这值得吗?”苏维忍不住,“为了这个男人。” “姐姐你不也一样吗?” 苏维一愣,这句话是是她的致命伤,再也开不了口劝别人。 第十五节,偷情 傅介子最终决定陪星圣女走于阗北道,从于阗国可以折道去蒲犁国,路程比走姑墨道还要近一些,只是路途不熟,但是苏维知道地形,也就不怕什么。 收拾好了行李便出发,三人对感情这事都缄默不言,从这里到蒲犁国最快也有七天的路程,而且还要沿途追踪罗娅,星圣女算了一下,罗娅已经在往西行。走了约两天,三人明显感觉到地方高了,这里已经是高原地段,荒原上的草变得更加稀少,天气也冷了许多,在龟兹南部的沙漠里他们还热得慌,而现在却冷到了骨头里面,再翻过一座高山,天气更冷了,已经开始出现冻土地段。 傅介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地形,显得很有些害怕,但是苏维却是走过多遍的,所以并不在意,只是冷得慌,把行李中的所有衣服都加上了,再也顾不得去讲苗条。 傅介子见这里的动物和植物都开始少了,担心再往前走会食物不足,所以早早地就停了下来,让苏维和星圣女在这里生火,自己到周围去打点儿野味带上。 还算运气不赖,在这里遇上两只黄羊,他一口气追出三十里路,将它猎杀,差点儿就没有找到回来的路,回来时星圣女便扑过来在他怀里面抖了起来,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情,正要吵着和苏维去找,苏维担心这一走更没法子碰头,所以执意要在这里等。 傅介子将她搂了一下,正准备亲上一口,苏维在一旁很不合趣得咳了一声,看着傅介子满脸的怒气。 傅介子在星圣女耳边小声道:“晚上。”他们两人习惯了这种很简短的说话,因为都是聪明人,所以明白其中的意思,星圣女听了脸上一红,偷偷地笑了一下。 傅介子将黄羊扒了皮,取出一腿,剩下的用绳索吊在马鞍上,以备来日不时之需,星圣女不食人间烟火,要她做饭是个奢望,好歹苏维跟了元通几年,两人大江南北地走了不少地方,一是为了云游,二是为了避免被火教的人发现,所以这点儿野外生存的本事还是有的。 这烤肉的事情便摊给她了,傅介子看到星圣女手指上的两个可以起火的黑色扳指,眼睛一转,走过去握着星圣女的小手,问起了这扳指的事情,这明显是挂羊头卖狗肉,想借着这个愰子在苏维面前堂而皇之得和星圣女亲热,苏维恨得牙根痒痒的,但人家两相情悦,就算是姐妹,她也不便干涉太多。 傅介子听星圣女说着扳指的事情,轻轻捏着星圣女的小手,心中一阵荡漾,只觉得这高原里的春天也特别舒服。 吃过烤肉,天气已经很晚了,晚里行路很危险,马也受不了,傅介子取出营帐支起,这里是一片荒原,只有零星的几条小径,通常是一年半截也并必有人来过,三人感觉到无比的萧索,似乎是来到了一个与人世隔绝的地方。苏维一锤定音,要星圣女和她住在一起,但是三人就一个帐蓬,傅介子就没地儿放了,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苏维也只好让他挤一晚上,想来他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 三人很早就休息了,在这荒原中实在是没有什么消遣,而且赶了大半天的路也都累了,星圣女看了傅介子一眼,又看了看苏维,还是乖乖地休息去了。 傅介子想到星圣女可人的模样,心里面一阵抓狂,但碍于苏维在此,也只得天人交战一番,带着一江的春水合衣休息去了,一睡觉来,还是半夜。 苏维和星圣女还在熟睡,他不便去打扰,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只是听得两人细碎的呼吸声,过得一会儿,有人起身的声音,因为看不见,他怕是苏维就闹笑话了,所以并不作声。 那个人影儿慢慢走了过来,很小声得“唉”了一声。傅介子心里面笑了,是星圣女的声音。 傅介子伸手摸了一下,却摸在星圣女胸口,星圣女偷笑一声,声音压得极低,怕被苏维听见。 她顺着傅介子的手过来钻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了过来。傅介子心里面笑了一下,这个小妮子还记得自己和她那个“晚上”的约定,这发情的小猫儿胆子也够大的,苏维就在旁边她也敢这么做,看来爱情中的女人往往会做出一些出人意表的事情。 但正是因为这样,傅介子的也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来,他感觉到自己像是在和星圣女偷情一样,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他感觉到星圣女的心跳得很厉害,身子也有些发抖,正想着,星圣女有些急切来亲他的脸庞。傅介子一把将星圣女抱过,热切地吻着,双手从星圣女的腰间探入,两人都有些迫不及待。傅介子发现星圣女的衣服穿得有些特别,似乎只在腰间系了一下,自己轻轻一拔,星圣女的衣服便滑了下来。 看来,这小妮子是早有预谋的。嘿嘿,这小骚蹄儿!傅介子暗地里有些好笑。 这个清纯如水热情如火的妮子气息有些乱了,但学是强忍着,怕被苏维听见,但正是因为忍着反而声音大了一声,随着傅介子的大手在她双腿之间一探,忍不住嘤咛一声。 今天两人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因为他睡在草席上,地面上并不太平稳,傅介子不愿让星圣女受苦,所以只是将她抱在上面,星圣女没有经过这些阵仗,但是因为有过两次经验,现在也不慌了,但是她太过动情,总是忍不住叫出声来,傅介子有些担惊受怕,怕苏维醒来了尴尬,所以就中道停了下来。 这种事情等等停停最是要命,傅介子都不敢再动了,星圣女伏在他身上,这风光好不迤逦,竟然忍不住想笑,实在憋得不行便死死地咬住傅介子的胳膊。 又咬人!傅介子痛得手壁都麻了,这个小妮子在发情的事情总像猫儿一样地咬人,她这么一来倒是忍住笑了,可傅介子却痛得差点儿叫了出来,一时暗呼“苦也,苦也”。 傅介子现在胆子大了一些,手也不老实在在傅介子身上某处摸索,开始的时候跟蜻蜓点水一般碰了一下,像是踩着了点,既而死死地一把拽住。傅介子小声让她松开,自己没法干活,星圣女偷笑一下,想来是不好意思了,手也变得老实了。 情到深处便忘了情,两人一下子激烈了起来,星圣女再也忍不住,轻声哼了起来,傅介子也喘着粗气,在这一刻,快乐变得很简单。 正当两人打得火热,傅介子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苏维睡着时的呼吸声没有了! 第十六节,合娶 这一来,傅介子就算是有天火也给浇灭了,如果是苏维已经醒了,见到现在这个情形,那可是免不了的尴尬了。 星圣女见他停了下来,有些恋情,正要开口也突然发现了这个事情,立时轻声低呼了一下,忙些起身穿好衣服。 “姐姐是不是醒了?”星圣女显得很忐忑,傅介子也大觉别扭,再细听一下,苏维同样是没有大的呼吸声,但也没有说话。 “没,还没呢。”傅介子见苏维没有声音,先给自己吃一剂定心丸。 星圣女此时也清醒了,想到这事一阵后怕,脸上火辣辣的,忙缩到一边睡下,尽管脑子里面还泛着春光睡不着,但也得睡下。 傅介子被这事搅得很没心情,他一个大老爷们,饭可以吃一半,话可以吃一半,没听说这事还能只干一半的。 第二天大清早,傅介子早早起来出去喂马,有些怕苏维问起,他也不清楚苏维到底醒了没有,但自己心里面有阴影,还是避着些为好。 星圣女一会儿便也出来了,她和傅介子后半夜都没有睡着,想到这事就忐忑不安,她更相信苏维已经醒了,所以这时起来赶紧去烤肉来讨好苏维,只是这位圣女娘娘烤肉的本事实在有些抱谦,等傅介子将马喂饱了回来时,星圣女用棒子挑着三个冒着黑烟的东西等着他,据说是烤肉。 这时苏维还没有出来,傅介子正准备去叫,苏维出来了。 傅介子和星圣女死死地盯着她看,像是想从她表情中发现什么。 苏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道:“这两天赶路太困,睡得太沉,起的有些晚了。”傅介子讪笑一下,道:“累着师娘了,我们吃了,咳,烤肉之后就继续赶路,一路上有些不方便,师娘还请担待些。” 苏维呵呵一笑,饶有深意地道:“是有些累。咳,你们两个看着精力很旺盛——起的这么早?” 傅介子虚惊一场,连道还好。 勉强吃了些烤肉,很不是滋味,三人继续赶路,此时已经到了高原,再往西走就到了姑墨南部,这中间有一处大的高原相隔,所以无法通行,三人仍是继续向西行。 这一路上的气氛可是怪极了,傅介子越想越觉得苏维当时醒了的,而星圣女更是这么认定的,偏生苏维自己一句话也不说,他们也不好问。 走得一天半,第二天下半夜的时候三人终于见着了村落,活地图苏维也有失灵的时候,不知到了什么地方,三人比划一阵,傅介子再从地图上对照了一下,应该是到了西夜国。 西夜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国家,在地图上几乎都找不到具体的位置,这里可以说是于阗之西,姑墨之西南,蒲犁之南的一个小地方,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人口较为密集自成一国。 傅介子三人留宿在一个小村子里面,这里只有十几户人家,都是一些牧民,现在水草肥美时在这里暂住,冬天又搬走,总之是跟着食物和水源走。 因为这里很少来外人,十来户都聚了过来,算是村中的大事。 傅介子三人留宿在一个老汉家中,看样子这老汉是这个村的头儿,老伴儿不在了,有一个儿子,长得很健壮,是个猎户手,与村中的另外一个小伙子合娶了一个姑娘,那个姑娘今天正巧就留宿在他这里。 这种风俗看上去匪夷所思,但却是再正常不再的,傅介子知道在汉朝就有一家人两个儿子共娶一个姑娘,更有骇人听闻的是一家人男子两人或者多人合娶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既当儿媳又当奶娘,同时服侍父子两代人。 因为这里的人家都偏穷,房子也都是临时搭建的小房子,只能委屈傅介子和两位女子共住一间,也许说反了,是委屈苏维陪这小两口住一间。 这让傅介子和星圣女同时想到了两天前的迤逦风情,这两天以来他们一直没有再干那勾当,显然是心里面还有阴影。 这时是下半夜,他们的到来吵醒了这个村子的安宁,老汉给三人准备了一些吃的,是一些小米野菜和牛肉。老汉的儿子过来献殷茵,偷偷地向星圣女和苏维多看了几眼,星圣女忍不住咭儿得笑了一下,偌大个汉子竟然被她羞红了脸,一时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看到这个淳朴的村汉,两个圣女都忍不住笑了,这里的人虽然说的是精绝、月氏一支的语言,但是因为夹了土语,很不容易听懂,但大致意思是在夸两个姑娘漂亮。 傅介子笑道:“师娘你果然是俊得稀里哗啦,这位大哥也夸起来了。”他说着又向星圣女示意一下,星圣女轻声笑了一下。 苏维听了哼哼道:“小傅啊,怎么一样是夸人的话,他说的听起来就比你说的实诚呢?你这些话儿,也就能骗骗星妹妹这个不经事的丫头,对我就免了吧。” 傅介子嘿嘿笑了一下,知道苏维对他还有气,也不多说什么,吃完了饭老汉安排他们去休息,老汉把两个女子都认定为傅介子的家室,所以没有想到隔个房间,也没有房间可以隔。 村汉的媳妇儿看上去一般,说不上漂亮但还算得体,但是相比于星圣女和苏维,其中高下立显。傅介子回到房里,看到只有一张很小的榻,不用说,只能让这大小圣女睡了,自己没那个命,只好在一边的草席打挻。 隔壁村汉开始和他的那婆娘使劲干那事,像是有意让三人听见,如果是在别的什么来做来,苏维一定认为他是在性骚扰自己,但是这个村子有些特别,这个村汉也很特别。 傅介子见星圣女在看着自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有苏维在,自己没法子和他“比赛”了。听着隔壁那催情一般的声音,傅介子忍不住笑了,这个村子很穷,这个家里惟一可以显摆一下的家当也就这个和别人共娶的媳妇儿,所以无论如何也显示一番,至于显摆,那就得拿出来“用用”了。 隔壁的一番大战好不容易平息了下来,苏维和星圣女到底是女子,对这事的免疫力低,听了心潮澎湃的,但看到傅介子早已经呼呼睡着了,就连苏维也忍不住骂了句“死人”。 而就在傅介子睡得正熟的时候,星圣女突然有了一些异样的感觉,既然霍得站起,惊呼道:“火妃在周围!” 第十七节,女人 傅介子被两人摇醒,听星圣女说了一下情况,忙起身出去,星圣女和苏维也来了精神,他们一路追到来都没有发现罗娅的踪迹,现在却陡然发现罗娅就在周围! 三人也顾不得打扰这里的安宁,此时已经接近天亮,傅介子三人打马出了村庄,按星圣女所指的地方向走了一程,罗娅竟是在往西南方向折去,这可是要了三人的性命,他们一路从西南方向走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再在她又折回去,可让三人如何做? 由于星圣女只能判断出大致方向,帮具体的问题却看不出来,三人便分散了去找,自己一人,星圣女和苏维两人一起,傅介子打马在这个村子里面一阵乱转,发现了一些细碎的脚印,一路顺着找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正当他绝望准备赶回走的时候,前面风姿摇曳地走过来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他立时迎了过去。 见着女人就围过去是个很不斯文的举动,但是这个女子却一下子勾起了傅介子的好奇,在这么个荒村野地里平白走出这么一个美艳如花的女子,傅介子不知是自己变得色了,还是这个女子真的如此好看。 这个女子看上去和星圣女、苏维差不多,这差不多不仅仅表现在外表上,内在的气质都一样,三人都是古波斯人,这个女子看上去比星圣女尚还要小上一些,而且那种圣女独有的气质在这个女子身上完美得体现了出来,以至于他怀疑这个女子和星圣女一样,也是火教的圣女。 那个女子见了傅介子有些紧张,但仍是平静地站在原地,四下瞟了一眼。 傅介子以为她误会了,道:“你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他也不知道这个女子能否听懂,但估计是听不懂的,也不抱多大的打算。 那个女子果然没有说话,估计是听不懂了,她上下打量了傅介子一会儿,平静地赶路,傅介子一肚子的好奇却没法子问,但总是感觉到这个女子的眼神有些熟悉,而且她看着自己的神情很平静,没有预想中的害怕和惊讶,看着这个女子离开,傅介子又突然赶过去,友好地笑了一下,向她比划了一下罗娅的样子,问她有没有看到过,那个女子眼神微微变幻一下,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也不知是没见过还是没听懂,傅介子没办法了,那个女子微微笑了一下,继续赶路。 傅介子一肚子的疑问,这个女子莫不是山精妖怪,在这个穷山恶水里只身出现,而且装束一看就是有阔家大户的人,怎么会在这拂晓的时候出现在这么一个地方? 看着女子离开,傅介子很想追上去,但是这毕竟不太好,他发现自己这些天来变得很有些色了,见了星圣女就想着她没有穿衣服的模样,有时候连看着苏维的眼神都变得暧昧了,现在见到一个漂亮女子便给自己找一大筐的理由去搭讪,这很不好! 傅介子克制着自己的冲动,没有去追那个女子,自古以来,空山育俊鸟,紫屋出佳丽,在这穷山恶水里长出这么一朵奇葩本也不是什么天下奇闻,也许她和自己三人一样是过路的。 看着那个女人离开,傅介子竟然有些失落和不安,竟然一个人打马跓足了好大一会儿,这时天色已经全白了。 正当他准备再上前去找寻时,这个安宁的村落里又出现一队人马,傅介子略一数,有二十三人之多,大多是骑马的红衣人,傅介子看了心头一震,看这衣服,是火教的教徒,而为首的那个人的样子更是有特色,一身白袍,一大把胡子,和兀难、灵泉长老一样,不用说,这个人傅介子敢肯定,一定是火教的长老! 兀难长老和苏老爹一行离开了,灵泉长老据星圣女所说,也先去了蒲犁国,看样子,这位长老也是冲着复活教王的事情赶往蒲犁国。 那队人马在傅介子前面停了下来,显得很奇怪,因为傅介子是一身将军装束,铁甲护膝,大马长枪,看样子是寻架打的。 那位长老看上去也有一百多岁了,但是精神却是异常得好,他们这种异人上了年纪就看不出来了,傅介子也只知道他最少有百岁了,但是具体多少,和兀难长老比起来谁大谁小就无从知道了。 那位长老先下马了,说了句什么傅介子也没有听懂,长老又说了几句,这一回傅介子听明白了一些,好像是精绝、月氏一支的语言,但是无奈傅介子的水平有限,没有听懂什么意思。 长老比划了一阵,特别是最后那一下,长老在自己胸部做了个隆起的样子,这一回傅介子却看懂了,长老是在问他有没有见过一个女人经过。 傅介子几乎就敢肯定他们是在长刚才的那个女子,忙点了点头,示意才走不远。这些人是火教中的重要人物,星圣女和苏维肯定认识,傅介子有些激动,忙示意他们等等,自己去找星圣女两人过来看看。 那个长老性子很合气,似乎没有明白,以为是他要请几人到哪儿休息,示意不了,自己还要赶着找人。 傅介子死活让他们等一等,自己扯嗓子喊了几声,他的声音传了很远,过不多会,苏维和星圣女便过来。 远远见到星圣女的人影,傅介子便跑了过去,向苏维道:“在这里遇上了你们火教的长老,你们快去看看。” 此话一出,星圣女和苏维的脸色都变了,并没有傅介子想象中的惊喜。 “怎么办?”苏维的脸色有些惨白。 傅介子这才明白她们两人因为做了与圣女身份相忤逆的事情,现在要面对教众需要极大的勇气。 星圣女在这事情上胆子反而比苏维要大了一些,深情地看了傅介子一眼,因为事情紧急,她用波斯语说了几句,苏维脸色有些难看,道:“小傅,等会儿你什么也不要说,也不许再亲近星妹妹,否则会有生命危险的。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来解决,你不要掺合。” 傅介子道:“我跟星圣女之间的事情我会负责,他们要惩罚我我也认了。”苏维怒道:“如果你真的要负责当初就不该那么做!如果你真要负责,你就给我闭嘴,你不知深浅,一个不小心会害死我们的。” 傅介子被苏维骂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只好不再言语,在他们在场的时候尽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听不懂的样子,有什么事情要做听苏维和星圣女的吩咐。 苏维和星圣女商量一下,有些忐忑不安地走过去,那个长老远远就过来了,显得极为兴奋,这队队伍欢呼一阵,纷纷迎过来向星圣女和苏维行礼。 傅介子见苏维和星圣女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看来两人在教中的地位果然是无比的崇高。他不愿在一边凉着,等他们叙话的叙话,行礼的行礼完毕之后才被苏维叫过去介绍了一下,得知那个长老有一个很长很奇怪的名字,翻译成中文是“渡地苦难之后的幸福人”的意思,傅介子叫他“渡劫长老”,是负责教中星相研究的,现在因为事情紧急被教王派到了月氏国联络教众并且协助星圣女找寻失踪的火妃,他同样得到了教王所授的圣火咒,所以一路追火妃到此。 傅介子突然发现有什么事情不对了。 那个长老又说了一下,苏维道:“小傅,长老问你是不是见过一个波斯女子经过,长得很漂亮,能感觉出来和圣女一样的女子?” 傅介子怀疑的事情果然来了,一拍脑门,将刚才的情形说了一下,苏维立时气道:“你这个憨货!那就是火妃!” “啊?”傅介子此时一脑子的浆糊,“罗娅我见过,这个不是的……” 苏维恨恨地叫了三声“憨货”,跟渡劫长老说了一下,众教徒皆尽愕然,苏维有意留下了星圣女在此与傅介子交底,自己带着渡劫长老等一干人打马飞奔而去。 第十八节,私奔 傅介子一头雾水,看向星圣女,星圣女说来说去也就是“那个女子便是火妃”这句话,星圣女再说傅介子也听不懂,只好作罢,道:“我们也跟上去看看。” 星圣女却拉住他,显得很害怕,再三嘱咐他不要乱说话,就当是哑巴,一切的话都由她和苏维来说,傅介子有些不高兴了,道:“你真的想回去吗?” 星圣女好一会儿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傅介子有些激动,按住她的双肩道:“你知道这瞒不了的,跟我走吧!”星圣女摇摇头,显得很坚决,告诉他,火教正处在生死存亡之际,她是火教的圣女,不管会接受什么惩罚她都会回去,生在火教死在火教。 傅介子叹息一声,她毕竟是在火教里长大的,又是火教的圣女,身负如此重要的责任,要她背叛出去实在不容易。 星圣女说到这里显得极为失落,傅介子轻轻地搂了搂她,道:“我不会让你离开的,相信我,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星圣女的身子瑟瑟发抖,怕被渡劫长老看到,想推开傅介子又有些恋情,这半推半就得折腾一下,她竟然比傅介子还要热情地吻了过来,傅介子也是一阵心猿意马,两个人一边缠绵一边向小树林深处走去。 星圣女的声音有些发抖,道:“我不想离开你!” “那就不要离开,火教那么多人,找个人做圣女还不容易。”傅介子现在态度坚决了,他执意要让星圣女留下来。 “不行的,我不能离开。”星圣女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她指甲紧紧地扣在傅介子的肉里,内心如同一团火。 傅介子痛得不行,小妮子真是个发情的猫儿,不是咬人就是抓人。 傅介子在她身上一阵摸索,星圣女胸前的一片迤逦风光早被他浏览了无数遍,伸手向下的时候星圣女却突然止住处,喘着粗气道:“不行,会看见的。” 傅介子生生打住,现在这么做无疑会将她置于险地。 “那你答应我,不要回去了。”傅介子没有停下来。 “噢,不行的。”星圣女的气息乱得不行,傅介子继续。 “答应我,留下来。” “不,不行的。” “……” “嗯。” “你答应我不回去了?” “嗯,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 “咯咯,真的不回去了!” 傅介子这才松开手,笑了笑,道:“他们快到这边来了,我们出去吧,等你把你该做的事情做完了之后,我们就离开。” “悄悄离开,”星圣女补充道:“和姐姐一样。等复活了教王之后,以教王的智慧可以振兴火教,我就可以离开了。” 傅介子高兴了,心想私奔也行,火教也找不着自己,带走你们的丫头,你们自个儿再找去吧。 只是他没有想到,女人在意乱情迷时说的话做的事,统统都算不得数的。 星圣女红着脸道:“我是不是很坏很坏?”这也是她这几天的感觉,感觉自己一下子变了,接连做了一件又一件的错事。 傅介子笑道:“简直坏透了,跟个小妖精似的。”星圣女没有听完全,顿了一下算是明白了,对傅介子又抓又打,既而又十分失落,道:“那你还要我吗?” 傅介子一阵抓狂,这是个白痴的问题,从这一句话,星圣女的身上便贴了张标签:恋爱中的女人。 “当然要了,我就喜欢抓人咬人的小妖精。” 傅介子还在**,这时一边的马蹄声响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从小树林里走出来,苏维独自一人便打马过来了,她看到两人从树林里面出来,一下子便明白自己又失策了,她本意是想让星圣女给他交交底,不想这厮太混仗了,逮着机会白日宣淫,脸色顿时一沉,劈头就骂道:“小妮子真不知轻重!刀都架脖子上了还敢这么放肆!”星圣女像犯了错一般低着头,任苏维骂去。 傅介子看了微微好笑。 苏维话锋一转,由波斯语转到了汉语,该傅介子挨骂了。 傅介子抢了话头,道:“师娘,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大火?” 苏维不理睬他,仍是骂道:“小傅啊,我听你师叔说你坏,没想到你这么坏!上回你们两个当着我的面干那事,我也忍了,现在长老们在周围,你们也敢胡来?你胆子也忒大了!” 这话一出傅介子和星圣女的脸上都罩上了一层猪肝色,特别是星圣女,羞得一跺脚跑一边儿去了。苏维哼哼一声,道:“你也知道羞了?那天晚上你们两个是快活了,把我窘得一个晚上没睡着。小傅啊,你还真是你师叔教来的徒弟,好的没学到,这坏的一学就会。” 傅介子不好说这事是自己无师自通的,心想“死道友不死贫道”,对不起了,这屎盆子就由师叔帮着顶了,听师娘这话的意思,师叔也对她使过不少这样的坏。 苏维见他还在笑,越发怒了,道:“你到底在听没有?以后有外人在,你们给我悠着些。呸,呸,呸,没有以后了!” 傅介子笑道:“没事了,师娘,我记得还不行吗?那边情况怎么样?”苏维整了整心情,对星圣女喊道:“臭丫头,过来!” 星圣女窘得狠了,说什么也不过来。 苏维急道:“过来呀,那边有消息了。” 星圣女这才红着脸过来,有些委屈道:“姐姐,我再不敢了,你别笑话我。”苏维冷哼一声,道:“再不敢了?鬼才信你。”星圣女不敢看苏维的脸,耳根子上都染了一层粉色。 苏维道:“先放过你们。长老他们已经截住了火妃,但是火妃僵持住了,说如果他们敢逼她,她就毁了那幽冥镜,现在就在前面不远。”说到这儿顿了一下,道:“我就怕你们两个不老实,暗地里干些什么勾当,所以才自己跑过来叫你们一下,去帮着想想办法,那镜子不能毁的,复活教王的事情,八位长老的圣火令和那枚幽冥镜是必不可少的,如果真的被毁了,我们便是火教的罪人。” 星圣女吐了吐舌头,道:“我真的不敢了,姐姐,我们这就去看看。”傅介子也嗯了一声,道:“师娘,这火妃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是火教中人,为什么就不肯帮你们复活教王?” 苏维一听就来气,道:“刚才和星妹妹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问她?你这个混蛋只顾着快活!”傅介子无奈道:“语言不通嘛!又没别的事干……” 苏维听了一阵抓狂,气不打一处来。 第十九节,大刑 三人赶过去,傅介子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女子,怎么也想不明白,苏维道:“火妃是灵气之身,现在灵气回升体质也就发生了变化,不信你问一声试试,你看她认不认识你。” 傅介子感觉到一阵别扭,但还是试着叫了声“罗娅”。 那个女子回了一下头,又哈哈笑了起来,说话的声音还没有变,只是童音去了很多,不仔细听的话很难听出来,道:“哟,是傻子将军来了。” 傅介子知她在笑话自己刚才不分真假地放她走了,苦笑一声,道:“你这变化太大了,女大十八变,但也不带你这变法的。”他说完才发现,这个罗娅的性格也完全变了,与之前的罗娅完全就是两个人。 罗娅轻笑一声,道:“他们把我关在圣火坛里面四百年,才使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哼,四百多年。”罗娅说到这里有些恨恨的。 傅介子只觉得匪夷所思,如果不是他对火教有很深的了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听了也不知该如何搭茬,索性闭口不言。 这时星圣女的苏维还有渡劫长老开始用古波斯语和罗娅说话,傅介子一句也听不明白,一直耐着性子等了近两个时辰,他们还没有说完,傅介子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这时那个村汉过来了,他死死地看了苏维、星圣女和罗娅一会儿,显然是没有见过这个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子,他是个淳朴的汉子,色归色却不猥琐,苏维过来笑着问了他一下,村汉一个劲儿夸她们三个都好看,苏维偷笑一下,这个村汉真是不懂世故,如果是傅介子来说,他在苏维面前肯定是只夸苏维漂亮,别人都略过。 傅介子问了她一下,苏维道:“还能有什么,当然是让我们去吃饭。”傅介子早就饿了,当下叫了声好就要走,却见苏维还在这儿没动,道:“你们还没吵够?” 苏维苦着脸道:“火妃不肯跟我们去蒲犁国,她不去我们就没法子复活教王。”傅介子道:“她与你们火教到底有什么瓜葛?” 苏维叹息一声,道:“这事情太复杂,说多了你也不明白。我们的教王就是被火妃杀死在神庙中的。她是教王的妃子,因为教王在大夏国内与别的女人有染,她一怒之下将教王杀了,教王临死前让教中的祭司将她久永关在圣火坛,是不想她被杀死。教王意在复活之后再与她叙情缘,可是火妃被关了四百年,心中的积怨太深,执意不肯助我们复活教王,我们怎么求都不行。” 傅介子道:“那她如何逃到这里了?”苏维道:“是因为塞人进攻,圣火坛被毁,她才逃出来的。光明教主下令捉拿,因为安息王朝现在也不太平,复活教王太危险,所以教中的八大长老都赶往蒲犁国聚了,那里是我们的领地。火妃被围追堵截才到这儿的。” 傅介子听了有些激动,道:“八大长老都到了吗?” 苏维摇摇头,道:“具体的情况我们也无法得知,只有等到了蒲犁国再看,但看现在的情况,八大长老只怕已经来了最少五位了。” 傅介子真的想看看八个一百多岁的老头站到了一块儿是个什么模样。 他们火教的事情自己也插手不上,便想让星圣女跟自己先去吃饭,不想星圣女的模样显得极为严肃,他也不便开口了,在这里他就是一个闲人,便先和村汉一起回村吃饭。 等他吃完了回来时,罗娅的人已经不见了,渡劫长老嘴角溢出了血丝,星圣女和苏维倒在地上不醒人事,另外的火教教徒也全都瘫坐在地上,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创。 傅介子惊呼一声,忙去将星圣女和苏维扶起来,也顾不得尊老爱幼了,将她们两人扶起之后再才将渡劫长老扶起。 渡劫长老的修为要比苏维和星圣女都要深,很快就醒了过来,挣扎一下站了起来,过来看星圣女和苏维,很奇怪,就数渡劫长老伤得最重,苏维和星圣女却只是晕了过去,因为语言上的隔亥,傅介子无法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想来是罗娅伤了他们逃走了,但是以罗娅一个女子之力伤这么大一群人,让这傅介子很难想像。 渡劫长老一个劲地叹息,教中的人都还没有醒过来,傅介子让村汉帮忙,自己和他一人一个将两位圣女背回去休息。 村汉有些诚惶诚恐,他光是看这两个漂亮姑娘一眼就窘得不行,现在来背实有些勉强和不敢。傅介子知道这个人心里干净,至少比自己要干净些,也不怕他对两位圣女做什么,何况,星圣女还是得自己来背。 村汉推脱一下,但架不住傅介子的苦劝,只好答应。 这凭空来的一场艳遇,让这个没有出过大山的村汉显得手忙脚乱。 渡劫长老见了忙拦住,示意圣女是男人不能碰的,而且态度很坚决,甚至有些怒意,执意拦在傅介子的前面,不许他碰星圣女。 傅介子这才明白,圣女在教中是多么神圣的身份,男人可以看却不能碰,更别说自己那样圈圈叉叉了。 傅介子心想果然不能让他们知道,否则指不定这些人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但是现在却由不得渡劫长老了,傅介子装聋作哑得强行背起星圣女,心里面盘算着,先让渡劫长老适应适应,圣女自己是已经碰了的。 村汉也跟着背起,两人撒丫子就回了村庄,渡劫长老叹息一声,却苦于无法交流,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将两位圣女背走。 村中来了许多人将火教教徒接回去,渡劫长老一脸郁闷地回来,却发现更让他怒意冲冲的事情。 傅介子竟然在星圣女和天圣女的手上、耳下、胸口扎了许多头发一样的小针! 这一回他终于忍不住了,前来质问傅介子。 傅介子看懂了他的意思,示意自己是在治病,但是渡劫长老像没有看懂,只是拦在前面不许傅介子再动两位圣女一下。 傅介子这银针扎了一半,要么扎满要么取下,否则会出问题的,他由不得渡劫长老在旁相阻,跟那个村汉说了一下,村汉此时对傅介子又是感激又是敬佩,傅介子说什么他听什么,事情上,他也只能听懂傅介子那极不标准的精绝、月氏一支的语言。 村汉强行将渡劫长老请到门外,哐啷一声关了大门,傅介子继续给星圣女治病,他对苏维规规矩矩的,但对星圣女就没有那么规矩了,反正已经是自己的人了。 过得约大半个时辰,村汉也过来了,准备了一些热水,用一个缺角的木盆乘着,傅介子不敢动苏维,只是帮星圣女洗了洗脸,温了一会儿,星圣女便醒了过来,见傅介子这样对待自己有,有些紧张和欢喜,并且警觉地四下瞟了一眼,傅介子扶她起来,星圣女急问罗娅哪儿去了。 傅介子将这里的实情告诉她,星圣女忙来看苏维,他让傅介子也把苏维救醒,傅介子没有那个胆,只是将毛巾递给她。一会儿苏维也醒了过来,也同样是问的相同的问题。 这时村汉进来了,说那个老头跪在外面的地上暴晒,给水也不喝。 星圣女和苏维同时脸色大变,纷纷看向傅介子。 傅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道:“怎么了?我又闯祸了?” 苏维道:“你是不是……咳,对星妹妹做了什么?”她不好意思说自己,把话题推到了星圣女身上。 傅介子笑道:“背了回来一下而已。”苏维哼道:“难怪了。那我呢?”傅介子忙道:“不敢,不敢!师娘是由这位村哥背的。” 苏维见星圣女脸上还有笑意,恨恨道:“对我不敢,对星妹妹你就敢了!快出去看看,长老怕是要罚自己了。” 三人出来,见渡劫长老对着太阳跪在地上,一脸的虔诚。 傅介子很奇怪,问了一下,苏维道:“你要知道,在火教中,圣女是不能由男人碰的。更别说……哼!总之你犯了忌讳。长老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我们,让你这牲口碰了,所以在罚自己。” 傅介子一头雾水,道:“有这么严重吗?事急从权而已。” 苏维怒道:“从权个鬼!你就是趁机,哼,小傅,你真不老实!”傅介子有苦难言,但何尝没有那个方向的想法,也不好怎么说,只是咕噜道:“不就背了一下,有必要小题大作吗?你们火教的什么破规矩。” 苏维怒道:“风俗不同,你懂什么,就像你们汉人特别注意伦理道德一下。”傅介子道:“就算是伦理道德,也有‘事急无君子’一说,事情赶上了也有从权的时候。” 苏维怒道:“好,我问你,如果天太冷了你和你妈妈一起睡行吗?”傅介子听了大怒不已,喝道:“师娘,你胡扯什么?” 苏维哼了一声,道:“这在我们波斯人中是行的,但是对汉人行吗?有些事情是不能从权的!小傅,你别想当然,否则会害死我们,也会害了你自己的。” 傅介子这才明白苏维不是在说浑话,在苏维的意识里,伦理道德就是一个很浅的词汇,所以刚才那话很自然就说了出来,但是傅介子听着却怪别扭,甚至恶毒,同样的,元通娶了苏维,傅介子要了星圣女,他们叔侄两个占有了一对姐妹,傅介子就感觉到别扭,但是苏维却一点儿也不觉得。 想到这些便不和苏维计较了,道:“我以后注意就是了。这个长老怎么办?” 苏维和星圣女过去扶渡劫长老起来,渡劫长老怒气冲冲地看着傅介子,说了一些话,苏维和星圣女解释一番。 这时渡劫长老突然从怀里面取出一把匕首。 傅介子慌忙过去拦住,道:“师娘,你劝劝他,这事就算是错,也犯不着自杀啊,你们火教的人太偏激了。” 苏维也忙拦住渡劫长老,但是看着傅介子,道:“小傅,你误会了。长老是要砍了你的双手,扒你的后背的皮。” “啊?”傅介子慌忙退开一步,失声道:“为什么?”苏维咬着嘴唇道:“因你的双手和后背都碰过我……星妹妹。” 傅介子一阵头大,怒道:“这是什么狗屁规矩?碰哪儿砍哪儿!”说着想到自己已经把星圣女圈圈叉叉了,那岂不是连那玩意儿也要割去?司马虽好,司马迁却当不得! 第二十节,蒲犁 星圣女被吓着了,她知道教中的长老一个比一个脾气怪,这个长老更是连教主都敢顶撞,现在要是真的在傅介子身上砍上几刀,那还不什么都废了。一着急,竟然突然挡在傅介子身前,用波斯语说了几句。 傅介子自己并没有那么担心,自己是汉朝的使者,借他个胆他也不敢,果然,星圣女和苏维一番劝说之下,渡劫长老再没有说什么,正当傅介子暗地里笑话这长老怂了的时候,渡劫长老却突然伸出一根手指,狠狠斩了下去。 鲜血一溅,左手的食指断了一根! 傅介子一下子怔住了,敢情这老头是在玩真的! 星圣女惊呼一声,再也顾不得,忙去捂住渡劫长老的手,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来,如红线一般滴落到地上,她又急又愧,一下子哭了起来,苏维也吓变了色,忙过来帮渡劫长老治伤,但两人都是外行,苏维怒喝道:“小傅,你干瞪着干什么?快来救人。” 傅介子一怔之下回过神来,忙去将断指拾起,从怀里面取出银针,让星圣女点起火来,星圣女慌了神,唯唯诺诺好一阵子没有动,傅介子再一催她才忙着去屋里取出油灯,傅介子将银针淬火给渡劫长老扎下止血,再将断指接上,这几乎是他会的最精深的医术了,而且从来都不曾用过,他也不知有几成的希望。 经过半个时辰的忙活,血止了手指接上去了,也不知能不能成功,傅介子再去准备了夹板和布将渡劫长老的左手整个牢牢地包扎起来,算是暂时告了一段落。 渡劫长老没有见过这种用针的奇怪医术,但也明白了是在治病,想到刚才这个人给星圣女和苏维扎针,也明白了许多,虽然还是气,但没有那么强烈了。 闲下来时,星圣女在一边忧郁地呆着,傅介子知道她在担心将来,长老的态度如此强烈,如果让他知道自己火教的圣女已经和男人连那事都干了,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怕是生死大事。 傅介子安慰星圣女一阵,按耐住性子没有去亲星圣女楚楚可怜的小脸儿,问起了罗娅的情况,星圣女说得不清不楚,倒是苏维嘴快,说是罗娅用幽冥镜伤了他们,渡劫长老用圣火令抵挡,但是罗娅以死相搏,长老怕毁坏幽冥镜所以就让了,被罗娅打成了重伤。 因为罗娅跑了,所有的火教教徒都急着赶路,渡劫长老不顾傅介子的再三嘱咐,一意孤行地要继续赶路,傅介子有些生气了,反正疼在你身上,爱住不住的,那就赶呗。 以前有一个苏维在身边,傅介子对星圣女就无法亲近,现在倒好,多了一个古怪的老头儿和一群怨毒的眼睛,自己就基本没戏了,他想着和星圣女的将来,也有些担忧。 走的时候村汉一个人送他们出了十余里,傅介子走出老远回望时,发现那个村汉还在痴痴地看着这里。 傅介子知道他在看苏维,因为欺负渡劫长老一行不通汉语,所以傅介子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对苏维开玩笑,道:“师娘,那个村哥可是迷恋上师娘你了。”苏维如何不知道,白了傅介子一眼,道:“人家心里面干净,可没你这么多龌龊,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执着了就是毒火,会害人害己的。” 傅介子知她在借题发挥,将话题推向了自己,讪笑一下,道:“师娘放心,事在人为,会有办法的。” 苏维听了气不打一处来。 这一路翻山越岭,走了三日,这里的气候更厉害了,这里已经是完全的高原地带,傅介子明显感觉到呼吸不那么顺畅了,全部都是冻土,队伍走得很慢,天气冷得异常,傅介子已经将狐皮大衣也装上了,那一身将军装实在不能穿了。 星圣女装上了大衣之后还是嫌冷,傅介子不早不晚地给她批了一件自己的大衣,这让苏维气得瞪眼,渡劫长老也一个劲地摇头,但是生存环境太艰苦了,他们也没话可说,谁让星圣女冻着了。 苏维明显感觉出来,傅介子和星圣女有猫腻,如此下去非被发现不可,当下让傅介子也给她制了一件批上,这么一来,便显得傅介子对星圣女没有企图了。 又走得三日,终于过了高原(ps1),众人一路向下,地势低了不少,水草也多了起来,但是众人刚把厚装备换下才半天,地势又一下子高了起来,走了不知多久,众人来到了大河奔腾的地方,汹涌的河水涛声震天,回荡在群山之间,看得出来,这里很繁盛,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而且有城帮有军队。 苏维舒了一口气,道:“小傅,这里便是蒲犁国了,姑娘堡(ps2)就在百里之外的高山上,我们的城堡就在那里。” 傅介子看了一下这个雄奇、神秘、美丽的地方,心想这倒是一个人间的仙境,扼据了东西方的交流路线,占据着丝绸之路上的紧要关卡,高山大河也尽拥有,虽然地处高原,但还是有不少人去河边洗澡,傅介子一帮爷们儿也对这寒气逼人的水望而却步,但是星圣女和苏维却是死也要洗的,一则是火教的教规,二则是女人爱干净的天性。 傅介子怕她们洗病了,提议到了城中,让人准备了热水再洗,心想要是能和星圣女一同洗洗,那滋味儿……啧啧,真没得说。但是目下这个情况,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渡劫长老提议继续赶路,到了姑娘堡再休息,傅介子本来累得不行了,他和汉人的使团约好在这里相见,赶不赶都无所谓了,按估计,汉人的使团早就应该到了。 但是渡劫长老既然要走,傅介子也就应了他,反正这老小子越老越犯倔,他都不怕疼,自己急什么。 因为渡劫长老阻挠他和星圣女的事情,再加上一路上火教的人对他并不太客气,他也就对这些家伙们缺少好感。 足足走了一整天,爬的是笔直的陡坡,终于见着传说中的公主堡了,城堡倚高山而建,正面是用硕大的石头砌成的倾斜的巨大墙面,西墙则用生土夯实筑成。除南面和北面有可登上堡顶的碎石坡外,其余各面是飞鸟也难逾越的陡壁。 当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奇之地! Ps1:今帕米尔高原。 Ps2:公主堡在当地民间的称呼。 另:如果大家觉得西域这地面上的国家太多地势太复杂,不清楚的话,可以加群:12110478,找到我的空间,里面有全套的西域地图,大家就明了了。 第二十一节,长老 这么一队火教教徒进城是一件很惹眼的事情,火教的人在蒲犁国内的待遇和地位都是极高的,就连蒲犁国的国王也是火教的长老,国中的体制都是按火教中的等级而分,这次来的竟然有一个和国王一样的人物,几乎所有的人都对这个长老恭敬有加,只是他们不知道,身边的两个女子是火教的圣女,比起长老来,地位还要高出一截。 早早就有城防的士兵来迎接了,蒲犁并不是一个大国,只是一个胜兵三千人,比楼兰还要小了许多的国家,但是地势上要比楼兰好得多,天险林立,扼据东西,有大河大山为凭依,所以在西域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国度。 傅介子让苏维帮着问问,看有没有汉人使团进城的消息。 进了城,傅介子有些好笑,这个国家还真有意思,几乎所有的人都是火教教徒,衣着全是红如火的麻衣,但也有一些贵太太们穿的是从汉朝驼运过来的丝绸,看得出,丝绸之路给这里带来了前所未有繁华。 这里的卡哨有十八名十兵,看上去守卫得极严,倒有一些长安皇宫的架势,直觉告诉傅介子,这蒲犁国有些不对劲。 这些士兵对渡劫长老行的是对国王的大礼,所到之处所有的百姓都停下手中的活,走路的不走了,干活的不干了,全都行起大礼来,蒲犁国内几乎人人或多或少都会古波斯语,听着全是恭敬渡劫长老的话,渡劫长老有些不习惯,向为首的士兵介绍了一下星圣女和苏维,虽然是火教的两位圣女同时到了蒲犁国,士兵更是诚惶诚恐,这两位可是比国王还要有来头的大人物。 星圣女和苏维显然是受惯了万人景仰的场面,现在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怯场,苏维和星圣女在进城的时候都换成了标准的圣女服侍,全是一身黑色的圣女服,看上去让傅介子都不敢再对星圣女起亵渎之心,他很难把这个圣洁如神仙般的女子和晚上那个爱咬人的猫儿联系起来,想到这儿有些滑稽,心想晚上没人的时候让她穿着这身衣服和自己睡觉,那是什么感觉,想想又觉得对火教太过不敬,他喜欢星圣女,对苏维、兀难长老也很尊敬,爱屋及乌,对火教也就没有那么讨厌了。 众人进了城,傅介子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座城池,说不上华丽,但却是雄奇异常,就像是耸立在世界之颠,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几笔,便勾勒出了这个城堡。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城内守卫最严的地方,约一会儿功夫便同样装束的几位长老出来,傅介子感觉这世界有趣了,五个装束一样的白胡子的百岁老人,看上都神采奕奕的,像是一个模子里面雕出来的一样。 周围的车仗一下子多了起来,足有好几千人,公主堡虽然难走,但是进了城却是四旷平整,傅介子听星圣女说起,国王也是一位长老,他从五人中仔细看了一下,很快便挑了出来,王者之气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那个国王看上去年纪比兀难长老要小些,但是至少也是一百多岁了,他哈哈笑着越众而出,径直过来和渡劫长老抱了又抱拍了又拍,说了一些话。星圣女和苏维在后面和傅介子一起,国王突然过来向星圣女和苏维拜了起来,连同渡劫长老一共六个长老,还有火教的教徒和百姓,全都刷地跪拜起来。 傅介子一个人理所当然地站在一旁,很不搭调。 这一来,总有的人的目光都向他看了过来,傅介子在军中统领千军万马尚能挥洒自如,现在也不觉得慌张,仍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对嘛,你们是星圣女的下属,我是星圣女的相公,准相公,拜就拜吧,我也受了。 星圣女心中有愧,不愿意将傅介子聚成焦点,怕引起别人的议论,忙着交傅介子介绍一下。 国王听是大汉来的将军,面色也就好了很多,因为圣女很少来到蒲犁国,他也就没有怎么拜过人,今天拜是拜了,但还是不习惯,见傅介子是大汉朝来的使者,心头猛得一震,蒲犁国虽然从来没有汉朝有过交往,但是汉朝的威名却是听过的,他们不知道汉朝有多大,有多少人马,但是对匈奴却是了解的,能将匈奴打得到处跑的,那一定是位猛爷。 傅介子现在正经了,要维持汉朝在西域的威信,首先在于品德,他也不敢乱来,当下让苏维帮着说说,大意是并非自己无礼,只是礼制不同,请国王陛下见谅。 汉朝来的将军,国王也不敢轻看了,他是一个百岁以上的长老,傅介子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将领,本来不该有这份礼遇,但是火教讲的等级和体制,没有汉人那么强的道德观,所以他对傅介子也很恭敬,这倒让傅介子有些别扭。 从离开龟兹开始,傅介子还是头一回感受到这么热闹,心情也一下子好了许多,应国王的邀请,他和星圣女、苏维、和其它五位长老一同入堡,公主堡里并没有公主,这是傅介子的第一印象,甚至连个女人都没有,但是进了宫,傅介子明显感觉到了蒲犁国皇宫的气派,那种与中原完全不同的风格,皇宫之内很随意,不像中原皇宫那么多规矩,这倒是出乎傅介子的意料之外,看火教的人做事总是一板一眼的,按理说规矩应该很多的,进了皇宫里面,傅介子觉得自己是到了太阳神庙来了。 这国王是火教的长老,连皇宫的建制都是火教神庙的做派,这也难怪了。 傅介子因为语言不通,所以一直挨着苏维坐着,挨着圣女坐本来是犯忌讳的,但是事情特殊,国王也不好太逆着傅介子的意思,只好将就些,星圣女也就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傅介子的另一边,傅介子问了一下苏维,八大长老来了六个,却没有见到兀难长老,是不是还没有进城? 苏维道:“小傅,你别着急,应该是的。你现在别跟我们多说话,回头我再跟你说。”傅介子知道自己跟圣女套近乎,是犯了火教的规矩,只是自己是汉朝来的将军,有这么一个大得可以捅破天的靠山和礼制不同这个借口在,火教的人不便说什么而已,既然人家奉自己为上宾,自己也还是多多尊重一下主人。 过了一会儿,国王来请傅介子问话,关系到汉朝的建交,蒲犁国自然是很重视,火教的长老都是自己人,他们可以慢慢再说,但对傅介子却是很殷勤,生怕冷落了他。 这事还得叫来苏维,只有她可以作翻译,问的是一些老生常谈的问题,傅介子此行的目的很多,主要是去大宛国求马,这是公文上的任务,隐藏的目的是去大月氏联络盟军,再其次便是已经做了的,去楼兰和龟兹国问罪,最后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在西域拉拢盟军,遇上的国家,除了西夜这种实在翻不起大浪的小国家没有理会以外,别的国家都是要说明这一情况的。 国王提出与汉朝建立交往,以丝绸之路上的贸易为主要形式,蒲犁国与汉朝进行贸易,但是不干预兵事。 傅介子也不奢望蒲犁国能在军事上支持,这么一个只有三千胜兵的国家对大汉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当下例行公事得答应,让国王写下文书,由找人翻译自己代笔,最后由国王印章,这个得让国王考虑清楚,所以暂缓。 傅介子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苏老爹,苏老爹的商队若是到此,趁着这一回蒲犁国与汉朝的交往,蒲犁国少不得对汉朝先行一些好处,这么一来苏老爹便可以趁机捞一大笔。 傅介子不知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苏老爹,他突然很想见到那个乖巧的姑娘,也不知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想到这儿,傅介子问了一下,国王不知道这么具体的事情,所以叫来郎官下去查一下,傅介子又问起兀难长老的事情,国王不由对傅介子另眼相看,兀难长老是八大长老之首,被尊为大长老,就是国王也得称他一声老哥哥,既然傅介子和兀难长老是老交情,那么也就是熟人了,不再仅仅是一个汉朝来的将军。 国王告诉他,兀难长老还没有来,还有一个长老目前尚在路上,可能是遇上了一些麻烦,过些日子就到了。至于什么麻烦,国王有意没说。 第二十二节,蛇酒 经过国王的人调查,汉人的使团尚没有到达蒲犁国,而且苏老爹的商队也同样未到,看样子是姑墨道有些难走,所以慢了。 国王派了自己的侍官去安排傅介子的起居,却留下了苏维,想来是讨论火教内部的事情。 跟着侍官来到一处偏殿,这里是专门招待客人的,侍官给他比划了一下,傅介子连猜带蒙看懂了一些,在这里服侍他的是两个模样较好的蒲犁女子。这是他进宫之后首次见到女子。 两个女子也不懂汉语,只是照顾他的起居,两个侍女像见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物种一样看着他,没有羞怯也没有害怕,显得很大胆。 和她们说话比划,傅介子有一种被调戏了的感觉,但是自己又不能反过来调戏她们,只好去洗了先闷头睡个大觉。 夜里的时期星圣女和苏维来过一次,星圣女不好意思单独来看她,所以便把苏维拉着,打了个愰子。因为都困了,也没有说多少话,傅介子将两名侍女支开,又眼巴巴地看着苏维,苏维明白过来,有些怒了,道:“小傅,你们这两天给我老实些。你别想再打星妹妹的主意,否则会害死人的。” 星圣女小脸儿一红,咬着嘴唇不说话。 傅介子只好打住,和星圣女说了几句话,便各自散去。闷头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星圣女,苏维过来了,她同样是一身圣女的服侍,让傅介子在这里好好休息,自己和星圣女要处理一些教中大事,暂时不能过来看他,傅介子问了一下,是找罗娅和修整复活场的事情,这些事情不容外人插手,所以傅介子不要去的为好。 苏维走后,傅介子在这里跟坐牢一样,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做,而且他也同样担心汉人使团的安危,自己一行绕了一大个弯子尚且已经到了,汉人使团和苏老爹的商队却迟迟不到,是错过了还是路上耽搁了?他决定到城中去走走。 因为要出去,所以两个侍女似看犯人一样跟着,而且走的时候跟侍卫们说了,随行的又跟了两个侍卫,因为人生地不熟,傅介子不敢托大,便也同意了,五个人一起到城中转转。 公主堡是蒲犁国的王治之所(ps1),这里相对极为繁盛,虽然比不得长安,但是小范围内足以比上汉朝的任何大的城市,因为地处丝绸之路的咽喉地段,所以不仅人多而且繁华,若非亲来,他很难想象在这异域蛮荒之境还有这么一个天堂一样的地方。 蒲犁国的西部是无雷国,无雷是月氏的附属国家,而且要比蒲犁国大了不少,这之间的贸易来往很是密切,傅介子在城中转了一会儿就看到了许多和蒲犁人不一样的人种,他也说不上到底哪儿不同,经两名侍女比划一下,他才得知是无雷国的人。 众人来到一处小酒馆里面吃酒,因为到了这些可能不辈子也不会再来的地方,傅介子对这里的风土人情有着很大的好奇心,特别是西域地方酿酒的方式与汉朝全然不同,虽然说不上比汉朝的好,但是自成一体,味道大不一样。 傅介子让两名侍卫也一同吃酒,他自己是出身行伍,对这些当兵的有着特殊的感情,两名侍卫有些高兴,觉得这个汉人将军好说话,也就坐下了。到底是出身朱门贵族,虽然后来投笔从戎(ps2),但是骨子里的贵族毛病并没有蜕尽,傅介子也试着让两名侍女尝尝,想看两人憨态可掬的样子,不想两名侍女喝起这血一样的酒来,要比自己生猛许多。 傅介子不怕落两人笑话,仍只是浅浅地喝了两口,这是品酒,他不会因为两个女子喝酒比他厉害而较劲。 这时酒馆的对面还坐着一队人马,看样子是无雷国的商客,为首的是一个细弱的汉子,看上去像是一阵风就可以吹倒一样,因为是外国的人,所以给人的感觉很扎眼,同样的,傅介子这个汉人在这里比他还要扎眼,至少头发、眼睛的颜色都不一样。 那个无雷国的商客大概是看到了他喝酒的样子,远远地端着一个小酒杯敬了他一下,像是两个异乡人之间的腥腥相惜。 傅介子也回敬了一下,他们喝酒的杯子实在太小了,那种只有拇指大小的酒杯让人喝得忒没豪气,傅介子感觉到不伦不类的,他对无雷国不甚了解,想和这个商客交个朋友,便过去打个招呼,因为语言上的不通,所以显得很滑稽,喝着喝着两个都笑了。 傅介子感觉到这个瘦不拉肌的汉子的声音很充沛,而且中气十足,看样子是个异人,绝不会是一般人。 随那个无雷国人同坐的还要有十来个人,傅介子没有发现一个胖子,但是每一个人说话都是中气十足,这就让他纳闷儿了,不知这无雷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像精绝人一样,看上去文文弱弱的,但是打起仗来却如同魔鬼。 喝了一会儿,那个无雷国的汉子示意这酒不行,傅介子喝惯了烈酒,这种味淡的葡萄酒新鲜归新鲜,但是味道确实不足。 无雷国的汉子从腰间取下一壶扔给傅介子,傅介子接壶一闻,一股刺鼻的腥气扑面而来,这种腥味傅介子闻过,是蛇! 对于蛇傅介子从来都不敢大意,在野外行军,每天都有士兵们被毒蛇咬中。 而就在这时,壶中突然信子一闪,一条闪着金光的小蛇如闪电般探出头来!傅介子眼疾手快,他练过道家的功夫,所以手眼比一般人要快许多,相对的,看别的东西也就变慢了,这条小蛇的速度虽快但也没有他的眼睛快。 傅介子一探手便掐中了小蛇的七寸之地,手一抖一甩,将小金蛇扔了出去,随手拿起桌子上面的割肉的匕首,快如闪电般激射过去,小金蛇被死死地钉在了柱子上面。 傅介子惊魂未定,看着这些无雷人大有敌意,不想无雷人却突然哈哈大笑起,像他伸了伸拇指,示意他功夫了得。 傅介子的敌意仍是未消,无雷人又从旁边的汉子腰间取出一只壶,同样是打开壶盖,同样有一条小金蛇闪出头来,但也只是闪了一下头,并没有做什么,无雷人拿起蛇头给傅介子看了一下,示意自己已经拔了毒牙,而且训练有素,这些蛇是不会咬人的。 傅介子这才明白他们没有敌意,但是在酒壶中装一条蛇干什么? 无雷人将金蛇取出,对着酒壶猛灌几口,这让傅介子不寒而栗。有用蛇、蝎子、蜈蚣等毒物泡药酒的,但是用活的蛇却是头一回看到,见那个无雷人喝了这酒,胃中一阵倒腾。 无雷人示意他请。傅介子一阵苦笑,不喝未免折了底气,喝的话,这又有点儿那啥,总之很恶心。 傅介子将酒壶给两个侍卫和侍女意思了一下,两个侍女喝起葡萄酒来虽然生猛,但对这个蛇酒却是望而却脚,脸色都变了,她们看着那条被钉死在墙上的蛇还心有余悸,更别说喝酒了。 两个侍卫也同样是一阵胆寒,对着这个蛇酒心生敬畏。 傅介子不会去充这个英雄,也向无雷人伸了拇指表示厉害,再指了指自己,示意自己孬,没有那个胆子。 不是不敢喝,只是现在敌我未知,他不愿去托这个大,而且各人的体质有异,万一喝死在这里可不值得。 但是为了顾及面子,他也将自己的酒壶丢了过去,里面是泡的蝎子和毒蜂。 那个无雷人哈哈大笑一声,举头喝了一口,嘴里面像是进了什么东西,捞出来一看,是只死蝎子,顿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给直接吐了出来。 无雷人对用死蝎子泡药酒也是同样的恶心,死蝎子是尸体,用尸体泡的酒很难想象,这便是东西方的差异。 傅介子也同样哈哈大笑,自己接过来喝了两口,再递给无雷人,示意他喝,几个无雷人讪笑不停,很含蓄地摇了摇头,示意不了。 Ps1:西汉时的蒲犁国唐代称朅盘陀国。唐玄奘于公元614年从印度取经返唐时,去过帕米尔高原的“朅盘陀国”玄奘断言公主堡是朅盘陀国初期的中心,而现在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城中的石头城则是该国强大起来以后的新都城。 Ps2:“投笔从戎”这个成语出自班超,班超投笔从戎定了西域,但是在班超之前,还有一个平西域的便是傅介子,他出身贵族,在汉武帝时期全国尚武,所以弃文从武,投笔从戎。 第二十三节,亵渎 傅介子哈哈大笑,那个无雷人也笑了,就连那两个侍女也抿嘴笑了。 无雷国是月氏的附属,傅介子的主要目的就是去月氏,现在自然想和这几个无雷人套个近乎,再说这几个人看上去都不是一般的人,这也勾起了傅介子的兴趣。 不想无雷人却似乎并不太愿意招事,只是让店家快些准备酒食,让傅介子过来和他们一起聚聚,别的事情都不怎么说。傅介子懂一些月氏一支的语言,和无雷人能说上几句话,但也仅仅是最简单的几句。 傅介子得知,这队无雷人是来蒲犁做买卖的,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货物卖完了之后就会离开,傅介子提议让他们去汉朝,无雷人哈哈大笑,汉朝太远了,他们没有去过,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会去试一试。 无雷人很快就离开了,傅介子也不指望能和他们套上多大的交情。这时,星圣女带着一队教徒出来了,傅介子见到她很高兴,但是身后的这一漂人就有些高兴不起来了,看着星圣女,只能看不能碰,过干瘾的滋味可不太好。 星圣女在这里见到他,以为他是在这里等着自己,有些心慌,傅介子问了一下,星圣女是去复活场上主持一场祭礼,傅介子也就跟着去了。 星圣女不敢和傅介子走得太近,傅介子也不去扰他,跟着星圣女一起去了北城方向,那里另有一座高约十丈的巨大广场,是圣火坛的样式,周围聚了许多火教的教徒,星圣女很平静地走上台上祈祷,复活场的高台四周都有几丈高的围墙围着,教徒们都在下面念着火咒,星圣女的身影很快就隐到了高台上面看不见了。 傅介子知道火教的圣女祈祷时都是不能穿衣服的,心想此时星圣女也该是脱得光光的在祈祷,不由有些绮念丛生。想着以后她跟自己睡觉的时候怎么着也得让她祈祷一回看看,想想又觉得现在这种环境想这种事情,有些亵渎火教的圣洁。 现在是主持复活场圣火点亮的仪式,圣火点亮以后就再也不能熄灭,所有复活教王的事宜迫在眉睫,只等幽冥镜和两位长老的到来了,等到日月同辉那天的到来。 仪式可谓是超长,一直到了下午时分,星圣女才从里面出来,火教的教徒点燃圣火,一道冲天的火焰耸立在公主堡的最高处。傅介子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几乎全城的百姓都围在复活场周围,傅介子发现,以宗教立国,国家显得异常的团结,像精绝国以瞳教立国便是这样。 星圣女见到傅介子,有些调皮地吐了吐气,既而又觉得现在是圣女,不应该如此大胆,忙重守禅心,一本正经起来,只是眼睛不太老实,这让傅介子暗自偷笑不已。 复活场圣火点亮仪式进展得很顺利,为此国王已经暂时封了城,现在才重新开启。傅介子回到皇宫内部,国王请他过去,苏维已经准备好了国王的文书,汉语版的由傅介子来持笔,国王讲叙,苏维翻译,傅介子将其整理成公文,最后由国王盖章,蒲犁国的事情又告一段落了。 如果汉人到来,那么他们便该离开了。傅介子很珍惜和星圣女在一起的日子,在这一段日子里,他得跟星圣女说好,要么走要么留下。 经过这段日子的顿悟,他的生活变得积极了许多,以前的时候,因为自己心中有结,造成了苏巧儿的离开,玛依拉的死去,现在他不想让悲剧重演。 星圣女已经不再是圣女了,傅介子是铁了心的要带她离开,虽然困难重重,但也会尽力。所以国王的事情刚一结束他便去和星圣女说话,此时他没有和星圣女缠绵的心情,他想和她把一些话说清楚,很惭愧,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星圣女的真实名字,因为圣女的名字很是忌讳让人提的,星圣女自己也没有说。 星圣女住的地方在皇宫之内最尊贵的东边,蒲犁国的尊卑位置与汉朝的不同,因为信仰的问题,他们以太阳初升的东方为尊。 傅介子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要堂而皇之得去见星圣女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还是太想见她了,他轻装简行,称自己很快就睡了,两个侍女簇拥着有些坏坏地笑了一下,便下去休息,傅介子心头好笑,他听星圣女给他说过,国王给他的两个侍女是可以用来陪睡的,而且星圣女明正警告过他,如何他敢,哼哼…… 所以,他知道两个侍女的意思,只是淡淡笑了一下,心想这西域的女子比起汉朝的女子果然是另有一番风味,甚至更有意思,但是意思归意思,要是娶个妻子小妾对谁都这般有意思,那可不大妙。 出了偏殿,他偷偷地避开侍卫的检查,大汉铁手的威名可不是吹出来的,这一身功夫那是绝对到家,蒲犁国的防务工作看似严紧,实则漏洞百出,要是汉朝的皇宫守备成这个样子,只怕得一年换一个皇帝。 星圣女所住的地方是一处单独的庙宇,因为是圣女所居,周围十丈之内都不能有人,所有的守备都离得远远的,傅介子不由有些蹙眉,这样圣洁归圣洁,但是也太苛刻了些,这个圣女看似风光,实则苦闷得很,难怪星圣女和苏维两个都那“一枝红杏出墙来”了,特别是星圣女,平时没有和男人在一起的经历,独独和自己有一次,结果,就是那次出了问题。 看来,做圣女就跟做将军一样,赢九十九次不要紧,但是输一次就全输了,又像大禹治水,堵不由疏。这火教圣女的培养方法还是有误区。 想到这些,傅介子怎么觉得像是自己勾引了星圣女一样,但事实上也差不多如此,只是嘿嘿一笑,想到一会儿见面,这个小猫儿指不定又要咬自己哪儿。 星圣女见到他脸色都变了,赶紧将他拉进来关上门,唏嘘不已,问他来干什么,不等傅介子开口,自己先想到了什么羞人的事情,道:“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行。你赶快回去。” 傅介子和他说会儿话,见她很害怕,也就不再逗留了,看来今天星圣女的心情很复杂,他不去给她再添压力,他们之间的事情日后再说。 而正当他要离开的时候,后面的柏树林中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傅介子耳力通玄,小声道:“不好,来人了。” 星圣女的脸色顿时有如死灰。 第二十四节,刺杀 傅介子见星圣女很害怕,道:“要不,我先避一下?”星圣女连点头,左右看了一下,床上是不能去的,神殿空旷藏不住,惟有,浴室了。 星圣女指了指浴室,微微有些不好意思,道:“你去哪里躲着,不管怎么样都不要出来。” 傅介子感觉今天的事情闹大发了,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想不通,以自己的身手,如何会被发现? 他本来想干脆豁出去了,反正这事情是要说清楚的,自己有汉朝这么一个大靠山,自己又和星圣女没做什么,至少现在没做什么,蒲犁国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但转念一想还是忍了,毕竟是星圣女的圣教,不能太逆着她的意思。 当下退到浴室里在,这里星圣女准备洗澡的水还正温着,上面洗了一些花瓣,全是一些极为名贵的花种,傅介子一阵心疼,这败家娘们儿。 里面弥漫着一阵女儿家的香味,这让傅介子浮想联翩。 而就在这时,外面的脚步声响了起来,傅介子的心本来悬着,但此时却陡然间怀疑起来,听这脚步声着实怪异,如果是外面有大队人马来查的话,应该很多脚步声才是,而现在却只有极其轻微的几个脚步声,傅介子一听,人数只在三五人左右,而且落脚时有意隐了声音。 不对! 傅介子立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他忙闪身出去,心想如果真是有意来捉奸的,那他也就认了,如果不是,星圣女可能会有危险! 而就在这时,已经迟了,星圣女房间的门一进关着,窗户却陡然间被撞开了,不多不少五个红衣汉子,看样子是火教的服饰,五个红衣汉子嘴里面各自咬着一把短刀,贴着地面打了个滚,就闪到了星圣女的面前。 星圣女这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吓得惊呼一声,就要后退,但还是迟了一步,其中一个红衣汉子闪到近前,一刀直插星圣女的腰际! 傅介子眼见这一幕要发生,当下大喝一声,扑了过去。 因为这一吼太过突然,五个红衣汉子都愣了一愣,为首的红衣汉子也被这一吼吓得怔了一下,既而阴冷着眸子仍是向星圣女刺来。 他这一下又狠又准,是一刀致命的刺法。 看样子是冲星圣女来的。 傅介子飞扑过来将星圣女拉开,但还是晚了一步,星圣女痛苦得哼了一声,声音叫得撕心裂肺。 傅介子将她扑到一边,惊慌中见她腰间中了一刀,鲜血一下子便染红了她的衣服,星圣女眼神迷离地看着傅介子,痛苦地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腰间的血水如注一般,隐隐还有黑色——有毒! 傅介子失声叫了几声,星圣女都一动不动的。这时五个红衣汉子见星圣女还没有断气,又攻了过来。 傅介子双手抱着星圣女无法动手,见那个红衣汉子攻过来,当下飞起一脚踢出,那个红衣汉子显然是托大了,一个不小心被傅介子一脚踢得倒飞了出去,摔在门上将门也给撞倒了下来。 红衣汉子在地上一个打挻站起来,显然这是一脚伤了腑脏,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做了个手势,左右的人又齐齐围攻了过来,现在傅介子完全不是对手了,他一边要护着星圣女,一边要防着五个持刀的红衣汉子的进攻,而自己却是赤手空拳。 傅介子见红衣汉子都是一个路数,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下手都极狠辣,全都是扑着星圣女往死里杀。 傅介子架住不住,被逼得退开了三丈,好不容易得隙从靴子里面取出匕首,在生死一线的关头救下星圣女,红衣汉子的一刀被斩在地上,带起一溜火花,又顺着傅介子的身影赶了过来,傅介子早就被杀起了性子来,伤了他他不会这么怒,但是伤了星圣女,他就起了杀人的心,这时红衣汉子扑了过来,傅介子见他虽然狠,也未必是自己的对手,如果单练,傅介子有自信在十个回合之内将他扑下,但是现在局势不同了,而且红衣汉子有趁手的兵器,单练可以扯个平,但是好汉架不住人多,傅介子明显吃亏。 傅介子见星圣女的神情越来越迷离,撇下众人,过去抱住叫道:“你怎么样了?” 星圣女眼睛再也睁不开,脑袋一歪倒在傅介子的怀里。 这时几个红衣还欲再杀,外面却响起了卫士的呼喊声。 红衣人不敢逗留,准备撤,为首的红衣人和傅介子正交着手,这一分神便被傅介子一计匕首划中,胳膊上面挨了一刀,另一个红衣人来救,他被傅介子一计匕首刺中腹部。 为首的红衣人咬牙示意快撤,五个人越窗而出。 傅介子再也顾不得和他们计较,忙来看星圣女的伤势,星圣女已经晕了过去,腰间鲜血还在不停得往外流,血已经黑了。 有剧毒! 傅介子忙从怀里面取出银针,帮她封住穴位,但是这种剧毒实在太狠,傅介子别无他法,情急之下用嘴将毒血吸出来,但是星圣女中了刀伤,伤口很大,而且毒血已经漫延了一段时间,以傅介子的经验,他不敢再想下去。 而就在这时,傅介子却突然感觉到星圣女的身体有些特别,他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只是一时说不上来,但是略一看便清楚了,星圣女此时的身体特别得热,热得已经不仅仅是发烧这么简单了,简直就像是火在烧一样,而且星圣女的胸口隐隐透着一个光环,因为隔着衣服看不分明,傅介子也不怕忌讳,当下将他的衣服解开,是一副火咒的图,看上去时隐时现,这个图傅介子在看苏维祈祷时显现过。 如果按照常理,腰间中了见血封喉的剧毒是必死无疑的了,但是星圣女却还活着,想必是那火咒起的作用。 可是火咒的功能却也有限,黑血在星圣女的身上略一阻滞便又开始漫延开来。 傅介子担心之极,又开始大口大口地吸着毒血。 这毒血毕竟不是药酒,才喝了几口便有些“上头”,傅介子眼前一黑,栽倒在星圣女的身上。 第二十五节,人命 醒来的时候,傅介子感觉到头很沉,略一睁眼吓了他一跳,周围六个大胡子在一边守着,这架势可不大妙。 傅介子看着六个长老围成一圈,站在自己周围,自己躺在一个冻冷之极的榻上,背后传来阵阵寒意,直透五脏六腑。 国王在一边没有说话,其中一个灵泉长老呵呵笑了一下,说了一句什么,所有的长老都笑了。 傅介子挣扎着起身,想到星圣女的情况,急道:“她怎么样了?” 六个长老听不明白,这是苏维在一旁道:“小傅,你可算是醒了。” 傅介子这才扭头看到站在另一边的苏维,急道:“师娘,星圣女她怎么样了?”苏维在这里听得这个称呼,脸色一下子就吓白了,但还好这些长老都听不懂,暗叫一声好险,道:“星妹妹已经把伤势稳住了,毒也已经止了,只是刀伤太重,要静养一段日子。” 傅介子见她脸色一变,立时发现了自己的问题,只是刚才自己才醒,脑子有些不太清楚,道:“好像晕了很久了。” “可不是,”苏维睕了他一眼,“都一天一夜了。你也真是的,这种剧毒你也敢吸。” 傅介子有些心虚,讪笑道:“江湖救急,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我不能让她……咳,师,天圣女,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苏维道:“不行,你得还在这寒冰上躺足两天才行,哪儿都不能去。” 傅介子急道:“为什么?” 苏维不由一咭,感觉这家伙病还没好,脑袋有些不够用,道:“当然是为了给人排毒。你中的是沙漠里最毒的蛇毒,好在你有‘紫薇扣’护体,不然的话只怕也熬不到我们救你。” 傅介子哦了一声,看着灵泉长老,脑袋有些不够用,不知该如何说,苏维道:“是灵泉长老给你治的毒。你放心,灵泉长老是我火教中专攻医道的,只要没死透的人,他基本上都可以拉回来。你啊,命是捡住了,不必担心的。” 傅介子向灵泉长老示意一下,灵泉长老也只是微微点头,他和傅介子也算是旧相识了,但是他对傅介子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好意,笑得很勉强。 国王害怕汉使在自己国内出事,显得热情一些,让人准备好一些一切需要的后便出去了,让侍女们好好服侍。因为语言的关系,苏维还得在这儿陪他一会儿。 苏维等长老们离开后也遣散两位圣女,脸色变得很严肃,道:“小傅,你差点儿闯了大祸,你知道吗?”傅介子讪笑一下,道:“怎么了?” 苏维咬牙道:“你说,前天晚上你跑到星圣女的住处去干什么?”傅介子忙道:“不是师,天圣女你想的那样。”苏维怒道:“不必解释了。不过这一回你因此救了星圣女,我就不计较了。你现在老实一些,不要乱来。算是我求你了。” 傅介子见苏维说得有些痛苦的样子,点了点头,道:“她醒过来了吗?”苏维道:“已经醒了,就是受伤太重,不能激动,你有什么话也带给他,暂时不能见面的。” 傅介子一阵叹息,想说的话不能由苏维带,只是道:“你告诉她,我没事了。让她不要想我。”说到这儿,顿了一下,道:“不知是谁要制她于死地?”说到这儿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下。 苏维道:“据调查的人回来说,可能是月氏国的杀手。化妆成火教的教徒混了进来。” 傅介子一怔,在这里听到月氏国的名称,明显怔了一下。 苏维道:“你不明白。现在大月氏正在全力攻打大夏国,而大夏和蒲犁国一样,是我火教的国度,他们肯定是不会允许我们复活教王,所以派了杀手前来刺杀。那天刚巧我在皇宫内和国王商量事情。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些人可能是冲着我们两名圣女来的。” 傅介子道:“这是为何?” 苏维道:“在外界,并没有人知道复活教王的具体办法,整个活动是为圣女主持,所以第一目标便是杀我们。” 苏维说的很在理,傅介子一阵唏嘘,既然月氏国与大夏交恶,一延伸的话,就是汉朝与火教也有矛盾,再一延伸,就是自己和星圣女之间有一道很难逾越的沟壑。 “还有,”苏维顿了一下,道:“看得出来,现在教中的长老已经在暗地里注意到你了。你知道吗?你犯了很多忌讳。从长老们的角度来讲,你不应该去星圣女的庙宇,也不应该碰星圣女的身体,即便是吸毒血也不行。因为圣女是绝对神圣的,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亵渎。” 傅介子听苏维说得越严重,心里面就越是打鼓,他是铁了心要带星圣女走的,但是看现在的情况,只怕有些困难。 ——汉人使团有消息了吗? 傅介子想到了自己的正事,自己在这里已经两天了,汉人使团还是没有音讯,他着实担心起来。 苏维摇了摇头,她何尝不是在担心元通的安危。 同时,她也在担心,元通来了,她该如何面对,面对火教,她该如何平安不起波澜得离开? 苏维也不便在这里久待,一会儿就离开了,傅介子躺在这里,能做的也就仅仅是看着屋顶。 隔一会儿就有侍女抱着冰场来添到榻下面,他中了酷热中的蛇毒,所以得用冰来配合着排除,而且隔一会儿功夫就有侍女乘来汤药给他服下,因为这蛇毒太过强悍,所以这汤药喝得特别频繁,以至于不到一柱香的时候就要急着起身方便一回,这可真是尴尬到他了。 几个侍女本来害羞,但占住了人多,如果只有两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有些羞怯,但是三五个扎堆儿起来,那么就只有簇拥着笑话傅介子的份儿了。 傅介子重病在身,没法子和这些丫头片子计较,只得老着脸由几个侍女端着夜壶伺候。 日子生挪死挪过得两日,傅介子体内的毒排得差不多了,正要去看星圣女,这时苏维带着灵泉长老来了。 灵泉长老还是头一回来看自己,而且是好了之后。看两人的神情,有些怪异。灵泉长老有些恼怒得看着傅介子,让苏维问了几句话。 苏维犹豫着不肯说,傅介子一着急,道:“是不是星圣女她出了什么事情?” 苏维点了点头,却仍是不肯说到底怎么了。傅介子急道:“你倒是说话呀,她怎么了?你不是说灵泉长老什么病都能治得好的吗?” “可是,可是,”苏维看着傅介子,有些恨恨的,咬牙切齿地道:“——可是你搞出人命了!” 第二十六节,怀孕 “……” 傅介子听了一阵懵头,急道:“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星妹妹有身孕了!”苏维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将傅介子生撕了。 “啊?”傅介子嘴里像吃了十五六只蛤蟆一样,“怎么这么巧?” 苏维怒道:“巧什么巧,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不擦屁股!你说现在怎么办?”苏维看来是怒到了极点,竟然说了一句与圣女身份很不搭调的脏话。 傅介子看着灵泉长老,脸色有些生硬。 “到底是怎么回事?”傅介子倒也沉得住气,反正事情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急也没有办法。 苏维看了看灵泉长老,小心翼翼地道:“小傅,其实长老在那天就发现星妹妹有身孕了,但是因为她重病在身,而且你也重伤,所以并没有揭穿,因为现在是关键时刻,不能再起波折。长老今天才告诉我,让我来问问你。” 傅介子期期艾艾,顿了好一会儿,才缺心眼儿地道:“这么说,灵泉长老是认定是我干的?” 苏维顿时大怒,喝道:“你还想躲?” “哦,不!”傅介子忙道:“我是问,灵泉长老既然认定是我,为什么不揭穿?”苏维哼了一声,道:“复活救王必然少不得星妹妹,现在全教上下都盼着教王复生,灵泉长老也不愿再起风波,所以并没有告诉任何人。长老也是试了我好几天,才敢告诉我的。不然,哼,我早来收拾你了。” 傅介子一阵苦笑,道:“还好,还好。” “好个屁!”苏维今天真的没有风度了,道:“小傅,你怎么这么没良心,你把星妹妹害苦了!” 傅介子听不明白,道:“长老不是没说嘛,事情还有救。” “可是,可是,”苏维的说话习惯仍是这样,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可是灵泉长老已经把孩子打掉了!星妹妹都哭了一整天了。” “啊?”傅介子勃然大怒,喝道:“老家伙?你干的好事!” 苏维咬牙道:“小傅,你干的好事!”傅介子怒气冲冲地道:“他凭什么打掉?那是我跟她的孩子!” 苏维也有些伤心,好像是自己做了错事一般,小声道:“小傅,你先消消气,长老这么做是有原因的。也是为你好。” “孩子都没了,好什么好!”傅介子此时俨然咸鱼大翻身,说话也理直气壮的,倒是苏维显得很委屈。 苏维道:“现在复活教王在即,星圣女不能有任何事情,如果让教中其它长老和教徒知道,一定会将星妹妹监禁到圣火坛里,再也出不来,灵泉长老为人比较通达,他能理智处事,但是别的长老,像渡劫长老和宝树长老就不行了,他们一定会将星妹妹关起来,而你的结果也只有一个,就是先被阉割了再送上天葬台喂秃鹰。” 傅介子听了不寒而栗。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自己下面,苏维不由睕了他一眼。 苏维道:“孩子没有了可以再生,我们先把这个坎迈过去。呸,呸!”苏维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忙道:“不许再生了!” 傅介子现在没有心情开玩笑了,道:“我要去见见她。”苏维没有回话,只是看着灵泉长老,说了一下。 灵泉长老的脸色很难看,但还是同样了。 傅介子心里面堵得很,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孩子,殷茵这小妮子那时候不愿生娃,怕身子走了形,傅介子溺着她也就没生,后来,殷茵死前后悔了,没有来得及给他生一个孩子,傅介子却庆幸了,他可以少一个牵挂地出去报仇。后来就再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孩子,现在星圣女给他怀上了,男人心中的父亲结便纠结开来。 见到星圣女的时候,星圣女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孩子没了。 她眼中的泪痕尚挂在脸上,灵泉长老和苏维相视一眼,都出去了。傅介子轻轻抚着她的脸庞,将泪痕擦去,苦笑着道,没事了,以后再生。 星圣女显得有些激动,牵动了伤口,不由嘤咛哼了一声,道:“还能再怀上孩子吗?”傅介子笑道:“当然能。”星圣女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她甚至不知道灵泉长老是如何将孩子打掉的,只是听灵泉长老跟她说了她才知道孩子没了。 星圣女并不傻,道:“可是长老知道了。” 这事是一个关键,灵泉长老既然已经知道了星圣女和傅介子的私情,灵泉长老如何会让星圣女再和傅介子来往,只怕等到教王复活成功,也就是星圣女遭劫的时候。 傅介子再看了一下星圣女的伤势,刀伤已经愈合了许多,但没有一两个月是不可能养好的,心里面有些着急,如果汉人的使团到了,他们便得离开,他不能因为自己的儿子私情而不顾出使的任务,可是就算是带星圣女私奔而逃那也不可能了,这该怎么办? 他心里面有些自私得盼着汉人的使团晚几天再到,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星圣女,星圣女却没有那么担心,道:“你放心,等长老们找到了幽冥镜,我就会好了。”这已经是她能说的最长的汉语了,傅介子仍是不明白,细问之下才知道,大概是幽冥镜有着神奇的法力,可是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便将星圣女的伤治好。 这种事情本来子虚乌有,但是傅介子却是见识过那面镜子的威力,而且连教王都能用那面镜子复活,治个伤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让傅介子的心里面安慰了许多,道:“这就好,这就好。只是你现在很危险,有人在暗中想杀你。”星圣女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她只是痴痴得看着傅介子,道:“等教王复活之后,我就跟你走。”她把事情说得很简单,不知是想简单了还是语言上的苍白,让傅介子觉得压力很大。 “好,等你好了,我就带你离开,没有人能阻止我们。”傅介子装得轻松一笑,他得开始谋划一下拐人家圣女走的计划了。 而就在这时,苏维进来了,声音有些颤抖,道:“小傅,他们到了。” 第二十七节,重逢 傅介子还沉迷在和星圣女的恋情中,只道是火教的长老他们来了,心里面陡然跳了一下,道:“这么快?” 苏维道:“还快!都迟了半个月了。” 傅介子这才明白苏维说的他们是谁了。 “真的?现在在哪儿?”傅介子有些激动道:“师叔他们到哪儿了?”苏维身子有些发抖,道:“就在公主堡里。” 傅介子笑了一下,对星圣女道:“你休息一会儿,我得出去一下。”星圣女有些不舍,但看到苏维,脸上一红,她从来没有想过会生孩子,现在看到苏维,心里面好生忸怩。 苏维跟星圣女说了几声,星圣女点了点头,神色却紧张了许多。 傅介子道:“师娘,我们去看看。”苏维忙摇了摇头,道:“我不能去。”傅介子明白过来,道:“你当真不去了?”苏维眼圈有些发红,她年纪比星圣女大不了多少,只是一直以傅介子师娘自居,给人的感觉老了一些,实则和星圣女摆一块儿,眼力稍差一点儿的便无法区分两人的年龄。 “你帮我看看你师叔的伤好了没有,我,我暂时不能见他。”苏维不愿在傅介子面前哭出来,所以撇过头去不敢看他,“你告诉他,如果,如果爱我的话,就暂时不要来找我。” 傅介子闷了一会儿,心情很差,道:“好吧,那我出去,你帮我照顾一下她。”说着在星圣女的小脸儿上亲了一下,笑道:“那我去了。”星圣女慌忙偏了偏头,道:“姐姐在这儿。” 苏维怒道:“真不要脸,没看到我在这儿吗?”傅介子讪笑一下,也不搭话赶紧出去。 来到公主堡的城中,傅介子由侍女指引见到汉人使团,因为汉人使团已经得知傅介子到了,现在都在等着,傅介子刚一到便被汉人使团围住,霍仪明显得消瘦了一些,陆明和赵雄还是老样子,乌侯因为死了兄弟,到现在还有些郁郁寡欢。 霍仪道:“师傅,因为我们在姑墨道上出了一些问题,所以来得迟了,让师傅久等了。”傅介子道:“出了什么事?”霍仪有些无法启齿,道:“总之是我们的人有些精神失常,先后引起混乱死了十几个人。”傅介子一阵唏嘘,知道是精绝女王做的怪,也不怪罪霍仪,只是打听了一下死去士兵的名字,之后道:“怎么没有见到你太师叔,他人呢?” 霍仪叹息一声,道:“这一路来,太师叔他身受重伤,一路颠簸可没让他少遭罪,因为现在公主堡内封城,我们的大部人马都还在城外,只放了我们几个进来。”说到这儿,顿了一下,道:“对了,师傅,我们和苏姑娘他们的商队走到了一块儿,巧儿姐姐他们现在也就在城外。兀难长老已经进了宫。” 傅介子听了心头陡然间一震,那个可爱的姑娘。他当下带着霍仪等人出城去见汉人使团。 见到元通的时候,元通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师娘现在好吗?”傅介子给元通看了一下伤势,已经好了很多,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完全恢复,他将这里的实情说了一下,但是关于星圣女的事情他还是瞒了没有告诉元通。 元通比傅介子要冷静得多,听了道:“小傅啊,巧儿那个丫头也在这里,你去看看她吧,她可是你的小媳妇儿。哈哈。”傅介子听了微微一笑,道:“知道了。” 元通的脸色又突然间变得严肃起来,道:“对了,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苏老爹受了重伤了。” 傅介子一怔,道:“这是怎么回事?”元通叹息一声,道:“我猜的不错的话,可能是精绝女王的巫术,苏老爹和贾长老两个人打了起来,驼队的人也死伤了半数,我们赶到的时候,这个驼队的人差不多都疯了,好在整个队伍有兀难长老领队,才不致于大乱。不过我们到了之后也就不知怎么平静了下来,现在巧儿这丫头应该在守着她阿爹呢,你去看看吧。” 傅介子应下,他不是那种小器之人,对苏老爹早就已经放下了怨气,当下去找苏巧儿。这个单纯得如同白纸一样的姑娘,傅介子还真有些想她。 正要离开,他虽然想起一个人,道:“师叔,那个女人呢?” 元通哦了一声,道:“你是说潘幼云?”傅介子点点头,道:“她在哪儿?”元通道:“她从你离开之后,她就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傅介子听了一愣,道:“什么?走了?她去哪儿了?” 无通叹息一声,道:“也是个苦命的女子。只是心气儿高了一些,小傅啊,她走了也好,留在这里也是个麻烦,我们杀不伤骂不得,看着也闹心。” 傅介子心里面有些犯堵,道:“她走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元通道:“走的时候倒是没有说过,不过之前曾说过,那个关于龟兹文书的事情,他真他的邪门儿了,她说,我们两人那天检查文书的时候实则是受了女王陛下的怨咒,我们以为是在检查文书是否还在,而实际上做出的事情却是将文书丢了,她在外面跟着,将文书拾了毁掉了。” 傅介子听了一怔,这事情是他亲自经历的,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会不知道,一时感觉到有些头大,但是精绝女王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这种可能性有,而且极大,但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也就不去多想。毕竟现在要想的事情太多了。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外面一个如夜莺一般的声音传来。 “师傅,我阿爹又发病了。” 傅介子听了声音陡然一震,心跳在这一刻陡然加剧。 “巧儿!”傅介子看到那个人影儿时,忍不住叫了出来。 前面是一个一身青衣小褂的女孩儿,依旧还是嫩稚的模样,只是显得憔悴了一些,眉宇之间多了几丝风尘之色,越发显得漂亮明艳。 傅介子见这个小小人影儿怔在了当场,轻笑一声,道:“巧儿,你长大了一些。” 那个小小人影儿突然间眼圈儿一红,似乳燕归巢一般扑过来,撞在傅介子的怀里,失声道:“将军……”她一激动竟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将头埋在傅介子的怀里,只觉平生快事莫过于此。 [今天喝得有点儿多了,在这儿祝朋友们端午节快乐,记得吃棕子哦。] 第二十八节,无雷 苏巧儿跟傅介子讲着这一路的事情,说着说着就哭了,傅介子心想这个姑娘真是水做的,怎么这么爱哭?自己偏偏是泥做的,见了水就成了浆糊,脑袋有些使不开了。 苏巧儿讲着苏老爹的事情。 这一路来,苏老爹的商队很是异常,先后有人偷了驼队的东西逃跑,已经被苏老爹捉了几个人打了一顿,没想到把人打死了,后来驼队里所有的人都怪怪的,贾老头也和苏老爹闹起了别扭,两人还打过一场,真是说不出的怪异,而最让苏巧儿肯定阿爹出了问题的事情是,苏老爹竟然在一个夜上如夜游一般抱着自己的女儿,差点儿干出了禽兽勾当,好在阿里西斯喝止,苏老爹才没有做出**错事来,但结果却是阿里西斯被一顿臭打。 傅介子听了一阵心惊,他并不怪苏老爹,知道是精绝女王的咒怨,而且他还记得潘幼云那个绝望的神情,说过他们逃不掉的。 苏巧儿说到这儿见傅介子有些变色,小心道:“将军,你不高兴吗?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她说话显得很委屈。 傅介子笑笑,你继续说。 苏巧儿定了定神,继续讲这一路的故事。 后来驼队差一点儿就散了,很多人都说是中了邪了,有一些人偷偷跑了,苏巧儿欲哭无泪,好在整个驼队由兀难长老领着,兀难长老在这些人中的威信极大,大家都听他的,所以才稍微安稳了一些,后来汉人的使团赶到,由师傅,也就是元通的帮助下,他们在高原上面一步不走得整顿了三天,才将邪祟压压了,不知是否起作用了,但是商队真的就好了许多。 傅介子知道可能是元通道家的镇邪之术,也可能是精绝女王的法力消失了,因为时间刚好是在那个时候。 苏巧儿继续讲,苏老爹中邪太深,并没有好全,脾气还是一样的古怪,因为经过了那个晚上的事情,她这个做女儿的也不敢去看父亲了,所以走到哪儿都让阿里西斯陪着,就连晚上夜营也是陪着阿里西斯睡的——当然,阿里西斯是绝对的正人君子,他对苏巧儿爱归爱,但是绝对尊敬。 苏巧儿说到这儿又怕傅介子不高兴,忙着解释一下,阿里从来没有对她起过亵渎之心,傅介子当然是不信了,将心比心,傅介子自认为和一个女孩儿睡在一起不起亵渎之心,那他妈太难了! 但是他还是相信苏巧儿说的,因为这个女孩儿不会说谎,如果有了什么,这个女孩儿一定不会这么坦然得说这件事情。 傅介子还等着这个姑娘继续说,谁知这个姑娘只是将头埋在他怀里,再也不说了。 “继续说呀。” “哦,将军,就这些,没有啦。” 傅介子不由好笑,这个姑娘讲起故事来无头无脑,让人听了不知始末。 “苏老爹现在哪儿?我去看看。” “哎呀!我忘了,阿爹还等着汤药呢!” 傅介子一怔,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一激动就忘了。”苏巧儿显得有些忸怩,忙从傅介子的怀里面挣脱,脸上飘过一朵飞霞,“我找师傅去。” 傅介子笑道:“找什么师傅,我陪你去看看。” 苏巧儿嘴角有着笑意,但看小样儿是在强忍着,傅介子笑道:“没绷着脸了,想笑就笑出来吧。” “将军,你不恨我阿爹了?”那次因为潘幼云的事情闹得不欢而散,苏巧儿心里面一直有一个结,现在傅介子不介意了,那么,他们俩人的好事,岂不是近了? 这个小女儿的心情很不好意思表达出来,所以一直绷着脸,偷着乐。 傅介子去见了一下苏老爹,苏老爹此时神志已经清楚过来了,只是拿不下脸面,但是傅介子既然先开口了,人家好歹是将军,将军给他面子,他也就大大咧咧得收了,毕竟这事是他不对。 但转眼一看,见苏巧儿站在傅介子旁边,心中顿时明白,贼厮鸟,打的这主意! 傅介子给苏老爹看了一下病情,按元通的单子配了药,苏巧儿忙着去烧,这时阿里西斯不知从何处猫出来了,也跟着去了,傅介子见苏老爹还有些尴尬,也就不提那回事了,跟他说起了蒲犁国的贸易来。 这明显是一条发财之路,傅介子将这条路开给苏老爹走,苏老爹立时眉开眼笑,哈哈笑了起来,似乎病情也一下子好了十之**。 财迷! 这是商人底性,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傅介子跟他说了一下蒲犁国的情况,苏老爹当下一口答应与这贸易,发财的事情谁不做啊?难道还跟银子过不去? 傅介子说好了这些事情之后就离开了,苏巧儿想进城去,因为听苏维说过公主堡这个惨凉的故事,但是此时却是不方便,一则傅介子没有想到会与苏巧儿重逢,他与星圣女已经那啥了,二则,自己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对了火教的圣女,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带这个姑娘进城去,那无异于是将她带进了火窟。 傅介子推说自己有急事要处理,而且是住在宫中,不允许外人进去,所以委屈她在这里多呆几天,再说了,她不是还要照顾苏老爹么? 男人在男女问题上都会很有悟性得学会撒谎,这种撒谎也许不好,但更多的时候是善意的。 苏巧儿显得很失落,傅介子便陪她到城外走一圈儿,顺便给她说说公主堡的一些故事,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多少,但是唬这个女孩儿的本事还是有的。 苏巧儿显得很有兴致,傅介子不敢托大,从商队里面带了刀在身上,匕首还插在靴子里面,袖子里面还装了飞针,看这架势,倒像是杀人去的不像是陪姑娘散心。 来到城外走了一圈儿,无非是一些好山好水,苏巧儿兴致很高,但傅介子却一肚子心事,走了一会儿有些累了便到酒馆中休息。 而就在这时,傅介子突然又看到了那一群无雷人。 为首的那个无雷人显得有些不适,但见到傅介子还是热情地打起招呼来,他们的消息很灵通,得知了汉朝商队与蒲犁国的协议,也想来分不杯羹,这种事情是互利,傅介子当然一口答应,将他们介绍给苏老爹的商队。最近来到西域的汉朝商队也逐渐多了起来,如果有汉朝官方的人介入,那么这买卖,汉人可以得到不少便宜。 傅介子看着这个无雷人,心中似乎感觉到有点儿怪异,是什么呢?一时也说不上。 PS: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第二十九节,谣言 无雷人的行动还真是快,傅介子的提议刚说出来他们便要提出去见见苏老爹,傅介子只好带他们前去,苏巧儿是得意犹未尽,但是关系到阿爹的生意她也不好阻拦,只好跟着回去,一时之间后悔来这酒馆儿歇脚了。 傅介子和这个无雷人还算是交谈甚欢,他看得出来,这个无雷人是个人奇人,而且功夫不低,他特意问了一下,这个无雷人叫伊凉,是月氏语中直音译的,傅介子这半吊子水平也不知翻译成汉语是个什么意思,伊凉来自无雷最西边的城堡,那里与月氏国接壤,是一个专门牧马的地方。 走出一程,苏巧儿在马上坐不住了,突然身子一就像地上栽去,傅介子与她隔得有些远相救不及,那个无雷人见了哈哈一笑,一手将她扶住,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突然肩膀有些不舒服。 傅介子看在眼中,但也来不及问,忙下马去看苏巧儿的马怎么回事,苏巧儿被无雷人一托又平稳得坐在了马上,只是马鞍松了,傅介子将她抱下马来,从靴子里面取出匕首,将绳子割去重新系好,而就在他从靴子里面取匕首的时候,那个无雷人下意识得摸了摸肩膀。 这个举动傅介子看在眼里面,心中的疑惑更大了。 帮苏巧儿系好马鞍之后,一路上,傅介子突然发现这个无雷人似乎产受了伤,更重要的是刀,那柄腰刀的样式,那身形,傅介子一下子都熟悉了起来,先前因为一直是正面看这个无雷人,现在看背影却发现真像! 傅介子的渐渐冷静了下来,仔细回想着那天刺杀星圣女的时候的红衣人,为首的无雷人是被傅介子一匕首捅在了肩膀处,真的会是这些无雷人吗? 说到杀人,首先要想的是动机,无雷人与蒲犁国并无大恨,否则他们也不敢到蒲犁国来做买卖,但是无雷国是大月氏的附属,如果是出于大月氏的要求,这种事情也在常理之中。 来到苏老爹处,生意照旧做,傅介子有意让苏老爹的武师比试武功,这些武师都是一些贫苦之辈,才会跟着苏老爹到这寒苦之地,有一些甚至是亡命之徒,都是一些有故事的人,所以身手都有几下子,此时有大汉铁手的请求,他们当然乐意去做,而且打得特别狠,傅介子看了一下身手,还行,虽然比不得赵雄、陆明等人,但能和一般的汉军相比。 傅介子有意让伊凉的人手试试,伊凉犹豫一下,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让手下的人去试了试身手,那些无雷人有意隐瞒了招势,傅介子没有看出什么来。 这种欲盖弥章的把戏更让傅介子感觉到怀疑。 回头傅介子赶紧回到公主堡内,找到苏维将自己的发现说了一下,让苏维报知国王,由国王派出人手暗中调查。 蒲犁国一直与无雷国交好,不想与之翻脸,毕竟蒲犁是个小国家,不太愿意招惹对头同,所以只是暗中查探。 苏维出来后问起元通的情况,显得很忧郁,傅介子如实说了一下,他现在着急了,得开始考虑让两位圣女离开火教的事情了。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苏老爹已经和无雷人做了买卖,因为苏老爹还要去大宛国,不想在这里将货物全部卖出,如果全部卖出了会有一些问题。 苏老爹一行在丝绸之路上买卖东西是赚的途中的差价,从长安买得丝、绸、绫、缎、绢等丝织品等东西卖到西方,再从西方买玉石、黄金、珠宝到汉朝高价卖出,从中赚得巨大的利润,但是如果是驼队到中途就把货物卖完了,利润差了不说,而且会有一些私心重的武师卷着细软私逃,但是如果是大批的丝绸,则没有人会偷了。 傅介子忍着三天没有去见星圣女,到了第四天终于忍不住了,正要去见的时候却被苏维正色得拒绝了。 苏维今天的脸色变得很不好,道:“小傅,你知道现在城中有什么谣言吗?” “什么谣言?”傅介子懵懂不知。 苏维咬了咬嘴唇,道:“有人传言说,星妹妹与你有染。” “什么?”傅介子理直气壮地道:“是谁在胡说?”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⑨ ⑨ . c o m 苏维呸了一声,道:“什么胡说,本来就……哼,你说现在怎么办?要是传到长老们耳中,会有什么事情?” 傅介子也一怔,道:“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些要置她于死地的人说的。” 苏维道:“何已见得?” 傅介子道:“第一,那天他们见过我们在一起,可能已经嗅到了什么味道,第二,他们为什么说星圣女与我有染,而不说是你天圣女与……咳,总之,是冲她来的确!” 苏维见他没有把浑话说出来也就不计较了,道:“如果这么说,我们得赶紧把那些人抓出来,这事情要是真的让他们给捅了出来,只怕后果不可想象。” 傅介子的脸色也有些变了,想到如果真的让长老们知道自己上了他们的圣女,不知自己会有几种死法。渡劫长老那天的举动傅介子是记得的,那天可只是情急之下背了一背而已。 这时,兀难长老来见傅介子,他已经得知了他和星圣女的事情,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但是他毕竟和傅介子是旧相识,所以颜色上要好一些。傅介子猜是灵泉长老一个人决断不了,暗地里告诉了大长老。 傅介子将实情与兀难长老说了一下,但是跟一个百岁老人说自己和一个妙龄女子两情相悦,因为寂寞而犯了错误,因为错误而发现了真情,这个有点儿难度,没想到兀难长老和灵泉长老大通达大度上面竟是可以有一拼,他只是叹息了一声,喃喃道:“劫难!” 傅介子请兀难长老原谅,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兀难长老很理智地要求傅介子将事情处理好,不管怎么样,在复活教王的期间不能再出问题。 于是,傅介子的任务就是去抓那个在暗中使黑手的角色。 因为汉人的使团伤亡、劳累过重,傅介子趁着这个借口让汉人的使团多休息几日,容自己来想想办法。 汉人的使团也得知了傅介子的风流史,但毕竟是一起打过仗的兄弟,都过来为傅介子庆贺,连火教的圣女现在都是他们头儿的,真给汉人长份儿! 最让傅介子头痛的是,苏巧儿也红着脸问起这事来了,傅介子感觉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忙派了陆明和赵雄着重打探,非得在短时间之内将这些人逮住。 第三十节,毒烟 陆明不愧是大将军霍光的护卫,在打探消息这一道上很有本事,才不到半天的功夫便查出了结果——果然是那批无雷人在暗中“谣传”。 傅介子当下让陆明去准备家伙,这一回要好好收拾他们了,傅介子心中有了盘算,这么大的活动,无雷人肯定是预谋策划好了的,所以并没有打草惊蛇,而是让兀难长老安排人手,准备抓人,自己则以身作饵,带着陆明等人去跟无雷人做买卖。 见到无雷人,那个无雷人还是跟没事人一样,哈哈大笑,请傅介子过吃杯水酒,傅介子让陆明和赵雄等人扮作商客中的武师,抬着大箱大箱的丝绢过来,这些都是苏老爹的货物,苏老爹起初有些不愿意,但是经不住宝贝女儿的水磨功夫也就答应了,只是,如果傅介子损坏了,得赔。 商人底性,傅介子只得答应。 这时,傅介子终于说服了无雷人带他们去大本营检查,原因是要知根知底才能放心交易。无雷人哈哈笑了一下,道:“既然汉朝的朋友要去,那好,我带路。” 无雷人挥了挥手,示意开拔,傅介子带着三十余名汉朝的猛士还有二十多名苏老爹的武师一同前往,来到公主堡外的大河边上的深谷中,这里名叫蒲犁谷,是蒲犁国人口最集中的地方,但同时也是最隐密的地方,在这大河奔腾的深谷中,浪涛声震天,但也同样很得静宓,小范围内似乎是一个与世相隔的地方。 这里依稀有着十多户人家,无雷人道:“汉朝的朋友,我们晚上便住在这里,而且我们无雷国的贸易往来都是集中在这里进行的,这一回汉朝的朋友该放心了吧,我们是诚心想与汉朝做买卖。” 傅介子哈哈笑了一下,道:“好说,好说。出门在外,凡事小心为好。等我们确信了你们的可靠之后,马上就是交易。” 无雷人饶有深意地道:“是啊,出门在外,凡事小心为好。” 傅介子听了微微一讶,发现了有什么不对,陆明也道:“将……大哥,有些不妙!”傅介子嗯了一声,小声道:“准备家伙。” 而就在这时,无雷人却突然哈哈大笑,道:“汉朝的朋友,觉得这里怎么样?”傅介子敷衍道:“嗯,不错,依山傍水,鸟语花香,简直跟仙境一样。” 无雷人只是微微得笑了笑,道:“要是能得一红颜知已,一生住在此处,也该满足了。”说着走到近往,傅介子瞧见这里花团锦簇,绿树成荫,飞鸟扑腾,真的是个不错的地方。 傅介子道:“仙境易寻,知已难求。要是真能得一知已在此,是该满足了。” 无雷人哈哈大笑,道:“不知汉朝的朋友觉得星圣女怎么样?” 是狼的终于呲出牙来了! “好家伙,果然是你!”傅介子猛得掣出腰刀,喝道:“还等什么,杀!”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一阵说不出的无力。 这时,他看到了一种这里随处可见的花——曼陀罗! 这是一种含有剧毒的花,花香会麻醉人,让人浑身使不上力气。 无雷人脸色大变,慌忙退到村中,而这时,村头各住暗中突然拉满了近两百张弓!只要一声令下,傅介子一行就成了筛子。 傅介子耳力通玄,听得拉弦的声音,惊呼中计了,陆明也是经历了大阵仗的人,一看这架势,直觉告诉他,有埋伏!脸色也一下子变了,道:“将军,情况不对。” 傅介子一咬牙,道:“速战速决!” 五十人的马队瞬息之间散开,避开无雷人的弓箭,傅介子带着一队人马直扑无雷人而去。 无雷人对傅介子有些惧怕,见了慌忙闪避开来,看样子,无雷人早就已经嗅到了什么味道,但在买卖的巨大利益之下,只是想赌一把,所以已经有了防备,此时见汉朝并无诚意买卖,便打算撤离了。 这时,蒲犁国的军队突然出现在蒲犁谷的四周,呐喊声震天而起,看样子,兀难长老对这一次的行动看得异常重要。 有人刺杀火教的圣女,这是何等重要的事情,非打不可。 傅介子不愿让自己的人多受伤害,所以并没有下令和无雷人拼命,只是率领马队冲散无雷人的人,以队他们抱团死守。 兀难长老明显没有打仗的经验,傅介子见这般下去无雷人非逃了不可,当下点了赵雄陪着自己前去,让兀难长老把人马交给自己,但是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傅介子指点,由兀难长老发令,对无雷人进行大的合围。 兀难长老依言而行,但是因为火教的人不能随便杀生,所以这些人多是拿的一些棍棒,只有正规的军队才是用的杀人的兵器,但是也没有真正得杀人,只是刺伤了。 傅介子不由蹙眉,在战场上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狠心,这番打法太吃亏了。 他当下让赵雄带人杀过去,因为距曼陀罗花的距离较远,所以麻醉迷倒的效果很弱,如果傅介子当时再走近十丈,这一仗就不用打了。 赵雄在场上打起仗来远比陆明要狠,现在一上场便开了杀戒,杀得兀难长老连连摇头叹息。 而就在这时,无雷人也看出了情况不妙,因为兀难长老和傅介子扼距了大道,所以无雷人竟然直扑两人而来。 傅介子冷笑不已,扑自己而来,这是要拼命了,既然是找死,自己也就只好送他一程。 这时,无雷人拿的兵器却是一根重大的狼牙棒,看上去挻碜人的,他带着十几个人直扑傅介子而来,傅介子拔出腰刀迎了上去,骑兵对阵贵在一个勇字,他一声怒喝,十余汉骑硬碰硬迎了上去。 只三个回合,傅介子便发现这个无雷人重伤在身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他当下重点向他的肩膀处攻去。 无雷人只三个回合便被傅介子一刀划下马去,就在傅介子要加上一刀时,无雷人突然狼牙棒一扫,一股浓烟从狼牙棒中喷出。 傅介子猝不及防,只感觉到眼前一黑,便栽下马去。 第三十一节,决断 这是第二次中毒了,傅介子醒来的时候场景就熟悉得多了,灵泉长老守在一边,别的长老却没有看见,包括兀难长老都没有见着,苏维也在一边,而自己的胳膊上面枕着的是一个姑娘,傅介子抬了抬已经被压得麻了的胳膊,苦笑道:“这个丫头!她怎么在这儿?” 他这一动苏巧儿也就醒了过来,惊喜:“将军,你醒啦!” 傅介子嗯了一声,道:“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苏巧儿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灵泉长老见他醒了,态度不是怎么友好,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 苏维一脸的担心,这才渐渐展颜笑道:“你别怪长老,是你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说到这儿有些尴尬,道:“巧儿,你去告诉其它人吧,我和你傅大哥有些话说。”苏巧儿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一声出去了。 傅介子知道她说是自己和星圣女的事情,也就不说什么了,总是道:“现在无雷人抓到没有?” 苏维摇头道:“杀死了十三人,余下的都逃了。”苏维跟他说了一下外面的情况,无雷人已经逃走,而国王派了大批的人马去追,一天一夜了,到现在还没有回音。 苏维顿了一会儿,道:“你小傅,你打算怎么办?”傅介子一愣,道:“什么怎么办?”苏维怒道:“当然是这个姑娘和星妹妹之间,你到底决定怎么选了?” 傅介子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缺心眼儿得道:“干嘛要选?”苏维怒道:“你还真打算两个都要?”傅介子不以为然道:“那你说怎么办?” 苏维也是没有主张才问他的,现在被这一句给顶住了,也不知该如何答话,怒道:“我哪儿知道!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傅介子道:“这事我会跟巧儿和星圣女说的。师娘就不必操心了。” 正说着,苏巧儿进来了,很奇怪得道:“将军,你要跟我说什么?” 苏维冷笑一声,看他在人后充英雄,当着苏巧儿的面如何说得出口,果然,傅介子有些开不了口了,愣了好一会儿,道:“巧儿,我们到外边走走好吗?” 苏巧儿脸上一红,偷偷看了苏维一眼,嗯了一声。 因为是病得刚起来,傅介子还有些困乏,由苏巧儿扶着一些,也没有到别的地方去,径直回了汉军营。 和汉人军士们说了一会儿话,那陆明打趣得称苏巧儿为“小嫂”将这个小姑娘窘得硬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所有的汉军都显得兴致很高,但惟有霍仪显得不高兴,傅介子看了看霍仪,心中很是愧疚,他也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很喜欢苏巧儿,自己和徒弟争女人,总有点儿那啥,老牛吃嫩草的意思。 傅介子在这种事情上的担待要大一些,特别是经历了玛依拉之死,他想通了很多事情,带着苏巧儿来到营帐之中。苏巧儿显得很紧张,她从来没有见傅介子这么对待她过,不知她要干什么。 傅介子顿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巧儿,我问一个问题,你可不要生气。” 苏巧儿点了点头。傅介子道:“我知道,霍仪他一向都很喜欢你,你呢?”苏巧儿一下子显很极为委屈,听了不明所以得拼命摇头。 傅介子不懂她的意思,道:“如果你也喜欢他,我会祝福你,甚至帮你向大将军霍光求亲……” “哦不!”苏巧儿突然间哭了起来。 傅介子急道:“你不愿意?”苏巧儿仍是一个劲得摇头,这一下傅介子懵了,不知道她摇头是什么意思。 “将军,你很讨厌巧儿么?”苏巧儿说出这话需要很大的勇气,但是分手的那天她已经表露过心扉,现在也就没有那么羞怯了。 傅介子哑然失笑,道:“你想哪儿去了。如果你愿意跟着我,不觉得委屈,那么我就娶你。从此以后山高水长,我们永远在一起,好吗?” 苏巧儿又不说话了。 傅介子一着急,道:“你不愿意?” 苏巧儿又忙着摇了摇头,生怕他会错了意。 傅介子逗趣儿道:“这么说,你是愿意了?”说着在她脸蛋儿上亲了一下。 苏巧儿羞容满面,慌忙站起,声音细若蚊蚋,道:“我不知道。” “这怎么会不知道呢?” “就是不知道嘛。”苏巧儿被窘得狠了,声音有些发抖。 傅介子道:“那好,我帮你做个选择好不好?”苏巧儿一愣,心中有些失望,道:“怎么选?” 傅介子取过笔,取下两个竹帛,分别在上面写了字,覆过去放着,道:“这里面呢,写了一个‘嫁’和一个‘不嫁’两个字,你自己抽一个,如果抽到‘嫁’字的话,就得嫁我,如果抽到‘不嫁’,那就是我没福份了。”说着将两个竹帛推到她前面,道:“你选一个吧。” 苏巧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忙摇头不已。 傅介子奇道:“怎么了?”苏巧儿一下子哭了起来,道:“我,我不抽!” 傅介子道:“为什么呀?你不是做不了决定吗?我们让老天爷决定,谁也躲不了的。”说完神情一严肃,道:“你必须抽一个。”说完饶有笑意得再三催促。 苏巧儿被逼得急了,想说的话说不出口,突然眼睛一闭,决绝得抽了其中一支。 傅介子看也不看,笑道:“好了,你答应嫁给我了。”苏巧儿不紧睁开眼睛,听傅介子这一说才看了一下,是个“嫁”字,但她却没有傅介子预想中的惊喜和羞涩,而是一阵苍白。 傅介子奇道:“你怎么了?不高兴吗?”苏巧儿颤着声音道:“我怕!”傅介子道:“怕什么?这不是已经抽到‘嫁’了吗?” 苏巧儿失声道:“可是万一……万一不是呢?” 傅介子一锤定音得道:“上天决定的姻缘,没有万一!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霍仪和你阿爹那儿我去和他说清楚,你放心就是了。” 说完哈哈一笑,起身出去,苏巧儿一个人愣在当场,看着那面竹帛,不敢去碰,但还是鼓起勇气去翻了一下,赫然还是一个“嫁”字。 两个都是“嫁”字!苏巧儿这一下算是明白自己被涮了。 她忍不住吃吃得笑了起来,当下拿起那枚竹帛,颠儿颠儿得跑过去,将竹帛递给尚未走远的傅介子,使性子道:“将军,你看!” 傅介子哈哈大笑,道:“既然抽了两回都‘嫁’,看来你是非嫁我不可了。”苏巧儿眼圈儿一红,将头埋在傅介子的怀里,幽幽道:“可是,星圣女怎么办?” 这一回轮到傅介子吃鳖了。 第三十二节,闺蜜 傅介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说呢?”他将球推给了这个姑娘。 “我,我……”苏巧儿摇摇头,道:“哼,我说不好。” 傅介子见这丫头也吃醋,淡淡笑道:“巧儿,那天你离开之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心里面也很是烦闷,后来因事和星圣女一起出去寻找丢失的灵镜,两个寂寞无聊的人,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了出格的事情。你能理解吗?” 苏巧儿哼道:“怎么会呢?我跟阿里睡在一起都不会的。” 傅介子一哂,道:“你们两个小破孩儿什么都不懂怎么能作数。”说到这儿见苏巧儿嘟着嘴,笑道:“我是说,你们两个才十七八岁,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无欲则刚,当然能控制住了,你傅大哥我今年二十七了,我曾有过家室,曾经和一个女人在一起生活过两年。这一切是你不会懂的。” 苏巧儿觉得自己果然是不懂,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男的一个女的在一起,就非那啥不可。 “那怎么办?傅大哥。”苏巧儿也没有了主张。 傅介子吃鳖好一阵子,道:“如果说,我让星圣女给你做姐妹,你愿不愿意?咳,我是说,额,我的意思是……咳,你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苏巧儿的脸一下子白了,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道:“我知道的。” 傅介子还欲再说,却开不了口,感觉到是自己在欺负这个姑娘,这种事情有哪个女子会答应呢? 苏巧儿却比傅介子想象得要好得多,小声道:“我要想想。”说的声音都快要哭了。 傅介子叹息一声,将她搂了搂,道:“是傅大哥不好。委屈你了。” 苏巧儿默不作声,径直一个人出去了。 她神情有些恍惚,出来不远就是苏老爹的驼队聚居的地方,苏老爹笑呵呵道:“巧儿,听说傅将军醒了?” 苏巧儿嗯了一声。苏老爹道:“丫头,他跟你说了娶你的事情没有?要不阿爹再去帮你说说?”苏巧儿忙摇头,也不多说话,一个人一头扎进了房里。 屋里面还有一个女人。 苏巧儿嘟着嘴看着那个女人,显得很不高兴。 “怎么了?他惹你生气了?” 苏巧儿将事情说了一下。 那个女人托腮听着,也同样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懂,既而又摇了摇苏巧儿的胳膊,“你再跟我讲你和他的故事。比如说又在哪儿抱了,哎呀,他不会还没有亲你吧?” 苏巧儿脸上一红,有些忸怩,那个女人咯儿咯儿得笑了起来。 “你说嘛,他到底亲了你没有?” 苏巧儿慌忙摇头,脸上绯红一片。 “咯咯,肯定是亲了,不然你不会这么脸红的。”那个女人似乎十分兴奋,顽皮得过来捏苏巧儿的脸。 苏巧儿急了,“你呀,帮我想想该怎么办嘛!” 那个女人又托腮细想了起来,却是一个劲儿得摇头,觉得这种事情太高级了,自己不知该怎么办,又似乎是突然间想到了什么,咦了一声。 “他不是只想着死去的妻子么?你告诉我的。”那个女人星眸一转,看着苏巧儿。 苏巧儿有些乐了,甚至有些得意,开始给这个女人讲起了傅介子跟她说过的话。女人闺蜜之间很少有不能说的,包括男人。特别是苏巧儿这种经不住爱情滋润的小姑娘,心里的事情不说不快。 那个女人听得托腮出神,既而出神得道:“姐姐你嫁的时候带上我好不好?我也要嫁给他!好不好嘛?” “§※~※%%%……”苏巧儿差点儿晕了过去——又来一个! 那个女人似乎一点儿也不难为情,也不觉得胡闹,只是觉得很有趣,催道:“姐姐,好不好嘛?”苏巧儿苦笑道:“这也行?” “怎么不行啊,好不好嘛?”那个女人催促着。 苏巧儿向来是那种经不起催的,只好道:“嗯,我去跟傅大哥说。” 那个女人突然间警觉起来,道:“不许告诉他!你也不许告诉任何人我在你的房里。姐姐你要是敢告诉他我在这儿,我就告诉他,你晚上做梦他亲你的脸……” 苏巧儿羞得一跺脚:“你答应我不告诉任何人的!” 那个女人咯儿咯儿得笑了起来,这两个女人,一个缺心眼儿,一个没心眼儿,折腾到一块儿就疯起来了。 苏巧儿嗯了一声,道:“我没有告诉别人,阿爹都不知道呢。”那个女人咯咯一笑,道:“我相信姐姐。要是被他们抓到,我就死定了。” ————— 时间紧迫,傅介子又折回苏维处,打了个恍子来见星圣女,他要把话都说明白,到时候是走是留,都要简单明了的好。 苏维极不情愿得带了傅介子前去,其实傅介子与星圣女之间的话明显就是多余的,两人早就已经说过了,等复活了教王之后,星圣女就跟傅介子走,偷偷得走。 苏维以为傅介子是想借故来和星圣女幽个会,自己老大不高兴,让他快点儿。 而就在这时,国王突然派人来请他过去。 傅介子心里面有些忐忑,毕竟自己偷了人家火教的圣女,就好像是汉人中你抓了人家的祖坟,现在别人来找你,心里面总不会太坦然。 傅介子跟着国王的人进公主堡皇宫,里面的仪势显得很隆重,傅介子一看这气氛,不像是要开杀戒的,倒像是庆功,心里面稍微平和了一些。 这时,国王和六位长老都到齐了,苏维却没有来,而且也没有一个火教教徒,这里只有七个长老,连国王的侍卫都请开了。 因为长老中,只有兀难长老是通汉语的,所以说话的事情都在兀难长老身上。 兀难长老道:“傅将军,今天请你来,是为了庆功。按我火教的法规,但凡守护圣女有大功者,由教中长老议定,赐以‘火焰刀’一柄,以示殊荣。有火焰刀在手,以后但凡是火教的教徒遇见,都得给于礼遇和帮助。傅将军你救过星圣女一命,又帮我们查出了无雷人的阴谋,粉碎了无雷人的谣言,对我火教立有大功,现在特意赐你‘火焰刀’,希望傅将军你能继续保护好星圣女的圣洁和安全。” 傅介子听了有些奇怪,兀难长老明知自己对星圣女是有企图的,说不上是守护,正要问一下,兀难长老却打断道:“好了,你什么也不用说。星圣女是我火教的圣女,永远都是!你得到火焰刀之后的职责是不让任何人再影响到星圣女的圣洁,任何人!” 兀难长老说话中带着一种威严,这种威严连傅介子也无法抗拒,既然是任何人,那岂不是连自己也算在内?可是兀难长老和灵泉长老已经得知星圣女和自己那啥了,难道还能让她继续做圣女? 第三十三节,火焰 兀难长老的意思傅介子再明白不过,意思是让傅介子离开星圣女,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他可以忽略不计,但是不允许有第二次。 看得出来,火教为了复活教王已经做出了很大的牺牲,连圣女的贞洁都可以从权,傅介子不好说不接,却不愿意接,他是铁了心要把星圣女带走的,条件是复活了教王之后。 傅介子道:“长老,可是星圣女她已经……” 兀难长老打断道:“你不必说了。我们火教的人做事是不会摔罐子破摔的,如果是打仗,我们会战到最后一人,如果是做事,不管开头有多么差,我们也会坚定不已得做下去,就算是星圣女的贞洁出现了一次问题,事情特殊,只要不出现第二次,我们都能原谅。傅将军应该知道,圣女犯了错误会怎么样。如果傅将军真心为星圣女好,请接刀。” 傅介子不敢太激动,以防着被这些长老发现什么,只是压着怒火道:“长老,这事星圣女她自己还不知道呢,我不能接。” 兀难长老的神情很严肃,道:“这个你没得选择。星圣女的命是属于火教的,她自己也同样没有选择。” 傅介子怒道:“你们不能这样!我不会干扰你们复活教王,甚至可以帮忙,但是复活教王之后,我要和她离开!” 兀难长老一直是不温不火,但是态度却是异常得坚定,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天圣女已经要离开了火教,星圣女再离开,我们火教怎么办?要知道,火教中的圣女是火教的信念所在!为了火教我不允许你这么做。” 傅介子气道:“为什么天圣女可以离开,星圣女却不行?”兀难长老叹息一声,道:“天圣女离开是我私下允许了的。我会向教主请罪,如果星圣女可以离开,我也同样会请罪的,但是两个圣女都离开了,火教就没有了魂,这是不行的!” 这时,几个长老已经在催着开始“封刀大会”,这时从里面出来两个执火郎,他们抬着一座大鼎,大鼎身上刻满了铭文,鼎上面赫然架着的便是那柄火焰刀,火焰刀样子很宽大,是一把重型大刀,上面有血槽、火印、铭文,整个刀身都似在有火烧一样,显得通红,刀柄处很尖的火焰形,整个刀看上去霸气十足,单看这柄刀,傅介子对它十分喜欢。 但是因为有了星圣女的这层意义,他对这刀没有太大的兴趣。 等一个长老读完了经典这后,国王下令祭刀,两个执火郎用铁棍将烧红的大刀抬起,大刀渐渐变回雪亮。兀难长老道:“傅将军,接刀吧。” 傅介子摇了摇头,道:“我不能接。”兀难长老的脸色很难看,道:“你应该清楚,长老们都已经听到了谣言,如果你不接刀,星圣女会有什么问题。请傅将军接刀。” 这时渡劫长老走上前来,他似乎是发现有什么问题,来看傅介子的神情。 傅介子哈哈笑了一下,走上前去接刀,反正是要带星圣女走的,接不接刀都要走!大不了走的时候再将刀还给他们。 国王神色稍缓,亲自将刀递给他,刀身还有些烫手,但是也能拿了,傅介子刚一接刀却突然到陡然间一沉。 好家伙!这刀果然不是凡品,看上去便如同黄金所铸的一样,但是看颜色,应该是玄铁。 兀难长老见他接了刀,颜色稍缓,笑道:“傅将军,这刀一共有八柄,但在东方只有这一柄,是国王手里的。也算是一次与汉朝的示好吧。这刀锋利自是不必说了,关键是处还是在于火。” 傅介子一怔,道:“这如何讲?” 兀难长老道:“他既然叫做火焰刀,自然是能生火了。这刀遇血生火,是当年火教的长老在抗击亚历山大的时候用圣火令取天火炼成,称为战刀,用来守护波斯的。后来波斯到底还灭了,这刀也就由历代的长老分别守住,遇上对圣女有大功的人便赠以火焰刀,到目前为止,已经送出了三柄。傅将军这一柄是第四柄。” 傅介子有些奇怪,道:“为什么守城的战刀后来却用在守护圣女上?” “因为圣女在战争中,会是最后一个坚守在城头的人。只要圣女还在,就会铁甲不倒,火种长存。”兀难长老这话另有深意,傅介子如何会听不明白,他在说只要有战争和危难,星圣女则必须坚守在城头不能离去。 傅介子听了心里面一阵打鼓,没想到要带走星圣女困难这么大。 这时,国王开始宣读经文,按理说,应该是由大长老兀难来宣读的,但是这里是蒲犁国,还是由国王来宣读的好。 正当国王读着的时候,这时外面突然想起了一个声音,听声音很怒,但是却听不明白。 傅介子回过头看了一下,心眼是什么人竟然可以出入这么庄严的场合——来人竟是一个和七人同样装束的长老! 他怒气冲冲得进来,手里面拿着一成圣女令,有些像汉人朝堂上的笏牌。 他来到傅介子面前怒气冲冲得说了好些话,傅介子直佩服这老爷子说话也不算噎着,一口气竟然说了这么多,看样子似乎是对自己不满,等兀难长老一翻译,傅介子差点儿没有晕过去。 这老爷子不知从哪儿听一的谣言,竟然是关于自己和星圣女偷情的,居然还有床戏,傅介子听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心中大骂是哪位仁兄这么有想法,还给自己和星圣女安排了一段床戏,这也太扯了些! 除了兀难长老和灵泉以外,另外的五位长老脸色都变了,傅介子有苦说不出,自己和星圣女那天分明就没有那个,现在找谁诉苦去? 这时,国王的脸色最为难看,他刚才将火焰刀给了傅介子,因为守护圣女有功,没想到,这功竟然是…… 傅介子不想反驳,这事情是他做的,难道还要赖了不成? 国王再问了一次,傅介子苦笑一声,没有反驳,兀难长老和灵泉长老欲言又止,只是各自叹了口气。国王突然喝令,将傅介子关起来,去向星圣女问个清楚。 第三十四节,谎言 这可以算是傅介子的第一次牢狱之灾,前番在精绝的时候被掳也只是随军而行,而这一回却是真正得蹲号了,傅介子却并不后悔。 这里并没有高墙,而是在一个极高的城堡里面,周围并没有别的犯人,看样子是为他这个汉朝将军专设的。 在这里什么人也见不着,就这样被关了两天。 这两天中,傅介子心平静下来,开始想了很多问题,关键是关于情爱与国家的,因为星圣女的事情影响到了出使的大事,这是自己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 到了第三天的晚上,兀难长老突然来了,可是他做的事情却是出乎傅介子的意料之外——居然是派人将门打开! 傅介子并没有起身,只是淡淡得道:“长老,你这是干什么?星圣女她怎么样了?” 兀难长老突然叹息一声,示意士卫退开,见左右无人,道:“委屈傅将军了。星圣女都已经跟我说了。傅将军可以出去了。” 傅介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有些不明白,急道:“星圣女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了?啊,不会是她答应了要留在火教再不出去吧?” 兀难长老叹息一声,道:“星圣女已经答应了,她一生一世都留在火教之中,而且,哎,傅将军,你可以出去了。”说完又向外招呼了一声,进来两个执火郎,抬着那柄火焰刀。 “傅将军守护星圣女有功,这柄刀还是同样归你。只是希望这件事情,入得你眼出得我耳,不希望再有更多的人知道。”兀难长老似乎是听星圣女说了一些很无奈的事情,对傅介子的态度竟然好了许多。 傅介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星圣女跟他们说了些什么,道:“长老,我要见见星圣女!” 兀难长老叹息道:“将军还是快离开蒲犁吧,月氏人已经打来了!我们蒲犁是个小国家,怕是不能保证傅将军的周全。.e” “什么!大月氏的人打过来了?”傅介子听得这个消息感觉到极为突兀。 兀难长老道:“是的,是天火长老带来的消息。”兀难长老见傅介子不明白,道:“——也就是那天最后一个到的长老。他是专司战争的,这一次从大夏国赶来,过大月氏的时候遇上了麻烦,好不容易才到蒲犁的。据他所报,大月氏出了一万骑兵过来,已经穿过无雷国,向这边攻来了。傅将军,你们还是快些走吧。” 傅介子奇道:“是因为复活教王的事情吗?” 兀难长老道:“当然。大月氏得到消息,再过七天便是日月同辉之日,所以抢在这几天攻城,目的就是让我们无法复活教王。傅将军还是快些离开吧,等到大月氏的人围了城,你们想出去都没有办法了。” 傅介子蹙眉道:“那星圣女怎么办?” 兀难长老神色一正,道:“星圣女和天圣女一个也别想走!现在战事在即,他们必须在城头督战,这是生死存亡之际,如果傅将军还有绮念,我们火教纵然是得罪汉朝也要和你计较一番!” 傅介子顿了一下,还是道:“我要去见见星圣女。” 兀难长老答应了,出来的时候,渡劫长老和那个天火长老也在这里,傅介子心头不由一震,这两个长老对他的敌意是最大的,而且脾气也是最火爆的。 不想现在两个长老对他却十分客气,因为语言不通,傅介子不知他们为何这么大变化,见到星圣女的时候,苏维也在一旁。 星圣女看到傅介子,显得很激动,说话的声音有些抖,傅介子正想亲亲她,见苏维在旁边,讪笑一下,道:“师娘,你去把会儿风好吗?” 苏维今天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听了什么话也没有说就出去了。 傅介子急切问道:“你跟长老们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下子就放了我出来?” 星圣女红着脸不肯说,傅介子急道:“有什么不好说的,告诉我。”星圣女咬了咬嘴唇,道:“我,我告诉长老跟你,跟你……没关系。” “什么?”傅介子一跳而起,“跟我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 星圣女有些害怕,急道:“你小些声,别让长老们知道了。”傅介子有些生气,道:“你怎么说跟我没有关系?这怎么能胡说呢?我自己都承认了。” 星圣女样子有些失落,道:“为了救你,我什么都愿意的。我告诉长老们,我……”说到这儿就不好意思说了,经傅介子一催她才道:“我告诉长老们,我是被精绝兵污了的,是你救了我。” 傅介子听了好一阵了别扭,生起闷气来,自己女人怎么能让外人染指呢?就算是想也不行! 星圣女咬着嘴唇道:“因为我是火教的圣女,长老不相信我会在这事情上面撒谎,我誓他们就信了。” 谎言与誓言的区别在于:一个是听的人当真了,一个是说的人当真了。 傅介子气道:“你真是胡闹,自己的清白怎么能胡乱说呢!” “我不管!”星圣女被傅介子一骂,心里面越委屈了,眼圈有些红,道:“只要能救你出来,我什么都不在乎。” 傅介子还是有些疑惑,道:“就算是你这么说了,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要送我火焰刀呢?” 星圣女听到这儿,声音有些哽咽,道:“在火教中,圣女被**是火教的最大污点,但是,如果……就会好一些。” “什么?“傅介子一阵懵头。 “如果是圣女自己守不住誓言,而非受人逼迫,污点会小一些。所以,长老们才感激你。” 傅介子听了扇了自己一个耳光,显得很郁闷,自己当男人当到这个份上,着实很丢人。 “那你怎么办?跟我走吧。”傅介子明知道可能性不大,还是忍不住说了。 星圣女惨淡得笑了一下,道:“不,不行。我是火教的圣女,在平安的时刻可以离开,但是现在,我不能那样做!”说到这儿,忍不住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傅介子很无奈得点了点头,道:“大月氏打来了,我们必须离开。我有任务在身。”星圣女惨淡笑了一下,道:“我们都有自己的使命,使命……是命!” 傅介子却突然打断道:“不!不是命!只要你肯跟我走,即使现在不行,总有一天我也会去找你的!我们的命一样,我不能因为你放弃使命,你也不能我放弃火教,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会去强求你,只希望你告诉我,如果火教太平了,你会跟我走吗?” 星圣女点了点头。 傅介子不确信,道:“不许向我撒谎!” 星圣女又点了点头,很沉重得道:“会的!” 这是一个约定。傅介子终于放下心来,在她的额头深情一吻,做出了决定。 PS:推荐大鸟作品《逆天星仙》36227.html 第三十五节,斗法 傅介子去组织汉军,这时汉军已经和苏老爹的人混在了一起,这时苏维借着来看傅介子的机会来见元通,傅介子去找苏老爹,让他们一同离开。 这时苏巧儿见了傅介子就哭了,傅介子被关了起来之后兀难长老来过,让汉军不要闹事,他们会把事情处理好,也没有让任何人进去探望。 傅介子笑道:“以后就是将军夫人了,不许动不动就哭鼻子。”苏巧儿脸上一阵羞怯,轻轻得嗯了一声,就跑开了,傅介子要跟着进去,却被苏巧儿拦在外面,傅介子奇道:“怎么了?” 苏巧儿只是摇头,就是不放傅介子进去,傅介子知道这个姑娘面如白纸,定然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不便让自己看到,也就不勉强了,道:“那你收拾好东西,我们可能明天一早就出城。” 苏巧儿点了点头就闪身进去了。 傅介子正觉得奇怪,这时突然过来一队火教的教徒,因为此时天气渐黑,火教的教徒都点了火把,看样子是直冲苏老爹的队伍来的。 这时苏老爹也过来,见来了这么多官兵,微微有些慌神,忙和贾长老过来问情况,傅介子去看了一下,为首的是那个叫天火的长老,这个长老果然是个出了名的大脾气,此时怒气冲冲得赶了过来,看样子是要搜什么东西。 傅介子忙拦住,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语言上不通,正当他有些着急的时候,苏维过来,问了一下,脸色突然大变,道:“小傅,你让他们搜吧,长老说,火妃在你的军营中!” 傅介子一怔,道:“这如何可能?” 苏维道:“小傅,长老对你们没有恶意的,你就让他们搜吧。我们的火咒只能测到远的方向,如果火妃在跟前,我们是无法知道位置的。前些天,天火长老从大月氏赶来时就已经测到火妃就在公主堡,他还以为是我们已经捉到了火妃。现在八位长老到齐,却都测不到火妃了,这说明火妃就在周围。” 傅介子点了点头,道:“那就搜吧。”也只有搜到了罗娅,才有可能复活教王,也才有可能让星圣女的伤马上好起来。 苏老爹还是有些担心,不许他们带火把进去,一个不小心将他的丝绸给烧了,他找谁说理去? 天火长老对傅介子他们很不客气,傅介子知道脾气如此,也懒得去理会,径直让到一边,这时元通也出来了,他和苏维的话还没有说完,但是因为来了火教的长老,显得很别无奈,傅介子和他对视一下,示意这滋味很不好受。 傅介子想到苏巧儿还在这里,指不定是在换衣服还是洗澡,让火教的人冲进去很不好,便自己过去,在外面提醒她一下。 不想苏巧儿却突然跑了出来,显得很惊慌,傅介子奇道:“你怎么了?” “没,没事了。”苏巧儿有意无意得挡在帐蓬的门口,傅介子如何看不出来,笑道:“你里面有什么,还不让我进去?”说到这儿想窘这个姑娘一下,道:“该不是在这里面偷偷养男人吧,不行,丫头,我得去看看。” “哦,不不……”苏巧儿脸刷得一下就红了,显得很紧张。 傅介子本来是开句玩笑,现在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心中一颤,莫非…… 他当下也顾不得苏巧儿同意,一下子闯了进去。 里面突然有什么东西一闪就不见了,傅介子手中有火焰刀,看上去真像是要去杀“奸夫”一般,吓得苏巧儿又怕又委屈,一个人哭了起来。 傅介子明显感觉到有人,这时火教的人也到了这里来了,准备搜查,在外面叫的声音很大。 傅介子感觉到背后有人,可是一转身却又什么也看不到,心想真是邪了门儿了,这时,帐蓬上面突然嘶得响了一声,傅介子回过头的时候只看见一个洞,心猜是逃了,当下一刀豁开帐蓬追了出去。 可是才追出两步又觉得不对,人不可能有这么快,当下又折了回来。 这一回他笑了——当他再折回帐蓬的时候,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正一脸惊讶得看着自己,不是罗娅是谁! 傅介子冷笑道:“这等调虎离山的小把戏也想骗我!”他看到罗娅的时候,心里面很奇怪,按苏维说过的,这个人就是火妃,可是又与那天在西夜境内见到的火妃完全不是一个人,如果先入为主得想成一个人再比较得话,倒是有几分相像。 这时火教的长老也都进来了,见到罗娅便扑过来相擒,苏巧儿忙拦住。傅介子铁青着脸将苏巧儿拉到一边,道:“你这个姑娘真是胡闹,这是多大的事情你也敢胡来?” 苏巧儿哭着不依,急道:“罗娅她不愿意跟他们去的。” 傅介子不容她解释,将苏巧儿死死拉住。 这时罗娅开始撒丫子逃了,七八个火教的教徒都捉不到她,这时天火长老怒喝了一声,周围的火教教徒都让开了。 傅介子也拉着苏巧儿到一边去。 这时,天火长老突然从怀里面取出圣火令,也不祭礼一下,径直照向罗娅,一道红光打向罗娅。 罗娅惊呼一声,向旁闪开,也拿出幽冥镜开始与天火长老较劲。 一红一蓝的两道光在空中发生一声暴响,傅介子陡然感觉到无比的热,当下拉着苏巧儿出去,他也想看看这圣火令和幽冥镜的威力,所以只是稍微退了一些,周围的火教教徒都已经跪了下来祈祷。 而就在这时,罗娅突然惨叫一声,那道火焰被天火长老逼到了她身上,罗娅整个人化作痛一团火焰,还在拼命得挣扎! 苏巧儿一直在挣扎着,此时见罗娅被烧,更是大叫不已,傅介子也被惊呆了一下,苏巧儿从他手里面挣脱,急着跑过去,罗娅对她似乎极好,忙向旁避开,估计是怕烧着她,但是只过了一瞬,罗娅突然发狂一般得笑了起来,这笑声连苏巧儿都明显退了一步,被吓着了。 这时火焰突然急剧变小,既而苏巧儿全身上下都罩着了一团火,吓得这个姑娘在地上又滚又爬的。 傅介子还没有来得及赶过来,天火长老却脸色大变,突然一计圣火令打过来,一道红光撞到苏巧儿的背上,苏巧儿哼也不哼一声便栽倒在地上,好团火焰渐渐消失不见,而苏巧儿连衣角都没有烧着一片。 [这几天太累了,一对着电脑就头痛反胃,现在坚持写了一章,胃里面翻江倒海一般,脑袋也是云里雾里。看情况,晚上争取再更一章,如果实在不行,请见谅。] 第三十六节,附体 傅介子忙跑过去抱起苏巧儿,怒道:“长老,你干的好事!” 苏维得知两人斗法也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切,也忙过来扶住苏巧儿,道:“小傅,长老也是有苦衷的。”说着扒开傅介子的衣服,露出莹白粉嫩的后背,后背上面一处奇怪的火印如同刺青一般印在她身上,给这个心如白纸的姑娘增了几分妖娆之气。 傅介子忍不住摸了一下,看看这火印到底怎么回事。苏维瞥了他一眼,道:“天火长老是将火妃子记忆通过火印锁在了巧儿的身上,你不必担心,巧儿没事的。” 这时,天火长老也收了圣火令,忙过来将苏巧儿抱起,一言不发得径直入城,傅介子怒道:“你干什么!”苏维也拦住傅介子,道:“小傅,你放心,长老是一百多岁的人了,你难道还不放心?他是去救人。”见傅介子还在生气,道:“你就放心好了,巧儿不会有事情的,我你还不相信吗?” 这时苏老爹等人也赶了过来,吵着要女儿,傅介子只好耐着性子让他们等会儿,自己跟着进宫去看看。 苏维也一同前去,两人进了公主堡,随着天火长老到达神庙,这时八大长老已经聚齐,经过天火长老一说,都明白了怎么回事,纷纷都拿出圣火令来,像是在举行一场什么仪式。 苏维道:“大长老说天火长老性子太暴躁,这一回捅出乱子了。” 傅介子有些吃惊,道:“巧儿不会有事情吧?” “巧儿倒是不会,只是……”苏维叹息一声,道:“只是火妃却死了。” “啊?不是说她是不死之身吗?”傅介子听了有些意外,道:“那么复活教王的事情呢?” 苏维道:“现在情况还不清楚,等长老们出结果吧。火妃本来是不死之身,那是因为灵气没有耗尽,但是这一回她却是自己寻死,一下子将灵气打散了,好在天火长老将余下的灵气存在了巧儿的体内,但愿巧儿还有教王的记忆,如果没有……”苏维说到这儿竟然掩面哭了起来,所有的长老也和她一样,显得极为失落,特别是天火长老,他一时暴躁误了大事,如果无法再复活教王,那么他便是火教的千古罪人。 傅介子在这里看了一下,苏维和他出去等,因为苏维拿了幽冥镜,两人进去看星圣女,有了幽冥镜,星圣女的伤势可以在瞬息之间好起来,傅介子一直不信,但是这一回却真是开了眼界,看着星圣女的伤口似幻觉一般不药而愈,傅介子愰如做梦。 星圣女一点儿也不惊奇,但是很激动,毕竟自己好了。 傅介子看了苏维一眼,苏维有些生气得哼了下声还是出去了,给两人腾出亲热的空间。不想星圣女却要求去看看长老们。在她心中,火教仍然是第一位的。 傅介子只好跟着去,在外面等了一会儿,长老们已经出来了,苏巧儿还没有醒过来,傅介子担心她会有事情,问了一下兀难长老。 兀难长老道:“傅将军放心,这个姑娘不会有事。只是一时半会儿怕是走不了了。” 傅介子一怔,道:“怎么回事?” 兀难长老慢悠悠将圣火令收起来,道:“因为火妃解体之时有意将自己的部分记忆留在了这个姑娘身上——也就是背上的火印。我们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通过这个姑娘来复活教王,所以你们一时半会儿只怕是不能离开这里了。” 滞留一天两天问题倒是不大,关键是安全,傅介子道:“那她不会有危险吧?还有,月氏人攻打来了,我的汉人使团怎么办?” 兀难长老道:“傅将军你放心,纵使是火教战到最后一兵一卒,你的人也不会有有任何危险。如果傅将军不放心,可让大队人马先行离开,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里守着。” 傅介子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将人马全部留在此处太过危险,还是分开的好。他当下折回汉军大营,本来准备还是让霍仪带人先走,毕竟霍仪是除自己以外,在军中最得威信的人,但是这一回却不一样,霍仪要求留下来——因为他也喜欢这个姑娘。 傅介子想到这事情就头痛,但是还是同意了,霍仪笑得有些惨淡,道:“师傅,你放心,我只是想看到她平平安安的。等她平安回来,就是我的师娘了。” 傅介子感觉到很别扭,但是这种事情越说越乱,还是少提的为好,只是拍了拍霍仪的肩膀,道:“好,你留下来。” 这时苏维已经取了幽冥镜治好了元通的伤势,元通本来打算留下来趁机带苏维走的,但是现在汉军不能群龙无首,他便自己带着汉军先离开,让傅介子想办法将苏维也一块儿带走。 这事有点儿难。傅介子还是答应了,想想自己有些损,火教就两个圣女,这一下子全被自己给带走了,火教的人能答应吗? 再回到公主堡内时,苏巧儿已经醒过来了,傅介子见到她时,苏巧儿整个人显得暴热难当,灵泉长老找来冰块给她围上仍然不能退烧,整个人都泡在了冰水里面,看得傅介子心疼不已。 霍仪在一旁显得很紧张,傅介子心中有愧,故意离开让霍仪和她待一会儿。傅介子还没有跟星圣女说过苏巧儿的事情,但是苏维已经告诉星圣女了,星圣女却没有苏巧儿那番好说话,显得酸溜溜的,傅介子一下子占有了两个女人,这怎么也是个理亏的事情,所以被星圣女数落了一顿,硬是一个字也没有反驳。 傅介子想到苏维跟苏巧儿的关系还不错,好歹苏巧儿叫过他师娘,所以让苏维来帮苏巧儿在星圣女面前说说好话,却被苏维一顿臭骂,什么花心、好色、无耻、禽兽,只要是不好吃的“菜”全给他乘了上来,傅介子心知拜错了菩萨,灰头土脸得离开了,心想这事到底该怎么办?星圣女对自己虽然是极好,但是心志却无比得坚强和深沉,要是真和苏巧儿闹起别扭来,那就是有十个苏巧儿,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两天在给医院烧钱,过得这两天更新就会快了,见谅!] 第三十七节,绝壁 星圣女在感情面前并没有圣女一样普渡世人的宽广胸襟,什么话也没说便离开了,她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也同样理屈,作为一个圣女,她能否离开火教与这个男人在一起还未可知,既然自己都无法知道能不能给这个人幸福,她还怎么去要求别人呢? 傅介子叹息一阵,也没有追上去。 奇 书 网 网 苏巧儿还躺在冰水之中,此时的脸色已经渐渐转得平和了,灵泉长老和另外两位长老一直在旁守着,国王却离开了。 傅介子来的时候,正是灵泉长老将苏巧儿从冰水中取出的时候,看着这个姑娘被这冰火两重天折腾得不行,他的心也痛了。 此时的苏巧儿看上去更像是标本,也许这个比喻很有些不当,但确实如此,全身上下都罩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但是小脸儿却显得很红润,特别是眉睫之上挂着几个晶珠儿,显得更加分明,只是,有些衣衫不整。 因为在冰水中泡了一会儿,长老们更重要的是在保护她背上的那道火印,所以她背上的衣服是被扒了下来的,露出了粉色的亵衣,和那道火印混在一起显得有些不分明了。 好在这些都是典型上了年纪的老人,这些长老的重孙女儿足以做她奶奶了,所以在他们眼里,这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一丝的亵渎念头,相反的倒是傅介子在这里让长老们觉得有些不便,好在兀难长老说过,这个女孩是他的未婚妻,所以长老们这才没有多说。 因为要将这个女孩的湿衣服换下来,傅介子就不方便再看了,所以暂时性得退到了外面,说来很奇怪,他虽然喜欢这个姑娘,但是却从来没有起过亵渎的念头,这并不是他有多少么的阳刚不近女色,这位骨子里的贵族公子哥对星圣女起过,对玛依拉起过,对潘幼云也起过,甚至,对苏维这位师娘也有过瞬间的邪恶念头,但是独独对自己这人未婚妻他却从来没有起过,想来起去不明白,把这一却都归咎于这个姑娘还太年幼了。 奇 书 网 网 而正当他在想这些的时候,里面突然传出一阵慌乱的声音,傅介子以为是苏巧儿出了什么事情,一下子便闯了进去。 结果发现灵泉长老躺在冰水里面,冰水已经被染在了红色,兀难长老正将灵泉长老拉起来,其它的长老,特别是天火长老,已经出去了,老远还能听到他的吼声。 而苏巧儿,则不知所踪。 傅介子见到灵泉长老这个样子,忙过去帮忙,他懂一些医术,在见到人受伤之后本能得救起人来,但是兀难长老却铁青着脸,道:“傅将军,你还是追上去看看,别让天火真杀了巧儿。” 天火长老要杀苏巧儿? 傅介子一头的雾水。 “快去,灵泉我来救!”兀难长老说话中有着一种大长老的威严,傅介子略微有些慌乱,当下顺着兀难长老指的位置追了出去。 傅介子的脚力很快,这是骑兵的风格也是长时间奔波练就的,但是这一回他发现自己竟然远远不足天火长老。 一大群长老跟比赛似得长跑起来,这倒不失为一个奇观。 其它的三位长老已经被他甩在了后面,反正语言不通,他也无法问知具体的情况,当下追着天火长老而去,真怕天火长老杀了苏巧儿。 可问题是,他脚都快跑断了也没有追上天火长老,前面的两个人影越来越小了。 更让他奇怪的是,天火长老是火教主司战斗的长老,跑不过还可以理解,但是苏巧儿? 这个姑娘水有多深他是知道的,就她那小胳膊小腿儿的,自己喘口气的功夫便能赶上,可是她也跑得不见了踪影,这让傅介子一度以为自己追错了方向。 约追出足足有一个时辰左右,这时已经下了公主堡北城,这里是蒲犁谷的绝壁,前面是望不到底的悬崖,一年四季的云飞雾绕将这个地方隐藏得很神秘,没有人知道有什么。 傅介子终于追上了天火长老,可是此时的天火长老早就已经脸不红气不喘得在这里等了好一阵子了。 傅介子看着手指一样的山峰,上面天火长老和苏巧儿在雾中看得不分明,但是绝对能认出来,傅介子将火焰刀背在背后,开始拿起这座猿猴能攀的绝壁来。 这里从来都没有人来冒过险,或者是冒过这个险的人都已经死了,笔直而上的山峰并不太高,但绝对是危险难言的。 傅介子爬了两步,强逼着自己不往下面看,越爬越觉得这是一个不可能上去的地方,再向上一望,更是倒抽凉气,巧儿,你是如何上去的?是巧儿么? 这让傅介子想到了罗娅,那个自己骑马都赶不上的怪异女子。 莫非……她是火妃而不是自己的那个巧儿? 傅介子想到这儿心里面更是一阵紧张,想到罗娅有意寻死,她自己破罐子破摔也就算了,可千万别把这个姑娘给害了。 好几次傅介子都想把背后的火焰刀给扔了,但好歹还是留住了,他从靴子里面取出匕首,一步一步得找着岩缝插进去往上爬。 这时天火长老已经发现他了,从上面往上扔出一条腰带,但是长度有限,傅介子看得着却摸不着,只得继续一步步得爬,这里是冻土地带,没有中原随处可见的藤条什么的,只有一些稀疏的浅草,他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究到了天火长老递下来的腰带。 天火长老在上面叽哩呱啦得乱跑,傅介子一个字也没听懂,怕被他吵分了心掉下去,吼道:“别嚎了!”可是天火长老也听不明白。 就在天火长老扶在岩边准备拉傅介子上面来的时候,苏巧儿过来了。 天火长老突然警觉起来,喝了一声。 苏巧儿突然笑了一下,这个笑容竟然是那么的邪异,她一步步得过来,做出一个要推的手势。 天火长老脸色一下子僵住了,他现在正在拉傅介子,一时之间拉不上来又松不得,如果真的被这个女子推上一把,十之得摔下去,但他是主战的天火长老,要真动起手来他借个势一下子便可以将这个女子反推下崖去,可问题是,这个女子却死不得! 这时苏巧儿过来了,拍了拍天火长老的肩膀,好像在说,喂,我要推你下去了。 天火长老惟一的办法便是将她反推开去,趁隙拼命将傅介子拉上来,只是这一推之下苏巧儿竟如磐石一般一动也不动,天火长老却感觉到一阵不可匹敌的力量透过肩膀传来,整个人不由自主得飞了出来,径直摔向岩下。 傅介子在下面已经感觉到上面出问题了,这时突然手上一松,整个人便向下坠去。 再向上看时,天火长老真的如同天上落下来的火一般落下来。而崖上,出现苏巧儿那个熟悉的人影儿,只是那个笑容,傅介子再也不认识了。 第三十八节,深谷 苏巧儿笑得是那么的不可一世,头发被绝峰上的大风给刮得肆意飞扬,像女巫,又像神婆。 傅介子眼见自己和天火长老要被摔得尸骨不全,当下手腕一抖,那条腰带便白在了凸出的一块岩石上面,将他们两人吊住。 天火长老惊魂未定,却见上面苏巧儿突然捏了捏腮窝,朝下面吐了吐气,样子很可爱。可是天火长老却突然大喝起来,傅介子还未明白过来那条腰带上便突然着起火来!带子一下子断作两截! 是苏巧儿吐了火出来! 傅介子身子急坠,情急之际愤然喝了一声,将匕首插在岩壁上。 一道火光划过,匕首顺着岩壁划下,依然止不住下落的趋势,眼见就要救无可救,傅介子突然福至心灵,从背上取出火焰刀,同样斩在岩壁之上,火焰刀吃进去的深度远比匕首要深,一下子便将停住了,傅介子感觉到胳膊都快断了,现在半挂在高中,上不去下不来,成了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再去看天火长老,哪里还有人影! 傅介子心头陡然间一疼,这个长老虽然对自己不怎么客气,可是这一回却是为了拉自己才被推下去的! 再向上看的时候,傅介子眼神之间突然间现出杀机,就算苏巧儿是他的至爱,如果做出了这等没有天良的事情,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可是抬头看的时候,却见苏巧儿那个娇小的人儿突然搬起一大块石头向下砸来,用的是一个很笨拙的三八式,显得很吃力。 那块巨石似天空神物一般径直砸向傅介子头底。傅介子挂在崖壁之上动弹不得,如果不是他机灵的话,死是惟一的可能,但他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情急求生的心志上要远比一般的人成熟,当下一个轮转,火焰刀转了半个圈,径直砍到另外一边的岩石之上,头顶那块巨石擦身而过,瞬间便没有了踪影,一直到很久之后才传出了很细微的回声。 傅介子一身的冷汗,再向上看的时候,问候他的又是三块巨石,苏巧儿很吃力得扔下来,似乎没有想过,这样砸死的会是自己将来的丈夫。 这个人不是苏巧儿!傅介子这个想法一下子就坚定下来了,但没有功夫多想,当下又闪避开来,这一次却没有能抓稳,径直向下滑出了十丈有余。 这样接连来了居然有十多次,傅介子已经置身于云雾之中,他看不见苏巧儿,苏巧儿也看不见他了,上面偶尔飞来一块石头,却隔他甚远,看来苏巧儿也找不到他的位置了。 这是一位孤峰,他想到来时的那边去,却也办不到了,这里似乎是没有出路,只能一路往下爬,这山总该有个底吧。 向下爬了一程,地势渐渐缓了许多,傅介子将火焰刀背在背上,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攀着岩壁向下,约走了足有半日的功夫,他终于到了底了,经过这半天求生的折腾,早就没有一点儿力气了,刚一到底便靠在石壁之上休息起来,这一休息便睡着了,他甚至连苏巧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没有来得及想就睡着了。 这里是蒲犁谷底,里面具体有什么谁也没有进来过,只是现在到处阴森森的,根本就分辨不出方向,如果傅介子不是亲到,他也想象不出这个高原深处还藏着这么一块树木密集的地方。 醒来的时候是听到了脚步声。经年的戎马生涯,早让他养成了睡觉时也注意听远近声音的习惯,这时分明是有一队人马过来了,而且人数还不在少数。 傅介子一跳而起,将匕首插回靴子里面,将火焰刀拿在手上,身形一晃便藏到了一边的凸起的岩石后面,等先探明情况再动身。 这时那队人的脚步声近了,傅介子根据声音再一次调整自己的位置,躲得很严实,如果被发现还可以开逃。 已经可以看到人了,待再稍近一些,傅介子却赫然发现那队人马竟然就是以前和自己拼过命的无雷人! 只是现在的人手远远要比先前多,少说也在一百人以上,傅介子强自定住心神,现在如果被他们发现,那么是必死无疑的了。 这时那队无雷人走得近了,看他们的装备,竟然个个是全副武装,而且都是带的短兵器,看样子是一定不怀好意,只怕还是冲着蒲犁国复活教王的事情去的。 这首的无雷人还是伊凉,看样子身上的伤没有好利索,但是他对这些似乎并不太在意,仍是这一批人的领队。 傅介子想到得马上出去通报,如果真的让无雷人悄无声息得冲到内部,到时候就麻烦了。只是他想不通,这些无雷人是如何进的谷。他也不清楚,这里是公主堡的城外还是城内。 这时伊凉一挥手,自己带队在前面走,傅介子心中一动,他正愁找不到出去的路,如果跟着这队人马走的话,出去岂不上很容易?他当下缀上,走了一程,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只苍鹰,不知是哪个无雷人搭弓便射了下来,箭法之准,让傅介子都感叹不已,看来这队人马将极难对付。 看着苍鹰落地,无雷人有的在轻声欢呼,骑射是他们最大的荣耀。 伊凉却陡然间脸色一沉,喝道:“谁干的?站出来!”傅介子依稀能听懂一些。 这时出来一个一脸骄傲的士兵,还挽着长弓,有些得意得道:“左骑将军,是我。”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震,左骑将军不论大小都是个官,看样子真的是无雷国派来的,正当他想着的时候,伊凉突然手中一闪,既而一掌打出,那个挽弓的士兵哼也没有来得及哼一声便倒在了一丈之外,脖子上面一道极浅的伤口,整个人口中吐着唾沫,尸体开始自颈部腐烂,只一会儿功夫便化作一具骷髅,骨头尽成黑色,衣服都被毒化了! 周围的士兵皆尽愕然,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都有些害怕得看着伊凉。 傅介子也是同样心底一寒,他发现伊凉今天的手法又似乎变快了许多,而且变得很阴毒,特别是那个毒,要是自己一不小心沾上一点,立马就会丧命,如果自己遭遇上,能不能敌得过都很难说。 “有擅动擅言者,杀!”伊凉铁青着脸,开始要求部下。傅介子听他这样说,更加断定他们是准备对蒲犁进行偷袭。 而就在这时,伊凉突然站住,喝道:“谁!” 第三十九节,遭遇 傅介子心头大惊,手中的大刀不由自主得握得紧了。而伊凉却似乎没有发现他,只是挥手示意几个士兵上前看看。 傅介子心头稍定,按耐着性子继续跟踪出去。 这时到前面的五个士兵一个都没有回来,伊凉显得有些奇怪,又派了一队士兵跟着,自己提刀上前去查看个究竟。 而就在这时,前面的深芦草中突然现出一个人影儿,傅介子见了差点儿叫了出来——苏巧儿! 她此时手指上面还留着鲜血,傅介子见她好像受伤了,几欲过去看看,但还是强忍住了。 “什么人!”伊凉怒喝一声,既而又道:“——是你?” 伊凉曾经见过苏巧儿几回,但现在在这里见过他却是无比的惊惧,不由四处瞄了一下,看看傅介子躲在哪儿,他知道这个姑娘与傅介子的关系不同一般,而傅介子与火教、蒲犁国又有着复杂的关系。 “你一个人?”既然对方是个小姑娘,他也就放心了许多,想那些士兵只是向前面查去了,说话的声音的也轻松了许多。 苏巧儿却似没有听见一番,径直就要走开。 伊凉却步子一横,在前面拦住,冷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巧儿同样只是瞥了他一眼,并不理会。 “跟你说话呢!”伊凉的声音有些怒了。 傅介子知道苏巧儿根本就听不懂月氏一支的语言,这让她如何答话。 伊凉也大概是明白了她不能回答自己的语言,一挥手,下令将这个女子抓起来,周围几个无雷人都暧昧得笑了,一左一右走过来,眼珠子在苏巧儿身上瞄了一圈儿,有些猥琐。 苏巧儿却突然恶狠狠得瞪了两个士兵一眼,又径直走开。 两个士兵没想到这小妞的脾气挻大,两人一左一右得按在苏巧儿的肩膀之上,还是不太愿意对这个娇弱得不能再娇弱的女子动粗。 傅介子心里面挣扎得厉害,他必须救她,可是现在去救无异于求死。 而就在这时,苏巧儿却突然说了一句月氏语:“让开!” 伊凉不由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苏巧儿突然身子一旋,左右两个士兵便惨叫一声飞了出去,烂泥一样摔在地上,脖子处鲜血汨汨而流,已然毙命。 鲜血珠儿从苏巧儿的手指尖尖上面一颗颗得滚下来,偶有几颗溅到衣服的下摆上面,殷红如桃花。 傅介子怔住了,伊凉也怔住了。 伊凉看着这个女子,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说话,前几天看到这个姑娘的时候,这个女子连马都骑得不稳,一看就不可能是个会功夫的人,但是现在转瞬之间便杀了两人,而且什么武器也没有,全是手指尖的功夫,就是他自己也未必能做到。 这个女子竟然是个拦猪吃老虎的高手! 这是伊凉的第一感觉。 苏巧儿轻轻巧巧得就解决了两个士兵,有些轻蔑得看了一下众人,既而要径直走开。伊凉突然间脸色一怒,喝道:“站住!” 这个女子虽然厉害,但也未必就是自己的对手,更何况自己有这么大的一帮人在,总不能太丢份了。 苏巧儿很听话得站住,道:“你也不想活了?”说的还是月氏语,傅介子听了个半懂,他现在已经彻底明白,这个女子根本就不是苏巧儿,而是火妃。 伊凉怒道:“你杀了我的两个部下,就想走么?” “是七个。七个。”苏巧儿伸出八指手指,既而又屈了一根。 “啊!”伊凉突然走上前几步披开芦草,前面的芦草之中躺着五个士兵,死法和这两个人一样,全是脖子处被抓碎,早已经毙命了。 伊凉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可怕,这需要多么强的指力才行? 苏巧儿轻轻得哼了一声就要离开,却被无雷国的士兵给围住,伊凉却突然止住,道:“让她走!” 众士兵皆尽愕然,有些很不服气,毕竟自己一百多人被一个女子欺负到跟前,杀了七个兄弟,还要放她走,这实在是太怄气了些。 伊凉冷声道:“不可旁生枝节。一点儿误会,算了。” 他们要偷袭蒲犁国,在这里如果打斗的话,按苏巧儿刚才显露的本事,他们还得再损上许多人,如此打下来还未到蒲犁便损兵折将,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傅介子对这个伊凉的心智有些赞许,在这种情况下,傅介子往往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而这个伊凉却做到了。 苏巧儿却有些瞧不起这个瘦弱的汉子,只是冷哼了一声,就要离开,而就在这个时候,苏巧儿突然微微一蹙眉,突然袖子一拂,一团火焰飞射向十丈开外的一处芦草之中,芦草之中人影一闪,便闪到了一旁,芦草顿时燃了起来,一下子扩散到周围数丈。 这火要远比一般的火邪乎,燃烧起来极为厉害,一点着就有冲天之势,傅介子依稀看到那个人影就是天火长老! 伊凉也看到了,突然大喝一声,敢情他和天火长老是旧相识的,此时一眼便认了出来,当下喝令人将他拿下。 原来天火长老也在附近,傅介子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他,可见这天火长老的功夫是很到家的,傅介子决定再等一等。 这时苏巧儿只是放肆得笑了笑,并没有去为难天火长老,而是径直走开。 傅介子不明白火妃与火教之间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复杂关系,但是不管怎么样,天火长老他要救,苏巧儿他也要救,至于这个女子是苏巧儿还是火妃他也顾不得了,总之先救下来再说。 天火长老很快与伊凉的人打了起来,傅介子没有想到一个上了百岁的老人打起架来比起二十岁的小伙子还要有劲,天火长老一拳便将一个士兵打飞出去,身子撞在石壁之上,立马毙命。 天火长老没有带兵器,但是很快便从一个士兵手中夺过了柄扑刀,他杀起性来如同被激怒了的豹子,无雷人一下子便折了八人。 这又是一个极大的伤亡,伊凉突然喝道:“都退下。”说话间一挥手示意放箭。 天火长老发现不妙,一下子抓了一个人挡在身前,刀架在脖子上面一步步得后退,而身后是陡得不能再陡的岩壁,根本就没有路可以逃,惟一能逃的是傅介子那一边,可以通各蒲犁谷的深处。 傅介子手中的火焰刀刀锋渐渐一转,知道再不出手就晚了。 第四十节,暗道 这时的火已经越来越大了,燃的声音炸得很响,无雷人有些慌神,他们要的就是不声不响,这样才有可能偷袭得到蒲犁国,而现在,这里起了滔天大火不说,还遇上了火教的长老,如果火教的长老不死,那么他们便无从偷袭得起。 这时天火长老架了一个无雷人在身前,无雷人都犹豫了,箭拉得满弓却没有人敢放,伊凉连喝两声都没有用,他突然一把从身边士兵手中夺过弓箭,拉得极满得瞄向天火长老,“嗖”得一声便射了出去。 天火长老感觉到不妙,当下一个闪身避开,身子贴着地片一滚便到了大火的后面,而那一箭穿过无雷士兵的身体,钉在身后的地上,翎毛上还有斑斑血迹。 无雷人的弓箭已经全部对准天火长老。 傅介子突然一声大喝,火焰刀猛得抡出,他这一下是偷袭,早就算好了最佳的出击方式,一声呼喝之下,倒了六个无雷士兵,傅介子再贴地一滚,一个斩马腿的杀势再带翻四个无雷士兵,接着一计飞腿,将这一排的弓箭兵全踹倒在地。 这时天火长老早就趁机而动,一闪身又没到了深草之中,也许他早就已经看到傅介子了,只是在等他出手相助。 傅介子这一下子激怒了无雷人,伊凉见了傅介子,并没有太多的惊奇,他见到苏巧儿的时候就曾怀疑过傅介子在这里,现在“果然”不假。 他手中的狼牙棒一抖就开始向傅介子打来,喝令部下去捉天火长老,不论死活都行。 傅介子一停下来才发现这口大刀有些特别,此时的刀身竟然冒着火气,而且整个刀身显得通红,看样子是噬血了。 伊凉有意要报仇,所以亲自来寻傅介子的晦气,但是傅介子却不大愿意搭理他,一下子扎到芦草深处,身后无雷人怒吼着追了过来。 他很快和天火长老汇合到了一起,因为语言不通,所以什么话也没有说便开始逃,这里的芦草极深,但是因为隔得近了,所以仍是跑不掉,伊凉更是追在了最前面。 跑出一程,前面没有路了,天火长老突然间一指里许外的一个地方,示意过去。 那里是一处绝壁,傅介子明显不愿意过去,到了那么便是死角,被无雷人追上真的就没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可是天火长老却死死得拉住他往那边走,傅介子猜他是有什么好办法,当下也就赌一把,跟着他去了。 伊凉的人马也向这边赶来了,一路上放的箭不在少数,天火长老的腿被流矢擦中,没有伤到筋骨,但是却疼得厉害,流了很多血,傅介子当惯了骑兵,对箭特别敏感,所以现在闪避得恰当,没有被击中。 到了绝壁处,傅介子真的快绝望了,这里什么也没有,而且根本就没有路,要爬上这么陡的绝壁,只怕只消几步会被当鸟一样给射下来。 而就在这时,天火长老突然带他斜插到过去,往深涧里面走了约半里路,这里有一条山泉,里面显得很幽暗,既而,傅介子听到了猿猴的声音。 几只光屁股的猴子见来了人,一惊一乍得怪叫几声,很快便隐到了树林深处,但还有一些不怎么怕人的,仍是挂在树枝上面晃荡。 天火长老一指里面,傅介子仔细一看,是一处山洞。 山洞里面避敌虽然不是什么上策,但傅介子也还是一头扎了进去,说不定里面另有出口,而且山洞也是一种屏障,可以暂时缓一缓无雷人的攻势,最不济也可以等援助。 天火长老拉住他,示意小心些,傅介子刚要问为何的时候就听见了里面一声怒吼。 这个声音傅介子听过。 在楼兰的巫墓里,他曾经见过那种狮头巨猿,而现在眼前的便是这种庞然大物。 那只巨猿比起楼兰巫墓遇到的足足大了一倍,傅介子和天火长老站到跟前只到它大腿,不过这只巨猿看上去性子并不暴躁,它显得很慵懒,见来了人也爱动不动的,身上几声小猴子爬上爬下的,它也不生气,看样子,是有些老态龙钟了。 兀难长老让傅介子在这里别动,自己走过去手腕一动便生出一团火来,在巨猿身前晃了几下,这只巨猿摇晃着身子走到一边,傅介子顺眼看去,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如果抱了的话,十个人看能否抬动。 巨猿走过去却很轻松得将石头挪开,让在一边继续打瞌睡,傅介子算是明白了,这种巨猿就是火教专门用来守门的。 只是,守的是什么门呢?难道这里又是一处巫墓? 天火长老示意傅介子快进去。傅介子猜这里面多是一处暗道,当下矮身进去,里面很暗,一会儿天火长老也进来了,那石门已经再一次被封上,不知天火长老从哪里掏出来的火把点上,傅介子这才看清楚,里面并不是什么巫墓,而是一处地道,说不上宽敞,但却很实用,走在里面并不会感觉到太压抑。 再往里面走,就有一些像巫墓了,傅介子感觉到自己是在一路向上,凭着地域判断和方向感,他知道这是通向山顶公主堡的。 感情这皇宫重地还有一条秘道是通向山下的,看样子这条秘道的年代已经很是久远了,傅介子突然明白过来,无雷人为什么会到达这里,也许,正是因为他们也得知了这条秘道,所以想从这里直插蒲犁国的腹地,不想却被自己的天火长老撞见。 而就在这时,巫墓里面传来了声响,傅介子知道是无雷人也攻了进来。天火长老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因为这也是早晚会有的事情,他早就料到了会有此事。 当下指了指一个密室,带傅介子过去。傅介子不知他搞什么名堂,跟着走了过去,却见到一个兵器室,里面几乎什么兵器都有,看样子都是新的,兵器放太久了会损耗,但这些兵器都没有损耗可见是新的,傅介子猜是蒲犁国知道战事在即,所以准备了一些。 天火长老从里面取出一支连弩,背了五筒箭,同时还抄了一把鬼头刀带上,看样子,这老人年纪上来了,脾气却没有下去,他眼中的杀机很重,看向傅介子。 傅介子同时也准备了两张连弩,他最擅长的兵器是枪,枪号称是“百般兵器之王”,但是在密室这种耍不开的环境里,他手中的火焰刀便是最好的兵器。 天火长老带他折回一段,两人不约而同得选了一个地点,这里地势狭窄,容不下多人,正是最好的以少敌多的地方。 在战略上的眼光,天火长老和傅介子一样,毕竟都是打过仗的,知道该如何拉平劣势。两张连弩便在这里候着,过得片刻,无雷人真的攻来了,他们人多,所以并不太小心,伊凉不敢走在最前面,便派了人在前面当炮灰,一路探过来。 而就在这里,前面突然两声脆响,两个士兵一声未哼得倒了下来,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倒了七八个了。 不好,有埋伏! 第四十一节,狙杀 等伊凉反应过来的时候,前面已经是惨叫声一片,在前面拿着火把引路的人最先遭难,被天火长老和傅介子放的暗箭射杀,整个密道里面顿时黑成一片,这一下子引起了恐慌,无雷人立马大乱,开始向后逃去。 然而,此时入口的石门已经被锁死。 傅介子见天火长老的射箭技术竟是十分的高超,自己十射九中尚且有些勉强,但是天火长老竟然是十射十中,例无虚发! 天火长老向他示意得赞许了一下,意思是说他的箭法很不错。 为了避免被围攻,傅介子让天火长老在这里继续放箭,自己移到另外的一边,找到一个地势更为隐匿之处,他背上还有五筒箭,所以一点儿也不担心,到了这么个暗道里,对方再多也只是时间问题,无雷人根本无法冲到近前,而且也无法攻击自己,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到自己。 因为这里面太暗,傅介子无法找到伊凉,否则一箭下去,这些无雷人群龙无首立时就会瓦解。 再经过一阵的屠杀,无雷人已经死去三十余人,还是没有找到伊凉,伊凉似乎也明白其中的门道,隐藏得很好,既然不发号施令,也不点明火把。傅介子连射了二十余人也不知其中伤的有伊凉没有。 这时无雷人开始强攻,如此下去让人当靶子,就算是再来一百人也不经射。傅介子也几次差点儿中箭,但是他们在暗处,而且是发一箭换一个地方,所以无雷人根本就找不到他们。 要冲到近前则必须通过两人前面的一条狭长小道,但是这里至少有一把连弩在暗中守着,想冲过来是神话。 傅介子的胳膊有些酸了,他却突然听见同时的三声嗖响,应声看去竟是天火长老三箭齐发,敢情这老头儿越打越生猛,单发已经不够劲儿了。 这时无雷人开始抢攻那条狭长的小道,他们以死人为盾牌挡在身前,一步步得向傅介子和天火长老逼近,这样一来,两人和弓箭手便失去了作用,但还是有大半的人马被两人射杀,傅介子见势不妙,当下将连弩丢了,提着火焰刀迎了上去,只有扼住了这个咽喉地段,才要以避免无雷人抱团,如果等无雷人一起冲过来,那么两人便没戏了。 傅介子的功夫要远在这些无雷人之上,一会儿功夫就又损了十余人,傅介子觉得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因为他率领骑兵三千人破数万也是常有的事情,这里一百多人完全只是个小数目,但在无雷人眼中,这个人便是畜牲了。自己一百多人竟然连他们两个人都收拾不了,这不管怎么说也是个丢份儿的事情。 这时,终于见到了伊凉。 伊凉见自己的士兵都不是傅介子的对手,再这么打下去自己的人马都耗得差不多了,当下挥着狼牙棒攻过来,身边有五个士兵帮他挡箭,很快便冲到了傅介子面前,铁青着脸喝道:“汉朝的使者好武艺!无雷国左龙卫大将军来领教!” 傅介子放肆得一笑,手中的火焰刀刀锋一转,二话不说便抢攻了上来,他对伊凉的功夫知道一些底细,所惮忌的只是他手中的毒。 伊凉果然没有忘记放毒,手中的狼牙棒上面喷着一团团的黄色烟雾,傅介子不敢托大,当下只与他交了一个回合便闪身后退,火焰刀从身边的两个无雷士兵身上擦过,带起一溜血水,在刀身上面化作一道火焰,显得犹为诡异。 伊凉见他后退,当下以狼牙棒上的毒开路,很快便冲了十余丈,而就在这时,突然听见一声脆响,一只冷箭直扑他胸门而来。 伊凉到底是高手,如果换作别人,只怕已经被这一箭穿胸而过了,但他在听得声响以后一个飞身向后倒去,欲避开冷箭,但还是迟了一步,肩头被箭头钉住,痛得他直摔到一边。 无雷人将他扶住,批着耗人数的法子抢过了狭长暗道。 傅介子见势不好,并不和他们硬批,当下向天火长老看去,天火长老示意后退,当下两人再一次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射箭,再向上了一段路程,这里的路已经很陡了,与其说是密道,不如说是山道,山道很狭长,还很阴暗,其中有一条山泉从这里流下,看来上面还有路。 天火长老到了一处极陡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他指了指前面的大石,示意可以从这里将他们截断,让傅介子在前面先走,引他们追上去,自己再从中断后,将伊凉截断杀死。 傅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要放这么一位长老在此冒险,他有些不放心,所以执意要自己留下来,天火长老去引开追兵。 天火长老争不过他,只好依言而行。 傅介子一个纵身跳到一边山泉的小水潭中,这里的水寒得刺骨,傅介子刚一跳进去差点儿就本能得跳了起来,小水潭不深,傅介子走到一个大石块掩体后面。 无雷人很快就追了上来,他们习惯性得四处看了一下,正要来这水潭处打探一下,上面突然扔下了几块石头。 伊凉脸上闪过一丝的刚毅,喝道:“追!” 他在队伍的最后面,由一小队士兵护着,前面的士兵都是他的炮灰。 而就在队伍刚过水潭,前面突然一声巨响,路边的那块巨石像发生坍塌一样滚下,当即砸死了六个无雷人,伊凉大惊失色,慌忙后退几步。 而这时,巨石已经堵死了前面的路,石头上面血迹斑斑,这一路滚下来,撞死压死的人面目狰狞,鲜血淋漓。 伊凉这一边有近十个人,另外的人都被堵在了外面,正当伊凉愤怒的时候,自己的人突然发出几声惨叫,又有四个无雷人倒在了傅介子的刀下。 伊凉脸色略一抽搐,冷声道:“又是你!” 傅介子手中的火焰刀发出阵阵火焰,刀身开始发红。 “现在没有人能救你了。”傅介子将刀锋一转,二话不说径直攻了过来,身边的几个无雷人早就被他打怕了,傅介子一动他们就只想着逃,但此时地方狭窄没能闪避开来,一下子便被傅介子大刀分尸,死于非命了。 站着的只有伊凉一人。 伊凉脸上青筋暴起,将狼牙棒捏得紧紧的,像是要做拼死一搏。 傅介子哈哈大笑,他手中的火焰刀是个重兵器,而且锋利之极,和狼牙棒一碰,伊凉手中的狼牙棒便断作两截。伊凉手忙脚乱之际被傅介子一刀斩中,径直滚了下去,肩头鲜血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傅介子跟着赶上,他并无意将他制于死地,最好是能将他捉了交给国王,也好让他交待一下此行的目的。 但是伊凉却突然又从地上捡起了一把大刀,主动像傅介子攻来。傅介子接了三招,正要一下子将他制服,不想伊凉突然大袖一甩,一条小金蛇闪电奔出,径直咬向傅介子的咽喉。 这一下来得很突兀,傅介子大惊之下慌忙后退一步,一刀将小金蛇斩作两断,而伊凉也趁机一刀拖来。 他这一刀是全力一搏,傅介子避无可避,胸口被划了一刀,但好在他的道家的高手,顺如流水,在刀锋及身的那一刻肌肉陡缩,,身子微躬,所以只是划破了点儿皮,没有伤到筋内。 但这一下却惹怒了他。傅介子当下反手便是一刀,他这一刀比伊凉要足足快了一倍,伊凉顿时一声惨叫,一只胳膊被大刀砍了下来,摔在一边。伊凉抱着胳膊惨叫一声,站立不稳得倒在墙角。 傅介子这一回是真的怒了,他拖着刀走过去,欲补上一刀。 这时,伊凉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冷声道:“将军宁死而不辱。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也休想杀我!” 傅介子冷声道:“我倒想试试。” 伊凉再一次大笑起来,笑声到了第三声突然止住,一口鲜血喷出来,带着黑色。伊凉脑袋一歪再无生气。 他服毒自杀了。 第四十二节,议和 过得约一个时辰,前面路上的巨石被移开了,天火长老为首,还有星圣女带着一批火教的教徒赶来,外面的呼喝声很大,是大批的蒲犁人在抓无雷国的士兵,等天火长老掀开巨石,星圣女第一个冲了进来,她明显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感情,但还是显得很激动,因为只有她和兀难长老是懂得汉语的,兀难箸在后面,所以她第一个冲了进来找傅介子。 傅介子听得声音赶过去,想抱抱星圣女还是打住,星圣女明白他的意思,虽然很想但还是打住了,见他受了伤,忍不住上来看了一下。 泉长老受了伤没有来,所以这里还是傅介子自己最懂医术,他早已经给自己粗略得包扎了一下,现在只等着用药。 天火长老看了伊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的怜悯,但说了几句,星圣女这个半管水的汉语高手翻译了一下,意思是说,外面已经活捉了三十八人,余下的都被杀了。还有一则更重要的消息,大月氏的大军已经攻到了蒲犁国,同行的还有无雷国的军队,一共有八千兵左右。 蒲犁是个小国家,胜兵只有三千人,八千兵入侵对这个小国家来说是致命的。而且大月氏却是控弦十余万的大国,与这么一个大国结仇,一个不小心就会覆灭。 从这个山洞一直向上走便可以直通公主堡,星圣女给傅介子讲了这条密道的作用,当年秦公主来到这里之处,因为这是一座孤峰,蒲犁人怕有一天被围攻而无路可走,所以修了这条密道以备不时之需,没有想到被无雷人探知,如果不是傅介子和天火长老发现,仅凭暗道出口的守备,是无法阻拦无雷人的偷袭的。 很快就进了公主堡,现在已经无法出城了,蒲犁国已经被大这围住,汉军想出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最苦的是苏老爹,他的女儿在这里丢了,商队也被困在这里,生死难料,就不用提利润了。 傅介子急着去了一趟汉军大营,霍仪得知傅介子失踪之后一直在对国王施加压力,现在见到傅介子平安回来,显得很高兴,傅介子再去看了看元通,元通帮他把伤口好好处理一下。 因为苏巧儿不见了,霍仪提议要自己去找,他怕傅介子误会,有些放不开,道:“师傅,我只是想看到她平平安安的,没有别的意思。你让我去吧。” 傅介子在这事情上一直觉得是自己对不起这个徒弟,听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她的安危我就交给你了。不过……”傅介子想到苏巧儿的种种异常,对霍仪的安危很不放心,他先给霍仪等人说了一下,苏老爹听了怒道:“傅将军,我家巧儿是什么人我还不知道吗?你把她说得跟妖精一样,是何居心?” 傅介子是亲见过苏巧儿杀人和放火的,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也不会相信,所以听苏老爹责备并没有反驳,星圣女却是相信傅介子的,听了也说了一下,因为星圣女本身就有着一种圣洁的气势在里面,所以苏老爹对她一点儿不敢放肆,听星圣女也这么说只是怒气冲冲得哼了两声,径直走开了。 这种事情对谁都一样,自己宝贝一样的女儿被人一阵涂糊成了妖精,换作任何一个父亲都是不允许的。 元通不放心霍仪的安全,毕竟他是大将军霍光的儿子,出了任何事情自己和傅介子都吃罪不起,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护着他一些,再说,霍仪也是他的徒孙,苏巧儿也是他收的小徒,这事无聊归无聊,但有了师徒的名份在,他也有责任去将她找回来。 这里的战事紧了,傅介子哪里也不能去,他必须护好整个队伍。 这时,兀难长老也来了,他对苏巧儿的感情很深,毕竟在苏老爹家里住了好些年,苏巧儿是他看着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小娃娃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的,所以兀难长老带了火教的徒徒去,随行的还有另外两个长老,苏巧儿关系到火教复活教王,这是重之中重的事情,任何人也不敢怠慢。 此外,星圣女和苏维哪里也不能去,天火长老主司战争,自然要在蒲犁国坚守,国王更是责无旁贷。 苏老爹生意交给了贾老头,他生意不做了,宝贝女儿也要找回来,他老蚌生红珠,一向得意得很。 队伍很快就出发了,傅介子派了陆明也跟着去,留了赵雄和乌候在自己身边,因为下山的道全都被封死了,寻找苏巧儿的队伍是从密道下的山。傅介子很快就安排好了战事,他进去见国王,天火长老此时成了比国王还要起作用的人物,星圣女的苏维则一直在圣火坛里祈祷,任何人也见不着她们。 傅介子心里面一直很矛盾,他的任务是联络大月氏进行剿灭匈奴的任务,但是现在自己与大月氏交恶,会对联盟产生如何不利的影响呢? 天火长老已经铁了心要死守,傅介子想了很久,决定只身去一趟月氏军营,请求休兵。大月氏与蒲犁国并无仇怨,只是因为怕火教的教王复活从而引起他们对大夏国的统治。傅介子相信,匈奴数十万里的领地要比区区一个大夏国更有诱惑力。 天火长老一听说他要去请求休战,立时便怒了起来,还是国王通融许多,他本来就不大情愿打仗,毕竟都是自己的子民,他不愿意看到他们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所以同意他下山去议和,但是派人护送也只是徒劳,下面有八千兵马,自己派多少人护送都是枉然。 傅介子留乌候和赵雄在此,自己带了公文和兵器下山,并且说明后事,如果自己不能回来,那么汉人便不可以再到大月氏,而是折道前去大宛国,求得宝马回国,请大将军定夺。在出使的途中,每一次遇上危机,他们都会这样约定好,不管是谁不行了,剩下的人要继续坚持完成任务。这一次去大月氏是所有的行动中最危险的一次,傅介子更是要约定好。 赵雄很有些玻璃嫌疑得抱了抱傅介子,道:“头儿,千万小心!”一直打过仗的往往都是生死兄弟,傅介子与汉军的交情极深,已经不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了,所有的汉军来为他送行,显得很悲壮。 这一次很危险,但是大梁总得有一个人来挑,傅介子更是挑这大梁的不二人选。 国王给他派了两名懂月氏语又通汉语的传译一同下山去。 傅介子和两名随行下山,因为此时战事已紧,两军对垒得厉害,傅介子刚到山下就被巡防的士兵发现,大月氏连营数里,八千兵虽然说不上太多,但是规模也不小。傅介子的随行说了一下意图,几名士兵将他们三人带到一个小胡子兵头那里,看样子是个百夫长。 那个百夫长老二话不说,将三人又带到一处大帐,他们对傅介子还算客气,二十年前汉人攻打大宛国的情形他们知道一些,所以对汉人有些好奇,也没有为难他们,径直去见了大将军。 第四十三节,赛马 大月氏这一支的军队领军的是一个年纪刚到三十的年轻人,看上去比傅介子略大,但是不像傅介子是贵族出身,他显得很粗犷,傅介子见到他的时候,这个将军正抓起一支羊腿大嚼,油光沾了一胡子,嘴角上面还有肉沫星子,周围也坐着十几个偏将一样的汉子,也都显得很随意,正坐在帐蓬里面吃喝着。 那个百夫长将傅介子三人带来,向这个大将军汇报了一下情况。 傅介子得知这个月氏将军名叫伽德利奥,是贵霜翕候丘就却麾下的将军。傅介子在临行之前曾经打听过大月氏的情况,当年月氏为匈奴所灭,遂迁到大夏地,分其国为休密、双靡、贵霜、肸顿、都密,五部翕候,贵霜翕候便是这五候之一。 伽德利奥听是汉朝的使者到了,显得微微有些吃惊,毕竟大月氏与汉朝相距太远,这里来了汉人是一件大事情。 这个将军显得很豪爽,他什么话也不问便先请傅介子坐下,一起吃个酒。 傅介子哈哈大笑,随即爽朗坐下,他不太清楚大月氏的习俗,怕无意中犯禁,所以吃喝起来都是学着这个将军的,可是这个将军实在没有什么可以学的,大块吃肉,大碗吃酒,与汉人没有什么分别,傅介子也就渐渐放开了,他本来是贵族出身,精品细嚼的吃法多了,后来从了军,改了很多,但是那种从小养到骨子里的习惯并没有完全忘去,吃起来并没有那个将军那样左右开弓。 傅介子中途提到汉朝的事情,伽德利奥却大手一摆,示意吃喝期间不谈国事,等他们吃饱喝足了,傅介子再才提及休兵之事。 伽德利奥明显不愿意停兵,将军只有打仗才有威风,此时停兵他无论如何也不太愿意。于是向傅介子说了他所行的目的,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火教复活教王,这是国王下的命令,他不能因为汉朝使者的一句话就改变初衷。 傅介子让随行的传译说明,火妃已死,蒲犁国根本就已经无法再复活教王,所以大月氏此一战已经没有必要,如果大月氏停止与蒲犁国交战,汉朝将与大月氏连盟,从此之后,大月氏在西域的地位将远在现在之上,乌孙、大宛、甚至匈奴都不能对它构成威胁。 伽德利奥明显不相信火妃已死,而且他也不清楚复活教王的具体办法,听了让傅介子拿出让他相信的事情来证明。 傅介子只好让一名随从回山,请火教的人来解释这件事情,傅介子知道火教的教王复活的事情落在苏巧儿身上,但这事情太过子虚乌有,他也不大相信,所以敢理直气壮得说复活教王已经是无望的事情。 伽德利奥同意了傅介子的做法,请他到帐下休息,战事暂且延期,等具体的情况回复。 因为傅介子是汉朝的使者,在大月氏很少见,而且汉朝要与大月氏连盟,所以伽德利奥觉得有必要向他炫耀一下大月氏的兵威,同时也想管中豹,通过傅介子这个人来看看大汉的军威到底如何。所以他请傅介子前去贵霜翕候的兵营,傅介子知道他们既然敢把大营让自己看,那么便没有打算将自己放回蒲犁国。 傅介子同意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做什么都是被动的。 伽德利奥从军中选来两匹好马,都是脚力极佳的汗血宝马,这种千古名马就像如今在大街上看到大奔和或者法拉利跑车一样拉风,傅介子远远便赞了一声好,这种马在汉朝,也就是皇帝有资格来骑它,就是大将军霍光,也没有这个福份,就算是他有这种马他不敢骑,汗血宝马从来都是帝王的专宠。 伽德利奥见傅介子一眼便相中了这匹马,哈哈笑了起来,赞他懂马。傅介子心中暗笑,他在北地郡就是干这营生的,对马的了解,只怕这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汗血马体形好、善解人意、速度快、耐力好,适于长途行军,非常适合用作军马,傅介子当然也知道这种马有一个惟一的缺点,就是不能负重,当然,任何一种马都不可能十全十美,汗血马身的那些优点随便拿出一点来便足以成为傲人的资本。 伽德利奥骑上一匹,要与傅介子比试一下马术,周围的大月氏将军士兵们很多也都扎起了堆来,他们想看看,汉朝的将军到底是如何能大破贰师城(大宛王治)的。 傅介子当仁不让,他知道汗血宝马都很骄傲,不是什么人都能骑上去的,他并不急着骑上,而是摸摸拍拍,先跟这畜牲套套近乎,待差不多摸准了这马的性子之后才试着骑上,训马最重要的一步就是最开始的交流,一匹训练得当的良驹往往会对主人产生感情,并且一辈子忠诚,与主人成为生死之交,关公与赤兔便是如此。 傅介子骑上之后,这匹汗血马没有异常的表现,而是很温顺得哼了两声,甩了甩头。伽德利奥见傅介子这样训马,对他早就已经刮目相待,他本来是有心要看傅介子出个丑,汗血宝马难训是出了名的,他自己就曾被这马毫不给面子得当着众士兵交他摔下来过好几回,没想到傅介子一骑上去就马就听话了,看来在这上面,这个汉朝的将军道行要远比自己深。 傅介子笑了一下,那个随从就没有这么好的福气了,只是骑得一匹一般的良马跟在后面,因为语言不通,傅介子示意出发,伽德利奥马鞭示意了一下,意思是绕着这个兵营跑上三圈,试试马术。 傅介子压力很大,他在外面一定要保证大汉的军威,不能给汉朝丢脸,但是这汗血马毕竟是头一回骑,还不知道到时候听不听话,所以心里面没有底,但还是答应了。 他和伽德利奥有一个不同的地方,傅介子根本就没有拿马鞭,而是在马脖子上面轻轻得搔了下痒,倒是献的殷勤,他在汉朝皇林养马的时候知道汗血宝好斗,所以在起步的时候故意慢了一步,等到伽德利奥马鞭一扬,闪电奔出数步之后,自己的这匹汗血马果然耐不住性子了,有些跃跃欲试。 傅介子这才猛得一夹马肚,飞一般得赶了上去。伽德利奥在这件事情上面做得有些不厚道,他的那匹汗血马要比傅介子这一匹稍微好了一些,这一点傅介子是看得出来的,所以常规的跑法傅介子是必输的,但是现在他故意落后一点,激起了马的性子,很快一圈不到傅介子这马便赶上了。其实傅介子与伽德利奥相比还有一点儿小的优势,伽德利奥是油肠大肚的汉子,少说也有两百斤重,傅介子则偏瘦一些,在负重上面,傅介子这匹马要轻松得多。 很快的,到了第二圈傅介子便甩开了伽德利奥十步的距离,傅介子知道这点儿距离要是伽德利奥的马发起性子来,一会儿功夫就能反超过去,当下在汗血马转弯的地方,他身子一斜,偏到了马肚的一边,看着是在玩花势,这样的一个好处却在于可以减小马转弯的难度,虽然效果不大,但是在两者实力相当的情况下,这一点效果却足以拉开一定的距离。 到了第三圈,傅介子便没有了压力,已经甩开了伽德利奥三十步的距离,这个距离已经是无法再赶上来了,他不愿意让伽德利奥输得太惨,所以有意慢了下来,只是比他稍微快了三步到达终点。 因为他不清楚伽德利奥,或者说大月氏人的脾气,怕他输了发怒而影响到邦交,没想到伽德利奥却对傅介子大加赞赏,和所有马背上的民族一样,大月氏人对有本事的人格外敬佩,傅介子漂亮的马术一下子赢得了不少的欢呼声。 傅介子下马之后又拍了拍汗血马的脖子,他发现自己手中真的有血,这种马因为在奔跑中会流出血一样的汗来,所以才被称为汗血马,傅介子暗中称奇。 伽德利奥输之后并没有觉得折了面子,这一点儿让傅介子有些惊讶,如果在汉朝,许多将军好面子,赢得起输不起,所以交往起来会有麻烦,这一点儿在大月氏则不同,有真本事的人到哪儿都会受到极大的尊重,这似乎是所以马背上的民族的同性,大度豪爽至然。 伽德利奥哈哈大笑,向傅介子说了几句话,周围的士兵们都羡慕得眼红,傅介子听传译一说才心头一震,敢情是伽德利奥将这汗血宝马送与他了。 要知道这样的一匹汗血宝马,在汉朝价值在万金以上,汉朝有赏马的风尚,一个贵族家中宝马的尊重程度往往与这家贵族的社会地位相对应,一般的王公贵族也不敢私养汗血马,而且想养也没有,这些都是养在皇家园林里的。 傅介子衷心谢过,问起了汗血宝马的来历,伽德利奥说的与他知道的差不多,大月氏与大宛是友好的邻邦,这些马都是从大宛国花重金买来的,大宛国出于军事上的考虑,并不太愿意将汗血马买卖,所以就算是大月氏,汗血马也是稀珍。 伽德利奥又提出要比试武功,并且说明了,他是贵霜翕候亲封的黄金武士,在整个贵霜族里只有三个人。傅介子得知,在贵霜翕候那里,麾下的武士们分作黄金、白银、铜臂、铁手四个等级,傅介子在匈奴被称为“大汉铁手”,当然不是贵霜族里的铁手,他没有选择的余地,伽德利奥要比武,他也只能是比了,当下答应。伽德利奥提出先比摔跤,傅介子不由窘了起来,摔跤可不是他的强项。 第四十四节,比斗 伽德利奥脱去了上衣,身上露出一块一块的肌肉来,上面大大不小有十余处刀疤,他显得很得意,因为刀疤是男人的勋章。 傅介子看他那一身横长的肌肉,就知道在力量上面自己怕是不如他,不过傅介子发力的方式是经过道家高手指点的,所以力量未并就弱于他,当下也将衣服下摆往腰间一扎,他是饱读诗书的书生出家,没有伽德利奥那么粗野,所以并不习惯将衣服脱去。 伽德利奥将士兵们拨开一个圈子,向傅介子挑战,傅介子暗自运起了道家的心诀,道家的力道上面讲究顺如流水,借力打力,所以关键在状态。 傅介子刚得了一匹汗血宝马,心情正好着,这也是道家的心诀的关键,傅介子每当一起杀戮之心时,便将元通教他的心诀丢到姥姥家去了,拼的是自己练出来的血战绝杀之术,第一招都是杀人毙命的猛招。 摔跤开始,伽德利奥一下子便钳住了傅介子的肩膀,他果然是力大无比,傅介子自认不如,摔跤最讲究下盘稳了,傅介子试了几次,伽德利奥的下盘便如同扎根在地上一样,根本就是纹丝不动,傅介子知道自己再怎么用力也是徒劳,当下只有挣扎着不被他摔倒也就是了,伽德利奥和傅介子比试了一下,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用不上力,很几次在用力的关头都被傅介子以小巧的功夫缷去,还差点儿引他使岔了力。 都说柔能克刚,但是这也不是绝对的办法,傅介子遇上了伽德利奥就知道自己这柔也克不了刚,伽德利奥每一招都带着无比刚猛的劲道,傅介子好几次都避无可避,只好以蛮力相抗,这样相抗一次两次还行,但是次数多了就架不住了,伽德利奥这个黄金武士还真不是吹的,他一跺脚能在地上踩出一个大坑来,仅凭这一点,傅介子就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做到的了。 周围的士兵呐喊声一声比一声高,毕竟他们的头儿看上去占了很大的上风,这个汉朝的将军有些文弱,应该不是黄金武士的对手。 但是,不管伽德利奥怎么占了上风,他就是摔不倒这个汉朝的将军,无论如何用劲,这个汉朝的将军总是能平平稳稳得站在地上。周围的士兵们不懂了,开始拼命得呐喊,让伽德利奥加油,伽德利奥有苦难言,他不是不想使劲,只是有劲没地儿使,这个汉朝着将军看着瘦得跟马鞭儿一样,只就是摔不倒他。 傅介子其实也是苦不堪言,他被伽德利奥提着跟玩儿一样得四面摔,这各中滋味儿也不是那么好受的。 被摔得久了,他也渐渐明白了伽德利奥的路数,知道他摔起人来也就是三板斧的功夫,只是那几下子,但也就是这几下子要了不少人的命,这一点儿傅介子是知道的,在战场上面,元通教他的许多招式都是不灵的,杀人的往往也就是三两个绝杀,招式简单不要紧,关键是这简单几招要起作用。 就像伽德利奥的这几下子,虽然翻来覆去是那几下,但那几下却着实避无可避。 傅介子被他摔得有些昏了,脑子也没有那么灵光了,他不知道在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实力对比上起了微妙的变化——他是防御型的,用力在其次,关键是闪避,而伽德利奥却是攻击型的,每一次都是花了大力气的,力气再大也有消耗的时候,现在伽德利奥的力气已经下了许多。 再比一阵,看的士兵们都没有耐性了,这两个人到底还有完没完? 有的士兵开始去吃东西了,有的士兵坐在地上都懒得吆喝了,看两人到底摔到什么时候。伽德利奥也同样是摔得麻木了,他摔跤从来都没有败过,就算是另外的两个黄金武士,在摔跤上面,他没有吃过亏,现在和自己比试的这个汉朝将军,力气分明不如自己,可就是摔不倒,真是邪门儿了! 傅介子比他的耐性要好得多,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压力越来越小,这时突然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洞,伽德利奥也发现了自己下盘突然一下子失了稳劲,忙着补救,正当他拼力一搏的时候,却同时感觉到自己肩膀处的那双大手不仅不抵着自己,反而帮着推了一把。 伽德利奥顿时失去了重心,一下子栽倒下去,身子突然飞了起来,摔向一边。傅介子刚才明白了伽德利奥的意图,趁着他拼力补救的一瞬间,当下身出一招“铁板桥”借力打力,将伽德利奥推倒,使他下盘不稳,接着发气将他顶了出去。而就在他庆幸要赢了的时候,不想伽德利奥要比他想象的厉害,他虽然身子被摔了出去,却在这同时之间一把抓住了傅介子的手腕,一声大喝也将傅介子同时提着摔在地上,两个人都摔在地上,累得气喘嘘嘘的,再也爬不起来。 这摔跤术,算是平了。 伽德利奥哈哈大笑,称自己在摔跤术上第一次遇上了敌手。傅介子不敢托大,让传译告诉他,自己力气远不如他,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大月氏人崇尚有本事的人,但也没有哪个愿意输,伽德利奥这一下并没有丢面子,所以显得兴致很高,说道,他是贵霜翕候麾下的三大黄金武士之一,傅介子能与他抗衡,本事很不少。 傅介子则告诉他,自己在大汉朝,比他厉害的将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是按的官阶来排的,意图则在告诉他,汉朝的实力强大,像他这样厉害的人物大有人在,大月氏能与汉朝结缘,实在是占了大便宜。 伽德利奥问起了李广利,也就是二十年前那个攻打贰师城的汉朝将军,大月氏对汉朝并不了解,他们知道的仅限于汉武帝派出的贰师将军,傅介子不便告诉他,李广利因为密谋推举太子之事被发现,被迫投靠匈奴被杀,只是说他已经死了。 伽德利奥再提到霍去病,骠骑将军霍去病祁连山斩将,封狼居胥等一系列的战争,真正打出了汉家的威名,所以伽德利奥等人虽然没有见过汉军,但是战神“独孤求败”霍去病的威风他却是听过的。 傅介子有些不好意思,霍去病也已经死了。相比于汉武帝时期,一系列名将纷纷走出了历史的舞台,这一切对汉朝与外国的交往都是不利的,傅介子告诉伽德利奥,每一代的汉人中都有许多这样的将军,只是因为很少到西域来,所以不为他所知而已。 伽德利奥并不清楚汉朝的情形,傅介子再给他讲了一下大汉的国土和军威,以及近年以前,汉朝与匈奴的关系,大月氏人与匈奴有世仇,但傅介子并不知道,伽德利奥并不是大月氏的人,而是大夏国的人。 当年大月氏被匈奴所逐,国王的头骨更是被匈奴人挖去做了酒器。大月氏的残部西迁到原来的大夏国,将大夏国的人赶走,建立了现在的大月氏,大月氏亲辖西部的平原,将东部的贫瘠的山区分封给投降的五部翕候治理。 所以说,伽德利奥虽然是大月氏的人,但本质上却是大夏国的血统。 伽德利奥对攻打匈奴没有兴趣,因为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伽德利奥自然也不会告诉傅介子,他的头儿贵霜翕候对大月氏的真正态度,而且还有一点,这一次攻打蒲犁国,大月氏派贵霜翕候的部队,真正的用意是什么? 这一切伽德利奥自己也不清楚,傅介子就更不会懂了。 今天比了两场之后都累了,伽德利奥提出明天再比兵器。傅介子不由一阵头大,这个将军还真是个武痴! 傅介子从伽德利奥的言谈之中隐隐约约发现了大月氏一些不为人知的信息,他想暗中调查一番,但是苦于势单力薄而且语言不通,这个想法也仅仅是个想法而已。 伽德利奥请他去吃酒,专门为他烤了一头全牛犊子,伽德利奥在吃相上要远比打架粗鲁,生生撕下一打大腿扔给傅介子,傅介子一阵苦笑,这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这条大腿够他吃好一阵子的。 肉也吃了酒也喝了,晚上还要军训,伽德利奥让偏将带人去训练,自己却饶有深意得要带傅介子去看几样东西。 三个美得花枝乱颤的女子!骚的骚羞的羞,三个女子各显春秋。 伽德利奥将他带到便打了个哈哈离开了。傅介子一阵头大,他不是那种随便的人,可是三个女人摆在自己营帐里面,对他来说分明就是个巨大挑战,他好说歹说要将三个女子遣出去,三个女子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哪儿得罪了这个大人物,却是死活也不肯走。对不住了,傅介子让三个大美女在营里露了一宿,没有让她们占到自己的“便宜”。 傅介子休息一阵,第二天一早便起来了,伽德利奥已经派人准备好了早餐,烤牛肉与马奶酒,烤牛肉傅介子是没问题,但是马奶酒却有一股子的骚味,喝得很不是滋味。 吃过之后军队的早训已经成了,伽德利奥请他去比试兵器。 战场之上比试兵器往往只有两种——大刀与长枪。 傅介子本来以为要选一样比,不想伽德利奥却是两样都比。傅介子对长枪之术一点儿不担心,惟独对大刀有些不放心,因为大刀他能放不能收,怕真的伤了这个将军就不大好了。 伽德利奥提出先比刀,傅介子硬着头皮上,他的火焰刀不是一般的兵器,锋利之极,他没有敢用,当众斩乱了伽德利奥的兵器太伤他的面子,比试也不公平,更重要的是这刀太邪乎,会惹来好奇和觊觎,所以只是从身边的随从那里取了把大刀。 伽德利奥所使的刀法是贵霜翕候派人教授的“百战血杀”,每一刀都可以带血,伽德利奥的刀法很到家,他并没有伤到傅介子,傅介子知道自己若使绝杀,能和他拼个平,如果使巧可能还会赢,但是这是比试不是真正的比武,所以那些招都是不能用的,很快,比刀法这一道傅介子输了。 伽德利奥赚得很有面子,问傅介子状态怎么样,要不要比枪。 比起枪来傅介子敢说有稳胜,虽然他不知道伽德利奥的枪法,但是枪是最难练的,一般可以从一个人的综合水平看出枪法的高低,伽德利奥的枪法一定不会差,但要胜他却是很难。 伽德利奥给他取来一杆枪,傅介子接过却扔了,笑道:“太轻了。” 伽德利奥一怔,既而再取来一杆,傅介子同样说太轻了些。伽德利奥有些吃惊,说重枪倒是有,就怕他使不动。 傅介子笑了一下,让他尽管拿来。 伽德利奥一声招呼,命令手下将自己的重枪取来。 两个士兵抬着一杆金黄色的丈二大枪过来,看样子很沉。伽德利奥同样是使的一杆重枪,这杆枪是他备用的,两杆相同的重枪,看上去绝对不是一个人能使得动的,伽德利奥使得动那是全军都知道的事实,但是傅介子这身板,大月氏的许多士兵都急着看傅介子是如何被重枪带得团团打转的。 傅介子的力气却是足够的,这世上有许多人都是这样,看上去并不是健壮如牛,但是力气却很惊人,傅介子便是这一种,虽然不及伽德利奥这个黄金武士,但是耍动这大枪却是一点儿问题也没有。 因为枪法很大程度上在一个巧劲,枪法的招势极多,“月棍年刀一辈子枪”就是说的枪法难练,勤奋是一个方面,但很大程度是要靠悟性。 傅介子接过枪,并没有显得很沉,这让许多士兵失望了,但取而代之的则是兴奋,看来黄金武士又遇上了对手,有戏看了。 傅介子挽了个枪花,枪尖点地,示意伽德利奥先请,这是礼仪。伽德利奥也不客气,当下攻了过来,傅介子很轻巧得以枪尖化解开了攻势,一连十余招,伽德利奥已经转了一个圈,而傅介子却是连半路都不曾挪动。 这时有人来报,有人到了。 伽德利奥正比在兴头上,示意等他比完了再去看,说完仍是挥着大枪攻过来,傅介子同样是不骄不躁得以枪尖点击避开。伽德利奥无论攻得如何猛烈,傅介子都是轻轻巧巧得化解开来,这样一来,稍微有点儿眼界的人都知道,这个汉人将军枪法要远在黄金武士之上。 而这时,傅介子的攻势却突然猛了起来,因为他不经意间看见了一个人影——星圣女! 第四十五节,迁徙 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傅介子也想表现一下,这可苦了伽德利奥,他左躲右闪都没有能避开傅介子的长枪攻势,被傅介子接连三枪绊在脚上,终于站立不稳摔在地上,傅介子点到即止,将伽德利奥扶起来。 伽德利奥有些狼狈,但还是爽朗笑了一下,拍拍屁股,示意傅介子一起去看看来的客人。 星圣女早就盯着傅介子在看了,刚才比试的时候,她明知道傅介子稳占了上风,仍是免不了替他担心,此时见傅介子胜了,更是一双美目在他身上流恋。 傅介子不知道她怎么来了,到这里可不是个好地方。 伽德利奥听随从说了一下星圣女的身份,明显得吃了一惊,但眼中没有那种野心或者猥琐,相反的是有些隐性的敬意。 傅介子眼神凌厉,一下子就从伽德利奥眼中看到了这一切,心中不由暗暗称奇。星圣女和伽德利奥说了几句,傅介子听了一下,虽然听不太懂,但知道不是大月氏的语言,也不蒲犁国的语言。 伽德利奥听星圣女说话,神情接连变幻几次,接着很客气得请星圣女进帐去休息。傅介子也跟着进去,他很奇怪,为什么伽德利奥对星圣女会这般敬重,星圣女分明是他的敌对头。 待他们把要说的事情说完了之后,傅介子才与星圣女有单独说话的机会,伽德利奥见星圣女与傅介子有话要说,当下就遣开了所有人,自己也跟着离开了,他对星圣女要远比对傅介子客气得多。 傅介子忍不住道:“你怎么来了?这多危险!” “我得到你的传信,就跟长老说了,长老们赌我来没有危险,就同意了。”星圣女的汉语流利了许多,但还是很生涩,语气有些幽幽的,像是小情人在耳语一般。 傅介子道:“你们为什么断定没有危险?大月氏可是要与你们打仗——而且他们没有打算放我们回去。” 星圣女顿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你知道月氏五翕候么?”傅介子刚好听过。 “这位伽德利奥是贵霜翕候的部将,而贵霜翕候正是大夏人。月氏女王派了贵霜翕候来攻打蒲犁国也是想抽空贵霜翕候的兵力,从而对贵霜翕候进行打压。”星圣女见傅介子并不奇怪,所以继续道:“现在贵霜翕候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其它四翕候,所以月氏女王对贵霜翕候起了戒心,想趁着这个机会,一则是试探贵霜翕候的意图,二则是趁机调开他的兵力,进行国内的整顿。” 傅介子奇道:“那么,贵霜翕候的态度呢?” 星圣女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们只是赌一把。”傅介子道:“赌贵霜翕候的决心吗?这样岂不会是陷你于险境?” 星圣女显得极为严肃,道:“我是火教的圣女,曾经许下誓言为火教而生,如果有危险,我会毫不犹豫得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也是所有的火教教众拼命保护我们圣女的原因。” 傅介子听了一怔,道:“不许再说这种傻话,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好好的,明白吗?”星圣女冲他轻松一笑,似乎死亡对她没有威胁一样,道:“你不也一样,走的时候连后事都安排好了,害得我担心了一路。”星圣女说到这里有些紧张,下意识得向外看了一下。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那你来的时候,长老们如何说的?” 星圣女此时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是圣女,长老们应该听她的,倒像个乖巧的孩子一般,道:“国王说,让我直接去贵霜翕候的领地,不管怎么样也要与贵霜翕候见个面。同时也请这人将军暂停兵事。” 傅介子道:“这么说,你要离开蒲犁国去月氏了?”傅介子这么问自然是有自己打算。 星圣女道:“是的。还有一件事,火妃已经西行了,据测得,现在应该去了大宛国。兀难长老派人带回了信息,他们已经去了大宛国。” 越走越远了。傅介子感觉到这事情变玄乎了。 果然,到了第二天,伽德利奥来请傅介子和星圣女去贵霜翕候的东部领地,他还得继续在此地坚守,但没有得到贵霜翕候的命令他不会开战。傅介子要见月氏女王,则必须由贵霜翕候引见,因为大月氏是一个极大的国家,没有人引见这辈子都休想见到女王。 既然没有别的法子,傅介子只得陪星圣女前去,他差人与汉人使团约好,直接到大宛国了再联系。大宛国与大月氏接壤,所以方便联系。 伽德利奥对星圣女显得极为客气,他虽然不是火教的教徒,但是却是大夏国的血统,大夏国以火教为国教,星圣女是火教之中除开教主之外,差不多最尊贵的人了,所以临行前他将自己的汗血宝马也送与了星圣女,还派了一队卫士护送,因为考虑到无雷国不安全,所以他提议先向北走莎车国,再折道西行经过疏勒(ps1),走衍敦谷和鸟飞谷,再从鸟飞谷入贵霜领地。 傅介子早就在担心无雷国的危险,听伽德利奥这么说也就放心了,当下答应。傅介子心里面有些怯喜,他终于有了和星圣女单独在一起的机会了。 从这里到贵霜领地有七到十天的路程,傅介子和星圣女坐的都是汗血宝马,可以在五天之内赶到,但随从的马则差了许多,所以行程被拉开了。 傅介子和星圣女外加十个随从,一共十二个人,当天便离开了蒲犁地界,赶往了疏勒,疏勒是一处戈壁,地方不大却很难走,到处都是荒漠和戈壁,金黄色的地面显得很壮丽,第一天就在这里夜营,傅介子和星圣女相视一下,似乎是同时都想起了在荒原里的日子。这里与荒原的地貎大体相似。随从扎起帐蓬,准备了吃的和饮水。 因为有外人在,所以星圣女不敢对傅介子稍有放肆的意思,傅介子看她憋得那个劲头,心中有些好笑。因为别的随从都不懂汉语,所以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得说话,只是星圣女总觉得有人听着,很是放不开。 疏勒城显得很萧条,没有楼兰、龟兹、蒲犁国繁华,傅介子带着队伍在城中买了一些东西,走得两日到达衍敦谷,这里是一处很幽暗的狭谷,几乎见不到日头,傅介子一行顺着河岸前行。 又过得三日,队伍出了狭谷,一路上傅介子没少趁着功夫和星圣女亲热,只是星圣女囿于外人在,总是显得很紧张。这一日,路途上一改往日的寂静,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喧闹,大河汹涌、涛声阵阵、飞鸟盘桓,一切竟是那么的美好。星圣女道:“这里便是鸟飞谷了,从这里继续向西北行的话就是大宛国,西南行则到了大月氏。如果我猜得不错,大长老他们也是走的这一条路线。” 傅介子心中闪过一丝忧虑,也不知苏巧儿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她一个弱女子,只身千里,会吃什么样的苦头呢? 又行得两日两夜,到了第三天拂晓的时候,这里出现了很密集的山地,虽然说不上树林密集,但与大汉的北地也差不了太多,傅介子不禁生出一种思乡的感情来。 星圣女道:“这里便是贵霜翕候的领地了,是大月氏里最贫瘠的土地。”一位随从很热情得请星圣女到他家里去做客,这也是伽德利奥有意安排的,这个随从的家便在这里。星圣女听了大喜,跟傅介子说了一下,傅介子立马答应,跟着这个随从去了他家里面。 这个随从的家很穷,基本上没有什么设施,家里面只有两个骨饿体弱的老父亲和老母亲,他们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大场面”,见到来了这么多官差,都很紧张,他们没有想到,自己儿子也是当兵的。 不知怎么的,傅介子又再一次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心中一阵难受。 这个随从招呼他们坐下,自己忙着出去准备了。其它的随从因为与这个随从是战友,也都出去帮忙,傅介子有心事,和星圣女讲起了话来。 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了牛的哞叫声,傅介子惊道:“不好!”等他赶出去的时候,这户穷苦人家已经将自家的耕牛宰了。 傅介子知道耕牛对一个穷苦人家的意义,等到吃饭的时候,他心里面很难过,这牛肉怎么吃都没有味。第二天离开这户人家的时候,傅介子死活给他揣了一锭黄金,算是补偿。 随从告诉傅介子,从他们家进城还要一天的时间,如果走得快,天黑之前能到达城里。傅介子便让队伍加快,这一路上,傅介子却突然感觉出来了,这个贵霜翕候定然非常人,这里居然贫瘠,但是打理得却是井井有条,而且民风慓悍,一路上比拳、摔跤的大人在。 总之,这穷山恶水之间,尚武的精神很重,而且看得出来,是当权者有意为之。 到了下午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一队响马,傅介子还以为又来了山贼,不想星圣女看得旗帜,笑道:“是几个铁手武士。” 第四十六节,贵霜 几个贵霜武士很快便赶到众人面前,傅介子一行举止不俗,他们一看便猜出是自己要等的人,一问之下,随从答了。 傅介子见这几个武士都是孔武有力之辈,而且骑马的技术高超,知道来人不假。 星圣女道:“他们说是奉了贵霜翕候之命在此等候,看来贵霜翕候已经得知我们要来了。”傅介子笑道:“如此也好,我们这便随他们前去。”星圣女却显得有些幽怨,跟着铁手武士去城里,和傅介子并辔而行,声音很低沉,这里懂汉语的再无他人,她也没有那么多顾忌,道:“是不是到了这里,你就要走了?” 傅介子的任务是联络大月氏抗击匈奴,按理说是要马上离开贵霜翕候去西部的平字见大月氏女王,但是现在自己的部队还没有赶到,他得等他们到来。更重要的一点是,现在贵霜翕候与大月氏好像并不合,他要理清楚大月氏的底细,这样才方面自己在外交上的拿捏,所以并不急着去见月氏女王。 星圣女见他没有说话,只道自己说中了,幽幽道:“那我怎么办?” 傅介子这才回过神来,道:“你愿意跟我走么?”星圣女点了点头,道:“只是现在不行。我有任务在身。”傅介子道:“如果教王不能复活,你还会跟我走吗?” 星圣女却突然失声道:“不!教王一定会复活的!”她说话的声音大了些,引得周围的士兵们纷纷侧目,不由小小紧张了一下。 “我是说如果。”傅介子对复活教王的事情着实不怎么看好,道:“如果教王不能再复活了,你现在会跟我走吗?” 星圣女显得很失落,道:“现在还是不行。” “因为战争?”傅介子对她极为了解,知道她心里所想,刚才问的一切可以说是没话找话。 “嗯。”星圣女身系火教重任,现在蒲犁国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公私比较之下,她不会像小女人一样不顾一切。 “等贵霜翕候的事情了了,如果蒲犁国没有战争,我便会悄悄得离开。你带我走。”星圣女说得很平静,她到底是处理惯了大事的,整个火教的大事有半数归她们两姐妹管,所以在大事上能够做到不拖泥带水。 傅介子笑道:“如此最好了,如果能说服贵霜翕候……”他不便明说,做了个反的手势,道:“那么蒲犁国便没有了危险。然后我就带走。我们去长安居住,你会喜欢上那个地方的。”星圣女并没有显得太高兴,毕竟这事八字还没有一撇呢。 傅介子嘴上这么说,心里面却很矛盾,他的任务是奉命联络大月氏,如果大月氏内乱了,那联络了还有什么用?从汉朝的角落上讲,他并不倾向于贵霜翕候反水。 但是政治往往没有这么简单,傅介子是深知道的,政治上面没有绝对的敌友、利弊,而是在于准确的拿捏,把握一个方寸度量。 很快,铁手武士报告:贵霜城到了。 傅介子举目扫视一遍,是一座山城,要比公主堡大得多,但是没有公主堡那么雄奇,这里是最贫瘠的土地,没有沃腴的土地,也没有雄伟的山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如果放在大汉,一定是属于那种三流小县城的地方,天不管地不收的。 这座城没有城墙,准确得说是一个部族聚居之地,傅介子一行到达城外时,里面的道上行出一队仪仗,人数竟在两千人以上! 这让傅介子以为他们是去打仗的。为首的是一个三十余岁的胡人,看上去挻白净的,不像伽德利奥一样粗犷,而且他左右马上各有一个身份特殊的将军,腰间有一块黄金制的狮头腰牌,这个东西傅介子在伽德利奥身上见过——黄金武士勋章。 傅介子突然意识到来人是谁了。 星圣女小声道:“如果猜的不错,他就是贵霜翕候丘就却。” 竟然是贵霜翕候亲自迎接! 傅介子再一次感觉到这个贵霜翕候不简单。 那人相距一定距离就停了下来,派了左边的黄金武士来问话,傅介子和随从答了,那人哈哈笑了一下,说了几句。 星圣女用大夏的语言说了几句,贵霜翕候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既而说了几句。星圣女道:“他便是贵霜翕候丘就却。他说欢迎你这个汉朝来的远客到访,请我们进去。” 傅介子示意谢过,跟着仪仗进城去,城里要比外面显示的好很多,至少表现在整洁上。在这极苦寒之地竟然有着小桥流水的雅致,这里并不算一座标准的城市,更像是城乡结合的地段,城中有许多菜地,此时大片大片的苜蓿和一些傅介子并不知名的作物在田里,最让傅介子吃惊的要数贵霜翕候的候府了。 如果在大汉,这里顶多算是一个二流富商的别院。 想不到声名远播的贵霜翕候竟然穷到了住“大杂院”的地步,当然,傅介子不会天真得以为贵霜翕候真的就穷了,相反的,他对这个贵霜翕候起了很大的疑心,不管怎么说,大月氏女王提防贵霜翕候是有原因的,这大月氏五大翕候中的龙头老大,再不济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位,最大的可能性便是不显山不露山,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取消别人的戒心。 丘就却径直将大汉的使者带到了自己的家中,傅介子发现他家里面没有一个女人。 这不是傅介子好色,而是一种习惯,大凡达官贵人家里,没有女人几乎是不可能的,至于妻妾应该有几个。 两名黄金武士已经带着仪仗离开了,丘就却命仆人去准确酒食,安排傅介子和星圣女先住下。傅介子一路上风尘仆仆,确实是累了,看现在贵霜翕候没有谈正事的意思,也就没有开口,先下去休息去了。 丘就却似乎对傅介子的兴趣不大,对星圣女的到来显得很兴奋,很快就召了星圣女去议事。傅介子在府上休息了一天一夜,当晚星圣女才过来,此时,她已经和贵霜翕候谈过了,来请傅介子过去,说是贵霜翕候有事相谈。 第四十七节,夜读 傅介子急着要走,贵霜翕侯召见他自然是好事,当下一口答应,因为语言上的问题,星圣女先给他说了一下这里的情形,星圣女已经隐晦得提到了她的想法,而且现在贵霜翕侯的形势并不太好,但是对蒲犁、对大夏乃至对整个火教却是有利的。 如果大月氏逼得不紧,贵霜翕侯可能会囿于严重的后果而畏首畏尾,但是现在大月氏正紧锣密鼓得逼迫贵霜翕侯交出兵权,不说什么为了国家,为了自己的利益,贵霜翕侯也应该有所动作,至于不会那么卖力得攻打蒲犁国。 傅介子在来大月氏之前曾把这个国家想象成了一个整体,哪知到了西域这地面上,哪个国家都有自己的皇朝史,只要是皇朝史,都难免有权位的压辄,有刀光血影的交织,现在贵霜翕侯渐渐坐大,大月氏已经不容许有这么一个已经可以称之为国了的翕侯存在,而贵霜翕侯也不愿意交出兵权,战争似乎是一件已经注定了的事情。 星圣女跟傅介子说了一些贵霜国与其它四侯与大月氏的关系,至于这四侯之间的恩怨她并不了解,所以没法子跟傅介子讲。 傅介子看了看天色,这时已经是夜晚了,贵霜翕侯会在现在召见自己么? 星圣女脸色微微发红,道:“贵霜翕侯现在去了北谷大营,说要明天才能召见你,是我想跟你说话。” 傅介子恍然大悟,哈哈笑道:“不就是见我一面嘛,至于拿着贵霜翕侯作由头吗?” 星圣女幽幽道:“你的那些随从都在,让他们知道很难为情的。” 傅介子哼了一声,道:“知道也没有什么,你迟早都是我的。”他话虽然这么说,但毕竟也知道女孩儿家面嫩,道:“由想说说话?要不要……”傅介子饶有深意得笑了一下,星圣女顿时明白过来,脸上飞起一朵红霞,慌忙摇头道:“不要不要!” 傅介子还当她害羞,过去抱着她正要亲热一番,星圣女却显得很慌乱得站起来,道:“还是不要了。”说到这儿神情就很沮丧了。 傅介子奇道:“你怎么了?”星圣女突然没头没脑得道:“作为一个圣女,我是不是很不像话?我……我是不是个坏人?” “这话怎么讲的?”傅介子这些日子以来只关心着大事,没有花心思在她身上,不知她脑袋里面又乱想了些什么。 “现在火教正处在最危险的时候,身为火教的圣女,却暗地里与人做出这等有辱火教教义的事情,我心里面很不好受。总觉得自己对不起火教。”星圣女说到这里似乎越想越多,一个人闷头不说了。 傅介子有些扫兴,但是星圣女说的这种心情他也理解,所以并没有强求,道:“既然心里面有结,那就算了吧。呃,说会儿话该不会亵渎火教吧?” 星圣女淡淡一笑,道:“不会。”虽然说不会,可是她心里面还是有些放不开,特别是到了贵霜地界,她身负火教最重要的任务,圣女从小养成的习惯让她很自然得将自己看成是火教的“公有财产”,一下子将儿子私情放到了一边。 星圣女避免去谈那些暧昧的话题,他给傅介子祥细得讲了一下贵霜国与周围国家的情形,祥细归祥细,但是漏洞百出,傅介子一下子就听出了问题,几句话便将她问住,星圣女只好红着脸告诉他这是自己道听途说的。 傅介子知道当年月氏居住在敦煌地区,后来被匈奴人攻破,月氏分作两支,一支到了羌人部界,称为“小月氏”,另一支则入侵到了今天的乌孙地界,占为己有,称为“大月氏”,后面乌孙国在匈奴的扶持之下壮大,将月氏国打败,并将国王的头骨做成了酒器,所以月氏与乌孙有了世仇。大月氏西逃到大夏国,将大夏国击败建立起现在的大月氏王朝,现在的大夏国是原大夏国南逃之后建立的,而现在大月氏则是大夏国的故土。大月氏将土地分封给部族,族人掌管西部的平原沃土,而东部贫瘠的山地则交给投降了的大夏故人,也就是如今的五翕侯。 至于五翕侯之间的事情,傅介子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但是经验告诉他,这里面不会太平静。 星圣女也没有办法回答他,想了一会儿,想到了她房中有关于五翕侯大纪年的史卷,跟傅介子说了一下,傅介子觉得可行,跟着星圣女去了她的闺房。 这本来是瓜土李下的事情,可是两人却偏偏正而巴经得在随从前面进了房间,并且特意很慎重得告诉他们:守好,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不得打搅。 星圣女去案上翻看书籍,傅介子惊奇得发现,这里的书卷竟然是大汉的绢丝所制! 西汉时候,史书记载多是用的竹帛,在种史书在汉朝一点儿不稀奇,但在大汉遇上,则显得珍贵了,因为丝绸之路开通不久,到西域的也就几条大道,像贵霜这么贫瘠的地方,商队是不会来的。 傅介子发现星圣女身上穿的也是汉朝所制的绢丝,是不是贵霜国内汉朝的商品很盛行呢?他问了一下星圣女,星圣女也不清楚,笑着告诉他,明天两人一起去大街上看姑娘,看那些姑娘身上都穿着什么,顺便他还可以过过眼福。 要论到打趣拈酸,星圣女绝计不是傅介子的对手,果然很快就被傅介子窘了下去,傅介子决定明天去集市上看看,通过民情可以看出国情,说不定可以从市面上看到大汉在西域的影响,也便于自己出使会谈时拿捏力度。 但是现在到了这里,傅介子还是决定先看看史书,比如哪年哪月五大翕侯闹过什么矛盾,或者一起有过什么密谈、谋划。他看不懂这些称奇古怪的文字,但是星圣女却是懂的。 星圣女挑了挑油灯,看几句给傅介子说几句,傅介子显得有些困倦,心里面突然想起了几前以前,他还是个风华少年,殷茵和他在一起的场景与这依稀相似,只不过是那个丫头在自己面前很懒,她在一边闲着,自己拿着经史子集,在里面给这个丫头找故事看,说教的不要,正史的不要,打架斗殴的不要,专挑什么后宫暧昧、帝王秘史什么的看…… 想到这些,傅介子心里面很是伤感,故人已故,这些逝去的床头枕上的故事再也无法寻觅。 星圣女不知他在想什么,每读几句就看看傅介子,傅介子只是淡淡笑笑,心里面暗想,如果殷茵还在,他会不会对这个姑娘产生这样的感情? 时间终究是冲淡了思念,他死去的心也开始复燃,但是如果殷茵还在,他觉得是不会对这个圣女动情的。 第四十八节,使臣 星圣女给他讲了一些关于贵霜翕侯与其它四侯的旧世恩怨,得知五侯之间各不相容已经是近五十年来的事情了,现在贵霜翕侯一家独大,其它四侯各有小动作,在大月氏政权方面进行煽风点火,以达到他们各自的目的。 特别是双靡和休密两个侯国,双靡与贵霜在世族的仇怨,这是从贵霜翕侯的母亲一代开始的,而休密翕侯的女儿私自嫁给了如今的贵霜翕侯,被父家逼死之后,贵霜翕侯与休密国也结了仇,而这两个国家,却正好是五侯国势力最大的三个,而且双靡比贵霜要大,休密的土地比贵霜的富,但是综合战斗力却是大为不及贵霜翕侯。 如今的这一代贵霜翕侯丘就却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将贵霜打理成了五翕侯之首,如今拥兵二万人,成了连大月氏政权都有些顾忌的对象。 这些都是星圣女给傅介子说的,傅介子听过之后信了一半,这些东西都是当时的史官记载,当然会有讨好翕侯的意思,所以不可以尽信。 第二天一早,傅介子当真和星圣女出去在市面上盯着,傅介子要去买一些日常起居生活的用品,星圣女是从小养成的小圣女,属于那种天生丽质的嫂子,对胭脂、水粉从来都不屑于用,但却是要寻一些花蜜、蜂胶之类的东西来养颜,特别是“从”了傅介子之后,她对自己的容貌一下子格外关注起来,于是两人便扎到了闹市区。 傅介子这几天的心情一直悬着,不知道汉人使团到了哪儿,还有苏巧儿到了什么地方,星圣女却兴致颇高,所以求着傅介子跟她一起去,一来买些东西,二来让他散散心。 两人来到闹市,傅介子才发现贵霜国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穷,相反的,这里虽然不及楼兰繁华,但比起龟兹来,却是不相上下,闹市中有酒楼和各种店铺,这些放在天下任何地方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地方,但是贵霜地界却有一个特点——铁匠铺! 傅介子发现几乎每走半里就会见到三三两两的铁匠铺! 星圣女找了几圈都没有找到蜂蜜等东西,走了近十家店铺,傅介子突然道:“我们去铁匠铺看看。不知为什么,这里打铁的居然这么多!” 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风俗,聚居的地方进行同一种手工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傅介子和星圣女进去看了一下,发现这里打造的居然全是兵器! 这么明目张胆得打造兵器,傅介子感觉到战争近了。 贵霜地界铁矿并不丰富,这里只有几座小型的矿山,傅介子从一个老铁匠那里得到消息,贵霜翕侯部队的兵器大都是由这里百里开外的几座大矿山挖的,而矿山所处的地方正是双靡翕侯的地方,这个地方被贵霜翕侯强借了过来,现在双靡翕侯正派兵来索回。傅介子大致明白了贵霜翕侯的处境。 出了铁匠铺,两人走了一阵,突然闹市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周围的百姓反应很大,傅介子忙和星圣女退到一边,那支马队呼啸而过,为首的是一个盘着头巾的胡人,这些胡人在傅介子的眼睛里面没有多大区别,但是星圣女却一眼看出这些人都是月氏人。 星圣女见傅介子仍是不大确信,道:“你看那面大旗。”傅介子早就注意到了那片旗子,除了旗边的蓝色镶边外,那个稀奇古怪的文字傅介子也不认识,但是绝对不是贵霜翕侯的旗帜。 周围的百姓里面乱成一团,许多人在纷纷议论,星圣女咦了一声,道:“现在大月氏女王的人来到贵霜干什么?” 傅介子惊道:“什么?大月氏女王?”星圣女道:“我也是听这些百姓说的,他们说看那个将军的头饰,应该是女王的近臣。” 傅介子的心头陡然间一震。他的任务就是来大月氏寻找女王以谈与汉朝结盟围攻匈奴的事情,现在有了女王的近臣,那么自己正好可以和他说明情况,由他引见自己去见女王陛下。 星圣女冰雪聪明,一下子也明白了他在想什么,不由轻轻得低了低头,她是大月氏要抓的对头,傅介子如果去了大月氏,她肯定是不能一同前往的,那么也就意味着离别了。 在那个时代里,离别是一个特别伤感的词,地理上的千山万水,让离别显得格外沉重,一旦离别了,有生之年都不敢说有再相见的机会,就算是再平常的朋友也会显得弥足珍贵,何况是情人。 她和傅介子从某种程度上来讲应该是对头,傅介子属大月氏一支,而星圣女及其火教则是大夏、匈奴一支,平时他们可能会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这些事情隔他们有些远,但是一旦涉及到各自的政治立场,则难免有些为难。 傅介子对这件事情也很头痛,在他的理想中,贵霜翕侯忠于大月氏,大月氏同意抗击匈奴,自己便可以顺利完成,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但是他和星圣女、贵霜翕侯都不会在这上面冲突,毕竟他一个人无法去扭转乾坤,傅介子对自己的理解不过是一颗卒子,这种政治立场的事情是由大将军霍光这种人物才有资格去定夺的,至于这里是神打神还是鬼打鬼都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星圣女似乎是下定决心不去想这些事情了,扬头道:“你是不是想去见他?”傅介子顿了一会儿,道:“如今大月氏的人来了,你是火教的圣女,我们不知道贵霜翕侯的立场到底是什么,如果他拿你来表忠心,你留在这里岂不是会有危险?” 星圣女听得心头一热,这个事情关系到她自己的切身安全,她早就想到了,在这关键的时刻傅介子想到她的安危,这本来是一件小事,但是作为一个处在感情深处的女人,星圣女感动得不行,幽幽道:“这个你不必担心的。我在临行前就已经起过誓了,用你们汉朝的话说,不成事便成仁。就是有危险我也会去的。” 傅介子急道:“这怎么行,我看你还是先避着些,等我见了贵霜翕侯和大月氏的使臣,把事情确定下来之后你再现身的好。”星圣女淡淡笑了一下,此时的她再也不是傅介子面前那个爱咬人的猫儿,而是十万火教徒的圣女。 “不必了。我一定要让贵霜翕侯定出自己的立场来。昨天,贵霜翕侯并没有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只是答应了暂时不攻打蒲犁国,现在大夏正受到大月氏的侵略,而大夏是我们火教的国度。安息也受到了塞人的攻击,塞人中出现了一个奇人,我们的军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我在贵霜翕侯这里的一切都要加快。” 星圣女说到这里又有些小女儿态,道:“至于我,如果能活着下来,我生死都要跟你在一起,如果火教有难,纵然是死,我也是愿意的。” 傅介子没有说话。他和星圣女的处境一样,他完全星圣女的想法和感受,只是现实让他感觉到太过憋气,同时又很无奈。 “走吧,我去见见贵霜翕侯和那个大月氏使臣。你是我的人,有危险由我顶着。”傅介子知道多劝也无用,当下和星圣女径直折了回去,至于买花蜜、蜂胶的事情,两人早忘干净了。 回到府中的时候,丘就却早就派人来等着了,看样子很着急,傅介子和星圣女相视一下,知道事情是好是坏都有了一个进展了。 第四十九节,双靡 丘就却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会汉语的月氏人,二十多岁的样子,像来也是个行商,两人早早得在傅介子暂住的府里面等着了,见到傅介子和星圣女回来才稍微镇定了一下,他和星圣女说了几句话,星圣女脸色变幻几次,但终究还是答应了。 傅介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正好奇着,丘就却突然笑了笑,让那个传译告诉傅介子,现在大月氏的使臣到了,他不便让他们见到星圣女,希望星圣女配合。 兹事体大,星圣女也不敢太过逼着丘就却做出决定,毕竟这动辄就是生死存留的大事。丘就却又和星圣女说了几句,传译告诉傅介子,贵霜翕侯请他去见几个人。 傅介子知道是去见大月氏的使臣,当下答应,丘就却脸色铁青,只是淡淡得应了声就出去了。 傅介子让星圣女在这里好好休息,自己跟着丘就却出去,不想丘就却并不立马就去大月氏的使臣,而是带他单独到了一间密室里面,看这样子,这次谈话的内容十分机密,连星圣女都要瞒着。 因为语言上交流困难,所以丘就却一开口就直奔了主题,传译道:“翕侯已经从葛妮亚(星圣女封圣女前的名字)那里知道了汉朝使者的来意,翕侯想知道汉朝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比我们大月氏如何?” 傅介子心中陡然间升起一阵豪气,听了又微微有些生气,大月氏论人口和汉朝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论地方也就汉朝的几个郡那么大,而且说到富饶,汉朝更是大月氏羡慕的对象,他一口气将汉朝的风土人情和地域疆界以及这些年来的征战历史说了一下,特别提到了卫青、霍去病攻打匈奴、李广利攻打大宛、以及近年来大将军霍光对匈奴的战争。 丘就却对汉朝的实力大为惊讶,这并不是他坐井观天,而是东西方隔得实在太远了些,彼此之间缺少交流所至。但丘就却更关心的却是汉朝的军事实力,得知汉朝有控弦百万,地域数万里之后,他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的狂热。 相比与汉朝,自己甚至大月氏,乃至匈奴都有所不如,如果能与汉朝连缘,那么自己的事情岂不是…… 他想到这里到底不敢作太大的奢望,毕竟汉朝相距太远,在大月氏起不了什么作用。丘就却再向傅介子问了一些汉朝的情况,傅介子大多如实回答,但也有少许夸大其辞,特别是在对匈奴的战争上面,把匈奴说得不堪一击,不过傅介子对匈奴的战争也大抵如此,他率领的骑兵是汉朝最精良的部队,一直是所向无敌,横冲直撞,所以匈奴人才给他起了个“大汉铁手”的称号。 傅介子也向丘就却问了一下关于五翕侯与大月氏的关系,以及大月氏与周围国家,特别是乌孙和匈奴的关系。 丘就却回答得很模糊,但总体上讲,五翕侯内部不和,但又不得不和,大月氏久欲取缔五翕侯,但囿于五翕侯到关键时刻抱团,所以迟迟没有动手,而是等待五翕侯内部先乱,所以这些年来,大月氏女王接连册封贵霜翕侯,而其它四侯则是不于理会,为的就是激起五翕侯内部先乱,贵霜翕侯为了求存,先后王霸兼施得出了许多手段,才没有导致五翕侯内部先打了起来,其中,丘就却的妻子死在休密王的威逼之下,丘就却为了避免和五翕侯内斗也忍了下来。 再就是大月氏与五翕侯的关系,傅介子听到了不好的消息,大月氏近年来忙着东征西讨,先后来了西域边埵的几个小国家,其中无雷和依耐等国向大月氏称了臣才没有被灭,大月氏最近已经派兵七万人众攻打大夏,国内空虚得很,所以担心五翕侯作乱,这一次才借故将贵霜翕侯的兵马调到无雷国的东方,去攻打蒲犁国,又派了使臣来封赏贵霜翕侯,一是为了稳住他丘就却,二是为了激起其它四翕侯的不满。 更为重要的是,大月氏与乌孙本来是世仇,但是近年来似乎仇怨淡了,与乌孙国根本就没有战争,而且与匈奴也没有交过恶,似乎是一心一意得向西南边扩展地盘,先打大夏,再向南方延伸,一直到身毒(印度),只怕是无心与匈奴交锋了。 傅介子听到这个消息很震惊,如果丘就却所言是真的,那么自己此行的任务就变得极为困难了,但是他也不太相信,毕竟站在丘就却的立场上面,他也不太愿意让汉朝与大月氏联盟,不管怎么样,他要见到大月氏的女王,承说汉朝的来意,相信匈奴数千里的疆域,大月氏会感兴趣的,特别是大月氏的故地在敦煌,敦煌再在被汉朝统治,大月氏如果恋故土,也会回东方来的。 傅介子说明了自己的心意,丘就却答应带他去见大月氏的使臣。傅介子发现丘就却眼神有些闪烁,他自己还没有接见大月氏的使臣,而是和自己这个汉朝的使者一起去见,总有些往脸上贴金的意思,毕竟贵霜在大月氏实力还是太小了,如果攀上汉朝这颗大树,大月氏的女王要处理他,还得多一层考虑。 但是傅介子要见大月氏的使臣,就必须有人引见,这个人现在只可能是丘就却。很快就见到了大月氏的使臣,是在贵霜翕侯的朝堂之上,大月氏的使臣显得有些傲慢,这个礼制与汉朝的差不多,宣读了一份文书之后便让丘就却接旨,傅介子听懂了一些,应该是封赏,至于封的什么没有听明白。 丘就却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不是赏的什么好东西,而是赏的一堆麻烦。 丘就却没有接旨。 大月氏的使臣有些愤怒了,想催丘就却接旨,谁知丘就却突然晕倒,不醒人事,身边的近臣慌了,忙将丘就却扶下去,身边的一个大臣请大月氏的使臣先到偏殿休息几日,等丘就却好起来了再接旨。 横生异变倒是让傅介子听了一惊,但转而又想到刚才丘就却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晕过去了,只怕是这旨意中大有文章,丘就却不敢接旨所以假病拖延。 想到这些,傅介子便一点儿不奇怪了,他敢肯定丘就却一定没有病,这种把戏在汉朝都耍了上千年了,不论是听说书还是亲身历世,他都了解了一些。 傅介子看大月氏使臣无奈的表情,想必大月氏的使臣也明白其中的关键,但偏偏没有办法,这种行为进行了上千年人尽皆知还偏偏湊效,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 这是在贵霜地界,大月氏的使臣也不敢摆出女王近臣的架子来,只得眼睁睁得看着丘就却不接旨离开。 傅介子知道这种法子只能拖一时,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想来丘就却在接旨前一定会有什么大的动作。 正想着,傅介子突然发现三个使臣都看向了自己,心想贵霜翕侯的事情跟他没什么关系,自己的任务还是在这三个使臣身上。 三个使臣纷纷看向了傅介子,毕竟汉人在西域这地界上太少了,比长安大街上的胡人要远为惹眼。 傅介子微微一颔首,想凭着他那“三板斧”的大月氏语言来和这几个使臣交谈一番,这时,丘就却的近臣却来请大月氏的使臣下去休息,也将傅介子请了下去,不知是有意还是碰巧,傅介子与大月氏使臣的第一次见面也就是这一颔首而已。 正要下去,外面又慌慌张张得跑进来一个士兵,贵霜翕侯的朝堂远没有汉朝那么多规矩,士兵径直向那近臣走过来,报告了一个情况,因为夹了土语,傅介子听得不太明白,好像是与双靡翕侯有关。 近臣听得消息显得有些失态,慌忙起众人去休息,自己神态凝重得去了。 傅介子没有听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默默得记了一句话的发言,一路上暗自默念着,回到府里时,星圣女正翘首盼着,听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笑道:“你一个人念唠着什么呢?” 傅介子怕忘了,赶紧将那句话再念了一遍,星圣女却脸然也陡然间变了,失声道:“什么!双靡翕侯夺了矿山?” 傅介子反被她吓了一跳,道:“什么?”星圣女道:“你说的,双靡翕侯夺了矿山。”傅介子这才明白过来,他听说过,贵霜翕侯有一处出铁的矿山是夺的双靡翕侯的,如果现在这个时候双靡翕侯出兵夺回,那么意味着战争开始了。 只是,现在大月使臣刚到双靡翕侯就夺矿山,这也太巧了些,经验告诉傅介子,这其中大有文章。 星圣女也很紧张,她可以说是有既喜且忧,她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贵霜翕侯出兵反大月氏,如果双靡翕侯先挑起了战争,那么贵霜翕侯便没有了退路,只要五翕侯一开战,那么大月氏便不再会对五翕侯手软,到时候贵霜翕甚至其它四侯都会反大月氏,而且五翕侯虽然不和,但都是大夏的旧族,如果大月氏动手,五翕侯还有抱团的可能,那么大夏国和安息就安全了,从私心上讲,星圣女可以把这五翕侯当成是大夏和安息的炮灰。 忧的是如果五翕侯内斗,拼得元气大伤,不用大月氏动手便可以平乱,那么大月氏攻打大夏的力度只会进一步加大,大夏国的安危就更成问题了。 第五十节,头陀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之内,傅介子都没有见到丘就却,国内的大事,比如调兵双靡的军国大事都是由那位近臣做的安排,傅介子要求去见那三个使臣,那个近臣当天就安排好了,下午的时候,傅介子就见到了三个大月氏的使臣,星圣女这一回摇身一变,他换下了圣女的服饰,换上了一套大月氏贵妇们装的盛装,小鸟依人得跟在傅介子身边,俨然成了傅介子的小媳妇儿。 傅介子看得今天的星圣女,忍不住抱着亲了一下,笑道:“葛妮亚,一会儿你给我作翻译,只是不要说漏了嘴。” 他是第一次叫星圣女的乳名,而且叫的格外自然,今天的星圣女完全看不出来是个圣女,说得坏一点儿,整个儿就一小骚蹄儿,腻着傅介子不肯放手,柔声道:“我知道的,又不是小孩子。” 想来三个大月氏的使臣也打听过傅介子的来历了,他们已经知道傅介子是汉朝来的使者,要去拜见大月氏的女王,所以显得很热情,特别是这种远来的客人,不论是敌是友,首先好奇心是有的。 相见的地点设在驿站里,这里是贵霜翕侯招待各国各地使臣的地方,按理说傅介子也该住在这儿,但是因为星圣女的特别身份和来意,他直接住在了翕侯偏殿。 三个大月氏的使臣此时并不像先前的那番傲慢,对傅介子还算客气,为首的使臣自我介绍了一下,他叫福楼罗,是大月氏女王身边的御马都尉,最近在教习女王马术,奉女王之命来贵霜。 傅介子也自我介绍了一下,他的大月氏语言水平有限,但凡精深一些的都由星圣女代为传达。福楼罗很爽快得答应傅介子,等他离开贵霜的时候,让傅介子与他同行,他是女王身边的近臣,要见女王陛下实在是一件挻容易的事情。 福楼罗问起星圣女是什么人,星圣女顿了一下,跟福楼罗说了几句,幽幽得看着傅介子,眨了眨眼睛,道:“他问我是你什么人,我就说我是你的妻子。”傅介子笑道:“本来就是嘛。你再问问他,我们什么时候能离开贵霜去西部平原?” 星圣女问了一下,道:“他说只怕月内是走不了了,现在贵霜翕侯卧病在床,无法接旨,而且双靡翕侯已经与贵霜翕侯开战了,休密国也陈兵观望,只怕五翕侯就要打起来了,回去的路已经被阻断。” 傅介子这个并不着急,他还要等霍仪和元通等人赶来之后才能离开这里,一个月的时间应该不多不少。 三名使臣想请傅介子代他们去拜会一下丘就却,看看他的病情,其实目的也就是催催丘就却,这病装装也就是了,别老拖着,但是他们自己不便催促,因为现在贵霜翕侯这里的局势已经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万一逼得急了,他们自己都会有危险。 傅介子自然知道其中的关键,他推说自己也无法见到丘就却,婉言谢绝了三名使臣的请求,并且得知,大月氏这一次封贵霜翕侯的是双靡北方的一座城池连同这里的土地、矿山以及人口,并且爵位又加了一级,而另外的四侯非但没有加爵,还被大月氏的使臣一路过来责备了个遍。 拜别了大月氏的使臣,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等了,一是等丘就却“好”起来,二是等人的使团到来,同时也等苏老爹和苏巧儿的下落。 星圣女自那天起就不再穿圣女的衣服了,出入都与傅介子在一起,贵霜翕侯的人得知这事,也只当两人是在作戏,却不知其中戏假情真。 丘就却的“病”依旧没有好,这些天里,傅介子在贵霜国百无聊奈,每天陪着星圣女去逛闹市,顺便也打听一下汉人使团的消息。 这一天两人到闹市里去淘酒,西域地面上阳光充足,葡萄酒的味道特别好,倒不是傅介子贪嘴,只是星圣女没事找事要去转转,两人在闹市里转了一阵子,到一个小酒馆里面歇脚,因为他是汉人,店家显得很热情,酒馆里的人也一下子多了起来,都想看看千万里之外的汉朝人长成了什么样子,傅介子已经习惯了,并不为忤,星圣女从小就是万众瞩目的焦点,所以也不怯场,两人仍是平静得坐下向店家要酒喝,星圣女从小与酒打交道,特别是跟了傅介子以后,喝得也就多了些,火教的人讲究善生,认为人应该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同样的,对酒也没有太大的禁忌,只要不闹事,没有人会管。 这店家只有二十多头的样子,比傅介子要小了一截,他吆喝着让小二准备酒菜,自己却笑嘻嘻得在两人前面坐下,用当地的土语试探得说了声“打扰”,见这个漂亮女子能听懂,胆子就大了起来。 傅介子起初以为他是见星圣女漂亮,想来套套近乎,但是一谈话之下,才发现自己这个汉人比星圣女的魅力要大得多,店家谈到他爷爷曾到过敦煌,却因为匈奴人厉害,没有敢继续前进,对汉朝有着很强的好奇心,所以想问问他汉朝到底是什么样子。 傅介子笑着回答了一些,他也顺便问了一些西域的情况,店家的话闸子如同滔滔江水,一说便不可收拾,一直从一百年以前讲到现在,甚至还推测了今后十年的历史,让傅介子不由咋舌,这家伙也太能扯了吧? 店家的话题开始扯到了女人身上,便拿星圣女开刀了,夸她如何如何漂亮,这小嘴儿虽滑,但是夸人的话非但星圣女听得受用,就是傅介子,也听了含笑不语。 店家到底看出星圣女不是汉人,用土语道:“今天总算是见到了汉朝的男人,汉朝不仅女人漂亮,才男人也漂亮。” 傅介子不由一阵狂晕,这是他这辈子第二个人夸他漂亮,第一个是殷茵那小妮子。傅介子不想这店家居然用漂亮来形容他,还以为是自己没听懂,听星圣女一译,果然是这个意思,不由失笑道:“怎么,店家也见过汉朝的女人?” 店家一阵得意,哈哈笑道:“当然见过,我最近运气好,就在前几天刚见过,汉朝的女人个儿瘦瘦的,黑色的头发和眼睛,很漂亮也很神秘,而且力气很大。” 前面说的还是那么回事,到了后面就不像话了,星圣女听了忍不住咯儿得笑了一下,以为这店家又在胡扯,汉朝的女人哪里能打了? 傅介子也不太相信,哦了一声,道:“力气大?如何个大法?” 店家伸了个懒腰,显得很兴奋,道:“这里的常客都见过,那个姑娘看上去瘦瘦的,玛图娃这老家伙见她漂亮,想和她喝杯酒。” 说到这儿店家笑着向旁边看了一下,旁边一个三十多岁的大胖子脸一下子涨红了,他就是那个玛图娃。店家继续道:“玛图娃长成这样儿了,人家汉人姑娘当然不愿意了,让他走开,玛图娃这家伙多赖了一会儿,那个汉人姑娘一脚就把他给踹飞了出去,摔得跟牛犊子一样,哈哈。” 傅介子向那个叫玛图娃的汉子看了一眼,这家伙一身横膘,少说也有两百斤,别说是一个汉人女子了,就是一般的汉朝男人也踹飞不起来,除非是傅介子这样的人出手,而店家说的却是一个瘦瘦的汉人女子,这让他不理了。 傅介子再问了一下,店家还是这么说,而且一个劲得说那个女子有多么漂亮,又有多么神勇,简直就是美丽与力量的化身,东方汉朝果然是个好地方…… 傅介子本来是不经意得听着,这时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人影,那个娇娇怯怯却又可以突然以爪杀人的姑娘——苏巧儿! 傅介子现在的这种别扭感觉就和当初见到苏巧儿转瞬间杀死多名无雷人的感觉是一样,按照店家所说,换在别的汉人女子身上都显得不合适,独独苏巧儿再合适不过。 傅介子一紧张,星圣女也就明白过来了,也紧张问道:“该不是火妃吧?”傅介子好不容易才把苏巧儿和火妃联系起来,他到现在不明白苏巧儿为什么能有那么大的本事杀人,用星圣女的话说,是火妃垂死之前将剩余的灵气注到了这个女子体内,但这种事情太扯乎,傅介子不知该如何去相信。 傅介子忙问了一下这个店家那个汉人女子的相貎,店家形容了一番,不想在他这个大月氏人眼里,汉人的姑娘都是黑眼睛、黑头发、瘦瘦的,白白的,力气很大,声音很甜这些放诸到任何一个汉人女子身上皆准的标准。 也难怪,傅介子知道在汉人眼里,西域各国的人也都长得差不多,他也无法将这些个国家的人区分开来,所以也就不再多问,只是问起了那个女子往何方去了。 店家有些兴奋,告诉傅介子,那天那个女人的脾气很大,几下就把玛图娃踹翻在地上,一挥手就把玛图娃的胳膊很打脱臼了,在地上狠狠得摔了几个,简直比男人还要凶猛百倍,如果不是来了个光头将汉人女子劝住,只怕玛图娃要吃大亏。 “光头?”傅介子听得新奇,道:“什么光头?” 店家道:“就是一个光着脑袋的男人,他没有头发,据说是身毒国的僧侣。” “僧侣?”傅介子同样没有听过,他也没有见过光着脑袋的男人,在他的印象之中,光着脑袋和光着屁股没有太大的区别,感觉有些怪怪的。 星圣女见傅介子不解,道:“你不知道么?”傅介子茫然摇头。星圣女道:“在我们大夏国的南方有一个国家叫身毒,两百多年前,有一个叫旃陀罗笈多孔雀的人率领当地的百姓赶走了前亚历山大入侵而来的马其顿人,并且推翻了难陀王朝,建立了孔雀王朝,因为孔雀王与婆罗门僧侣逐渐增长的权力发生了冲突,他便扶持了一种叫做‘佛教’宗教来与之平衡,到了他的孙子阿育王(关于阿育王的故事在上面的作品相关里)时代,阿育王嗜杀无度,在他的扩张中死伤了数十万人,后来经这种僧人点化,竟成了这个宗教的护法,强调宽容和非暴力,并且把这个宗教定为国教,就像大夏国封我们火教为国教一样,僧人有着无上的荣耀和地位,这种僧人大多都是光头,修行浅的不能称为僧人,被称作头陀。店家说的光头,应该就是一个行脚的头陀。” 傅介子还是关头一回听说世上有这种人,一时大感新奇,问了一些关于僧侣的情况,星圣女对这也并不是太了解。 傅介子想到店家说的那个汉人女子,忙问了一下那个汉人女子的去处,在西域这地面上,见到汉人的可能性很小,傅介子几乎就肯定那个女子肯定是苏巧儿。 店家道:“这个容易,那个光头就住在城外的一座破旧的庵堂里,来这里已经有好几个月了,想必今天还在。那个汉人女子是跟着光头走的,也许会在那里。” 傅介子和星圣女相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傅介子当即让店家指个路,自己的星圣女两人顾不得吃饭,径直赶了过去。 店家指的地方在城外的一座小山上,这里是标准的穷山恶水,马匹根本就无法行走,傅介子下马牵着,一手拉着星圣女往山上赶去,星圣女见傅介子如此急切,心里面微微有些吃醋,但她到底是圣女出身,气度和胸怀方面不能以一般的世俗女子的标准来看待。 傅介子不经意间发现星圣女有些失落,奇怪道:“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星圣女择了一处较干净的石头坐下,吐气如兰,幽幽然道:“你很少这么急躁,一定是特别想见那个小姑娘了。”傅介子不笨,当然听出了其中的味道,呵呵笑道:“哎哟,小心眼儿了。如果你丢了,我一定比现在还要着急。”星圣女轻啐了一声,道:“你倒是想把我丢了。” 傅介子知她没有生气,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道:“歇一会儿了我们继续赶路,不知她怎么会与那个光头在一起。”星圣女浅笑道:“是头陀。当着面儿可不能叫他光头。”说到这儿突然明白过来傅介子担心的意思,道:“你放心好了,佛教的教徒可不像某些人,他们是不近女色的。” 傅介子当然知道星圣女口中的某些人正是他区区在下,哈哈笑了一下故意将星圣女搂在怀里放肆了一阵,惹得星圣女一阵心慌气短。说是不担心,傅介子还是放心不下,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谁知道这个光头地不地道,还是早些赶到为好。 星圣女强收禅心,从傅介子怀里挣脱开来,道:“别闹了,还是早些赶到为好。”傅介子也这么想,当下拉着星圣女继续赶路,走出一程,这里的山路渐渐平了些,傅介子和星圣女分别骑上汗血宝马,行程一下子快了起来,店家指的路并不清楚,两人一边走一边找,这里只住着零星的一些散户,傅介子和星圣女见到前面有一户人家,只是这房子有些怪异,没有大门,里面显得很幽深,但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傅介子语言不太通,由星圣女去问路。 里面的人似乎是听见了马蹄声,很快就出来了,星圣女整了整被傅介子弄乱的衣衫,上上下下看了看,觉得没有什么不妥的才过去问道:“请问——” 星圣女的声音突然间止住了——前面赫然老大一个光头,长着一嘴的络腮胡子,又圆又胖,看上去四十不到的样子。 头陀! 傅介子也看出来了,没想到两人问路歪打正着已经找到了。傅介子头一回见到这种人,在他的印象中,光脑袋的人在汉朝可是犯了大忌禁的,身体发福授之父母,不可毁伤。这么个光头说有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油肠肥耳。这是傅介子对这个光头的第一印象。 凶神恶煞。这是傅介子的第二印象,因为这个光头一脸的凶气,对两人特别的不友好,手里面还提着根棍子。 哪有这么接待客人的,傅介子对这个光头实在印象极差。 头陀见到星圣女,脸上的凶气稍微降了降,但这并没有改变傅介子对他的看法,星圣女长得漂亮,任何男人对她都凶不起来,这个头陀如此更只不过是个好色之而已。 星圣女到底是见过光头的,他并没有傅介子那样好奇,虽然看见这个头陀不友好,但还是小心问道:“请问——”星圣女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类人,索性不加称呼了,道:“请问,你可曾见过一个汉朝来的女子?” 不想那个头陀的脸色一下子又难看了起来,星圣女只道他不懂大月氏的语言,又试着说了一遍,不想那头陀却突然用生硬的大月氏语言道:“不必再说了。你们想打她的主意,先过老衲这一关。” 星圣女听了大为愕然,这一句话傅介子也听懂了,不由一头雾水,既而又怀疑,莫不是这个光头已经把她…… 想到这儿忙问道:“她可在这里?”这一下可是半斤遇上了八两,两个人的大月氏语言都不太通,一个说的不清楚,一个听的不明白,星圣女再问了一遍,头陀道:“我说过了,她就在这里,要打她的主意,先过我这一关。”傅介子耐着性子再三说自己想见见她,不想这头陀手中的棍子一横,竟然是找架打。 傅介子看这光头越看越不爽,一见他无缘无故得要动家伙,当下手就痒了,对星圣女道:“葛妮亚,你退开,这光头不打不行!” 第五十一节,青丝 这个头陀不知为何对傅介子极不友好,见傅介子欲动手,也就手中的棍子一横,道:“世人为食色为贪欲,原无不可。可是女施主已经归依我佛,施主何必勉强?”傅介子听得不明白,但听他的语气,似乎并不太想打架,也就用生硬的月氏语道:“她是我的妻子,我要带她离开,还请你让她出来见我一面。” 头陀叹息一声,道:“果然。世事一切皆讲究缘法,不可强求。施主还是请回吧。”傅介子听这光头在这儿讲些劳什子大道理,听得不耐烦,更加怀疑是这光头将苏巧儿藏了起来,怒道:“你让她出来见我,她是我的妻子,又怎么会不肯见我。莫不是你这秃头有不良心思,将她藏了起来?” 头陀道:“她已经剃度为沙弥,从此相伴青灯古佛一生,不再沾半点世间的俗事情缘,不论你是谁,她也不愿意见你。所以我不能让你打扰她修行。” 傅介子听这头陀说话一套一套的,总感觉到这光头在满嘴里面跑奔马,不可相信,怒道:“你再不肯让她出来,别怪我动手了。” 头陀叹息一声,道:“施主如此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佛不仁,棒打妖邪。” 傅介子听他打架前还要唱一段,不由大为恼好,从马鞍上面取下火焰刀,刀身一闪,金光闪闪的火焰刀便亮了出来。 而就在这时,傅介子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听声音,足有二三十人的样子。傅介子不愿在异地他乡惹上官司,当下将刀收了起来。 这时,三十二骑呼啸而至,竟然也是扑这个光头而来的。 头陀一见这一行人,当下单手行了个浅礼,道:“缘法不可强求,施主仍要强求,老衲只得再次用粗了。” 星圣女和傅介子相视一眼,知道这些人都是当兵的,而且官阶还不小,看那为首的将军,竟然是个白银武士,不知他们到这里来是干什么的,但听这头陀一说,似乎他们是冲着庙中的女子来的。 这一队军士对傅介子和星圣女有些好奇,因为他们两人实在太惹眼了,一个汉人,一个是美得乱七八糟的女人。 那队军士的头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精壮汉子,他示意一下,过来几个军士将傅介子和星圣女围住。 星圣女知道他们是贵霜翕侯的部下,自然不怕他们,正要告明身份,傅介子却拦住,示意稍安勿躁。 果然,几个军士将两个围住之后便不再多做什么,那个军士头盯着星圣女上下打量了好几回,突然哈哈大笑道:“果然漂亮得不行!和尚,这女人今天本将军要定了。你还要动手吗?” 傅介子听他错把星圣女当成了庙里面的女人,知道他并没有见过庙里的人,不知他们为什么会找来。 头陀道:“阿弥佗佛,这两位是路过的香客,施主不可为难他们。”说完冲傅介子道:“两位施主还是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傅介子的脑袋一下子糊了,看来这光头并非自己想象的奸邪之人,可是他为什么不让自己见庙里的人呢? 为首的白银武士哈哈笑道:“你们两个还是留下吧。那个汉人女子我要了,这个女人我也要定了。和尚,动起手来你不是我的对手,还是把人叫出来吧。佛门清静地,动起手来你们那释迦牟尼只怕会不高兴。” 头陀显得古井不波,道:“六道轮回,生死并不可怕。如果施主执意用强,老衲不济,我那徒儿也只会坐化而去,绝不受辱于人。” “这么说来,要得到那个大美人,还是得动手比划了。”白银武士对自己的武功好像很得意,这让傅介子不由大为皱眉,一个白银武士,你牛哄哄个咋? 头陀道:“既然施主执意要打扰我徒儿修行,那么就得过老衲这一关,只要施主胜得了老衲手中这根棍子,便可以进去。” 话到此,那个白银武士急匆匆得下马,道:“和尚,动手吧。”说完从腰间掣出腰刀,一言不发得向头陀攻去,傅介子见这头陀神定气闲,知道定非常人,这个白银武士看这派头也不过是个二流的角色,头陀应该能胜出。 果然,这头陀的棍子使得别具一格,这种套路傅介子从来没有见过,而且显得十分有力道,每一棍下来都有龙象之力,那个白银武士的武功还是有两下子,但是也只扛到十招,便被一棍打老实了。 几个军士惊呼一声,慌忙来把白银武士扶起,头陀双手合十道:“阿弥佗佛,施主请回吧。”白银武士怒道:“该死的光头,给我冲进去抢!” 上一次白银武士派了几个兵头来要人不想被头陀打了回去,白银武士得到消息便亲自赶来,心想自己的武功还可以,对付一个外来的光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想才几下就被打败了,他是朝廷的将军,可不信单打独斗的那一套,输了立马下令抢人。 星圣女见这些人亦兵亦贼,正要喝止,不料傅介子还是拦住,示意让他们闹去。 傅介子想到这一回有三十多人,这个光头再厉害也绝计守不住,庙里面那个女子是不是苏巧儿都得出来,到时候自己两人再亮出身份,这三十多号人就替自己忙活了。 不想那头陀竟然十分的生猛,这三十多号人才一会儿功夫就有二十多人躺在地上器爹喊娘,好在这头陀并没有下杀手,并无一人死亡。 但是头陀到底架不住,右臂挨了白银武士一刀,衣服被豁开老大一条口子。傅介子暗中惊呼一声,心想这光头伤得重了,不想那头陀的手臂竟然只是隐隐有一道口子,并没有见到流一滴血,倒像是重伤几近全愈!头陀这一下真的怒了,手中的棍子不用,却突然一计指力打在白银武士身上,这一计指力竟然有千钧之力,白银武士连哼的声音都没有了,躺在地上只剩一口气了。 傅介子看了不由连呼奇人,他有道家的心法护体,但也只能做到受伤之后皮肉内卷,加快愈合,但要像这光头一样一滴血不见,实所不能,看得这光头有一些他不知道的本事。 还有五个士兵欲动手,却被傅介子一声喝止住,他们虽然不听令于傅介子,但傅介子当了数年的将军,这一喝之下威严立显,五个士兵立时都被镇住了,一见是傅介子,虽然不服气却没有一个人敢动手。 傅介子本来指望这一撮士兵将里面的人抢出来,没想到这光头武功竟然这么高,只怕自己出手也不敢说一定捞得到好处,但为了见到那个汉人女子,他还是决定出手。 头陀眼神变幻几次,他似乎也看出了傅介子比这些人要难缠,道:“我徒儿已经剃度修行,再也不是红尘中人,施主何必强求?” 傅介子道:“不论你今天说什么,我都要见到她,动手吧。”头陀手中的棍子一横,不再说话。傅介子亮出火焰刀,也同样是一句话也不说便攻了上去,以往的时候,傅介子对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得占到上风,可是今天遇上的这个光头,那根棍子竟然使得攻守兼备,傅介子倍感吃力,三十招不到,傅介子就中了三棍,但好在他有道家的心法在,知道如何缷力,所以并没有伤着,但是疼痛仍是深入骨髓之中。 这几棍激起了傅介子心中的血性,他刚才能直都没有使出杀招来,而这光头的棍棒却是不饶人,打得全是身上的大**,所以占了下风,现在傅介子发起性来,火焰刀舞得如同火龙一般,很快头陀的棍子便被傅介子一计旋刀给斩成了五截,头陀手中没有了兵器,对付傅介子这等高手想空手入白刃简直是句空话,很快就被傅介子一刀架在了脖子上面。 星圣女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的,只到现在傅介子胜了他才定下心来,过来看傅介子伤了没有。 “住手!”一句字正腔圆的汉语从里面传来。这声音很熟悉,傅介子听了浑身一震。 星圣女也不由看了傅介子一眼,知道是熟人到了。 傅介子遁声望去,见里面出来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子,一身和头陀差不多的朴素到极点的衣服,赫然是潘幼云。 傅介子看着潘幼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就连星圣女也檀口微张,像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着了——潘幼云没有头发了。 一个漂亮到极点的女子竟然是个光头! 傅介子一阵说不出的别扭,潘幼云本来可以说是万中挑一的大美人,可是现在这个样子,傅介子再也无法把她和美人二字联系起来。 潘幼云也学着头陀的样子,向傅介子行了个礼,道:“幼云见过傅将军和星圣女。”到底从小就是美人,潘幼云对现在自己的样子很放不开,有些不敢看傅介子和星圣女的眼睛。 傅介子一时失言,忍不住道:“你怎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头陀对你做了什么!”傅介子说到后面语气有些怒了。 星圣女也忍不住道:“潘娘娘,你的头发呢?” 潘幼云惨淡一笑,道:“三千烦恼丝,十万相思债。既入佛门,自然是慧剑斩情思,摩柯大师已经为弟子剃度了。从此幼云便与星圣女一样,不再涉足红尘俗事……”说到这儿她突然看到星圣女与傅介子的亲妮样子,心中一动,看着星圣女,知道她变了。 星圣女当然知道她在想什么,红上一阵绯红,忙从傅介子身边走开,感觉到自己一下子烧到了耳根子。 潘幼云淡淡一笑,道:“星圣女你找得良缘,幼云在此恭喜了。”星圣女垂目不语。 傅介子感觉到一阵不真实,道:“潘姑娘,你理不理红尘事,与头发有什么关系?”潘幼云双手合十,道:“身边佛门弟子,都必须行剃度大礼。幼云从此跟师傅修行参禅,由师傅帮弟子剃度了。” 星圣女忍不住道:“可是修行不修行拿头发出什么气?你剃度之后……没有以前漂亮,咳,很怪。”潘幼云惨淡一笑,道:“既然无心红尘,那么美与丑又有何关系?两位若是没有事情,还请离开吧。幼云此生长伴青山绿水,终老一生,与世上任何人再无关系。” 傅介子整理了一下思路,不像星圣女一样还在她头发上面纠缠,道:“你不与我们走?这里毕竟不是你的家乡。”潘幼云摇摇头道:“傅将军美意幼云心领了,心中有佛,则世间处处皆灵山。幼云不想再回那个伤心的地方。” 这时,那个被头陀打伤的白银武士又起来了,见傅介子收拾了这个和尚,也算是见识过了傅介子的本事,知道这人不同寻常,自己还是小心一些为好,再看看潘幼云一个小光头,这哪里是什么大美人?心中的那份心思也就收了,只是对星圣女仍是不死心,但慑于傅介子的余威,他也不敢太放肆,只是还存有觊觎之心,想先探探傅介子的底再说,要是可以,宰了这家伙,这女人便是他的了。 于是前来和傅介子套近乎,傅介子对这个人端的半点儿好感也没有,若是在汉朝遇上,他早就将他拖下去打军棍了。 傅介子和星圣女对这个白银武士都不冷不热的,傅介子再三要求潘幼云跟他离开,潘幼云只是淡淡道:“离开?我能去哪儿呢?傅将军置幼云于何处?” 傅介子不由哑然。星圣女从小就四处漂泊,没有傅介子那么强烈的乡土意识,只是觉得潘幼云一人在此,与这么个怪物一样的光头住在一起,总是有些不放心,也劝着潘幼云离开。 她由出世到入世,已经很难想象自己再去过那么清心寡欲的日子,也明白这种清心寡欲日子的清苦,很为潘幼云担心。 傅介子与潘幼云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潘幼云无意离开,他也没有办法,加上遇上的不是苏巧儿,傅介子心里面也很失落,说了一会儿傅介子只好离开,心想在贵霜还有一段时间,这里的汉人极少,就是潘幼云曾是敌方,但也总是个说话的人,便想邀她去城中住几天,不想潘幼云早就已经摒弃红尘,听了傅介子所言只是淡淡得笑了笑,示意不必了。 傅介子只好离去,星圣女和潘幼云说了会儿话,潘幼云已经不再相信爱情,但还是祝福星圣女。星圣女对这些当兵的不是怎么放心,怕他们再来生事,向傅介子讨主意,傅介子对这些当兵的厌恶之极,当下亮出身份,警告他们不可再来生事,白银武士得知了傅介子的身份,知道是贵霜翕侯的贵客,一时间吓得脸色都变了,当下答应再也不来了,而且就是傅介子不警告,潘幼云现在成了一个光头,他早就已经后悔来了。 而就在这时,那个头陀听得傅介子的身份,眼神陡然间一扬,嘴角微动,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很激动,当下向傅介子走来,双手合十道:“施主真的能见到贵霜翕侯?”傅介子顿了一顿,还是点了点头,他现在对这个光头的印象已经没有那么差了,对他的态度也恭敬了许多。 头陀倒也直接,径直开口道:“老衲身份卑微,来到贵霜半年有余,可一直无法见到贵霜翕侯,施主可否代为老衲引见?” 开始正常更新,大章节。 第五十二节,佛教 傅介子想了一下,此事没有什么不可以的,先将头陀带到城中,自己再与贵霜翕侯说说,等他有空的时候,应该会卖自己一个面子,只是不知道这头陀见贵霜翕侯有什么事情。 头陀有些激动,说得很快,傅介子没有听明白,星圣女有些吃惊,道:“他也是想传教。”傅介子心想这些人还真是闲的,自己是道家之人,却没有想着天天要四处传教,怎么西方的一些宗教都兴这一点? 星圣女道:“他说在身毒有八千寺庙,他只是一个小庙的住持,但是因为和一贵族在田产上发生了纠纷,他不是贵族的对手,被迫害出境,茫茫人海,他一路逃来,大夏和安息、大月氏、双靡翕侯都不曾见他,后来到了匈奴一个部落劝人少添杀业,被赶了出来,他只好继续走,希望自己的教义能为远方的国度所理解。” 说实话,傅介子对他这种做法不是很理解,自己不远万里来到西域是为了国家大事,是奉了皇帝之命寻找大月氏联合灭匈奴,而火教的长老、身毒的头陀不远万里却是为了传教,这种东西方的差异让傅介子很难想象。 傅介子还是答应了,头陀立时答应随他下山,如果能在贵霜翕侯处占稳脚根,宣传教义,也是功德一件。 傅介子不由看向潘幼云,潘幼云和头陀说了几句,却是匈奴语,傅介子和星圣女都听不懂,过得一会儿,潘幼云道:“既然师傅有心传教,他本是四方云游的头陀,那我也跟着师傅走就是了。”从某种意义上讲,她修行未深,对这里的清苦日子还是有些不习惯,所以四处走走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傅介子刚才求潘幼云下山她不肯,现在却因这头陀一句话而下了山,当下有些欣喜,让头陀和潘幼云去准备行李,头陀笑了一下,告诉傅介子,他是一路化缘而来,哪里有什么行李,只拿了个钵盂便下山。 傅介子听了心里面一阵打鼓,敢情这光头说的是靠乞讨,他这光头也就惯了,可是过惯了锦衣玉食日子的潘大小姐如何能受得了? 那些军士得知了傅介子的身份,不敢再得罪于他,忙着向四人献殷勤,傅介子不愿与他们多作纠缠,让他们滚远些,一队军士灰溜溜得离开了。傅介子让出一匹马给潘幼云,不想潘幼云苦行修禅,并不骑上,傅介子只得与他们按辔随行。 等到了集市已经是晚上很晚的时候了,要进城也不太方便,傅介子便和三人在客栈中住下,这些客栈本来就是为了迎接四处商客而建的,傅介子到了这里心中突然一动,问了一下客栈的老板,这间客栈在南来北往的必经之路上,差不多南到大月氏北到大宛,东到无雷西到康居都要从这里经过。 傅介子决定搬到这里来住下,如果有苏老爹一行和汉人使团的踪影,在这里尽然可以遇上。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星圣女之后,星圣女立时便同意了。 这几天头陀是见不到贵霜翕侯了,傅介子也同样见不到,但据傅介子身边的随从报来,贵霜翕侯已经开始与双靡翕侯交战,贵霜翕侯还在病中。 又过得三日,贵霜翕侯的病情已经“好”了,同时也接了圣旨,并且派出骑兵开始与双靡交恶,国内的三大黄金武士也都收了回来,那个叫伽德利奥的将军还专门来看望了一下傅介子。 大月氏的使臣似乎没有意思要马上就走,傅介子猜是女王陛下还有什么特殊的吩咐。傅介子等汉人使团已经等得着急了,胆心是不是在路途上发生了什么变故,星圣女也忧心忡忡的,出去寻找苏巧儿的人马也一个没有见着。 这一天,傅介子和贵霜翕侯一起去城外的大营观看军容,丘就却知道傅介子是将军出身,而且赢过自己的黄金武士,所以邀他一起去军中转转。傅介子正怕憋出病来便跟着去了,到了军中才发现,那天上山抢潘幼云的白银武士已经被丘就却手下的黄金武士打了五十军棍,摘去了白银武士的头衔。 傅介子发现贵霜翕侯练兵有一个与汉朝不一样的特点,在汉朝一般是重将不重兵,而在贵霜翕侯这里却是重兵不重将,训练的内容大都是针对每一个士兵的,针对将军的则很少,每个士兵训练的内容从骑马、射箭、摔跤到枪、戟、刀的使用不等。 伽德利奥对傅介子的武功十分推崇,忍不住向丘就却提及,丘就却听了白银武士之言已经想到这一点了,但他不像伽德利奥一样,只是淡淡得赞了傅介子一句,并没有要他示意一遍的意思。 傅介子对这个翕侯的敬佩又大了一些,他是一方统帅,为人将帅者,先为谋再为勇,如果一意得对武力痴迷,那么便流于平庸了。 回到客栈,傅介子见星圣女兴冲冲得跑过来,笑道:“这么急着见夫君?嗯嗯,现在还是白天呢。” “呸,别胡说。”星圣女脸一红,既而又显得十分紧张,道:“大长老和苏老爹他们到了。” 傅介子大为吃惊,喜道:“真的?巧儿找到了?” 星圣女脸色又是一郁,道:“暂时还没有。”说到这儿见傅介子脸色一沉,忙道:“不过你放心,苏小姑娘没事,长者说她在大月氏的方向。” 傅介子道:“你不是说现在测不准了吗,大长者他们如何知道?”星圣女红着脸道:“还不是因为你。慢慢的,我就再也测不准了。”傅介子一头雾水,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星圣女羞怒道:“我已经不是圣女了!” “呃?这火咒非得由处女来启动吗?”傅介子眼睛不由向星圣女身上某处瞄了瞄,星圣女白天可没有那么放肆,红上又是一红,不由侧了侧身子。 “可不是。”星圣女幽幽道:“你可别让他们知道我无法测出火妃的位置,否则事情就大了。” “知道了。”傅介子叹息一声,道:“兀难长老和苏老爹他们在哪里?” 星圣女道:“在客栈后面的客房里面休息呢,他们一连赶了三天的路了,连马都卧槽了,所以草草得吃了些东西就睡下了。” 傅介子估了一下时间,不等到晚上众人是不会起来了,当下吩咐客栈的老板准备一些酒菜,等晚上用。星圣女等傅介子安排好了之后小声道:“你去看看潘娘娘吧,她今天有些不高兴。” 这几天来,潘幼云对傅介子和星圣女两人一直不冷不热的,如果不是两人主动搭话,潘幼云则一个人闷不作声。 他知道潘幼云和苏老爹有大仇,苏老爹奸污了她,潘幼云现在虽然已经入了佛门,只怕仍会心有介蒂。果然,见到潘幼云的时候,潘幼云颜色很不好,摩柯头陀正在给她讲经,傅介子不便打搅,便在一边听着,因为是匈奴语,傅介子在匈奴境内转了几年,懂得一些,但因为两人好像语言上通的不多,时不时得以大月氏语来补充,他对这个头陀的教义实在不怎么感兴趣,本来没怎么在意,但是听了一会儿却突然精神一振,他知道是头陀在开解潘幼云心中的结,讲的是宽容以及处世的方法,还有道家也讲的缘法,除开这些东西,还有一些新奇的理论,比如六道轮回、因果报应,傅介子听着虽然觉得有些迂腐,但却不失大智大力。 这一些都是浮于表面的东西,傅介子是道家的高徒,对这些大道理早就已经烦透了,更何况他从军之后,早就把那个太精深的大道理丢掉了,他只相信自己的智慧和力量,什么不可杀生,不可心存恶念,即使别人伤我、害我、骂我,都要以大智慧去感化,这些傅介子一听就有些不赞同了,如摩柯所说,自己所作所为岂不是罪大恶极,死后要下那个“十八层地狱”? 但是傅介子一听便敏感得察觉到了佛教与其它教派的最大区别。 从这一系列的教义之中傅介子看得出来,这个佛教一定可以广为流传,并且生命力极为强大。主要是佛教没有排他性,这一点可以使别的宗教接纳;再就是佛教不承认有创造万物的神,这一点与傅介子信的道教大为冲突。 最让傅介子不可赞同的就是众生平等的教义。傅介子本身就是贵族,他从来都不相信这个世界是平等的,也许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拥有财富和权力,而有的人奋斗一生也是食不果腹衣不遮体,上位者大多可以活到最后,贪贱者往往死得最早。 要说这个世界是平等的,傅介子怎么也不会相信,道家讲究白日飞升与天争命,这便是抗争。人与人之间尚不能平等,何况是所有的生灵? 潘幼云任凭摩柯怎么说都无法忘切仇恨,傅介子知道再劝也是徒劳,在一边等了一会儿,摩柯无可奈何得出来,见到傅介子,不由微微一怔,他跟潘幼云说得入神了,没有留意到傅介子何时来了,潘幼云倒是见到了,但是她现在对傅介子不冷不热的,傅介子来了就来了,没她什么事,所以也就没有理会。 摩柯放下潘幼云的事情,问道:“傅居士可曾向翕侯提及?” 傅介子嘴上还是称他为大师,道:“大师放心,今日傅某已经提过了,只是翕侯这几日战事缠身,怕是没有时间,还请大师等上几日。”傅介子不好明说,贵霜翕侯现在最关心的事情便是战争,似摩柯这类游方的术士,他实在兴致缺缺,只是碍于傅介子的面子,才答应有空时见一面。 第五十三节,离开 等到晚上的时候,傅介子安排掌柜将酒菜准备好,这时兀难长者已经先起来了,和傅介子见过之后,两人谈及苏巧儿的形踪,果然如星圣女所说,兀难长老测得苏巧儿去了大月氏南部,他们一路找来,已经到过了大宛国,只是没有进城便折道南行,如果猜的不错,苏巧儿这是要去安息见那个人。 傅介子听得有些懵头,道:“何人?”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酸。 兀难长者叹息一声,道:“傅将军可曾听说,攻打安息的塞种人里,出了一个奇人。”这话傅介子倒是有些印象,只是星圣女说的时候他没有当回事,道:“好像是听说过。” 兀难长老道:“那个奇人便是黑暗之王,他麾下的士兵被称为黑骑军,此人打仗一生未曾一败,个人武功、智慧也是天下无双,所以我们安息一再受搓,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傅介子奇道:“这人真有这么厉害?”兀难长老道:“僻教从不打诳语。也许傅将军并不知晓黑暗之王是个什么人。”说着见傅介子微微颔首,道:“这黑暗之王便是当年教王创教之初,在波斯帝国的第一大神,他是积天地灵气而生,不死不灭,只是手段歹毒,波斯帝国不服从者被处死的极多。她不死不灭又不甘于寂寞,于是创造出了一只不死鸟,此鸟也是灵气化身,随着修行的深入,渐渐变成了人形,也就是现在的火妃。因为是灵气所积,她变成了万里挑一的大美人,就连黑暗之王也对她倾心不已。只是黑暗之王看着她长大,一时没有说服自己动爱慕的心思。” “后来我创教教王琐罗亚斯德为了给世人带来光明,苦心创教与黑暗之王成了死对头,这只不死鸟也几经波折留在了我教教王的身边,并且以火炼成了八枚圣火令,她也成了我火教的火妃。后来黑教之王与教王之间发动了战争,经过了近四十年的战争,在一次神庙里的战争中,教王最终将黑暗之王的法力消尽杀死,可是火妃念及旧情,竟然将教王杀害。”说到这儿顿了一下,道:“后面的事情傅将军都知道了。黑暗之王与教王一样转世重生,也就是在这几天。而据我火教的教徒所报,塞人中的那个奇人便是黑暗之王转世之人。” 傅介子听了不由一愣,见星圣女也微微点头,知道兀难长老没有骗自己,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倒是很想见见那个传说中的黑暗之王,道:“长老的意思是,苏姑娘他孤身一人去了安息?可是她与那人素不相识,甚至听都没有听过,又怎么会一个人去找他呢?” 兀难长老道:“如今的苏姑娘得了火妃的灵气,意识之中还存着火妃的记忆,所以她对黑暗之王还存在着少许的记忆。” 三人正说着,突然身后一个憔悴的声音道:“师傅。” 傅介子心头微微一愣,转身见霍仪一身风尘之色,双眼都陷进去了不少,元通提剑跟在一旁,神色要比霍仪好很多。 “霍仪你瘦了很多,让你受不了苦了。”傅介子想到自己这个徒弟是世家子弟,从小就没有吃过太大的苦,现在瘦成这样,只怕司马大将军见了也未必认得出来。 霍仪苦笑一下,道:“可惜还是没能找到苏姑娘。也不知她现在是否平安。”元通打了个哈哈,道:“小傅啊,咱们这一路来可够折腾的,累是累了些,但还是没有遇上什么危险。你们,咳,你和星圣女两人没遇上什么强盗土匪吧?” 傅介子有些失落,道:“还好,暂时没遇上那么不开眼的山贼土匪。”说到这儿道:“我已经联系到了大月氏的使臣,等过几天便可以与之前去大月氏,还盼着汉使团能早日到达这里。按算的时间,也就在这几天了。” 霍仪急道:“师傅,在这里耽误得久了,苏姑娘岂不是去得更远了?我们还怎么找到她?”这也是傅介子头痛的事情,但他身肩汉朝的使命,总不能什么也不顾得去找她吧?想到这儿,道:“按你们算的方位来看,与我们去大月氏的路是相同的,我尽量安排得早日离开贵霜。” 众人说了一会儿,元通突然嗯了两声,道:“小傅啊,你是如何遇上潘娘娘的,咳,你的本事可不小,我们满世界找巧儿都没有找到呢。” 傅介子听出了元通语言中的暧昧,见星圣女小嘴微微翘了一下,苦笑道:“也是碰巧。”说着将误以为是苏巧儿而上山的事情说了一下。元通哦了一声,道:“佛教?”元通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宗教,一时来了兴趣,道:“我去见见这个头陀。咳,潘娘娘为何成了这般模样?这劳什子佛教可真是无聊。” 傅介子以为他挂羊头卖狗肉,但他是自己的师叔,这等事情也不好点透,只是轻笑了一下,道:“师叔自便。对了,怎么没有见到苏老爹和陆明?” 霍仪道:“苏老爹得罪了潘娘娘,现在躲在房里装睡不肯出来。陆大哥怕是还没有醒过来,这一路来就数他最苦了。” 当晚吃饭,为了避免争吵,傅介子打算将苏老爹和潘幼云他们分开,没想到潘幼云根本就没有出来吃饭,而是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念经,倒是摩柯和尚被请了出来,因为元通和他语言不通,所以不知他的修行到底如何。 苏老爹因为担心宝贝女儿的安危,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现在天天饮酒,变得沉默寡语的,吃饭的时候只是向傅介子微微敬了一下,一个人闷头扒饭。 傅介子劝了几句,阿里西斯似乎特别害怕苏老爹,苏巧儿之所到西域来听这了小子的盅惑,说什么西域有着独特的风情,结果现在连命都难捡回来了,苏老爹自然要把气撒在这毛小子头上,阿里西斯这一路来没少受苏老爹的气。 第二天的时候,丘就却派人来请傅介子前去,顺便叫了摩柯头陀,算是卖傅介子一个面子。来到了军中,傅介子才得知贵霜与双靡一战而胜,现在战线已经进一步向前推了,他身边贵霜翕侯,自然是要到前线去的,所以让傅介子准备,明日便随着大军一同前行,虽然从本质上讲,他并不希望汉朝与大月氏联合,但傅介子是汉朝的使臣,他也不便阻挠,只是提醒傅介子,此行恐怕会无功而返,如果大月氏女王不同意,傅介子可再回贵霜来。 和丘就却的一席话更让傅介子确定了这个人不简单。 丘就却现在显得杀气极重,双靡一战已经打出了贵霜的豪气,下一步就是攻打双靡等四翕侯。西域的地方的战争与汉朝不同,汉朝的防御工事极其到位,攻占下任意一座城池都要花费极大的人力和很长的时间,而西域这些地区打仗却全然不同,一个国家的兴亡往往会在一个月甚至几天之内,比如成吉思汗攻打孱弱的南宋前前后后足足用了五十多年,而西征几万里走遍半个世界合起来也只用了区区两年时间。 如果丘就却的军队战斗力强悍的话,四侯可在一个月到半年的时间之内完全征服。当年大月氏被匈奴驱逐之后占领大夏国前后也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一般说来,游牧民族相逢,一个月内,不论力量如何总会分出输赢来,不像汉朝守城之战,一座城池可以守上几十年(如襄阳)。 丘就却还是接见了摩柯头陀,但结果和傅介子预想的一样,一个身上沾满了鲜血的君主现在正野心勃勃,又怎么会听一个光头讲些不可杀生、非暴力、宽容之类的道理呢。丘就却虽然没有听取他的意见,但却很摩柯分配了一项使命。 丘就却派出一支人马护送摩柯回身毒,代丘就却向身毒国表示友好问候。摩柯没能在贵霜传教,但却可以回归故土,而且丘就却承诺出资帮他盖一座佛庙,摩柯失望之余还是很爽快得答应了。 傅介子知道丘就却这是在联络援军了,虽然这些可能在短时间内用不上,但是如果假以时日,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举动很可能会起到大的作用,丘就却拢络自己怕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吧。 回到客栈,等汉人使团是等不到了,傅介子决定先走,按照预先约定的几个地方,只能等到大月氏的王治之所再相见了。霍仪没有想到能这么快出行,显得很高兴,傅介子见他即使是笑也显得很苦涩,知道他心里面一直很喜欢苏巧儿,他对这个徒弟没有责怪,只有愧疚,身为司马大将军府里的世家子弟,能够做到一点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从某种意义上讲,是自己对不住他。 潘幼云想到还要继续赶路,虽然有些不愿但也没有多说什么,他既然选择了跟随摩柯修行,那么到哪儿都是一样的,再说,当初他自我放逐便是一路西行,现在仍是继续向西,他也没有意见。 现在来的人多了,而且除了兀难长老以外还有另外两名火教的长老,傅介子便不方便与星圣女单独在一起,潘幼云也看出了这一点,却并不点破,知道傅介子和星圣女之间一定是私情。 丘就却的人马还没有赶到,先锋部队便已经攻下了一座城池,说到这城池,傅介子也明白了为什么西域的国家更替那么快了,西域的国家一般都很穷,而且多是游牧民族,很少建立城防,所以两军交锋完全是凭的实力,一般都是一战而下。走得三日,据丘就却所说,这里已经是双靡地界了。 看着丘就却攻城占地的速度,傅介子总算是相信了星圣女的话,贵霜翕侯的实在是其它四翕侯联合也不能比的。也正是因为贵霜翕侯太过强大,强大到完全有可能和大月氏的军队抗争,才不容于大月氏的政权。 第五十四节,月氏 过得约十日时间,丘就却的部队已经打过了双靡地界,以骑兵穿过双靡并不是一件难事,傅介子一行向丘就却辞了行,丘就却派伽德利奥护送他们,他对傅介子以及汉朝所抱的希望实在不大,远水救不了近火,就算是大月氏能联合汉朝那也是许多年之后的事情,至于身毒就更不用说了,这个国家还要借道安息、大夏才能到达大月氏,倒是星圣女这边,他要联络的是大夏国以及安息。 这一次火教复活教王的事情失败,星圣女以及长老们都显得很着急,他们急着找回火妃,所以这一路上走的很是行色匆匆。伽德利奥将一行人送出了双靡地界就折了回来,傅介子一行、星圣女等火教教徒,苏老爹以及十几个武师,再就是光头和尚和潘幼云,这些人加起来也不过四十人不到,这么一小撮人在大草原上遇到不论是兵还是匪,自保的能力都有限,所以傅介子让人尽量走大道。这里已经地处高原,一天到晚都显得凉嗖嗖的,地上时不时的就是冻土,喝口水都成了困难,所以走的并不快。 傅介子和星圣女各有一匹汗血宝马,傅介子有心将这马带回大汉,他的职责之一就是来寻马,可是无论怎么寻,这匹汗血宝马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驹,所以一路上对这马十分珍爱,遇上冻土、碎石等伤马蹄的路段,他们都下来走。当翻过一座连喘气都困难的雪山之后,队伍中的马匹已经死了近十匹,有些人则不得不徒步行走。 走了约七八日,星圣女告诉傅介子,这里已经是大月氏的国度,大家最好是小心为上,特别是火教的人,大月氏与之有世仇,如果被大月氏的军队逮着,那么必然是凶多吉少。 这两天傅介子一直很失落,星圣女也同样是幽幽然不肯多说话,因为到了离别的时候了。苏巧儿据长老们测得,已经到了大月氏的边缘,再过一两天便出了大月氏到大夏国了。 傅介子只能走到大月氏了,他的职责所在,命可以不要,使命一定要完成,他虽然放心不下,但也不可能去寻找苏巧儿,他必须前往大月氏的王治,而王治之所是火教的人必须绕道而行之地。 大月氏是由一系列的部落联合而成的游牧国家,这一天来到一个较小的部落,傅介子以黄金换了十余匹骏马,向部族的首领问了一下路,因为他的大月氏语言水平有限,而长老们样子太过惹眼,一眼就会被认出来,所以只能由星圣女出面,星圣女问过之后突然蹲下掩面,虽然在极力掩饰,但还是看得出来是哭了。 傅介子只倒她听了什么坏消息,但也不敢在这个部族多作停留,当下让陆明等人将马匹赶走,上了马才问星圣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星圣女一直不答,陆明为人机灵,他看出星圣女有话要和傅介子说,暧昧得笑了一下,当下带人将马先领走。傅介子有些奇怪,道:“他说了什么?” 星圣女这时又突然间转笑,道:“他说大月氏的女王亲征,已经去了大夏边境督战。” 傅介子听了不由一怔,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自己到王治之所岂不是根本就见不到女王,但是就算这样,星圣女也犯不着哭啊? “傻子!”星圣女有些羞怯,幽幽道:“那样你就得跟我去大夏了。” 傅介子不由哑然,原来星圣女是想到分别在即,现在却突然间发现不用分了,高兴得哭了。她是火教的圣女,习惯了将自己的情感压在心底,所以想到要和傅介子离别,在这个时代这个地方,离别与死别没有太大的区别,谁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心里面很不好受但也没有说什么,这时突然听说女王也去了大夏,她却突然间忍不住了。 傅介子哈哈大笑,道:“这么舍不得就不要走了,跟我一起,办完了任务就回长安去。”当然这只是句玩笑话,他知道星圣女不会因为自己就离开火教,笑了一半就再也笑不起来了,不是因为星圣女,而是女王不在王治,那么自己又得长途奔走,大军在征战途中往往一日三五百里,要找到大月氏的大军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星圣女哭过之后觉得心情好多了,但又有些不好意思,怕他笑话自己,忙撇开话题道:“如果部族首领所言是真,那怎么办?”傅介子心道还能怎么办,只能去大夏了,总不至于在这里等吧,这一仗下来要是学个亚历山大或者阿育远征,那还不得十年八年,于是道:“我们再找个大点儿的部落问问,如果大月氏女王真的不在王治,那我就只能去大夏了,嗯,那里是你们火教的老巢,到时候我要带你走只怕会有困难。” 星圣女心头一甜,柔声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到时候会有办法的。”说到这儿似乎想到什么,道:“如果大夏有难,我想我不是不能离开的。”傅介子正是担心这事,如果大月氏与大夏开战,要么大夏被灭,要么两军僵持,那么到时候星圣女就不可能走了。 这些都是后事,现在操心也没有办法,傅介子叹息一声,走吧。 回到队伍之中,陆明等汉人军士看着傅介子仍是一脸暧昧的笑,兀难长老和另外几个长老则脸色有些难看,元通是老油条了,一看就知道两人有什么猫腻,而头陀和潘幼云则是一脸的漠然,苏老爹担心女儿面有忧色,倒是阿里西斯面对这位圣女如同天人一般,显得恭恭敬敬的。 傅介子看着众人,心头也有些慌,忙将星圣女问到之事正儿巴经得说了一遍,霍仪、元通都显得有些愕然,但也没有法子,众人商议一番,如果女王当真不在王治之所,那么切不可在此等侯,干脆直接冲大夏国而去。 潘幼云何等的聪明,见星圣女面有喜色,当下也淡淡一笑,她不再相信红尘,对傅介子着实没有太多的好感,暗地里为星圣女感觉到不值,也不便和星圣女说。 在这里稍事休息之后,傅介子提议继续赶路,元通见天色还早,也这般认为,道:“在前面再找几个部落问一下,如果大月氏的女王当真不在王治,我们就不必分道了,直接去大夏。”说到这儿饶有深意得看了星圣女一眼,星圣女慌忙撇开头去。 苏老爹恨不得一天到晚去赶路,现在忙着帮众人拾些柴火生灶,草草得吃了些东西以后,众人继续前进,天晚扎营歇息,在以往的时候,傅介子都是和星圣女缠绵一阵方才睡去,最不济也会挑逗她一番,但是现在外人都来了,想快活一下是不成了。 星圣女初为人妇,心中的欲望要强一些,一个人歇息难免会有些勉强,因为帐蓬有限,她与潘幼云往在一起,但潘幼云又何尝是盏省油的灯,虽然已经入了佛门,但是佛教的一些思想根本就没有深入到她内心,只不过是借此找到一处心灵的安慰。她见星圣女的样子,便知她心中所想,不由调笑了几句,星圣女起初脸色有些挂不住,但毕竟都是女子,她也没有那么忸怩,两人竟然谈起了一些私密的事情。星圣女倒不全是流恋,也想趁此机会劝潘幼云回头,跟着个光头和尚算什么事啊! 因为两人谈到深夜才睡,第二天一早起来得晚了,苏老爹和阿里西斯等人已经生起了火,煮了些小米和牛肉,霍仪是世家子弟,对这些事情并不太会,但也在一边帮趁。星圣女对这个苏老爹没有什么好感,但也谈不上厌恶。如今的苏老爹老实了,看上去低眉顺眼的不招事,只求一路上快走找到他的宝贝女儿,以至前几次身体某处闹性子,他也是看着窑子三过其门而不入,暗中发誓等找到了女儿,他回长安纳两个小妾过逍遥日子,从此再不到西域来了。 但是潘幼云本来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加上苏老爹奸污她的事情,对苏老爹恨之入骨,只是入了佛教,光头和尚再三叮嘱不可开杀戒,亦不可犯嗔戒,对人要宽容,不可心怀恶念云云,所以才没有对苏老爹动手,否则以她的身手,苏老爹只怕是没法子再找女儿了。 星圣女没有心思吃饭,他昨开晚上干熬了一个晚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傅介子,但是却没有发现傅介子的身影,就连兀难长老也没有看到,她明知陆明知道自己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去问了一下,陆明嘿嘿笑了一下,小声道:“嫂子不必担心,将军他一会儿便回。” 星圣女一阵惊慌,极为紧张得看了看四周,声音细不可闻,道:“没,没……你胡说什么!”陆明哈哈笑道:“嫂子放心,那两个长老听不懂汉语。”星圣女听他仍用那啥称呼,嗔道:“他到底哪儿去了?” 陆明见她这般模样,心头也忍不住一颤,暗想难怪头儿沉轮了连誓言都忘了,这女子着实……啧啧!想想又觉得这般绮念很对不住头儿,毕竟头儿不止一次救过自己性命。于是强收起邪恶念头,道:“将军他到前面的大部落去打探一些情况,嫂子你没有起来,将军便带了大长老去作个传话的人。” 星圣女后悔得不行,好不容易有和傅介子独处的机会,却让自己睡过了,都怪潘幼云,没事跟自己说那些干嘛,都没有睡好。 一直到众人开始吃饭的时候傅介子还没有回来,元通让众人不等了,吃完饭赶路到前面才遇上折返的傅介子和兀难长老。傅介子已经问清楚了,当真如星圣女问的一般,大月氏已经开始全力攻打大夏国,女王在几大部落首领的拥护下亲征去了南部。 傅介子问到这些之后突然明白一些事情,丘就却走的时候,傅介子并没有见到大月氏的使臣,政治经验告诉他不可问,所以直到离开傅介子都没有问丘就却大月氏使臣哪儿去了,想必是被扣了下来。丘就却隐忍二十多年没有和四翕侯开战,现在却陡然间开了,是什么让他放开了胆子?当真是星圣女的到来?肯定不是的。傅介子猜测只怕丘就却早就已经得知了女王亲征,国内空虚这才放开了胆子。 想到这些傅介子突然有一种预感,此行大月氏定然不会顺利,大月氏急着攻打大夏,只怕没有心思对付匈奴,以丘就却深沉的性格和偌大的野心来看,他是断然不会答应大月氏与汉朝联盟的,会不会是他也看出了这一点这才放自己过来? 这一切都已经无从知晓了,傅介子不再去想这些,他只想早日见到大月氏的女王。 星圣女记着傅介子没有吃东西,所以特意让人留了一些烤肉和小米,傅介子自然知她的心思,冲她坏坏得笑了一下,星圣女囿于兀难长老在侧,不敢正视,只是道:“既然女王去了大夏,那我们就快些赶路。”这才连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喜庆,毕竟已经确定了暂时不会分开。 大月氏幅原辽阔,中间又有高原相隔,海拔六千米的高山根本就难以通行,傅介子一行不愿吃这个苦头,便绕道而行,这么一折腾又多了足足七天的行程。从离开贵霜算起来,走了差不多一个月。 虽然有旁人在,在傅介子和星圣女的共同努力下,两人还是找了些借口独处,快活了三次,只是苦了星圣女,三次中有两次是野战,高原的天冷不说,冻土更是扎人得很,三次之后虽然还可以找到机会,但星圣女心有余悸,想到前几次的痛苦,简直比第一次还要痛得多,说什么也不肯了,傅介子只好退而求次,狠狠得啃了她几回。 一月过去,道路渐渐平坦起来,众人已经下了高原,这里是大月氏最南端的平原,差不多算是大月氏最肥美之地,沃土千里,绝大部分是牧场,但也有一些庄园和农场。 星圣女又高兴不起来了,火教的人是绝对不可以让大月氏的军队碰见,他们必须悄无声息得潜入大夏国,那么,分离又来了。 第四卷,帝国远征 第一节,无爱亦无恨 [第四卷,帝国远征。据说多收藏有宜身体健康。^-^] 大夏国地处大月氏以南,也算是西域的一个大国,人口足有百万之众,而且地域广阔,因为土地肥美,此地多有农田,百姓也是半农半牧者,不像大月氏,绝大多数都是牧民。 按理说,如此大的一个国家,别说是大月氏,就是汉朝来攻打也得先好好想想,毕竟人口百万的大国并不太多,但是其兵却甚是孱弱畏战,不擅长打仗,倒是对商贾一道显得极有天赋。 所以第一次大月氏西迁之后便将大夏国的人赶走,如今看来要来第二次西迁了。 傅介子一行没有去大月氏的都城蓝市城,而是直接绕道来了妫水,大月氏的军队与大夏国扼大河而峙,看样子一场大战再所难免。 星圣女以及兀难长老知道已经到了妫水,所以不敢再贸然赶路,这里遇上大夏的游骑还好说,如果遇上了大月氏的贼兵,自己一行人则危险了。 傅介子也不敢冒失,当下令队伍停了下来,等他们商议好了行程之后再动身,同时派出了几个火教教徒伪装成大月氏的牧民前去打探路径,妫水南北原本是大夏国极为繁华之地,但是现在因为大月氏打来,也不知是被攻下了还是被吓跑了,许多村庄空有居室却见不到一人。 这里不再是平原之地,有了许多居室,所以队伍便暂时在这里住了下来,傅介子和星圣女也有了许多独处的机会,但是现在的星圣女却没有意乱情迷的意思,一方面他担心大夏国的安危,大夏不知兵也是近百年的惯例,另一方面,分别在即,她心里面跟压了块石头一样很不舒服。 兀难长老知道星圣女与傅介子的恋情,但是现在马上就要离别了,他也没有干涉,只是让星圣女与傅介子好好商量。 星圣女一直没有说和话,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傅介子肯定会去大月氏军中,而自己肯定是要回大夏国的。倒是傅介子先开口了,道:“葛妮亚,等我在大月氏谈成了之后就来找你,到时候你一定要跟我走,好吗?” 星圣女并不回答,她不像普通的女子那么感性,她是火教的圣女,什么事情都得以火教为重,从小养成的思维方式让她对自己的生活也是这般要求,听了道:“我不知道。到时候如果大夏国这一仗胜了我就跟你走。”她这么说已经是作了很大退步了,要等到大夏国平安无事两国相峙,自己只怕一辈子也无法离开,所以她狠下心来,只要大夏国此一战胜了,那么近期内大夏国则会无碍,她便离开。 傅介子急道:“如果胜不了呢?葛妮亚,不管这一仗怎么样,你都跟我走,你不过是个女子,战事与你无关的。” 星圣女知道傅介子这是在安慰她,淡淡笑了一下,道:“不。大夏以火教为国教,我是火教的圣女,大夏的子民对我比对公主还要尊敬,这场战争又怎么会与我无关呢。”说到这儿脸色一寒,道:“如果此战胜不了,那么或许我已经死了要么走了,你,你……就不必来找我了。” 傅介子急道:“这怎么行!你我情投意合,又有了夫妻之实,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你不管的。再说了,现在是战争时期长老们会放任你,如果到了和平年代,他们会追究的。” “顾不得了。”星圣女脸色虽然变了一下,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不去想火教里面的刑法,道:“如果和平了我还能离开,就算是十年二十年,我也会去找你。”说到这儿又想到什么,道:“就算你娶了妻生了子,我也不管!” 这话怎么听都酸气冲天,改了一下两人之间压抑的气氛,傅介子嘿嘿笑了一下,道:“好啊,回头我让木匠在府中多作张床,给你留着。”这本来就是句床第间的笑话,此时星圣女心情激动,一下子就上了贼船,歪在傅介子的怀里,今天的两人却谁都没有缠绵的心思,也就是这么紧紧得偎依着,感叹命途多骞。 傅介子心里面暗自决定,等大月氏的事情一了,自己怎么也要赶去一趟大夏国,到时候无论如何是骗是抢也要将星圣女搬回长安去。 在这里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派出去探路的回来了,妫水以西一百二十里那里有大夏国的驻军,从那里过妫水最为安全。摩柯头陀和潘幼云两人要去身毒,身毒在大夏的东南部,所以两人也要和火教的人一起去大夏国,再折道回身毒。 想到分别在即,傅介子也很失落,但他和星圣女有言不先,此时不过是再诉诉心情,倒是关于苏巧儿的事情,据测苏巧儿已经到了大夏国的南部,所以苏老爹是一定要去大夏的,霍仪毕竟是汉人使团的一员,所以他是必须留下的,陆明要护卫傅介子的安全,也不便离开,所以元通想到这些便提出由他前去。 傅介子早就有这个意思,只是不便说出口,听元通这么说也就释怀了,笑道:“有劳师叔了。”说完又和元通单独说了一会儿,达成了“地下协议”,如果事有突然,与元通无法相会的话,由元通帮他将星圣女拐到长安去,作为报答和尊师重教,如果元通不方便,傅介子到蒲犁将天圣女苏维带回。 想到火教的两个圣女可能在这一协议下面全军覆没,两人都不由嘿嘿一笑,死道友不死贪道,火教是死是活关他们屁事。 星圣女当然不知道两人暗地里起了这么个坏主意,但有元通相伴,这个可以说是自己的姐夫,又可以说是自己的师叔,多了个身份虽然有点儿乱,但又亲切了一分,所以她也显得很高兴。 兀难等几个长老见终于可以回归故土了,都显得很激动,再加上寻找苏巧儿的事情宜急不宜缓,所以他们提议马上启程。 兀难长老到底比较通人情,特意留了星圣女在后面与傅介子话别,潘幼云到底和傅介子相识一场,虽然是冤家,但自己已经出了世,除了苏老爹,别的仇怨也就放下了,所以也来和傅介子话别一番。 星圣女没有和潘幼云一起来,让潘幼云先来说话,自己在远处等着。傅介子还想劝劝潘幼云不要去身毒,毕竟去一个从来没有人去过的地方住,任谁都不放心,但是想到潘幼云的处境,傅介子把话又忍了下来,潘幼云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能回大汉,特别是敦煌。 可是除了大汉的敦煌,她又该去哪儿呢?如果回匈奴,只怕傅介子就会杀了她。潘幼云对人心的把握可谓是独到之处甚多,一下子就猜出了傅介子的心思,自从她入了佛门之后,对傅介子的印象也好了起来,勉强笑了一下,道:“傅将军不必劝我了。幼云此生如浮萍,难得找到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傅将军应该替我高兴才是。而且自从幼云入了佛门之后,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东方的伤心事幼云不想再拾起,所以不能回去,师傅虽然职位不高,却是有德高僧,跟着师傅幼云突然感觉到了从来没有过的踏实。”说到这儿又笑了一下,道:“其实一个人能平平静静得过完一生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 傅介子虽然仍是不放心,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总不能自己将潘幼云带着吧,这也太那个了。潘幼云又笑了笑,道:“不论前事如何,与将军在红尘中都有了一段缘份,也是命中注定。” 潘幼云入了佛门之后,红尘的意思也就变得广了,傅介子却一下子想岔了,不由有些尴尬,那日在楼兰城中和潘幼云睡了一觉,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还和耿龙发生了冲突。 潘幼云也明白过来他想岔了,但此时的潘幼云对这一切都看开了,淡淡笑了一下,道:“傅将军不必多心,那晚之事是幼云不好,怨不得将军。”说到这儿瞄了瞄星圣女,道:“将军放心便是,此事幼云不会告诉葛妮亚。前尘旧事,大家都忘了吧。” 傅介子见潘幼云看得如此开,对她不自觉得多了几分敬意,道:“如此也好,她可没你那么豁达。”潘幼云轻笑一下,道:“葛妮亚原本是出尘的圣女,却被将军拉下了水,倒是可惜了。不过既然已经入了红尘,就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了,想必将军也知道,葛妮亚有些本事甚是木讷生硬。” 傅介子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但见潘幼云有些暧昧得笑,顿时就明白了,不由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潘幼云笑道:“小妹以前糊涂,做了不少荒唐事。但一身的本事却没有个传人,那些日子和葛妮亚在一起,见她甚是懵懂,就教于了她,也算是将那本事传承了下去。”说到这儿浅笑了一下,道:“倒是便宜了将军。” 傅介子不由一头的黑线,心中实在很难想象一个女子教另一个女子床上功夫是个什么光景,但他和殷茵两年夫妻,也知道这些亲妮的举动在女子之间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想到这儿就不由一阵心痒,想看看只原本只会机械躺在床上任傅介子放肆的星圣女,除了咬人之后到底学了些什么招。 他在这事上远没有潘幼云那么放得开,听了一脸的尴尬,暗暗摇头不已。 潘幼云似乎是看出了傅介子的坏心思,轻哼了一声,道:“将军不必胡思乱想,葛妮亚还在这儿,将军一会儿‘检验’一下便知。” 傅介子心道打住。 潘幼云话锋一转,叹息了一阵,眉宇之间微微颤了一下,道:“将军也知,幼云心中曾一直放不下那个人,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将军为幼云带句话,就说这世上幼云已死,无恨亦无爱。” 这句话颇合哲理,傅介子心头微微一怔,暗想这佛教果然有些门道,以前一个放浪无行的女子竟然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调教成了圣女一般。 想到这些又觉得还是自己厉害些,自己短短几天就把一个圣女调教成了放浪无行……咳,打住,打住! 傅介子觉得这么想不仅对不起星圣女也对不起自己。两人之间原本你情我愿的美好爱情,如果这么想,就成了大灰狼和小红帽的故事了。 潘幼云见傅介子沉默不言,以为他不愿意见耿龙,道:“如果不便那就算了,幼云既出红尘,这些事其实不应该再想的。” 傅介子见她误会,忙道:“我定会原话相告。”傅介子想到这个潘幼云,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潘幼云一切心事都已经讲完,道:“此一别之后,幼云与将军可能再无相见之期,所以就不说再会了。葛妮亚在那边儿等急了,幼云就此别过。” 傅介子心头一下子沉重不已,替潘幼云摇头感叹。 “将军记得‘检验’一番葛妮亚的功夫哦。她是幼云的单传弟子。”潘幼云只是淡淡得笑了一下,从此之后,她人在身毒,心在灵山,尘世间的爱欲与她再无关系,惟一愿做的,也就只是祝愿天下的有情人终成眷属,包括傅介子和星圣女。 送走了潘幼云之后,星圣女急匆匆得赶来,傅介子看她满脸的泪痕,心想这一回又发大水了,为了不使气氛太伤感,傅介子先笑道:“葛妮亚,潘姑娘送走了?” 星圣女点了点头,傅介子将潘幼云与她说过的话提了一下,星圣女脸色刷得一下全红了,她虽然已经和傅介子那样过了,但还是羞涩难当,气道:“她怎么跟你说这个!” 傅介子邪恶得笑了一下,突然一把抱起星圣女,道:“走,让为夫试你的功夫去。”星圣女又捶又打,却也是默许的意思,潘幼云走的时候就已经暗示过了,说她和师傅在前面的村落里等她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该够了吧。 星圣女起初没有听懂,现在却是懂了。一阵缠绵,傅介子再三提议星圣女用上潘幼云教的那些功夫,星圣女面嫩,如果傅介子不提起,她也会暗中不知不觉得用上,毕竟那滋味美妙得很紧,但是现在傅介子已经揭穿了她的把戏,她就不好意思再用了。 傅介子一阵挑逗,星圣女气息紊乱,方寸大乱,但任凭傅介子怎么挑逗她都紧咬牙关,心想,堂堂火教星圣女绝不屈服于淫威之下,哼,任你摸哪儿都没门儿。 傅介子一双大手在星圣女的脸庞和酥胸上面婆娑一阵,星圣女娇喘连连,却仍是不肯用潘幼云教的招,随着傅介子大手一点一点向下,星圣女突然浑身一颤,惊笑道:“这儿不能摸!” 第二节,大月氏军营 大月氏是一个部族集合的国家,到了大军之中各军的将军仍是原部的首领,共同推举的国王却是一个女子。 上代国王同样是一个女子,但是她很有手段和谋略,将大月氏打理得强大了许多,并且一举赶走了大夏人,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并且与乌孙交兵数次,虽然说不上胜,但也没有败,总算是将大月氏的颓败给止住了,如果说有不足之处便是五翕侯的问题上,让贵霜翕侯一家坐大,竟然拥有了帝国四分之一的兵力! 女王去逝之后,女王惟一的儿子早已战死,大月氏帝国再一次陷入分裂之中,所幸其中最大的一部首领推举了女王的孙女为国王,才使得大月氏再一次统一。 这一些都是傅介子从当地人口中听来的,他们不敢冒然寻找大军,所以一路打听了不少的消息。 过得三日,傅介子终于找到了大月氏的军队所在方向,因为身负重责,他很快从和星圣女的迷情之中解脱出来,一心要完成任务。霍仪虽然担心苏巧儿的安危,但是现在傅介子再三叮嘱他,他们的任务是游说大月氏与汉联盟,不可再为儿子私情费心,他也就将心思重新收到了军国大事上,他们这一队人马仅十二人,其中有两人还是火教的人为傅介子留下的,以便他们与大月氏的人交流,大部队还在后面,这么一小队人马在草原上实在不怎么惹眼,傅介子知道博望侯张骞在匈奴草原时曾被匈奴的骑兵发现,现在还特意留心了一番,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谁知三天来,竟然谁也没有遇上。 但最终还是见到了大月氏的军队,大月氏此次出兵七万人攻打大夏国,这么大的一支人马要找到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等傅介子折道到妫水时,很快就有侦察的游骑发现了他们,一会儿功夫就被包围了起来,这支游骑足有百人之众,为首的士兵带着哨声,彪悍的战马围着傅介子一行人团团打转,气势十分嚣张。 傅介子让那个火教的教徒向首领说明来意,并且要求见大月氏的女王。他也是将军出身,如果在汉朝有士兵赶围着他这般打转,他非把他揪下马来打上二十军棍,所以说起话来威严甚大,那个大月氏兵头不敢怠慢,忙带众人前往,他不敢将傅介子直接带去,同时也没有那个权利,走了约五十里的路程,傅介子见前面大营林立,一望之下竟然相连十余里,而且布局十分巧妙,如果大夏国的骑兵想踹营,除非是最强大的骑兵,否则根本就不可能。 不过傅介子最长的便是骑兵奔袭,他还是找到了这个布局的漏洞,心想如果自己领一支三千人的骑兵,不能说踹营,扰敌一番还是可以的。 傅介子知道一个使臣在汉朝想见国王一般要一个月左右,最快也得三天时候,不知大月氏要多久,但也做好了久等的准备,谁知才过了不到半日功夫,那个游骑便来参报,让傅介子前去。 傅介子心里面很吃惊,没想到大月氏里面办起事这么快,这对行军打仗有着极大的好处,这是否可以从侧面看出大月氏军队的战斗力呢? 傅介子让陆明在这里留守,自己和霍仪前去相见,游骑在前面带路,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军帐,傅介子暗自留心了一下,大月氏与匈奴差不多同俗,都是游牧部落,住的、吃的、打仗的方式以及信仰都差不多,这里的帐蓬也是那种圆形尖顶的,而且极易折装搬动。 傅介子跟着游骑进了军帐,却发现并没有什么女王,甚至连个侍女都没有,军帐之中坐了两排人,看样子皆是一军的统领,坐在两排人正前方的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者,傅介子见这些人都穿着怪异,一时也看不出之间的服饰差异在什么地方,但是感觉告诉他,这个老者服饰上要比众人尊重得多,看样子可能是女王的亲人或者宠臣。 傅介子先前曾暗中练过几日大月氏的官话,此时自己上前,按大月氏的礼仪行了个半身礼,道:“臣东土汉朝骏马监傅介子奉汉朝天子拜见大月氏各位首领。” 此时没有见到大月氏女王,所以临时将“女王陛下”改成了“各位首领”,只是略显生硬。 大月氏众人没有料想到这个汉朝居然会大月氏语,微微有些惊愕,要知道在大月氏见到一个汉人要比见到老虎狮子的机会小得多,所以对汉人了解甚少,最大的印象也就是二十多年前张骞来到大月氏劝女王一同攻打匈奴,再有一点就二十多年前汉朝贰师将军六万人攻打大宛国。 大月氏的议会要远比汉朝来得散乱,他这话一出下面顿时热闹了起来,不少人一点儿不忌讳得盯着傅介子和霍仪上下打量,显然他们一眼就看出了火教的传译不是汉人,所以没有留心。 为首的老者倒是显得很沉稳,听了让众人安静,道:“我月氏久闻汉朝天子的威名,今日得见贵使,实是一件喜事。”说到这儿吩咐身边的一个侍卫下去准备欢庆仪式。大月氏的人从来不答自己为大月氏,而只称月氏,认为自己是原月氏的正统。 傅介子谢过。为首的老者道:“汉朝使者且先等上几日,到时候由本首领带使者前去觐见女王。”说完自我介绍了一番,傅介子身边的传译将低声翻译了一遍,这个老者是黑池部的首领,叫伊勒。黑池部是大月氏里人口最多,势力最大的部族,仅是军队就有五万人,而其它部族的军队合起来虽然有六万,但来此的打仗的只有两万多人。这里坐着的都是黑池部的大将军。 闹了半天,傅介子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见到大月氏的女王,而是拜见了大月氏的一个部族首领。不过这个首领和女王差不了太多,因为女王是个不过十五的小姑娘,名义上的大月氏女王,而实权有大半都掌握在这各个部族的首领手中,而且此次攻打大夏国绝大部分的军队都是黑池部的人。 伊勒又问起傅介子来大月氏的意图。傅介子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这个首领说,毕竟如果这个首领不同意,那么就算女王陛下同意了也无济于事,于是道:“我东土汉朝居中原大地已有数千年之久,几百年来世受匈奴骚扰,我皇武帝数次征讨,使匈奴元气大伤,本欲一举灭之,奈何匈奴西逃,我汉朝数十年间尚无法将其剿灭。我汉朝听闻月氏祖居敦煌,与我汉朝交邻,同样也受匈奴骚扰,不得已西迁至此。我皇汉朝天子对臣言及,匈奴之患,如附骨之蛆,必须除之。然而数十年来我汉朝多次出兵,深入数千里远征,匈奴闻风而遁,不敢与战。如有外援,东西夹击,匈奴可一战而下!” 大月氏众人听了一下子又吵了起来,就连伊勒发话也没有安静下来,毕竟大月氏与匈奴有世仇,只是匈奴势大,大月氏也不敢轻易与之交战,现在汉朝突然提起,众人都激动起来了。 伊勒并没有回话,而是沉吟了一阵,傅介子并不奢望他会一下子答应,所以也不急着听答复,只是任由这些大月氏的将军们吵去,暗地里留心看着大月氏的军容。 让他不解的是,大月氏的军容看上去散得很,如果在汉朝的时候,大将军在上面发话,下面有人敢吵得不可开交,轻则挨上几军棍,重则免职。但是大月氏里面却显得很随意,傅介子很难想象,如果大战在即,这些人也这么不听指挥,这仗还怎么打? 过得一会儿,伊勒道:“汉朝天子来意本首领已经得知,请汉朝使者暂时休息,一会儿本首领亲自为汉朝接风。现在女王陛下并不在本部,请汉朝使者等上几日,本首领定让汉朝使者见到女王陛下。” 傅介子谢过,伊勒派了一个将军带傅介子去安排营帐休息。傅介子一行暂时住在了离伊勒不远的几个帐蓬里在,这个首领有些眼光,一眼就看出了霍仪身份不凡,所以给傅介子和霍仪分置了两个帐蓬,另外的人则住在一处大的兵帐内。 那个负责主事的将军离开一会儿之后又回来了,却给傅介子带了两个女人过来,一身的月氏打扮,年纪在十五左右。傅介子知道这是游牧民族的老规矩了,军中女人随军而行,不是汉朝的军妓,却与军妓的作用无二。 那个将军送到就走,为了不致太过做作,傅介子也不便再三辞掉,他也正好可以从这两个女子处问出一些关于大月氏的情况,所以就留了下来。 按一般的眼光,这两个女子的姿色已经很不错了,看得出来就算是首领自己享用的,也就这个水平,但是傅介子却是见惯了美女的,先不说火教两圣女和潘幼云,就是苏巧儿,也比这几个女子招人喜爱得多。 这两个女子对傅介子很是畏惧,他们从来没有见过汉朝人,就是听说也很少听说,他们想象着这个汉朝人是不是会吃人肉喝人血的那种,但见到傅介子之后就放下心来,这个汉朝使者看上去眉清目秀,跟女人一样,至少不像大月氏的人满脸的毛,看上去少了一分彪悍,对她们却多了一分安全。 傅介子不经意见了她们一眼,见两个女子相护看了一眼,眉宇间都忍不住有些高兴的神色,傅介子心神一凛,暗想两人对自己有阴谋了。 一会儿霍仪苦着脸进来了,傅介子一问才得知那个将军也给他府中塞了两个女人,他语言不通没法子推辞,但也不知怎么交流只好闪到傅介子这里来了。 本来是要准备宴会的,但是过得一会儿突然听见了号角,伊勒派人来讲,是大夏国突然有调兵的动向,现在已经入秋,正是枯水的季节,大月氏的军队等妫水枯水,便可以铁马冰河,大开杀戒。大夏国也看清楚了大月氏军队的意图,所以开始急早得调兵,这一仗势在必行,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及时反击。 傅介子虽然不清楚战事到底如何,但见黑池部调兵颇为仓促,想必是大夏国出兵有些出奇不意。如果不是,那大月氏的战斗力就不好说了。 可是看到大月氏出兵的阵势,大军令行禁止,列阵整齐划一,士兵训练有素,傅介子并不相信是大月氏兵弱,想来可能是大夏国出了奇兵的居多。 他们是外人,不便插手军中之事,所以就老实得待在营里,按傅介子的预想,可能会有一个月的时候等侯消息。 大月氏的帐蓬不像汉人的居室,霍仪一个初哥实在不习惯两个女子看着自己睡觉,作为一个世家子弟,家中有女子服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除非有意宣淫,晚上的起居都还是分开的,霍仪家中家教甚严,从来都没有过侍妾,像这番让两个女子陪着睡觉他实在睡不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师傅就是师傅,反正他那儿有两个了,自己不妨再尊师重教一些,这两个索性也一古脑送过去。 于是,傅介子想着事情出神的时候,突然一抬头,身前的女子两个变四个了。 傅介子也不由一阵头大,这个帐蓬并不太大,自己倒是可以分出半个榻席来让两个女子睡,他相信睡在旁边的只要不是星圣女,以自己的意志力完全可以比柳下惠还柳下惠,但是四个女子挤到了一张榻席上,这一晚上纠结是免不了了。 傅介子本来想猫到到霍仪或者陆明的军帐去混一晚上,但想想又不能丢汉人的脸,如果让这几个多嘴的女子在军中说汉人怕女人,不近女色,传出去还不成了怪物一番,想想傅介子决定忍了,为了汉朝,这好色的恶名就师傅当了吧。 霍仪的家教向来是“严以律己,宽已待人”,觉得自己不能做这勾当,但是别人做了他也不怎么反感,现在夜还未深,但去陆明的军帐一定很尴尬,师傅那儿呢?霍仪想着就好笑:师傅,别说做徒弟的没孝敬你。 霍仪一个人笑了一会儿,却又突然想到了苏巧儿,再也笑不出来。 第二天一早,霍仪就起来了,因为没有人服侍,只好出去找水洗脸,却见四个女子从傅介子的帐蓬里面出来,看到自己就簇拥着笑了起来,指手划脚得笑得很放肆,霍仪听不懂,但猜也猜得到,一定是在笑自己这个“小男孩”很没用。 想到这些霍仪就觉得自己跟师傅还相去甚远,只是他没有想到,傅介子硬是在案桌前坐了一个晚上,她们出来之后才刚睡下。 第三节,大月氏小女王 这一仗打了三天,傅介子虽然不能亲到前线去观战,但从大月氏收兵回来的架势来看,这一仗是打赢了。当天晚上,伊勒收兵回来,他并没有忘记要给傅介子接风,虽然迟了些,但还是要举行的。傅介子当然猜出了他此举的用意,无非是向汉朝炫耀一番他大月氏的兵力,这种锦上添花的事情与己无害,傅介子也愿意去,当下一口答应。 陆明等军士也被请了去,反正来来去去就十二个人,塞到大军中哪儿也不多这几个人。 霍仪这几天被那几个侍女笑话了好多回,傅介子为了避免尴尬,给这些侍女安排了很多事情做,无聊到在大军中找一些治伤寒、洗马癣的药草。 接风仪式在晚上的时候举行,现在天气还好,傅介子关心他那匹汗血宝马,所以提着几个侍女找来的药草去给我马洗癣和虱子。 他曾任皇家的御马官,职责相当于《西游记》中猴子在天宫的弼马温,不过汉朝时的马官与此有着天壤之别,汉朝举国尚马,一个贵族中,好马的多少更是关乎社会地位,甚至汉武帝将掌握军政大权的统帅称为司马大将军,卫青、霍去病都任过这个职务。所以他从皇家学了很多最权威的养马训马之法,加上在从军前在北地郡他们家族就是经营马匹生意的,所以对马的了解极深,他短短几天就发现了这种汗血马虽然彪悍,但并不怎么健康,但一时也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所以配了几味药济去给马治了试试。 这汗血宝马在傅介子的喂养之下愈发显得神俊了,由于傅介子“拍马屁”的功夫到家了,这马对他显得极为友好,有些撒欢的意思。 正当傅介子在用心得清洗的时候,身后不远处突然一个女子咯咯得笑了一声。傅介子不知那会儿是心有所思还是耳朵不好使,竟觉得这个声音十分熟悉,脱口道:“巧儿!” 可是一转身又失望了,身后的这个姑娘分别是个大月氏的女子,可是再一看之下又不由眼睛一亮,眼前这个女子简直如天人一般,浑身上下透着一缕华贵之气,而且举止落落大方,与这些侍女在气质上面完全不一样。这是傅介子的整体感受,再一细看,这个女子是标准的明眸皓齿,凹凸有致,但是比起星圣女和潘幼云来,也不能说没有她们两人漂亮,只是缺了一份女人的成熟美。也许正是这一点,让傅介子误以为是苏巧儿到了,毕竟两人差不多年纪,都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傅介子也轻轻笑了一下,道:“姑娘笑什么?”漂亮的女子多了一个优势,就是打扰别人时,只要脾气不是太坏,不般不会招人厌。 那个华贵女子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他,几乎是蹦蹦跳跳得走过来的,他对傅介子很好奇,一点儿也不避讳得上下打量了傅介子一遍,嘴角含着笑意。 傅介子感觉到她的眼光像在打量牲口一般,有些不习惯,如果在汉朝女子敢这么看人,过不了多久就会满世界的绯闻,某某某女子放浪无形…… “你在给马洗澡么?”华贵女子还是听懂了傅介子蹩脚的月氏语,见傅介子的举动很好奇,道:“哪有人对马这么好的?”她说话间就来到了傅介子的面前,打量完了傅介子之后再去打量这汗血宝马。 傅介子这才从近处看了看她,这个华贵女子穿得极为华丽,但到底不及潘幼云妩媚,也不及星圣女圣洁,却比两人多了一分英武不凡的阳刚之美。 华贵女子也发现了傅介子在看他,道:“喂,你还没告诉我呢。”说完又道:“你老看我干什么,我很漂亮是不是?”傅介子哈哈笑道:“的确很漂亮,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是这个部族中最漂亮的女孩儿。” 华贵女子轻轻一顿,道:“嗯,是的。所有的人都这么说。” 傅介子道:“看你的样子,在部族中应该很有名气吧?”华贵女子沉吟一下,道:“我是伊勒族长的孙女,很多人都认得我。” 傅介子猜他也该是这个身份,并没有多想,正想再问点儿什么,华贵女子好像很兴奋,抢着话头道:“听族长说,你叫傅……傅介子,咦,你怎么不问我的名字?” 傅介子不由莞尔,在汉朝随便问一个女子的名字是件极为冒昧的事情,会被人认为居心不良,或者是无形浪子,所以傅介子没有随便问一个女子名字的习惯,但既然这个女子指明要自己问,看来问起名字并不是一件冒昧的事情,于是笑道:“那么,你叫什么名字?” 看来在大月氏见到女子不问名字是一件很不敬的事情,华贵女子哼了一声,道:“一点儿诚意都没有。我叫帕米儿,是个男人的名字。”说到这儿似乎是对自己的名字十分不满意,所以本来就很高挻的鼻子又挻了挻,小女儿家的样子十足得道:“是‘高山上的草原’的意思。” 傅介子心中一凛,看来这伊勒族长志向不小。见帕米儿还一脸的不满,笑道:“这个名字翻译成汉语却很好听。”这本来是傅介子随口乱拈的,不想帕米儿却当真的了,一追问之下傅介子只好违心再骗了她一回。 帕米儿笑了一会儿,似乎是不满情绪小了些,又突然咦了一下,道:“不是我先问你的吗,你还一句都没有回答呢。” “哦,”傅介子笑道:“这不是给马洗澡,而是治病。这里面都是药草,可以帮马洗掉……”傅介子“虱子”不会说,比划了一阵,帕米儿好不容易懂了过来,唯唯诺诺得听傅介子讲起了马经,大月氏是游牧马族,自有养马之道,傅介子知道这样的女子一般不会对养马感兴趣,所以并没有问她,只是问了一些大月氏的寻常情况,比如历史和风俗。 帕米儿对这些就有兴趣多了,开始兴致高高得给傅介子讲起了大月氏的一些事情,主要是各个部族的关系,让傅介子吃了一惊的是,大月氏起初居然有一千多个部族,后来被收服、合并,到现在为止只有五十余个,其中数伊勒族长的黑池部最大,其次的便是原大夏国的贵霜部。 说完又极不服气,让傅介子给他讲讲汉朝的故事,毕竟远方的东西都是神秘的。傅介子心想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向她吹吹汉朝的强大,她是伊勒族长的孙女,由她给伊勒族长多吹吹枕头风,伊勒族长信了之后自然会向女王陛下提及,那么女王也就知道了汉朝的强大。 这时突然有一个侍女过来,见了帕米儿和傅介子,偷偷得笑了一下,故意拖长着声音道:“郡~主,伊勒族长请汉朝使者前去参加夜会。”说完向帕米儿眨了眨眼睛,很是神秘。 傅介子不知她俩闹腾些什么,但听是伊勒族长的邀请,当下答应,正想和帕米儿告辞,不想帕米儿却先开口道:“走,我带你去见伊勒族长。一会儿会有女子跳舞,傅介子使者,你会吗?”说完见傅介子摇了摇头,微微有些失望。 傅介子过来的时候,霍仪等人早就在这里等着了,霍仪乍见师傅身边多了解个天仙般的女子,说不上好色,好奇却是有的,借故过来和傅介子商议,却发现在个女子看上去要比自己成熟多了,可是帕米儿也才十六七岁,要怪也只能怪霍仪太小了,所以苏老爹等人很少拿他当大人看,特别是和帕米儿交流一番后,因为语言不通,帕米儿一帽“我不与小孩子一般见识”的态度让霍仪老大没趣。 现在天色并不太晚,傅介子跟在帕米儿的后面前去参加夜会,这里负责安全的侍卫足足有三千多人,看上去里三层外三层的,但是在夜会的中间却是极为宽倘,伊勒族长见到帕米儿的时候也吃了一惊,但一下子就又平静了下来,上前来迎了两步,道:“让使者久等了。今天来了几个部族族长,不过有这几个族长在,我月氏国的绝大部分兵力都在此了。” 傅介子听说心头微微一震,也就是说,在大月氏的大部族族长都到了,别的小部落还没有这个资格。 伊勒族长依次给傅介子介绍了几个大的部族,但是并不祥细,也许是有所顾忌吧,说完了这时,突然向帕米儿行了解个大礼,道:“老臣拜见陛下。” 傅介子听了猛得看向帕米儿。 帕米儿似乎有些怕伊勒族长,向傅介子示意了解个极小的无奈举动,忙道:“族长,免礼。各位族长都到了吗?”她说话间仍是不经意得向傅介子看了看。 傅介子发现这个女子就是大月氏的女王,起初吃惊不小,暗恨自己糊涂,这女子的服饰极为华贵,甚至比伊勒的都要气派,在大月氏能压伊勒这个第一大族族长一头的人也就女王一个。 但他转瞬之间就平静了下来,等着这个小女王发话。心中则有些庆幸,于公来讲,刚才跟小女王说话这么多大汉的强大,她总该听进去一句两句吧;于私来讲,能到万里之外和一个女王陛下一起谈天说地得私交,也是一段逸事,作为一个生理和心理都正常的男人,心里面多多少少总有些虚荣。 伊勒显然觉得小女王帕米儿这么做有些丢大月氏的脸面,向傅介子道:“让使者见笑了。使者请。”这种事情不宜多作解释,傅介子总是略略点了点头便前往夜会场里,帕米儿走在最前面,跟着就是傅介子和伊勒,其它的部族族长和汉朝的使团走在后面。 这里的夜会显得很庄严,中间摆了一堆极大的篝火,熊熊的大火足足冲起了五丈高,前方摆了一牛两羊三个全烤的祭天牺牲,周围的士兵列阵而站,显得庄严之极。 傅介子看到这个场景,特别是那三个祭天的牺牲,要想再吃他有些困难,毕竟这么正式祭过天的祭品再拿来吃,在大汉的习俗看来总有些亵渎的意思。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⑼ ⑼ . c o m 帕米儿现在跟变了个人一样,显得乖巧之极,全然没有刚才有些调皮的样子,脸上的笑容也没了,走着四平八稳的步子径直坐到了祭天台的王位上,向各位族长道:“各位族长,坐。傅介子使者,你也请。” 接着就是大月氏的祭天仪式,傅介子本来还是为什么个仪式要多大家儿功夫,敢情就是拜上一拜,然后就可以说了,有专门的执刀人在此分牛肉和羊肉,大月氏的朝会不象中原那么冠冕堂皇,原因之前便是大月氏是游牧民族,机动性大,而且战事变幻难测,所以一切的仪式都从简,在移动的过程中,吃饱和第一件大事,所以在议会儿时候可以吃东西。 傅介子对这个祭品实在兴致缺缺,勉强示意了一下,帕米儿也没有动,她显然是事先早吃过了,现在就等着伊勒族长说话。傅介子暗中看过小女王很多次,感觉到这个女王也只是个空架子,大权都在这些族长的手里,这些族长都是封过翕侯的,军权都在他们手中,而且帕米儿是伊勒的外孙女,从伦理亲情上,他还是后辈,权力就更进行步得落到了外公和其它族长的手里。 不过据傅介子看来,这个女王对权力似乎并没有什么野心,她不过了一个心思有些单纯的女子,这个女王也是被伊勒赶鸭子上架逼着当的。 傅介子刚才没有跟帕米儿说与汉朝联合攻打匈奴的事情,现在虽然后悔也没有办法,谁会把军国大事与一个小女子说起呢,所以现在趁着伊勒族长发话,傅介子再说次将出使的使命提出来,和我次的样,几大部族的族长又都吵了起来,倒是帕米儿一个人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和他说话。 傅介子也同样默不是声,他知道这个小女王说了不算,只是冲她淡淡笑了一下,但也仅是作一个私交颇好的朋友间的问候。 霍仪发现在刚才自己还准备上去搭讪的女子竟然是女王,一时后悔得不行,如果自己搭配话之后,回到长安和那些世家子弟以及几个哥哥姐姐在一起,说起话来也有了自己的资本,心中感叹师傅就是师傅,在勾女孩子方面,师傅对自己肯定藏了私。 [看完请顺便收藏。这几天换了新输入法,很不稳定,回头看了一遍,发现错字很多,请见谅。] 第四节,军中的刺客 这些族长各自的口音不一,傅介子本来就只能听个五分懂,现在说得又快又急,傅介子一句也听不懂,但他心里面有一个底,这等军国大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商议下来的,而且这里来的只是几个部族的族长,大部分的部落都没有到,他并不盼着今天能听到结果。 果然,谈了近一个时辰也没有商议出来一个结果,倒是帕米儿坐不住了,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外公放在各个部族前的一个摆设,对这等大事起不了什么作用。傅介子耐心得等到他们谈话结束,伊勒族长让傅介子再等消息。 第二天一早帕米儿便让人来请傅介子过去,傅介子听是女王所请,知道多半不是公事,但见上一面也好,便答应下来,到帐中换了身汉朝的朝服,一下子显得气宇不凡起来。虽然没有请霍仪,但是看到霍仪一脸失望的样子,傅介子还是将他带了去。 现在是大月氏的士兵们晨练,伊勒族长一把年纪了切还亲理军事,亲自骑马到军中巡视,帕米儿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傅介子,她在伊勒族长身旁,不敢过来相见,只是向傅介子很小心得使了个眼色。 傅介子骑着马过来拜见小女王和伊勒族长,伊勒族长有意让傅介子看看大月氏的军威,也想顺便了解一下汉朝的军制和军队战斗力,所以便让女王将他请了过来。 傅介子看了一下大月氏的军队训练,发现了汉朝与大月氏最大的不同在于,汉朝讲究千金易得一将难求,而大月氏却是重兵不重将,这些兵以十人一队,百人一中队,千人一大队,最大的万人编制的,为首的将领称为万夫长,像伊勒族长手下面就有好几个万夫长。也许是汉朝和西域地域上的差异造成,在汉朝地形复杂,可以讲究天时地利,为将者谋为先,再为勇,而在西域草原上面,几乎没有什么策略可讲,两军交锋勇者胜,这么一来将军的作用就小了,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往往是人数和士兵的勇武程度。所以大月氏攻打大夏,一直都是压得打,从来没有听说过大夏国能反击的。 这里的训练和贵霜翕侯军中的训练是一样的,还是大三样,马术、射箭、摔跤,其次才是训练兵器。 这三样中,傅介子以摔跤最弱,最强的兵器。伊勒族长让一个千人队训练很傅介子看,训练突出者有重赏。傅介子看着这里众人训练起来要起汉人勇猛得多,特别是摔跤,一个个往死里打,下起手来端的狠毒无比但是马上装备就说不上了,甚至连件像样的铠甲都没有。 傅介子比较了一下汉朝与大月氏的军队,要论单兵力量,汉朝的军队绝对不是对手,但是如果在草原上交战,汉人狡诈先不说,汉朝骑兵的装备精良,说到底是国力决定,要论胜负还真的很难说。 摔跤是军中之重,接着才是骑马。这个小女王对别的没兴趣,但对骑马却是很来劲,向伊勒族长说了几句,伊勒族长对女王看的比较松,向身边的两个侍卫安排了一下,便答应了,伊勒族长喝令全军停下来,向军中勇士宣布,女王陛下要赛马,能胜出者,赏黄金。 傅介子听了又中微微一愣,在汉人中,如果是国王或者大将军出来比赛,别人无论如何也得让着点儿,给上位者留些面子,不想到了大月氏,竟然刚好相反,能胜出女王是一件极为荣耀的事情。 不过傅介子一想又觉得如果这也算荣耀的话,那么也太稀疏平常了。如果小女王好玩,每天来比一回,看她这身板儿,发育得倒是不错,可是要论马术,只怕还不是那些男人的对手。 伊勒族长最看重的还是小女王的安危,所以四周的护卫又加了一倍,他选了二十个军中的勇士,而且每人的都是良马,并且配制了弓箭,看来大月氏的马术与汉朝的并不相同,敢情不仅是比赛马,同时比的还有射箭,也就是在马上移动中射靶。 傅介子想看看这些大月氏人马上射箭的本事如何,这可是匈奴兵的绝技,每次汉朝的军队追击匈奴,都会被这一绝技逼得不紧追近,和匈奴的战争中,几乎有半数的伤亡都是因此而伤的。 正想着,突然听见小女王约自己前去参加比赛,伊勒略一愣,既而眼中含笑,道:“汉朝使者,既然是陛下邀请,就不必推辞了。” 傅介子看了帕米儿一眼,心想这丫头真会添乱的,自己也参加比赛,又哪有机会学他们的本事,但是既然女王点了将,自己总不能驳她的面子,只好道:“遵命。” 伊勒向身边的侍卫道:“取我的铁弓来。”他见傅介子所骑的汗血马是一匹良驹,也就没有多说,只是吩咐侍卫取来他的铁弓和一囊箭,亲自递给傅介子,道:“正好让我月氏男儿见识一下汉朝的神技。”傅介子听了心中微微一动,看来伊勒有意考究起自己来了,他们实在是不知道汉朝的实力,所以想从傅介子这里看出一二来。既然把这场比赛的意义提升到了这个高度,傅介子不由拿起十二分的精神来,道:“本使只是军中的三等小将,让族长见笑了。” 帕米儿向傅介子笑了笑,径直打马出列,和二十多个勇士列成一排,傅介子在她一侧。伊勒族长令人在前面三十丈开外的地方放了二十只靶,一声令下,百余只羊角大号拼命得吹了起来,周围的士兵也纷纷欢呼,这一次比赛实在是提起了他们的兴趣来,且不说有女王参加,更有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汉朝人,女王比赛他们中有部分人已经见识过了。 直到开始比赛了傅介子才发现自己着实小瞧了这个小女王,小女王别的不敢说,但是骑马的技术却着实不可小看,毕竟是从小就浸淫其中,竟然一下子就跑到了最前面,这其中当然也有马的功劳,帕米儿的座骑也同样是大宛国买进的汗血宝马,因为沾了贵气,看上去比傅介子的这匹还要神气一些,再加上小女王身轻体细,马匹的负重差不多只有傅介子的一半,所以占了很大优势。 傅介子此一战立志要赢,以便在大月氏众人前面立下军威,不想那些刚才提防着的勇士没有追上来,却被这个小女王压了一头。傅介子心里怎么也不服气,当下紧催着赶了上去,同时还有射箭,傅介子对箭法放心得很,几乎每箭必中,后来干脆一箭三发,仍是同样能中,但是小女王则不行了,除了马快以外,箭法只是差强人意,虽然离靶心远了点儿,但好歹还是上靶了。 小女王有些心思不集中,傅介子一箭三发她看到了,不由好奇得向这边看了看,这一看就脱了两个靶,而且傅介子一纵马已经快和她追平了。 小女王大慌,知道射箭自己是比不过了,骑马上可不能再输了,所以也顾不得射箭,一声娇喝赶着一声,催命一般催着汗血马在前面死跑。 傅介子不能和她一样也不射箭了就顾着跑马,很快就被小女王给落下了一程。而就在这时,突然一支利箭从人堆里传来,小女王突然惨哼一声,在马上摇摇欲坠,右肩肩窝处中了一箭。接着第二箭又飞了过来,不过这个小女王倒也不是花瓶一样摆这儿看的,突然一拉辔头,汗血马前蹄人立而起,那支箭想来是隔得远了,后劲不大,射在了马脖子上面。 而小女王却被马给颠了下来。汗血宝长嘶一声,慢慢倒在了地上,脖子上面鲜血汪汪。 陡生异变,伊勒族长突然大喝护驾,赛马场顿时乱作一团。傅介子手中三箭未发,他眼神极为犀利,一下子便看到了四个放冷箭之人,当即箭尖一转,三箭齐发。三箭无一虚发,三个放冷箭之人皆是喉头中箭,倒地而亡。另有一人慌忙逃离却被大月氏的武士截住。 傅介子放了这三箭这后飞身下马将小女王扶起,这时后面赶来的勇士将此处围住,任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傅介子见小女王尚未昏过去,正痛苦得看着傅介子,忍不住喘息了几声,一手捂在箭伤处,额间已经有涔涔细汗。那一箭射在肩窝处,但是因为隔得太远,力道并不太难,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疼痛是不可想象的。 伊勒族长向这边赶来,见士兵欲杀那个放冷箭之人,喝道:“留活口!”但是他的话刚说完,那个人已经一刀抹了脖子自杀了。 伊勒赶了过来,见小女王伤成这样,转身就一巴掌,打在一个侍从脸上,喝道:“还不快让军医滚过来!” 傅介子一把抱起小女王,道:“事不宜迟,女王陛下的箭伤傅某可治。请族长控制局面。”说完已经拨开人群,往军帐里面去了。 伊勒脸色阴沉,喝道:“快去查明身份,看是什么人刺杀陛下。”身边两个侍卫诚惶诚恐得去了。伊勒到底不相信傅介子,也跟着进了军帐,喝令侍卫严守此地,任何人不可乱闯乱吵,否则杀无赫。 伊勒强自镇定着,可是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的焦急,道:“汉朝使者可有十分把握?”傅介子解开小女王肩头衣服,见鲜血是红的,而且箭伤并不太深,道:“请族长放心,女王中的是军中最常见的秃箭,上面没有毒也没有倒钩,可见刺客是临时起意。女王陛下定可无碍。” 伊勒稍微放心一下,见小女王还醒着,只是疼痛难耐,刚才一直板着的脸稍微柔和了一下,道:“乖孩子,再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小女王出了奇的没有哭喊,傅介子到现在才注意到,这个小女王要比看上去的坚强许多。小女王看着傅介子,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的刚毅,颤着声音道:“傅介子使者,快救我。” 傅介子在等军医赶来,他没有止血的药,所以不敢贸然拔箭,就在这时,三个军医连滚带爬得赶了过来,傅介子看了一下药物齐全,当下从怀里面取出银针,点火淬过,封住小女王肩部的几处穴道,让小女王忍耐一下,深深吸了口气,将箭拔了出来。小女王惨哼一声,终是没有坚持住,痛得晕了过去。 傅介子再以药剂帮她止血,特别用到了道家的治伤的药,可以使伤口不留下伤痕。 过了一会儿小女王就醒了过来,此时止过血了上过药了,伤口暂时不疼了,但是肩窝处的银针未取,让她感觉到很恐怖,汉朝的针炙医术并不为他们所知,伊勒族长刚才见到傅介子使用这针扎肉,他也吓了一跳,但他明白傅介子是在治伤,也就没有阻拦,此时见小女王醒了,他也就释然了,过来察看一番,见小女王如傅介子所言,当真没有生命危险,当即过来拿起那只冷箭,猛得折成两段,喝道:“陛下请静心养伤。老臣定然查出主使为陛下报仇。”他这一折箭一是按大月氏的习惯摒弃晦气,二则是气愤之极。 小女王到底虚弱之极,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傅介子救人救到底,便在这里守着她,反正他也没有什么事情,与其在营中无聊得等,不如在这儿陪这小美人儿。伊勒没有让别的部族进来,只是传唤了几个侍女进来服侍,自己前去追查刺客之事。 小女王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傅介子怕霍仪等人有事情,就出来了一会儿,吩咐霍仪、陆明等人不要在军中乱走以避嫌,他也过去看看那几个刺客到底什么身份,伊勒见他来了并没有阻拦,傅介子见死者是几个大月氏人,心中猜是部族内别有居心的人为挑起内乱闹的事情,可是伊勒却突然命人扒开一个死去刺客的衣服,傅介子陡然间感觉到一阵扎眼——赫然是一处火印! 是大夏国的火教中人! 这也是最合理的解释,两国交战,之间肯定会有细作,而且大夏与大月氏相邻已经一百多年,人口杂交有的人已经分不出是大夏人还是大月氏人。 伊勒族长自然知道是什么人,周围的部族族长也同样明白过来,都显得愤怒之极,大月氏本来四分五裂的,因为伊勒和几个族长大力扶持帕米儿,才使大月氏再一次统一,帕米儿虽然没什么权力,但毕竟是一国之主,一国之主让人刺杀,这是天大的污辱。 伊勒族长和几人族长商议一般,伊勒族长突然脸色一沉,喝令:“大军加灶,中午时候强渡妫水!”伊勒身边一个将军小心道:“大首领,现在妫水未退……” 伊勒喝道:“那就给我填平了过去!” 第五节,强渡妫水之战 傅介子见这一战势在必行,大月氏本来还稳扎稳打,准备等到妫水退却之后再攻打大夏,但是现在因为女王之故,一怒而攻城。如果不是自己,大夏人要杀小女王虽然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但却有这个可能,如果女王真的死了,那么大月氏必然会陷入纷争之中,大夏之围不就解了? 傅介子心里面矛盾得很,想到星圣女决绝的神情,傅介子感觉到自己有些对不起她。可是对得起大夏了却又对不起汉朝,如果大月氏从此陷入分裂之中,那么又还有什么力量与汉朝联合攻打匈奴? 想来想去都没有结果,傅介子叹息一声,进帐去看小女王,此时的小女王尚在昏睡之中,周围几个侍女半步不离得守着,外面又增了两千侍卫,将军帐团团围住,看样子应该无碍。 这时的大月氏军队开始结营,伊勒族长和其它十余个大的部族都已经整顿队伍。傅介子一则想看看大月氏的军威,二则想关心一下战局的发展,所以也跟伊勒族长说了一下,伊勒族长沉吟一阵便答应了。 大军很快就集结到位,大月氏的军营就在妫水边上,妫水算得上是大夏国内最大的河了,如果是涨水期间,骑兵要过河基本上不可能,但是现在入了秋,水已经在退了,骑兵在有人前面探路的情况下要过河并不太难,只是如果大夏国趁着大月氏人半渡而攻的话,大月氏的伤亡可能会大些。 大月氏这一场战争名义上是女王的名意,可是实际掌权的却是伊勒和几个大部落的族长。很快伊勒族长便点了两万骑兵,伊勒为首,其它两个大部落族长居其次,进行了短短几句愤怒的励军,大军就开始往妫水边上赶去。大月氏并不避讳女王受伤之事,而是对这事大做文章,一下子就将士兵们的战意提了起来。 两万大军进行一场抢滩登陆战,可以说得上声势浩大,而且两万一全部都是清一色的骑兵,分作两个大的万人队,一左一右,没有太多的花哨可言,看样子就是标准的强攻。伊勒族长自己坐阵中军,一下子就派出了自己的两个儿子作先锋,其它各部也都纷纷下了死命令,今日不登上妫水誓不退军! 刀枪林立,弓马争鸣,整个战场大战并开便已经显示出了阵阵肃杀之气,天空之中盘旋飞过几只大雕,带着阵阵长啸向远方奔腾而去。最让傅介子感觉到惹眼的还是大月氏的骑兵阵势。 骑兵是军中之魂,傅介子所率的汉朝骑兵便是其中的精锐王牌,但是打战的时候,出场的人数一般都只有三千,几万人一齐出场的大兵团作战在汉匈之间的战争中已经是颇为少见的,在西域这块地面上就更是数十年难得一见了。 傅介子看了一下天色,大月氏草原上很少下雨,但是今天却是眼见要下了,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看不到日头也看不到一片云彩,两万作战部队,七万士兵大营,放眼望去,只见草原与长空相接之处,仍是大月氏的军队,傅介子仿佛已经听到了军马的怒吼嘶鸣。 宛延而来的妫水如同巨蟒一般隔断了大军的前进方面,大月氏两万大军一字长蛇排开,将军队分作了七个小块,两个大的方阵,河中已经有人在找好了浅水区,近以千计的大月氏士兵在抢着往河里面填石头、木头,岸边的将军不少人都骂骂咧咧的,时不时得甩上士兵们一鞭子。 而河对岸便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大夏国的军队并不比大月氏少,同时是倚河而扎营,大概是看出来大月氏军队有异动,所以也列阵在岸边,早就在作准备。大夏国早就已经看出了大月氏人的意图,但是大夏国妫水左右皆属平原,无险可守,要保护自己的国土就必须战争。只有赢家才配拥有这神圣的土地,所以也只是多准备了一些,防御工事却是一件也没有进行。在大夏人眼里,十防九空还不如全力一战。 傅介子打马坐在伊勒族长的旁边,看着满世界的肃杀之气,心中竟然没有去想星圣女的安然,而是隐隐有一丝的狂热和激动。 傅介子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不由暗自叹息了一声,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被逼着走上战场的,打仗实在是迫于无奈之举,但是现在看来,自己只怕是错了,战场上的傅介子要远比别的方面威风,他很有打仗的天赋,特别是骑兵作战,现在遇上的刚好是自己最擅长的战争方式。 虽然他不是这场战争的主角,但是身在军中就如同自己打仗一样。想到打仗傅介子又不由想到了星圣女,傅介子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关心大夏的存亡,反正以前听见的少,是死是活对他都没什么影响,他关心的只是星圣女和几个长老。 这时伊勒族长一声令下,喝令身边的将士传令,击鼓,鸣解,进军! 先是伊勒族长的一个儿子强渡妫水,他的人马不足一万,大约在八千人左右,选的是妫水上游的一处极宽的河床进行强渡,铁骑踏水而过,安静的妫水顿时变成了滔滔一片,在铁骑大军的军威之下,就算是妫水也显得微不足道。 骑兵背后,是另一个族长安排的弓箭手,五千名弓箭手搭弓上扬,在族长的命令之下,无数的箭羽带着啸声直扑河对岸的大夏军队,漫天的箭雨为骑兵争取了不少抢渡的机会,但是大月氏骑兵渡水作战根本就发挥不了骑兵的本色,在水中行走不稳不说,而是闪避也很是不方便,大夏国的军队果然是半渡而攻,趁着大月氏的军队渡了大半便下定攻击,大夏国的军队攻击也同样是以弓箭为主,这几乎就是草原上战争的铁律,无数的箭条随着大夏国将军的一声令喝而出,妫水之中顿时一片血海,大月氏人水中便成了靶子,而且很多人因为战马不稳而摔到水里,在水中打个漂便不见了,战马也倒了一批,平缓的妫水根本不足以将这些死尸带走,这么一来更是阻断了月氏军队的前进。 伊勒族长大怒不已,喝令第一个冲到对岸的封千夫长,取得大夏将军人头者封万夫长,赐“勇士”称号。 傅介子看了微微摇头,这里的战事他早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自己也不多说一句,现在伊勒族长怒而出兵,已经是犯了兵家大忌,而且是形势与己不利,这么强攻下去,就算是胜了也一定很惨淡。 有了伊勒族长的命令,大月氏的士气暂时又达到了一个高潮,刚才落下来的攻势再一次被掀起来,这一次骑兵在前,步兵在后也进了妫水,以弓箭手相掩护,一批人倒下了另一批人补上,妫水现在已经变了颜色,河面上漂浮着无数的浮尸。 傅介子见大月氏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与大夏国正式交上兵,但是人马损失要明显较大夏国严重,这一仗明智的决定是不打了,但是现在的大月氏已经愤怒了,伊勒族长还在下令强攻。 而就在这时,大月氏的军队渡河的进展再一次慢了下来,傅介子和伊勒族长都不由咦了一下,一会儿小校来报,河水之中从上游漂来了无数的藤条、水草和树枝,绊了马脚,不少骑兵你挤我我挤你都摔下了马去,骑兵在水中行走困难。说到这儿有想要退兵的意思。 伊勒族长听了不由狠狠得甩了小校一鞭子,喝道:“那就给我斩了过去。我月氏的男儿,何时后退过!”小校挨了一鞭子,慌忙接令而去。 到目前为止,因为有妫水相隔,大月氏的军队还没有与大夏国的军队正式交锋,但是因为妫水之故,大夏国占了不少便宜。妫水被大夏国奉为守护一方百姓的神河,今日看来,有几分真了。 傅介子见区区一条妫水便让大月氏的军队吃足了苦头,若是换到汉朝,到处都是城池,只怕大月氏的军队会举步维艰,想到这里对大月氏有些小瞧,这一仗打得实在没有水平。只是傅介子没想到的是,大月氏向来地处平原,很少遇上别的地形,像妫水这样的大河相隔作战还是头一回,根本就没有经验。大月氏一向尚武,拼的就是血勇之气,草原上面两路人马相逢,几乎没有什么智谋可言,惟有一个字,就是狠。 这时大夏国才正式下令放箭,这一轮的箭雨要比前番足足强了数倍,整个妫水上面都如下雨一般落下无数的箭条,妫水中的月氏骑兵顿时如同下水的铰子,落水者不计其数,就连身后的弓箭手也是折了一到两成。大概是大夏国计算有误,这些藤条树枝来得晚了些,如果再早一点儿,大月氏的损伤会更重。 这时天空之中一声闷雷响起,闪电划过天际使得战争陡然亮了一下,苍茫的大地上,金戈铁马,黑云压城,浩浩荡荡的大军还在强攻,大地上传来阵阵铁骑的沉响,空气中弥漫着铁与血的味道,整个妫水南北成了一片修罗战场。 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将军回来请退兵的,伊勒族长向前行了一箭之地,这里已经是妫水边上了,他要亲自督战,争取一战而渡过妫水。 傅介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虽然与自己无切身关系,但是战争的惨烈却是可以感受得到的,他不由想到了星圣女,这个柔弱而又坚强的女子,定然就在妫水那边的某个地方看着这一场战争,有死亡,也有希望。 这时,天空已经开始下起了雨来,几个士兵忙过来给伊勒族长撑起大伞,却被伊勒族长喝到了一边去,此时的伊勒族长已经怒得不行了,大月氏与大夏国交战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何况现在还在汉朝的使者在观战,这一仗他们输了太没面子,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攻过去。 傅介子见伊勒族长没有打伞,自己也就不便打了,所以让那几个侍卫退开,跟着伊勒族长淋了一场。这时伊勒族长的一个儿子一身伤得回来,老远便下马拜见父亲,道:“族长,现在妫水未退,我月氏军队难以渡河,再这么打下去损失惨重……” 伊勒族长甩了他一鞭子,喝道:“身后黑池部的下代族长,就该勇往无前。如果区区妫水都过不去,这个族长之位你也就别想了。”伊勒族长如同发狂一般死死看着儿子,伊勒的儿子听了浑身一震,涩声道:“孩儿遵命,定为父亲攻下妫水!” 说完大喝一声,带着几个侍卫再一次冲到妫水之中。 傅介子看着伊勒族长,对他不由多了几分敬重,在军国大事面前,这个族长不避险阻,对自己的儿子也这般要求,可见军中御下之严,如果在汉朝,往往会有父母为了担心孩子的安全,而不上他们上战场,其中不乏名将,这个族长明知自己的儿子出去会有极大的危险,却同样派了出去,这是何等的胸怀? 伊勒族长的儿子领骑兵约在三千人左右一会儿就淹没到大军之中,整个妫水之中人头攒动,已经很难再找到他了,傅介子仔细搜寻了一会儿,突然见到妫水之中一支精骑突出,竟然成功渡过了妫水,已经登上了妫水南岸,但是他们大多数人已经不再是骑兵了,马匹要么被射,要么畏水而走,要么被淹,过了河时,这支骑兵的座骑已经是十难余一二了。 但是这么一小队人马杀过去无异是飞蛾扑火,很快就被大夏国的人马给包围了,黑压压的大军之中,再也没有他们的身影。 傅介子有些警觉得看了一下伊勒族长,伊勒族长脸色变幻了许多次,浑身似乎有些颤抖。 过得一阵,突然有几个士兵抬了一架尸体回来,这几个士兵有的身上中了箭,有的挨了刀,竟然没有一个没受伤的。 “大首领……”为首的士兵对伊勒族长十分畏惧,不敢再说下去。 伊勒族长几乎是摔下马去的,他赶到士兵跟前,看着地上躺着的一个将军,喃喃道:“真的是他!”傅介子也一眼就看了出来,正是刚才来请退兵的伊勒族长的儿子。 “说!”伊勒族长声音不知何时已经哑了。 那个士兵被他一喝,吓得战战兢兢得道:“将军说他终于渡过了妫水,他没有给大首领丢脸。”伊勒族长摸了摸儿子的脸庞,虽然刚死去不久,但是在妫水之中泡了已经没有体温,闭目道:“好样的,你没有丢我黑池部的脸。” “将军临死前说……”士兵又不敢说了,伊勒怒道:“说!” “将军说请大首领暂时……退兵。等妫水退却再过。”伊勒立时大怒,甩了那士兵一鞭子,喝道:“放肆!”傅介子看到这情景也愣住了,叹息一声,上前道:“大首领,如果黑池部的人打光了,草原上还会有黑池部这个名字吗?” 伊勒族长猛得看向傅介子,眼中精光一现,过了良久才缓缓一抬手,道:“传令,退兵。”说话的声音似乎苍老了十几岁。 第六节,等待妫水退却 这一仗打得伊勒很没有面子,而且还折了三千多人马和自己的儿子,其它几个部落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毕竟出战的大多数都是黑池部的军队。 傅介子知道他拿不开面子,所以尽量避免和伊勒族长见面,回到军中之后便退回到营中,想到小女王的伤势,给霍仪等人说了一下便去了小女王的军帐里,此时已经是晚上了,小女王早就醒了过来,不知是谁已经把大月氏战败之事告诉她了,此时的小女王显得忧心忡忡的,傅介子安慰了她一阵,但是小女王在军国大事上并不糊涂,傅介子这些招对她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只好作罢,将实情说了一遍,胜负乃兵家常事,让她安心养心。 伊勒族长很晚的时候才过来看女王的伤势,他毕竟上了年纪,因为伤心儿子之死,回来之后一度晕了过去,现在醒过来才来给小女王禀告。 其实小女王并不能真正主政,但是行式上面还是要做一做的。这里没有外人,傅介子以小女王的近身医师的身份留在身边,到底是祖孙亲人,说了一会儿也不知是谁在劝谁,像是在说国事,又像是家事,让傅介子听得很别扭。 伊勒族长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精神,因为他的儿子还没有下葬,所以走的有些匆忙,临行前问了一下傅介子小女王的伤势,他现在对傅介子颇为信任,别的先不说,武功和医术这两方面他是绝对信任的,大月氏最强的将军和最好的巫医也不过如此。 傅介子知道小女王的伤没有什么大碍,但人家毕竟是女王,身子骨金贵着,伊勒族长让他还是再检查一遍为好,傅介子本想说这男女之防有所不便,江湖救急也还说得过去,现在这个时候不宜自己出面,但是大月氏对男女之防并不太严,伊勒族长又指名要检查一番,傅介子也就只好出手了,小女王脉象平和,呼吸平稳,而且面色红润,看来好起来是很快的。 伊勒族长见没有事,他也就放心了,一个人急匆匆得赶了回去,傅介子留在这里不免有些尴尬,很快就辞了小女王身边的侍女,回到帐中休息。霍仪得知傅介子回来了过来与他商议出使的事情,傅介子也有些着急,毕竟攻打匈奴冬天是最好的时机,现在刚刚入秋,如果得到回音,明天刚开春的时候差不多就可以出兵了,那时匈奴的冬天尚未退去,冻死牛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而且入了冬草料少,马不健壮战斗力也会大为减少。 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明显不适合去提联合的事情,傅介子让霍仪在这里安心得待着,等过几天大月氏各部落都安顿下来之后自己再找机会说。 这一战并没有让傅介子对大夏国怎么看好,毕竟大夏国有臭名在前,被人打了几次都是一路西逃,而且这一次也是占尽了妫水的便宜,与大月氏的交锋还没有对比出实力来。 这天霍仪已经借着战事紧急为借口将那些侍女都送了回去,陆明倒是有些不满意,毕竟常年打仗奔波的人对男女之事都不会防得那么严,用苏老爹的话说,总要找些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安慰。可是霍仪和傅介子两人都没有和那些女子怎么怎么样,他也不好老着脸皮收一堆不相识的女子在营中。 霍仪走了之后傅介子还是睡不着,白天一仗打得他到现在还有些兴奋,好不容易睡着了却梦见了星圣女,梦见大夏被攻破星圣女独身一人坚守在大夏的城堡里,周围到处都是死去的士兵,吓了傅介子一身的冷汗,吓醒过来才发现是帐蓬有些露雨了。外面的雨还没有住,打在帐蓬上面沙沙作响,傅介子发现现在的心不知怎的,竟然变得宁静下来,他突然想到了星圣女和苏巧儿,这两个自己最心爱的女子现在应该都在大夏国吧。 第二天一早傅介子就去给小女王换药,小女王现在看着傅介子,竟然有了几分羞涩,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让一个外国佬看了很不合适,但是治病是大事,还是红着脸让傅介子把药给换了。 傅介子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羞涩,心想她虽是女王之尊,但仍是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甚至连女王的架子都不会端。傅介子现在也借故多和她说说话,有意无意得给她灌输一些汉朝强大的概念,以便以后方便行事。伊勒族长再也没有提过攻打大夏的事情,而是一门心思得整顿军马。小女王不好起来,大月氏的部族们便无法举行大的会议,傅介子联盟的事情也就无法进行,所以傅介子也是花了大气力在小女王身上,让她快些好起来。 入秋渐渐深了,在妫水边上的这二十多天傅介子感觉到特别明显,军中将士身上的衣服也厚了一层,傅介子越发心急了。这些天他和小女王已经混得很熟了,小女王在没人的时候叫他傅大哥,有人的时候叫他傅使者。 这一天傅介子见到伊勒族长在军中调兵,起初以为是又要打仗,但是却一直没有有兵马过妫水,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大月氏军中却在自己人之间发生了一场战争,造成近千人的死亡,近万人的易主。 傅介子给小女王准备好了汤药进去,问了一下怎么回事,这事情伊勒也没有跟小女王讲,但是小女王一猜便知是部族内部的压辄。傅介子奇道:“你们大月氏内部人也经常开战吗?” 小女王毕竟是大月氏之主,好歹要顾忌一下大月氏的面子,支吾一下没有说,但经不起傅介子几哄她就说了,大月氏部族太多,各个部族之间的兼并差不多是每天都在上演的事情,看来是伊勒族长在收服一些不听管教的小部族。 傅介子见她说得轻描淡写的,奇道:“这么大的事情,伊勒族长不与你这个女王说一声吗?”傅介子和小女王私交甚好,没有外人的时候说话也很随便。他起初与小女王套近乎本意是想方便游说大月氏与汉朝联盟,不想这二十多天来,这个小女王与自己越来越不见外,他也就不假情假意了,能不见外的话他也就不见外得说了。 小女王道:“可能是因为族长他不想让我忧心,再说了,这些事情天天都有,我也不爱听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说到这里又笑了一下,道:“傅大哥,你再给我讲你们汉朝有趣的故事,就接着上次的孟姜女哭长城来讲……” 傅介子心中不由一阵好笑,女人就是女人,对这些动辄就哭天抢地的戏文特别上瘾,傅介子本意是借秦始皇修长城来提到匈奴,不想说溜了口提到了孟姜女,就被这小女王给揪住了话头,这一讲就是三天的时间。 小女王到底不是一般的平凡女人,见傅介子还在注意外面的内乱,也就道:“好罢,你扶我起来,我们出去看看。回来再听你讲。” 傅介子略微有些惊讶,道:“你的伤还没好全呢,这么出去只怕伊勒族长会责备我呢。还是再躺几天。”小女王不依,她从小活脱惯了,当这个女王还是伊勒这个做外公的死乞活赖求来当的,躺了二十多天早就躺不住了,现在感觉到躺着也能活蹦乱跳的,所以执意要起身走走,傅介子不便与她这个国王多争,只好由她,道:“那得先把药喝了。” 小女王一张脸拧成油条一般,她对傅介子感觉什么都好,偏偏医术上有两样不好,一是银针之法,这方法西域没有人用,小女王一想到要拿那么长的针扎在肉里就不由心惊肉跳的,二则是这中药了,也没有别的什么,只是苦了些。 傅介子每一次让她喝药都是求爷爷告奶奶一般,这个女王身份特殊,傅介子不便喝令,也不便施压,只能苦苦相劝,小女王为了出去,还是忍着想吐的感觉喝了一大碗,道:“现在可以了吧?” 傅介子心想多出去走走对她的身体也有好处,而且小女王起来之后便可以安排会议,自己的事情能与不能都能有个回音,于是便答应了。 出去到哪儿走动都有侍卫们跟着,所以傅介子也不觉得尴尬,道:“既然要出去走动,不如去见见伊勒族长吧,看看他们部落的事情。”小女王有些不情愿,道:“又是杀人的事,还是算了。你陪我到别处透透气。” 小女王暂时不能骑马,傅介子只带她到四周走了一阵子便回来了,又过得一段时间,小女王的伤差不多已经全愈了,已经可以骑马了,伊勒族长也同意小女王出来透气,只是不能走远,而且必须有大队侍卫保护,小女王虽然不愿,但刚被刺客偷袭,也不敢不带。 这段时间傅介子则很少去陪她了,而是和霍仪商量着出使的大事,小女王亲自过来叫他,让他陪着出去走走,霍仪一直对小女王有心思,想和她套套近乎,傅介子明白他的心思,所以就故意把他和陆明带在身边。 小女王的汗血马被射杀了,所以现在骑的是一匹体形稍小些的枣红马,她和霍仪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对眼,见了霍仪就两眼上翻,嘴角上扬,一副不与小孩子一般见识的样子,见自己的座骑要比霍仪的小了一些,很是不服气,过来向傅介子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打什么主意。 傅介子知道这小妮子在打自己什么主意,笑道:“陛下你,有话请讲。”在外人面前,傅介子还是称小女王为陛下,只是没人的时候喊习惯了,在后面还是加了个“你”字。 小女王道:“傅大哥,能把你的马借我骑骑么,我要赢他。”说着马鞭一扬,指着霍仪很是倨傲。 汉人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是傅介子却跟霍仪说了一下,霍仪顿时一脸的苦相,自己骑马的水平本来就不高,如果小女王骑了汗血马来比,自己根本就没有胜算,但是女王发话,自己也只能是比,溜了三圈下来,霍仪被甩了老大一截,小女王得意无比,哼哼两声就回营了,傅介子本来想她骑完了之后就把马还自己,不想小女王根本不提这事,接连溜达了三天,小女王决定,这马暂时不还了。 众汉人军士都幸灾乐祸,只是言语、眼神之间有着说不出的暧昧,傅介子也是一阵摇头,这小女王到底是个孩子,自己也不好为了一匹马去和她计较。 小女王似乎是和汉人军士混得熟了,平日里她所见的都是各族的老头子大叔叔,现在汉人使团里有比自己大的哥哥,也有比自己小的弟弟,而且陆明等人也对自己有说有笑的,在这里待着比在王帐里要有意思得多,所以没事的时候就来找傅介子他们玩。这一来可苦了傅介子一行,小女王是个空壳子,一天到晚都没事,所以几乎是一天到晚都是在汉人这里待着在,傅介子也不是嫌烦,只是觉得整天和女王混在一起很不妥当。 转眼入秋已经深了,这一天伊勒族长突然来请女王过去议事,但并没有请傅介子。女王去了一阵子便回来了,傅介子还没有问她便说了,是月氏的游骑在妫水边上发现了大批的火教教徒,里面竟然有火教的圣女和长老,伊勒族长已经派了大部人马去追了。 他们怎么会冒险到妫水边上来?傅介子听了心顿时一沉,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女王有些茫然,道:“大概是今天吧,反正有族长他管事,我也没怎么问。”傅介子看着这个小女王,一阵的无奈,当下辞了小女王,自己打马去见伊勒族长问些情况。 此时的伊勒族长气色很不好,像是生了病,傅介子先给他看了一下,发现是积郁成疾,应该是儿子的死和战争的失败对他的打击很大。问起妫水游骑的事情,伊勒族长有些怀疑,但还是道:“是苏丽部的人在妫水下游发现的,据报,这支人马中有火教的圣女和多位长老,看样子应该是从蒲犁国来的。火教是大夏的国教,这支人马应该是回去支援大夏国的。” 傅介子听不是星圣女,而是苏维等人,心里面同样是放不下,如果真的让伊勒族长抓了他们,那火教的事情可就大了。可是他孤身一人在此,对这种大事情无法左右,只是盼着苏维等人能成功渡过妫水,不要让大月氏的人抓住。 辞别伊勒族长时,伊勒族长长长舒了口气,道:“使者,现在妫水快退了。这一仗之后,我月氏再与使者答复。” 妫水退了,那么战争又到了。 第七节,坚城下的骂阵 傅介子提心吊胆得等了一天一夜没有听到大月氏抓到火教中人的消息,料想是让苏维等人跑掉了,心里面稍微放心了一些,可是又奇怪了,为什么所有的火教中人都赶往大夏国?是因为战争还是别的什么? 妫水秋枯,伊勒族长等这一天等了一个多月,等探马选好了地点之后便开始集结,这一次出动的竟然是整个军队的七万大军,妫水已经不足为惧,大月氏的军队很快就越过了妫水,所以傅介子和小女王也得随军迁到南岸去。 渡河之战傅介子没有看到,但是从战况上看,这一仗并不太激烈,大概是大夏国看出了妫水已经不足为据,所以全军撤到了南边的城堡之中,大月氏军队一旦真正得对上了阵要远比大夏国的人强悍,接连三仗都获大胜,所遇上的大夏国部落非亡即逃,一路南迁而去。 打打停停,行军十余天,大月氏终于遇到了坚城。 这城名叫高附,是大夏国的王治,也是大夏国退却的底线。大夏国是半农半牧的国家,有部落游居,也有世族定居,而高附城则是大夏国的定居之城,城坚壁厚,而且肩挑南北,是兵家必争之地,如果无法拿下高附城则不可能到达更远的安息、身毒。 大月氏的军队已经屯兵高附城外。 小女王的伤已经早好了,这几天一直在中军,傅介子知道大月氏要从这战后的情况来决定是否与汉朝联盟,所以也就等着。 伊勒族长正紧锣密鼓得安排战事,高附城外一时之间人马齐聚,枪戟林立,大营接连十余里,因为大夏国坚守不出,所以战事暂时陷入了僵持。 傅介子想到高附城内,星圣女以及火教的各位长老还有元通师叔一定都在,心里面有些激动,但是现在这情况想通气说话是不可能的,但是他还是想到城外去转转。小女王得了伊勒族长的命令,为了安全起见不可以到前线去观战,而且身边的侍卫严加守护,不得让女王走出营帐一里之外。 她倒不是想看打仗,只是这里太闷了,她是一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整天对着一群打打杀杀的人都烦透了,而且女孩十六七岁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可是身边连个中意的帅哥也没有,而且这事她是女王也不好意思说,得等伊勒族长哪天想起来了才会给她找一个,只是出于政治的考虑,这一天通常是在她三十岁之后。所以闷在这里实在无聊,听傅介子要去,她立时便起起哄来,让傅介子以监军的身份去观战,回头有什么事情告诉自己一声。 傅介子笑着答应,当然,这小女王封的什么狗屁监军肯定是没什么用的,他也没有当回事,还是先向伊勒族长请求了一番。 伊勒族长想到这可能又是一场攻坚战,虽然之前打了三仗挽回了面子,但这一次却实在不愿意再让傅介子看到,只是战事这么大的情况,傅介子不可能不知道,这顺水人情他也就做了,答应傅介子,和上次一样,不得留开,留在他身边观战即可。 傅介子的汗血马已经被小女王借荆州一样永久借去了,现在骑的是一匹小女王作为补偿拿来换的枣红马,虽然也可以说是宝马,但是却没法和汗血马比的。 他在城外面观看了一下这高附城,左右环山,前面有一条护城河,城高壁厚,而且最让人头疼的是城门前的地势陡窄,根本就容不得太多的人,所以想攻城的话,如果从正门强攻,那么死伤会很惨重。 再根本身边的月氏人说的,高附城人口三十万,足足占了大夏国人口的两到三万,现在战时逃难而来的大夏人加起来,人口在五十万以上。 这么大的城堡要攻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月氏只有七万军队。 傅介子期待从城楼上面看到星圣女或者别的熟悉面孔,可是失望得紧,一个也没有见到,只得悻悻回营,小女王现在已经与霍仪谈和了,只是两人说不上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觉得鼻子不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见到傅介子,小女王一下子就兴奋起来,让傅介子给他讲讲外面的战事如何,因为有霍仪他们在,小女王还端了个架子,正儿巴经得问了起来,傅介子心里面一阵好笑,还是忍着给她说了一下,其实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开战,傅介子就说了一下军备,看小女王并不怎么感兴趣,也就打住不讲了。 小女王突然眼睛又一眨,傅介子心里面咯噔一下,知道她又在打自己的主意了。 果然,小女王道:“傅大哥,那天比试骑射的时候,我见你三只箭一起射的本事很好,你以前不教我,现在我都能射箭了,你应该教了吧。” 傅介子心想这又是一个难题,就凭这小丫头,三箭齐发的箭术她哪是一时半会儿能学会的,所以委婉地道:“陛下,这是我汉朝骑兵的绝技,是不能教与别人的。” 小女王急道:“你是怕我们月氏人学去了?我们月氏不是要与你们汉朝联盟嘛,这点儿诚意都没有?”傅介子讪笑一下,道:“这连发不限于几箭,有单发的有双发的还有三到四发的,我汉朝会这种箭法的成千上万,等月氏与我汉朝联盟之后,陛下或是士兵们想学,我汉朝自然不会藏私。” 小女王一哂,指着霍仪和陆明道:“你别骗我了,我问过了,他们都不会。”傅介子牛皮吹破了,不由脸上一红,他本意也是在说汉朝骑兵强大,没想到霍仪、陆明没想到这层,给先说漏了,道:“陛下不知,他们是军中最不成器的士兵,此次前来只是负责行脚,骑射厉害的人都在汉朝,准备攻打匈奴。” 小女王看了看霍仪,听傅介子说了“最不成器的士兵”,很有同感得点了点头,道:“这倒是。”傅介子心想如果霍仪听明白了,非气炸了不可。 傅介子道:“这三箭连发的绝技有些艰深,如果陛下想学,我这儿倒是有一种箭法可以教。”小女王有些失望,只倒是傅介子在滑泥鳅,不想教自己,但见傅介子从行李中取出一支箭筒来的时候,她一下子就又高兴起来。 霍仪看着师傅和这个小女王聊得那么投机,一时后悔得不行,早知道如何说什么也要跟太师娘多学几句月氏语,现在突然见到师傅取出了袖射,不由有些好奇。 三箭齐发的箭法傅介子也练了六年才有今天的成就,目前应付这个小妮子当然得挑这种简单的易学的,片刻的功夫就打发了。霍仪等人见小女王拿着袖箭晃来晃去,生怕一个走火落到自己身上就冤了,当下纷纷起身告辞,留小女王与傅介子去折腾。 傅介子给她说了一下之后才发现一个问题,这袖箭是要绑在袖子里面的,而月氏的风俗是对手礼特别看重,月氏女子的手就如同汉朝女子的腰,那是碰不得的,小女王忸怩一下傅介子就明白过来了,也不由有些尴尬,小女王顿了一下,让侍女们都出去。 傅介子越发觉得这样不妥当,但是小女王都这么做了,自己再计较多了反而就不像个男子汉,也就放心下来,跟小女王讲了一下袖箭的作用,主要是用来防身,学会了这个,对一个女子来说,在关键时刻会很有用。 小女王难得小声细气得道:“谢谢你,傅大哥。你是怕我再被人刺杀吗?” 这话若是对别人说,傅介子自然可以轻佻一些,但是身前这个人是小女王,自己胡来不得,道:“你是一国之主,自然要更小心一些。” 小女王嫣然一笑,道:“那么,这箭是装在手臂上么?” 傅介子道:“不错,只是你们月氏的习俗,手臂似乎……”说到这儿笑了一下。小女王脸有些红,但还是挽起了广袖,露出白松松的手臂,道:“傅大哥你放心吧。她们都不在这儿。” 这话说得傅介子更是感觉到别扭,自己分明没做什么坏事,可是经这小女王这么一说,怎么那么像坏事呢? 傅介子倒也镇定,没有去理会小女王说什么,径直拉着她的小手,将那枚袖箭装上,小女王平时话挻多的,现在却一声不吭,傅介子知道她是个小处女,到男女之事没有什么抵抗力,现在不就是拉了个手吗,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很快的,傅介子便将袖箭给小女王装好了,再教她如何使用,不想小女王却有些失神,傅介子提醒了她好几次,小女王才回过神来,学了三遍,小女王自信已经学会,只是看着傅介子的神情还是有些忸怩,傅介子怕这是在玩火,不敢在这儿多待,让她对着帐内的靶子多练几遍,有不懂的再问自己,刚说完就借故离开,可是刚一出营走出几步就听见营外守护女王的一个士兵痛呼一声摔倒在地上,杀猪一般叫道:“啊~我的!”—— 现在伊勒族长已经开始下令攻城,七万大军在西域可以说得上是十年难得一见的大部队了,伊勒族长自信满满,大夏国的人从来都是不堪一击,现在虽然有坚城为盾,他也不信攻不下来,所以一次性得就调了三万大军攻城,另分别派出一万人从左右绕道,以图三面围攻,但是东西两面都是大山,城墙依山而建,只有几条羊肠小路可以走,但这些卡子上都有大夏国的重兵守着,根本就没有机会。高附城凹在里面,不登上这些卡子连城都看不见。 看来还是得从前门进攻。但是用骑兵攻城,实在太奢侈了! 战争再一次陷入了僵持阶段,伊勒族长多次出兵都没能登上高附城,于是开始了骂阵。 每天都有轮番上去骂阵的,从国王到王后,再从火教教主到长老,其中星圣女和苏维是火教中的重要人物,又是女人,当然是首当其冲,月氏人将王后问侯了几遍之后便来问侯星圣女和天圣女,从床下一直问侯到床上,语言污秽不堪,神情猥琐之极,傅介子本来是随便来转转,听了他们的骂阵之后差点儿吐血,真想把这些大嘴巴一个个得撕掉,然后拥上一刀子,但是这是伊勒族长下的命令,傅介子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告诉他们,星圣女是自己的相好,你们不许再骂了。 而就在这时,城头上面突然放下了许多箭来,几个意淫圣女的月氏士兵被乱箭射死。 傅介子心里面稍微解了解气,可是没有多大一会儿,伊勒族长便下令,以后不再骂王后了,专门盯着星圣女和天圣女骂。 于是,高附城下,星圣女和天圣女声名大涨。 傅介子听得都快郁闷死了,千不该万一该就是让月氏人抓到了大夏国的软肋,以前任凭月氏人怎么骂大夏国的都是不动如山,惟独骂到火教的两个圣女之时才会有人放箭,这说明污辱圣女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伊勒族长抓到了这根软肋之后便集中口水来骂这两人。 过得一阵,高附城的城门大开,冲出一支人马,伊勒族长本来见机会来了准备攻城,谁知高附城门立马又关上了,这一支千人部队敢情没有打算回去! 这一战没有任何悬念,伊勒族长派出五千人马围歼了这一千人,但是另傅介子震惊的是,这一千人都是大夏军中的死士,因为月氏人污辱圣女而自愿当死士,出城战死以涨高附城的士气,到最后只剩一百人不到,众人高呼着赞扬圣女,自杀而亡,从头至尾,无一降者! 傅介子被他们气势所震慑,灰溜溜得逃了回去,他心中有愧,如果是火教的人得知自己已经把星圣女圈圈叉叉了,那还不生撕了自己!这些他倒并不太害怕,主要还是道德上的压力,圣女在火教中是那么重要,自己却为了私情而亵渎了火教,他总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回到营中,小女王又派人来将他请了过去,还准备了酒菜,傅介子没有心情吃,一则是自己心爱的人被那么多狗东西们意淫了,二则是心中的愧疚。小女王不知他什么事情不开心,在一旁劝他吃点儿,傅介子心不在焉,随口携手不吃,但过了解会儿才发现,是小女王在劝自己!人家好歹是一国之君,自己面子也太大了吧?自己怎么说也没她尊贵,这谱别摆太大了,当下吃了一些。小女王渐渐拧起的小嘴儿这才松了松。 傅介子给她讲了解下外面战争的惨烈,小女王也被震住了,突然又咦了一下,道:“你好像很讨厌骂阵?”傅介子自己也干过这种事情,硬是将别人给骂死的也有,这是一种军事手段,说不上讨厌,只是今天骂的是自己的爱人,这让他很郁闷,道:“我汉朝乃是礼仪之邦,一般很少骂阵,就算是骂多半是辱及祖宗,不会污辱女人。” 小女王也忿忿然,她也是个女人,那些士兵胡乱骂她也听不过去,听傅介子一说大有同感,既而又咦了一下,道:“你该不会是因为他们骂圣女而生气的吧?” 傅介子心头号慌,但还是装得若无其事,道:“人家圣女岂是可以随便亵渎的,就算是对手也不应该。”小女王也附和道:“就是。听说两个圣女都是极漂亮的人呢。”说着又向傅介子眨了眨眼睛,有些暧昧。 傅介子知道不能在女人面前夸别的女人漂亮,但又不愿说星圣女的坏话,只是笑而不答。 第八节,凿水淹孤城 高附城已经围攻了近十天,可是这些天最大的战果就是每天辱骂星、天两位圣女的时候会有一批死士出来送死,大月氏是游牧民族,根本就没有什么攻城的利器,对高附这座坚城也只能是骂骂而已,根本就不能取得大的进展。 如果是在汉朝,围了这么长时间无法取胜只怕就要收兵了,但是大月氏的牛马羊猪随军而动,既然攻不下高附就暂时在这里住下了。 傅介子心里面也焦急,但是现在打仗的过程中各部族的首领远的相去数百里,根本就没有办法聚到一起讨论攻打匈奴之事,而且看大月氏现在的样子,并无意攻打匈奴,倒是一心西征。 这几天来,惟一让傅介子高兴一下的事情就是发现了星圣女的影子。傅介子曾见星圣女在高城之上出现过一次,但大概是听见下面的人骂得不堪入耳就没有出现过,傅介子一方面急着大月氏攻破此城,另一方面又盼着此城坚守住,这样星圣女就可以无碍。 伊勒族长似乎老了很多,身体也不如以前了,走起路说起话都有些老态龙钟的样子,而且很少骑马,傅介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这些天来伊勒族长和其它各部都没有攻城的好办法,高附这座城池似乎是拿不下了,傅介子看了一下高附四处的地形,早在几天前一个想法就出现在脑海之中,但是很快就发现太邪恶了,所以一直没有对任何人说起,现在突然想到这个,傅介子知道自己心急了。 小女王现在也开始急了,高附城久攻不下,而且伊勒族长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所以她这几天一直陪在伊勒族长身边,不是女王,只是孙女。 等着等着,这一天小女王来看傅介子,突然给他们带了一些皮衣过来,傅介子这才惊觉起来,到冬天了! 算来在大月氏军中已经待了两个多月了。 傅介子感觉到一阵愰惚,他不知道星圣女和苏巧儿现在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汉朝的军队现在怎么样了,更不清楚苏维和元通他们到了哪,现在所有的人都失去了联络,该怎么办? 这天傅介子好说歹说送走了小女王,霍仪突然很生气得进来,道:“师傅,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想到了破城之法?为什么不说?” 傅介子面色如常,道:“什么破城之法?”霍仪气道:“师傅,高附城地处低凹之处,而且城外不远有大河,火教的人据守不出,我们无法攻进去,但是……”霍仪说着端起桌上的那杯水酒,突然泼到案上的油灯芯上,火焰立时熄灭。 傅介子大吃一惊,忙四周看了一下,喝道:“是陆明跟你说的?胡闹!”霍仪失落道:“师傅果然早就想到了。如果不是陆大哥跟我说漏了嘴,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傅介子默然不语,这个法子从来到高附的第三天他就想到了,只是因为星圣女和火教,傅介子实在不愿意自己和他们作对。 霍仪道:“师傅,你也曾教过我民族大义,我们出使大月氏虽然是以求马为借口,可真正的目的就是联络大月氏攻打匈奴,现在大月氏平不定大夏就无心北顾,我们也就没有办法完成使命。于公,大月氏是我们未来的盟友,大夏被灭是迟早的事情;于私,师傅心念星圣女,不愿她国破家亡。自古以来,忠、孝、仁、仁、义、公难全,师傅心中犹豫可以理解,只是师傅是受了皇命出使的,儒家讲,天、地、君、亲、师。孰轻孰重,师傅难道分辨不出吗?我们现在的使团没有找到,任务也没有完成,再继续在这里耗下去,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说到这儿霍仪突然跪下,道:“师傅,请你出个主意。现在已经入冬了,我们得了君令,要在一年之内赶回去的,现在大宛国还没有去呢。” 傅介子被徒弟骂了一顿,心里面并没有感觉到不快,只是矛盾得很,说来容易,这事情做起来还真下不了少。 “师傅……” “你的意思我懂了”傅介子打断霍仪的话,道:“——先去睡吧,让我好好想想。” 霍仪也觉得自己语气重了,见傅介子并没有生气,这才小心道:“那徒儿告退。” 傅介子看着霍仪远去,不由叹息一声,自己前几天一直在逃避矛盾,但是事情终究有解决的一天,逃避也不是办法。他脑海之中,星圣女的影子一直在那里晃悠,怎么也挥之不去。如果自己真的使计破了高附城,那么大夏国就算灭了,以星圣女的性格,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这一晚上傅介子眼睛都没有闭一下,第二天起来去见伊勒族长,小女王在那里陪着伊勒,见傅介子眼睛里面有血丝,讶道:“你哭啦?” 伊勒示意小女王乱说话,道:“是不是军中太吵,让傅使者没有休息好?” 傅介子淡淡笑了一下,道:“昨天有劳陛下送来冬衣,傅某这才想到时间过去了很久,一时担心身上的使命,睡得迟了些。让大首领挂怀了。”傅介子这话半真半假,伊勒却以为他在催自己,也叹了口气,道:“傅使者再等几日。如今战事太紧,实在没有办法商议此事。” 傅介子见他误会了,也不便解释,索性道:“有劳大首领了。” 伊勒叹息一声,道:“这高附城阻我们太久,不但傅使者急,我们这些族长也都个个着急了。”说完似乎是怕傅介子再催,忙道:“陛下,你与傅使者交厚,老臣身子不太听话。”说着一抬手,示意让小女王送傅介子出去。 傅介子见这个小女王当得也真没劲,竟然干起了别的侍女干的事情,小女王并不以为忤,很听话得嗯了一声,就来送傅介子,简直和在自己面前是两个样。 傅介子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回营帐,小女王困了一夜,送傅介子到了之后也不离开,本来想和傅介子说会儿话的,但是今天傅介子也成了闷葫芦,她一困竟然在这儿打起盹儿来了。 傅介子知道这样不太方便,但是那些侍女们这些天已经习惯了女王和这个汉人使者交谈半日一日的,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傅介子想得快头痛了,本来昨天晚上想好了今天一早才去见伊勒,但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现在他又想了一阵,终于做出了决定。 于是,傅介子将小女王摇醒,道:“陛下,你跟我来。” 小女王难得见傅介子主动一回,当下醒意就没了,有些好奇得道:“到哪儿去?” 傅介子道:“去高附城外走走。” “啊?”小女王不由有些为难,道:“族长不让我去,那里太危险。”傅介子道:“不必担心,让侍卫们跟着,我们就远远看看。” 小女王不是什么胆小之人,刚才只是本能得想了一下,现在下定了决心,道:“好,我听你的。” 傅介子带着小女王出了帐,身边跟了一千多名护卫,而且只是到近处走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傅介子指了指大河,又指了指高附城,给小女王讲了起来。 ______________ 当天下午,伊勒族长从前方阵营中抽调两万士兵挖起了河床来,引河水灌注高附城,届时高附城将一片泽国,不战自败。 一直等到河床挖好傅介子也没有去看过,一直待在营中,每天小女王都来给他汇报军情,挖河床这种事情只要想起来了别人都看得出目的,但是看得出看不出都没有用了,水淹高附已经是铁打的事实,大夏国看出了其中的恐怖,几次派兵出城交战,阻挠大月氏人的工事,大月氏人与之展开了几次硬战,这几次战争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两方的伤亡都极大。 傅介子不用想也知道大夏国肯定要撤离百姓了。高附城破只是时间的问题,大夏国高附城一破,大夏的屏障尽失,灭国也是九成九的问题。 小女王也发现了傅介子并不愿意听到战事的消息,所以说了两天之后就决定不说了,可是到了第三天,好一早就过来告诉傅介子,大水进城了。 傅介子再也坐不住,和霍仪等人都去了前线,滚滚黄滔夹着泥沙石块从各个隘口直涌而入,此时河床尚未完全疏通,水不是很大,但是就是这不大的水已经足以使高附城半年不干。 傅介子突然看到城墙之上最高的塔哨之巅,一个熟悉的人影,那是星圣女,她的任务就是负责保证教徒们的士气,有危险和困难的时候,她一定要让最多的人看到她。若是在以前,傅介子定然会高兴,但是现在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见面成了一种考验。 傅介子心里面很不舒服,不愿意再看,第二天的时候,高附城已经成了一片泽国,大月氏围而不攻,过上三五七天,高附城就可以不战而下。 高附城到底还是被攻破了,大夏国的士兵一连扛了十天,但是大水破坏了城内的一却,虽然百姓大都撤离了,但是粮食和饮水还有住宿都成了大问题,饥寒交迫的大夏人到底不是大月氏人的对手,伊勒族长亲自领兵攻城。 这是大夏国有史以来最强悍的抵抗,足有十五万人众的大军在城内与大月氏军团展开了决斗,这其中有半数是自愿留下的百姓,剩下的基本上全部都是火教的教徒,这些大夏人虽然不善战,但是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却变得极为骁勇,大月氏人损失极为惨重。 傅介子不愿看到这惨烈的情景,小女王也同样怕见满地的死人,所以两人就猫在了中军不出来,小女王满以为傅介子出了主意破了高附城现在应该是意气风发,没想到傅介子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的,整天喝起了酒来,她既对傅介子好奇,又对他喝的好奇,才过了三天,便也学坏了。 她会喝酒了。 大月氏人本以为进了城大夏国就灭亡了,没想到大夏人不仅在城中殊死抗争,而且四方勤王之兵也纷纷赶到,还有各地奉教王之命而赶来的火教教徒,军队人数一下子达到了二十万之众。大月氏七万人要完成这蛇吞象的举动实在不易。 城内的战争进行了七天,城内的大夏人终于弃城而去,逃向了西南边,在那里屯兵集结以图收复高附。 这天傅介子正在军中待着,突然小女王哭哭啼啼得跑过来,道:“傅大哥,你快去看看族长。他……他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傅介子听是伊勒族长病了,当下起身和小女王过去,边走边问道:“军中不是有那么多军医吗?他们人呢?” 小女王哭骂道:“他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到现在也没有想到治病的办法。”傅介子赶过去,却见伊勒族长面色浮肿,眼神涣散无光,躺在榻上有出的气没进的气,看样子是快不行了。 周围各部族的大首领多半在此,还有大批的军医,但都束手无策。傅介子看了看各大族长的神情,又看了看军医们畏畏缩缩的样子,虽然心中一警,似乎发现了什么。 傅介子借故让所有的人都出去,只留下了小女王。 小女王有些害怕,道:“族长能好起来么?”傅介子苦笑一声,连这个小丫头都看出来了,自然是好不了了,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却是处理这些大部族的关系。 “陛下,族长他忧劳成疾,而且在大夏国染了疫病,救治的时机已过,现在已经救不了了。”傅介子如实告诉这小女王,他在想,如果伊勒族长死了,黑池部内部会不会有叛乱?黑池与其他各部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情,大月氏还能团结在一起吗? 小女王失声道:“啊,族长他……”话没说完却被傅介子突然捂住嘴巴。傅介子情急之下对小女王颇为不敬,小女王有些脸红,也就不说话了。 傅介子松开手,道:“陛下小心些。外面有探子。”说完向外面示意了一眼,道:“陛下,现在该你做些事情了。” 小女王不理会,哭着脸去摇伊勒族长,傅介子叹息一声,道:“如果此事处理不好,不仅大月氏四分五裂,你这个女王也有生命危险!” 这时伊勒族长似乎是听见了傅介子的说话,有气无力得道:“陛下,傅使者说的是,你扶我起来。” 小女王见伊勒族长醒了,顿时破啼为笑,嗯了一声将伊勒族长扶起来。伊勒族长看着小女王,又看了看傅介子,道:“傅使者也看出来了,本首领没几天日头了。但是我放心不下黑池部和这个孙女。”说了这一句,伊勒族长很吃力得喘了口气,声音已经嘶哑不堪。小女王哭着喊族长,伊勒族长拂着小女王的头发,苦笑道:“你这个女娃到底当不得大事。” 傅介子道:“陛下,现在不是哭的时候,还请大首领安排……诸事。要不要对外声称大首领只是染了小疾,略经调养就可以好起来?”伊勒族长顿了一下,道:“好,特别是不能让苏丽部知道我的病情。” [多多收藏] 第九节,临死托付女王 傅介子应下,道:“还有黑池部内部,以及其它诸部的事情。” 伊勒族长见了小女王,突然有些生气,喝道:“帕米儿,你听着!我死之后苏丽部必反,还有其他的部落也有可能会反,如果你不处理好,这女王也就当不成了。” 小女王哭成一团,听了这才止住了哭声,看着伊勒,一脸的不知所措。伊勒族长道:“这事是我的考虑不周,没有想到会死在高附城里,现在我黑池部中,我的三个儿子仅存的一子也已经死在了妫水边上,黑池部中现在无人可继,如果处理不好就会四分五裂。你也是我黑池部中的人,只有你才有可能团结黑池部。” “我?”小女王一脸的不信。伊勒族长道:“不错。你是我大月氏的国王,不是你是谁!” “可是,”小女王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并不托这个大,道:“可是,要我怎么做?”伊勒族长听这个小女王如此问,信心又少了一分,但还是道:“黑池部有九个万夫长,其中五个是黑池部的世族,四个是万夫长,你得想办法拉笼一半过来,稳住黑池部。只要黑池部不散,苏丽部便不敢轻举妄动,苏丽部是我月氏第二大部,苏丽部不反,别的部落也不敢反。”说到这儿看了看傅介子,道:“你如果不懂可以问傅使者。” 傅介子正在想是否要回避,但听见伊勒族长提到自己,不由又停了下来。 伊勒族长对傅介子道:“近日观傅使者,武功、智谋、学识皆过常人。傅使者欲使月氏攻匈奴,也必先使月氏安定。如果月氏四分五裂,想必也没有实力出兵。”说到这儿剧烈得喘了几声,道:“陛下缺少历练,本首领离开后,近几个月一定会有大事发生,还请傅使者多多相助。” 傅介子以为听见了天下最大的奇闻,这种事情最忌讳的便是外人插手,自己在一边听着已经是很不妥当了,不想这个伊勒族长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安排给了自己。 “可是,我是汉朝人,你们月氏内部的事情,我实在不便插手。” 伊勒族长努力得笑了一下,道:“这个我也想过。只要傅使者能使月氏安定下来,那么我们月氏便同意出兵匈奴。”说着见傅介子不确信,道:“我知汉朝与外族常有通婚联盟之例。到时候我月氏也按例行事,傅使者应该可以相信了。”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震。 小女王也猛得看向伊勒族长,一脸的惊讶,她也听过乌孙国便与汉朝公主结了姻亲,可是,月氏的国王是自己这个女子,又没有兄弟姐妹是男子的,怎么可能娶个汉朝公主? 想到这儿她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不由看了傅介子一眼,又忙收起这个心思,觉得是不可能的事情。 傅介子道:“此事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我对月氏国了解甚少,而且是个外族人,只怕很难行事。”伊勒族长嘶哑着声音道:“别忘了,本首领还没有死,趁着还有一口气,我会替陛下再打理一些事情。” 傅介子心头微微轻了一口气,如果让他来帮这个小女王平定月氏的动乱,按这个小女王的那点儿魄力和手段,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如果伊勒族长能多喘几天气,那么倒是可以一试。 伊勒族长见傅介子沉吟不语,道:“傅使者可考虑好了?”傅介子见事情紧急,实在容不得日后再议,当下定了定神,道:“好,大首领,我尽力相助就是。” 伊勒族长见傅介子答应,道:“此时不宜声张。在我黑池部中,目前可信的也就只有胡支儿,你们先回去,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一会儿我让胡支儿来找你们。”说完居然向傅介子行了个大礼,道:“有劳了。” 想到伊勒的病情,小女王还不愿意走,傅介子将她拉了出去。 此时与大夏的战争还在继续,高附城虽然已经淹了,但是大夏的国主力还在,仍有部分兵力死守高附各位的关隘,各族的族长大多在中军,但是手下的大将全部都在前线作战。傅介子对外称伊勒族长只是因为太过忧劳,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过来。之后便回了中军帐。 过得半日,胡支儿将军来报道,傅介子一问之下他已经听伊勒族长说了,傅介子不了解大月氏这些部落之间的关系,现在是处理内部问题,胡支儿道:“大首领说陛下……大首领怕陛下应付不来,所以先派这些人到前线,陛下的安危由末将来守护。” 傅介子既得胡支儿的支持,心里面也就稍微放心了些,何况还有没死透的伊勒族长主事,自己暂时也使不上什么力,也就先回营去了,说实在的,他真不愿意搅和到大月氏内部的争斗之中去,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或是大月氏权力压辄过来,自己这一行人就回不去了。 更主要的是,傅介子急着去见星圣女,现在大夏国兵败后举国离开了大夏,如果星圣女去了安息,难道自己还能抛下使团不管,独自一人去找她吗? 接着三天之中,小女王的脸色一直都没有好过,傅介子也过得心惊胆战的,三天之中伊勒族长杀了两个万夫长,派兵灭了两个反叛的部落,一共死伤一千二百人,但是到底他的魄力在,很快就换了几个对女王忠心的万夫长。 这天下午,傅介子去和霍仪商量出使之事,现在大夏国基本上已经灭了,该到谈判联盟的时候了,但是大月氏却又突然出事,伊勒族长的命也只在这几天了,而女王不能身肩大任,大月氏根本就不能取信,自己这一行一年多来,吃尽了苦头赶到大月氏,难道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虽然现在危机重重,但还没有到离开的时候,众人也只好等着。霍仪背地里向傅介子说了不少小女王的坏话,他对大月氏实在不抱太大的希望。守着一个前途并不光明的希望过着无聊的日子,这种日子最为苦恼。 而就在这时,胡支儿突然来报,说是伊勒族长请傅介子过去,商议联盟的事情。 这事情来得太突然,傅介子都没有心理准备,不知道伊勒族长在搞什么名堂。 来到祭天会场,到达这里的有黑池、苏丽、图顿等七个大部族的族长,还有黑池部的几个万夫长,再就是小女王和自己一行了。 伊勒族长再一次提到与汉朝联盟的事情,还是傅介子先前提过的,因为让各部族族长回去考虑,今天是来给答复的,这一会儿功夫就有向个族长反对,大月氏虽然与匈奴有世仇,但已经过了百年,而且现在匈奴势大,大月氏不愿与之结仇。而且大月氏与乌孙国有新仇,汉朝却与乌孙有姻亲。大月氏要寻仇,第一个要找的不是匈奴,而是乌孙。从这个层面上讲,除非汉朝与大月氏仍是敌国。 谈着谈着又谈不成了,伊勒族长似乎身体很不适,便停止了这个话题,开始任命新的万夫长,并全权交于小女王主权,并且将黑池部族长的位子传给了小女王。大月氏五代以来一直都是以黑池部为尊,所以每一代的国王都是黑池部中人,当然大月氏国王被乌孙人杀死,没有兄弟可继硬是传给了他的夫人,也就是上一代大月氏女王。说来也可怜,这个女王惟一的一个儿子过早得就死了,只留下了帕米儿这一个女儿,所以到了这一代,大月氏的君王选谁别人都不服,索性再一次选了个女人当国王。但是不管男的女的,皆是黑池部中人。 现在伊勒族长不行了,很不幸,黑池部这一支人丁不旺,他的儿子也死光了,族长之位只能传给小女王。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别人也都没有反对,事情出奇的顺利。 傅介子不由感慨,在游牧民族中,很多事情和汉朝真的不一样,像这种事情在汉朝的世家之中,肯定是行不通的。 伊勒族长命人取出了黑池部族长的信物:一枚祖母绿扳指。小女王戴上的一刻起,她就是黑池部的族长了。 苏丽族长嘴角含笑,斜睨了伊勒一眼,暗哼道:“老家伙,快撑不住了。” 身份越重,职责越重。小女王显得很慌张,身上突然有了这个千金重任,她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而就在这时,一个族长起身,道:“现在,你黑池部对贵霜翕侯逼得太紧,丘就却已经反了,以他的实力,想必很快就可以打败四翕侯,到时候,我大月氏免不得与之一战,陛下没有经历过大事,如何能带领我们剿灭反贼?” 伊勒族长也在头痛这个事情,但是这个族长现在提到这回事,让伊勒有些警觉了。另有一个族长起身道:“如今大夏人已经被我们赶走了,这土地和奴隶分封如何进行?以往都是你黑池部独吞大半,现在取得大夏国的土地,你黑池部若再这么霸道,我图顿部第一个不服。” 苏丽族长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听到图顿族长发难一点儿也不吃惊,而是做出一副看戏的样子。 伊勒族长剧烈得喘了几下,大月氏攻打大夏国就是为了取得土地和奴隶,以往都是由国王按战功分发,自己掌权的时候对黑池部多有偏坦,但是现在自己不行了,女王这么个小娃娃镇不住这帮人精,看来黑池部在大夏国是捞不到什么好处了。在这之前,他多让黑池部的人攻城也是这个原因,但是现在看来,苦自己的族人吃了,好处却捞不到,当真是猫端屎盆子,替狗忙活。 伊勒道:“自然是按军功来分。”苏丽族长哈哈笑了一下,道:“如果本首领猜的不错,你黑池部是分得妫水南北之地,而我苏丽、图顿、白羊诸部共分高附以南之地,是这样吧?” 伊勒族长咳了一声,道:“我黑池部出兵最多,自然该得此地。”说得却是中气十足,傅介子听了暗道事情要坏,这个伊勒说到底也是个宗族,就和汉朝的地主一样,维护的总是自己部族的利益,这个习惯养成了,却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态度太过强硬就会激化矛盾。 果然,苏丽族长霍得站起,道:“妫水南北有大河灌溉,水土比南方肥美百倍,你黑池部独贪此地,只怕我们各部都不会同意。”说着其它几部的人也都纷纷叫了起来。 伊勒族长半点不让,这种关系到部落生存大计的事情是没有回旋的余地的。大月氏不像汉朝建国立邦数千年,建国也不过百年左右,思想观念上根本就没有国家一说,只是百年前受到匈奴攻击这才同仇敌忾,由部族族长共同选了一个人当国王,统领各部,之所以传承至今是因为形成了习惯,但是一旦涉及到利益,那么还是以部落为中心的。 现在的伊勒族长早把什么国家忘到瓜哇国去了,怒气冲冲得和苏丽族长争了起来,苏丽族长狮子大开口,竟然要了妫水以北的全部土地,把伊勒族长气得说不出话来。苏丽部在大月氏是继黑池、贵霜之后的第三大部落,一向都不怎么买伊勒的账,但是像现在这样不买伊勒的账还是第一回。 苏丽族长问小女王,道:“陛下,攻打大夏国,我苏丽部损失惨重,不知陛下当如何封赏?”小女王猛得站起,道:“自然是按伊勒族长的,我黑池部几乎出了整个部族的军队,取妫水南北之地,也是理所当然。” 小女王刚才还有些怕,但是现在关系到部族利益时却突然变得理直气壮。傅介子看着他们,心里面说不出的失望,心想你这个傻妮子,你稳稳定定得把国王当好,这大月氏哪个部的不是你的? 傅介子这么想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对,小女王这女王当得怎么样他再清楚不过,若不是黑池部强大,她是没法子做女王的,同样的,哪个部最强大,这国王一定是此部中人,这是其中的潜规则。 争吵继续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听得傅介子一干汉人都百无聊奈,无非是几个部族在争抢领地,但是看得出来,各部族并不敢与黑池部结怨,所以抱成了团,以苏丽部为首,结伙来对抗,另有两个部族投向了黑池部,两方的人数相比,黑池部占不了什么优势。 谈不拢就打,苏丽族长和其它几个族长怒气冲冲得离去,一场会议不欢而散。 傅介子知道,大月氏就快要分裂了。 第十节,小女王送大礼 [收藏] 当天晚上,伊勒族长一口气没有上来,还没有来得及交待后事就去了,小女王哭成一团。她现在已经是黑池部的族长,同时也是大月氏的女王,可是却哭得一点儿主意也没有。 最郁闷的还是傅介子等一行汉人,在大月氏苦苦等了几个月竟然是这个结果,霍仪更是提出了离开,傅介子还想再作最后一搏,现在论实力,还是黑池部最大,就看黑池部能否镇住局面了。 傅介子让霍仪等人先退下收拾东西,只怕就要移居了,自己则去劝小女王。小女王还在哭伊勒之死,傅介子道:“陛下,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得先去稳定局势。”小女王道:“可是族长他……” “现在你是族长!”傅介子打断她的话,道:“借发丧之机,召黑池部重要之人,巩固你的族长和女王地位。” “如何巩固?”小女王真的什么都不懂。 傅介子道:“能拉则拉,不能拉则杀之!先保证黑池部统一,再才有力量对付苏丽。”小女王同样没有底气,但是还是努力得平静自己,道:“就依傅使者所言。胡支儿,召黑池千夫以上的人来此为老族长发丧……” “不可!”傅介子再一次打断她的话,道:“只招万夫长便可,其余人等严守军中。此外,不可称老族长已死,就说族长请人过来议事。”胡支儿领命而去。 小女王猜自己肯定是做了错事闹了笑话,道:“我是不是很让人失望?” 一个“是”字在傅介子嘴里面打了好几个转,终于忍了回去,道:“陛下你现在有了实权,很多事情都要学,这个不怪你。待会儿,陛下千万不可以露怯,该杀人的时候就得杀人。” 小女王听得脸色有些惊惧,但还是点点头,道:“其实,我不愿意当什么女王,也不愿意当族长,都是族长逼我当的,可是,可是我真的当不好。” 傅介子苦笑道:“这当儿上,你就别打退堂鼓了。如果黑池部分裂了,那么势必被苏丽等部所吞并,到时候你想玩也没有小命了。现在只能进不能退!”傅介子越说越气,最后一句简直就是吼出来的,小女王被他吼得一愣,小脸儿挤到一块儿,说不出的委屈。 傅介子见她这个样子又有些好笑,自己这个使者当得可真是威风,堂堂大月氏的女王被自己给吼得快哭了,自己是不是太嚣张了些?人家再懦弱,好歹也是女王啊? 过得一会儿,胡支儿带了十三个人进来,这些人都是万夫长,名义上的万夫落到实际上一般都只有六七人的样子,有时候因为打仗,一个万夫长可能只有两三千人马。胡支儿并没有提到伊勒族长已死,等见到现在的情形,不少人顿时跪下哭成一团,另外则有六个人态度冷漠,其中一人甚至嘴角划过一抹不经意的笑容,傅介子早早就注意到了,他不了解黑池内部的情况,所以只能通过这种方法来分辨忠奸。 等黑池部诸将都吊完丧之后,傅介子向小女王使了好几回眼色,小女王才道:“现在族长已死,我黑池部也陷入了危机之中,苏丽、图顿、白羊三部已经联合到了一块,要与我黑池部争抢妫水之地。我们攻打大夏国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看中了妫水南北的肥沃之地吗?如果让苏丽部得到,不用十年,他便可以壮大成和我们黑池部一样的大部落,到时候,我黑池部非但当不了月氏第一部落,甚至还会有灭族的危险!现在,老族长已经将族长之位传于我,各位都是跟随老族长多年的旧部,有的还是他的近支族人,是我的长辈。请各位尽心尽力,一同壮大我黑池部,势必将妫水南北之地抢来,如果苏丽、图顿、白羊三部要抢,我们就打!” 一直沉默的黑池部诸将终于在现在暴发了一阵吼声。傅介子听着小女王讲,这些话都是刚才自己教的,这里面并没有说什么大道理,纯粹是以利益为中心的,说的是黑池部合则生,不合则亡的道理。 小女王记性不错,但是她却乎略了自己是女王身份这一点,看来,在大月氏,女王真的不如族长来得诱人,伊勒族长在的时候,小女王完全就是一个公主,而伊勒才是真正的国王,现在伊勒族长死了,小女王当了族长,同样没有把自己的女王之位放在心上,说起话来就是“我们黑池部”,全然没有想过,以自己女王身份来讲,如此说是在促进分裂。 黑池部在伊勒族长死的时候,最大的问题可能就是族长之位的选取,可是没有想到伊勒族长竟然有如此魄力,硬是传给了已经是女王的帕米儿,别的人再有野心也断了这个心思,所以黑池部暂时没有什么动乱,但是傅介子并不相信黑池部可以一点儿风波不起的统一在一起,果然,当天晚上黑池部就发生了叛乱。 傅介子一直陪在小女王的身边,早早得让她派人盯住了几个万夫长,晚上果然有人聚到一起议事,被胡支儿突然闯进来的人马逮了个正着,三个万夫长一夜之间被押到祭天场砍了脑袋,小女王本来准备由千夫长顶替,但是被傅介子拦了下来,一个万夫长手下有好几个千夫,如果再从千夫中选,那么指不定又会有风波,而且现在正是集中君权的时候,她一个小女王,手中除了胡支儿可以算半个直系军队以外,竟然没有别的任何军队,就连亲卫队都是胡支儿军中所选,如果胡支儿造反,只靠亲卫军就可以将小女王拿下。 所以傅介子让胡支儿先退下,这里只留下了他和小女王两人,让小女王亲去大军之中,收编这三个万夫长的军队为自己的直系,而不再分派别的万夫长,三个万夫长合起来有一万八千人,日后选亲信之人与胡支儿并封左右都尉。 小女王想到刚杀了他们的万夫长,现在去军中还不被人活剐了,想想有些害怕,道:“现在去会不会有危险?”傅介子道:“富贵险中求,危险自然是免不了的,但是陛下可以让胡支儿点足人马。也不怕他们使出乱子来。” 小女王沉吟一番,道:“好,就依你的。可是,你得在边上保护我。”说这话怎么听着都像在撒娇,哪里像个女王?傅介子苦笑一下,道:“这是自然。” 小女王笑了一下,道:“你跟我进来。”说着向里面走去,女王的军帐要比普通军帐豪华大气得多,里面足足分了十余间,傅介子跟小女王进帐的感觉就像进了女孩儿香闺一样,不由有些别扭。小女王走进去一会儿,从里面抱出来一套铠甲和头盔,傅介子一看就知道这铠甲不仅好,而且象征着尊贵的地位,铠甲护腕皆是以精铁所制,特别是对盔,上面竟然镶了一颗玉,上面还有一支羽翎。 小女王有些调皮得递给傅介子,道:“一会儿去军中会有危险,你把这个穿上。”傅介子一愣,道:“看这铠甲,定非一般人可以穿戴?会不会不妥?”傅介子和小女王在一起这么多天了,知道这个小女王做的事情多半都有问题,所以特意问了一句。 小女王脸上竟然红红的,声音也变得细了些,道:“这是我父亲的铠甲。那年父亲打仗死了,伊勒族长只给我带回来这件铠甲,我没有别的亲人,所以一直留在身边,现在,现在……送给你。” 小女王还不太会说“赐”。 傅介子听是女王父亲的铠甲,那么在大月氏军中象征着一些地位,自己就不便接收了,这个小女王办事没谱,自己可不能跟着她胡闹。而且还是死人的衣物,在汉朝早就拿出来烧了,自己穿着多不吉利,所以有些不愿意接。 小女王见他不接,心里面一阵忐忑,道:“你……你不愿意吗?” 傅介子笑道:“陛下你误会了。既然是陛下先父之物,那么自然应该好好存着,不可以随便送人。”不想小女王现在却有些特别,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气道:“我让你接着!”说着竟然不顾那丁点儿君王之尊,踢了傅介子一脚。 分明是在撒娇。 傅介子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己接,但看得出来此事不接就伤了小女王的自尊心,也不便太过执拗,只好接过。 小女王脸色稍缓,露出几分小女儿家的神态,道:“一会儿去军中,你得穿上我才放心。” 傅介子哭笑不得,自己穿着死人的衣服去军中,这也太不吉利了。 到了王帐的议事厅,小女王召来胡支儿,胡支儿刚一进帐就发现了傅介子手中的铠甲,脸上露出几分羡慕和不解的神情,向傅介子拱手道:“恭喜傅使者。” 小女王嘴角泛起丝丝笑意,有些得意,也有些害羞,忙道:“此番到军中,难免会有危险,请胡支儿将军调集麾下所部军马护送,一起去军中主事。” 傅介子接了这个烫手的山芋,正愁没地儿放,见胡支儿这番神情,虽然心中一动,接着小女王的话道:“此番进去难免会有危险,所以陛下特意取出此件铠甲赐于将军,望将军以后尽心尽力为陛下效力。” 胡支儿猛得跪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一个礼行得全身上下霍霍作响,道:“谢陛下隆恩!臣誓死保护陛下。” 小女王差点儿没晕过去,看着傅介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胡支儿动作也太快了,礼都行完了自己也没法说个不字,一时又是委屈又是尴尬,竟然愣在了当场。 胡支儿发现不对,疑惑道:“陛下……”小女王回过神来,恶狠狠得看了傅介子一眼,强自镇定下来,道:“将军请起,请速去调兵,我们一会儿就去军中。”胡支儿领命,欢天喜地得去了。 小女王等到胡支儿一起,眼圈儿就红了,看着傅介子像是有天大的仇怨气般,气鼓鼓的不胸脯起伏剧烈。 傅介子发现情况不对,道:“陛下,是不是我们该将铠甲送于胡支儿将军?” “你还说!”小女王怒道:“你为什么不要?”傅介子猜是她送东西很自己,自己不要伤了女孩儿的自尊心,道:“陛下误会了。此铠甲关系重大,我怎么说也是个外族人,如果由我穿着,会引起你的族人不满,就拿刚才胡支儿将军来说,那眼神就是羡慕又不服气,所以我才趁此替陛下转送与他,这样也可以使他甘心为陛下出力。” 小女王气道:“我爱送谁就送谁,别人管不着!你愿接便接,何必管别人怎么想?”傅介子见女王不吃这一套,道:“陛下,汉与月氏不同俗,陛下有所不知。在我汉朝,死去之人的衣物都带有晦气,会给人带来不祥的。陛下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想留着小命回汉朝复命,请陛下见谅。”这番话对小女王颇为不敬,但是傅介子与小女王相熟以久,没有那么多忌讳,也就这么说了。 “你……”小女王好心送甲,却被他说成不祥之物,顿时气得不行,但是转而又气不起来,这个理由总比刚才的要好,这样她心里面也就没有那么受伤了。 “哪有这种事情?咳……你说的是真的吗?”小女王声音也缓了下来。 傅介子道:“皆是真话。”小女王听了转笑道:“那好。”说着微微得转过身去,从脖子上面取下一块玉佩,有些撒娇得递给他,道:“这回不许再赖了。” 傅介子愣了一下,这个女王随身之物自己怎么可以随便拿,这小女王也真是的,难道就不怕自己亵渎于她。 小女王见傅介子又不肯接,急道:“这可不是不祥之物。这是我月氏国的宝物,是疏勒国的护灵玉,再说了,你戴在里面,别人也看不到,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什么了。” 这小女王怎么喜欢乱送人东西? 傅介子苦笑不已,只好接过,道:“谢陛下。”小女王见自己送他一个东西竟然像求他一番,心里面有些许不高兴,哼了一声,道:“戴上啊!” 傅介子突然心中通透,他以后可也不是省油漆灯,好歹是结过婚的,这么个处儿的心思他当然再明白不过,莫不是这个小女王喜欢上了自己? 想想又突然自己太臭美了,自己过一段时间就要回来汉朝了,这个女子再怎么说也是女王,犯不着和自己这个外族人玩这个。 小女王又在催了,连说话的语气都有些生气了,道:“莫不是你们汉朝的规矩,不能戴女子之物?” 傅介子心说,你又猜对了。 但是的话不能再说话,自己已经拒绝一次了,再这么说下去,小女王肯定会生气。既然到了月氏,那就入乡随俗吧,顺手戴上之后,小女王这才颜开玉展,既而又蹙眉道:“可是,去军中你没有铠甲也太危险了。” 傅介子笑道:“陛下放心,我在汉朝也是将军。铠甲还是有的。”说着回营将自己的锁子连环甲和火焰刀都带了来。 小女王看着傅介子现在的样子,眼里有些花痴,男人穿上军装总是要英俊许多,特别是傅介子这样的将军,穿上之后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自然就显露了出来。 傅介子见小女王盯着自己看,故意笑道:“陛下,你看我有什么不妥吗?” “哦~”小女王回过神来,道:“没,没有,哪有?” 这时胡支儿已经整治过了军队,前来报道。小女王又显得了些紧张,道:“那好吧,去军中。你可得保护我。”她们话本来是对傅介子说的,傅介子只是笑了一下,胡支儿却扯着嗓门儿道:“臣誓死保护陛下周全!” 小女王看看胡支儿,满眼的无奈。 第十一节,小女王和亲 [今天两更,收藏。] 黑池部大营,胡支儿将小女王所赠铠甲穿上,带兵三万列阵在此,自己带两千精壮勇士在小女王身边守护,傅介子也全副武装,若不细看,很难看出他是汉人。 小女王到底有些胆怯,此时军中人马杂乱,有大批的士兵在聚众闹事,已经被胡支儿的军队暂时镇住,但是情势仍是十分危急。 小女王的人马还没有完全进营就被围了起来,人马在三千人左右,如果情况控制不好,马上就要哗变。 胡支儿命大军不可乱动,集结部队到军帐前议事,如有敢违抗者,杀无赦! 很快女王周围就聚了一万多人,说话如果不用吼,根本就听不见,小女王见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愤怒的面孔,小腿儿都软了。伊勒族长的尸体还在此间,不少士兵都借着给伊勒族长下葬的机会围了起来,以致以伊勒族长的尸体到现在都没能埋下。 傅介子让小女王说话,先安抚一阵,小女王强定心神,她现在是黑池部的族长,所以士兵们再暴动也不敢对她怎么样,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小女王按先前和傅介子商量好的,不再安排万夫长,这一万多人马从此成为女王的直系军队,只听命于小女王,别人谁的命令都不必听。 本来怀着为万夫长报仇之心的人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毕竟成为女王的直系军队可令这支军队身价倍增,从此任何部落的人都不敢小看他们,还有一些人想为万夫长报仇,但是大势已去也就不好强出头了。 仍有一些人叫嚣不断,傅介子示意一下,小女王喝令胡支儿派人将他们拿下,一起押到祭天场,足有九十多人,被手起刀落斩杀于祭天场,整个军队显得鸦雀无声,一片肃杀之气。 傅介子对小女王道:“这些人强出头,未必便个个都是为了报仇,怕是他部的奸细。” 小女王猛得惊觉,让胡支儿去查看,果然一查之下足有三十多人是苏丽部之人,因为各个部落混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有一批奸细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内乱不止时最好的办法就是假以外敌,小女王趁此将矛盾引到了黑池部和苏丽部上,痛斥苏丽部想搅起黑池部内乱,然后以图妫水之地。 这么一来,黑池部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场风波化于无形,小女王暂时任命胡支儿为左都尉,另有一位右都尉等完全取下大夏国之后再按军功选取。 一切有惊无险,小女王让胡支儿在此安抚军队,查究有反意之人,自己带着族中重要人物去给伊勒族长下葬。大月氏的葬礼竟然十分简单,在傅介子看来,这完全就是草草埋了了事的做法,但小女王告诉他,在大月氏里,所有的人死了都是这么埋的,就连国王也不例外。 抖着回到王庭,小女王绷着的脸总算是松了下来,她也知道黑池部能平定下来全是傅介子和胡支儿的功劳,所以请傅介子和胡支儿过来,设宴相谢,胡支儿因为军中大事未了,所以只有傅介子一个人。 傅介子见小女王有些狡黠的眼神,怀疑她是明知胡支儿不能来,所以故意卖了个空头人情,而意实在召自己过来。不过想想又觉得此事有些扯淡,自己是不是太臭美了些? 小女王又将身边的侍女遣开,王庭里便只剩下傅介子一个人,傅介子暗想,如果小女王要劫个色,咳,自己还真没办法不从。 现在伊勒族长已死,而黑池部又归到小女王的麾下,昨天还看似不妙的事情,今天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如果再收服苏丽诸部,那么大月氏又回到以前统一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自己与小女王交好,这对说服大月氏与汉朝联盟实在有着极大的好处。所以,如果小女王真劫自己的色,自己也只好“舍身取大义”。 这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本来应该是最尴尬的时候,但是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两人在一起反而成了最轻松的时刻了,小女王也不摆女王的架子,笑嘻嘻道:“傅使者,真没有想到,今天一下子就收服了黑池部,我可真怕会打仗。”说着来敬傅介子酒。 吃酒这个坏毛病只是傅介子教出来的,小女王酒量不咋的,但也浅浅得抿了几口,对手是这个不经事的小丫头,傅介子也不怕自己会醉,所以喝了不少,他现在心事重重,心中的事情十有八九都没法完成,先不说星圣女、苏巧儿等人,就是汉军的使团到现在都没有到,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现在任务在身,大月氏并没有答应与汉朝联盟,这是他最急的事情。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这事情上,小女王本来不想谈这事,但是傅介子提到了,她也只好说下去,可问题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来只有过几日找族中的老者商议才是,毕竟与匈奴为敌是一件风险很大的事情。 小女王道:“此事关系到我月氏的生死存亡大计,我得找族中的老者商议方可。如果他们答应,我就答应。”此事关系最大,是不可能因为她与傅介子的关系亲密就能解决的,傅介子能理解这些,也就没有多说。 小女王突然想到一事,道:“你还记得吗,前些日子族长还在的时候,你提到过和亲。能与我月氏和亲吗?” 和亲是一项颇为辱国的政治手段,除非是大国间的联姻,像十多年前汉武帝为了得到乌孙的好马而出嫁细君、解忧两位公主给乌孙王,这其中也有无奈的成分,所以傅介子不敢贸然答复,那日之所以向伊勒族长提到,是因为希望漂缈,不得已才提出,现在这个小女王并不强势,所以傅介子不愿随便摊出底线来。 傅介子不好直接回绝,改口道:“陛下黑池部并无王族公子,就算是我汉朝想嫁,你月氏也无人能娶啊,再者,总不能嫁到苏丽、图顿等部吧?”他知道小女王对部落的观念很深,这么一提话题就说偏了。 果然,小女王哼了一声,道:“当然不行。非是我黑池部中人不可。” 傅介子欺她黑池部无人,笑道:“可是黑池部中并无人可娶,如果让我汉朝的公主嫁给一个非王族的人,那么我汉朝的天子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傅介子说得义正严辞,心中却在暗暗好笑,除非你这个小妮子肯娶个公主来,否则和亲之事,没门儿! 小女王也叹息不已,可是在傅介子看来,这个小女王是欲言又止,心中有话要说。为了谈话占着上风,他也不急着问,自己一个人只顾着吃酒,让这个小女王先憋着。 果然,过了一会儿小女王就憋不住了,道:“如果……”说到这儿又有些不好意思,忙假装喝起酒来。傅介子道:“如果怎样?” 小女王脸色不知是喝了酒还是怎么的,绯红一片,道:“如果……咳,如果……”小女王破天荒头一次变得这么忸怩,让傅介子看了幸灾乐祸,看她这个样子更觉得有意思,至于她如果什么,倒没那么放在心上。 “如果是我与汉朝和亲呢?”小女王说完拼命得喝酒掩饰自己的心慌,以前她有伊勒族长在,可是算得上有亲人,可是现在却变成了独身一人,心里显得孤寂无比,又害怕得很,虽然贵为女王,又是黑池部的族长,反而觉得没有以前开心。 傅介子听了一口酒差点儿没喷出来,可是转而又上下打量了这个小女王一眼,这个女王虽然年纪不大,但身体饱满,模样标致,已经是女人可以成亲了,但是一个女人自己说想成亲,难免让人有些暇想,傅介子暧昧得笑了一下,道:“陛下你看中了我汉朝哪家的……” 傅介子话说了一半便卡住了,这个小女王好像没见过别的什么汉人,莫非? 傅介子一口酒硬是梗在喉咙里老大一会儿下不去,强笑道:“陛下是说我身边的那个小将么?”傅介子直觉告诉自己不是,因为霍仪是大将军之子,身份太重怕人起异心,所以并没有告之真正的身份。 小女王本来一脸的绯红,听傅介子这一说立时理直气壮得道:“呸呸呸,我对小孩子没兴趣。”说着拍了拍胸脯,扬了扬头,一脸的不屑。 傅介子心说你与他差不多年纪,不都是小孩子,不过霍仪好像还真的小一些。 排除了惟一的“情敌”,傅介子知道自己中奖了,一时只感觉到头脑发懵,强自道:“那陛下所说的是何人?”傅介子盼着小女王自己羞于说出口而作罢,没想到小女王虽然不好意思说出口,但两颗眼睛珠子却在自己身上打转,没有色,只有紧张。 傅介子一时心中失神,喝酒喝到鼻子上去了,洒了一地,小女王扑哧一笑,既而耍泼道:“你还问我,你分明就猜到了!” 傅介子这一回是真的尴尬了,有些慌乱,道:“陛下戏言。” 小女王憋了半天说不出来的话让这么个小插曲给引出来了,她一下子就占了上风,既而大声道:“到底可不可以嘛?”傅介子一阵绝望,这个女王怎么像个女流氓?别以为是女王就可以这么欺负人! 小女王一副“我吃定你了”的表情,等着傅介子回答,眼神到底有些羞怯不已,偷偷得看着傅介子。 真要论起感情来,没经过什么事的小女王如何是傅介子的对手,傅介子叹息一声,道:“陛下有所不知,傅某早已成婚多年,家在长安……” 小女王急道:“你骗我,我早问过了,你根本就没有妻子。”说到这儿有些得意。 傅介子不经意道:“你听谁说的?” “你看,”小女王道:“承认了吧。我问了那个小孩子了。” “多嘴!”傅介子心中暗骂霍仪。 敢情这小女王老早就在打这主意了,傅介子不由大为后悔,本来和这个小女王混熟了是想以便加快和亲之事,没想到现在横生出这档子事情来。 “陛下有没有想过,如果,咳,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那啥了,陛下肯跟我回长安么?” 小女王不由一阵语塞,道:“那你能不能留下来呢?” 傅介子道:“那我长安的妻……咳,我在长安还有族人,虽然不及你黑池部,但也有上百人。他们怎么办?”小女王想反驳却又反驳不得,傅介子不让她开口,道:“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是月氏的女王,你的子民们会答应么?还有,如果我们在一起有了小孩,你的王位传给谁?你的族人是断不会允许你传给一个外族人的。” 小女王听到生孩子,心头不由泛起一丝的涟漪。但是听傅介子说了又更加泄气,她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么多,现在听傅介子这么一说,她惟一的感觉就是,没戏了。 这些是挡在她身前永远也翻不过去的大山,小女王不再说话,一个人喝起了闷酒来。 对待感情傅介子一向比较慎重,知道今天伤了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女王的心,所以也没有再逆着她的意思,小女王要喝他便陪着喝,美其名曰,舍命陪君子。其实,傅介子的心事要远比这个小女王重,刚喝了几盅,便反客为主,开始给小女王倒了起来,傅介子从来就没有想过和这个小女王喝酒还能醉,可事实是,他真的醉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倒在榻的一角,小女王身形慵懒得躺在自己的怀里,一只粉嫩的胳膊圈似水蛇一般缠在自己脖子上,脸蛋儿酣红得贴在自己的下额,空香艳了一个晚上! 再一动才发现脖子上刺痛得厉害,是小女王头上的籫花扎在自己脖子上了。 这败家娘们儿,扎一脑袋的饰品干什么! 傅介子警觉得看了一下自己两人的装束,还好,衣着完整,没有脱过。只是小女王有些衣衫不整,胸部的无边春光从宽大家亵衣里面露了出来,一觅无余,敢情这女王就是养得好,身体倍儿饱满! “畜牲!”傅介子暗骂了自己一句——居然什么都没做! @@@@ @@@@ 一直都喜欢看军史类的书籍,特推荐克里斯韦伯的《天下节度》,和《蚁贼》一样牛逼叉叉的好书,大家去逛逛,顺便收藏一个。 同时推荐《魔幻舞曲》作者先飞新作《穿越之太乙仙隐》: 皆是比《拜火》要好的书,大家去看看。 第十二节,再见星圣女 傅介子一时不敢动身,得先想好应对之策,思之再三也还是觉得不妥。现在他才真正认真得看了一下这个小女王,不再当她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却发现这个小女王要比自己以前的印象里漂亮得多,而且珠圆玉润,是女人中的女人。 傅介子实在回想不起这个小女王是什么时候缠到自己身上来的,以前没知觉也就罢了,但是作为了一个血气方刚的铮铮铁汉,怀里抱着这么个美娇娃,没有一点儿反应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小女王在他怀里面似水蛇般扭了一下,傅介子怕会忍不住非礼于她,忙将她抱起,准备放到榻上之后开溜,可是这一抱之下小女王竟然醒了! 小女王低呼一声,慌忙挣脱下来,紧紧得抱着胸部,胸部便夸张得展现在傅介子眼前。 “你……”小女王想问却又说不出口,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好不容易忍住道:“你抱我干什么?”傅介子一脸尴尬,这一回是黄泥巴掉到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苦笑道:“陛下,我见你醉倒在榻边,怕陛下生出病来,所以……昨晚都喝多了,请陛下你见谅。” 小女王道:“我怪你作什么?我没有怪你呀。”傅介子见小女王不像汉朝女子那样,被自己抱过一晚上就非自己不嫁了,不由释然道:“谢陛下宽佑。” 而就在这时,外面的侍女报道,几个侍女进来服侍女王,小女王道:“你们昨晚都在帐外?”一侍女道:“是的,没有陛下的命令,小婢们不敢进帐。”说到这儿有几个侍女偷眼看傅介子。小女王治下不严,一个侍女先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既而就是所有的侍女一声哄笑。 小女王一下子红到耳根子,傅介子也尴尬了一阵,心想还好昨天晚上没有做出什么越轨的行为来,不然现在真的没法子面对这些不守规矩的婢女,可是,天知道说了什么少儿不宜的话没有。 小女王被笑得怒了,喝道:“还笑!都滚回去休息。”这些侍女不敢太放肆,听小女王发飚,应了一声就出去了,只是刚一出帐又暴发出一阵哄笑。 傅介子怕再多让人看到闹笑话,趁着天刚破晓,忙辞了女王回军帐,但是傅介子在女王处一夜未知,汉人军士是都知道的,陆明看着傅介子一脸的崇敬,连女王陛下都拿下了,真天人也!霍仪看着傅介子,心里面就纳闷,小女王对自己横竖不顺眼,怎么对师傅就那么好呢?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只好把一切都归咎于师傅藏私。 现在大月氏已经完全拿下了高附城,高附是妫水南部的第一大城市,自然也是各部落争抢之地,黑池部早早得就已经把住了各个紧要之处,以黑池部的霸道手段来看,这高附城毫无例外得和得妫水之地一样,高附也是黑池之地,但是现在伊勒新死,苏丽族长欺小女王无力主持大局,再因妫水之地分封不均,因而一举抢夺高附城。 傅介子得到消息的时候,小女王已经去了中军。 小女王虽然有黑池部的人出力,但是身边缺少出谋划策之人,这几个月来她已经习惯了由傅介子在一边使坏水,所以催命一般将傅介子叫了过来,傅介子不知何事,所以霍仪和陆明等汉人军士也皆随行。 黑池部与苏丽部的战争已经暴发,而且苏丽部早有准备,已经在一夜之间抢夺了高附城的各个险关,眼见高附城要属苏丽。 从公正处来看,这事情是黑池部做得太绝,自己一部吃肉却不许他部喝汤,但是大月氏以部族为单位,如果小女王不这么做那就黑池部的人也就不会服她,如果黑池部不支持于她,她就什么也不是。 小女王见傅介子来了,高兴得蹦达一下就下了马,过来道:“你快来看,苏丽部的人反了,哼,他们想抢了高附城。” 傅介子也知此事是黑池部做得太绝,给了苏丽部理由,苏丽部早有反意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现在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大月氏分裂这是傅介子最不愿意看到的情景。 “陛下,高附虽然是坚城,但也不及妫水之地肥沃,既然同为月氏部落,事情做的太绝,也难怪苏丽部会反。陛下你是一国之主,当设法收服苏丽,以月氏为重,而不可只顾黑池一部。” 不打仗当然好,小女王一下子来了兴趣,道:“能使苏丽部归降自然是好。只是,现在已经打起来了,难怪还能收兵不成?” 傅介子道:“我观月氏诸部,是分是合皆在一个利字。黑池部既然已经占了妫水,不妨将高附城分赠与苏丽、图顿、白羊三部。” “不可以!”小女王出了奇的坚决,道:“此城害得族长染病身亡,族长以命夺下的城池岂能送于苏丽诸部?说什么也不可。傅使者,你怕我黑池部打不过苏丽么?” 傅介子听了连声叹息,敢情在汉朝最崇高的王位,到了大月氏竟然不由一个族长来得激动人心,这个小女王总是以黑池部人自居,而不曾想过,自己是大月氏的国王,团结所有的部族才是自己的使命。 “陛下误会了。此时黑池已经占了妫水大片土地,如果再占高附难免会有部落不服,不如将高附城分封给他们三部,一则,可以安定军心,使苏丽部不致于作反;二则……”傅介子有些阴鸷得笑了一下,道:“高附本来是一座坚城,浑然一体,本不可分而治之,陛下将其分封给三部,用不了多长时间三部就会为此城而闹翻,到时候,苏丽诸部内部既乱,陛下再起黑池部人马,需打则打,不需打则收,那么月氏以黑池为尊,陛下也可以统一月氏。” 小女王犹豫道:“可是,高附是大夏国最好的城市,我黑池部怎能舍得?只怕族中之人皆不会同意。”傅介子再三相劝,但是关系到大事的时候,小女王就没有平时那么肯听傅介子的话了,仍是要以黑池部中老者的主意为准。 黑池部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肯同意的,更有一个脾气烈了些的狠狠得骂了傅介子几句,但是被突然发飚的小女王给喝住了。 此时苏丽部攻打正紧,黑池部的人早就已经忍不住开打了,高附城中乱成一片,苏丽部趁着黑池部不备已经抢了东、南两城,而西南也被白羊部借故霸了去,黑池部以北城为根据,一举发动三万人抢夺,声势十分浩大。 小女王自然是坐阵中军,因为黑池部举部都移向了南边,傅介子也让霍仪和陆明带人随军而行,自己则留在小女王的身边。 傅介子见情况不太对,黑池部虽然人多,但是地利上但不到什么优势,所以让小女王给他调一支三千人的部队去压东城的哨口,此地是全城的高地,占了此地便可以看到全城的动向,小女王不愿让傅介子冒险,但是傅介子再三请求,加上战事紧急她也就答应了。 月氏军队中,以武力服人,傅介子所率三千人是当日曾随他一起去镇压乱军的胡支儿部的军队,他们曾见识过傅介子的手段,所以肯听傅介子的号令,而且是女王亲下的命令,这是一件极度荣耀的事情,所以这三千人誓死拿下东城哨口。 这里是高附城中的最高地点,相当于汉朝的烽火台,傅介子之所以要派兵来这里,虽然可以说是为了帮小女王的黑池部夺下制高点,但同时抱着侥幸心理看能否见到星圣女,毕竟这里还是大夏余部所在。 可是等傅介子的军队赶到之时,这里已经被苏丽部攻打得不堪一击,傅介子让黑池部的人先按兵不动,让苏丽部先攻去。 苏丽部本来也是冲着这个制高点来的,哪里肯让黑池的人染指,一下子就调了五千兵马狠狠得训击大夏余部,大夏余部虽然大势已去,但是对此处仍是死守不出,这里的饮水、粮食都已经断了数日,能撑到现在全凭的就是一股信念。 大夏余部到底还是让苏丽部给攻了下来,苏丽部的人冲上了楼道开始与大夏余部展开巷战,全军以大刀长矛为武器,一时之间惨叫声、喊杀声、兵器短接之声不绝于耳,巷道里面不到一刻就已经堆积了厚厚一层死尸。 傅介子看准时机,趁着苏丽部全力攻打大夏余部之间突然从后掩杀过来,一路上如推枯拉朽,几乎是不折一兵就夺下了哨口。苏丽部为人作嫁,正要回杀的时候,傅介子命军令死守不出。 苏丽部的苦攻不得,在下面将黑池部的人骂了个遍,就连小女王也被人意淫凌辱了上百次,可是傅介子听着如清风扶面,不动如山。 苏丽部的人骂得累了就开始攻城,他们折了许多军马钱粮,就是想抢得此哨口来为苏丽部争取战争的主动,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哨口落到黑池部的手里。 傅介子任由苏丽部的人进攻就是坚守不出,黑池部的人武器颇为精良,有大批的弓箭手在,苏丽部的人也无法进攻得逞。 而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小校来报,东南大夏余部中,可能有火教长老和圣女。 傅介子顺着小校所指之处极力看去,果然有几个人影,虽然看不清楚,可是傅介子心里面的直觉告诉他,那就是星圣女!至于长老是谁,直觉没告诉他。 因为黑池部来黑吃黑,苏丽部撤回了大批军队攻打黑池,所以此时的大夏余部被苏丽部攻得缓了,但是人数已经不足千人,凭是陷于绝境之中。 因为苏丽族长下了命令,活捉此女,切不可让其逃脱。 此时黑池部坚守不出,苏丽部自知攻取无望,再一次加大了对大夏余部的攻击。 星圣女双目紧闭,如石像一般负手站于军中,一会儿天火长老带着一身的血跑过来,嘶哑着声音道:“星圣女,你带人先走,我来断后。”说着狠狠得一杵手中的大刀,喝道:“你是火教的圣女,月氏人下了命令要活捉于你,我们火教中人,宁死而不辱,你快走吧。” 星圣女面无表情,道:“长老,我已经转接了圣女之位,从此不再是圣女了。长老不必担心。我与长老一处,生则同生,死则同死。” 天火长老怒道:“胡扯!就算你已经让出了圣女之位,但也曾是火教圣女,留在此事难道要让月氏人活捉受辱不成?”星圣女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幽幽道:“长老不必担心,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我知道怎么做。” 天火长老叹息一声,怒吼着反冲到战圈之中,再也没有出来。 “大首领有命,活捉此女!”这个声音传遍了整个苏丽部的军队,许多士兵见到星圣女的模样,都不由生吞了一把口水,心想难怪大首领要活捉这个妞儿,真漂亮! 星圣女已经把匕首抵到了喉间,她已经不再奢望见到那个人,只等大月氏的人攻过来,她就要去见教王了。 苏丽部的人转瞬就到,大夏余部已经不足两百人,而且被围在巷道一角,根本就没有退路,面对如潮水般的月氏人,星圣女再一次闭上眼睛,一颗泪水忍不住划了下来。 手中的匕首又紧了一分,而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前面军中一个身着铠甲的将军,一时认不出人来,她的心突然变得很紧张,可是等认出人来不是的时候,那个将军已经一鞭挥来,她手中的匕首被打落一边。 星圣女一颗心再一次凉透,失望之余不由又大为后悔,此时自杀已经无望,整个正要逃走却被那个将军顺手一抓给横在了马上。 “抓到了!抓到了!”苏丽部人欢呼声雀起,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女子,就算是“那个婊子养的女王”也不过如此,他们这辈子是没这命享有了,只盼着让大首领尝个鲜,好歹是自己的部落的首领,自己赚个心里舒服。所以一行人急呼呼得赶去邀功。 那个将军哈哈大笑,顺手捏了一把星圣女的脸颊,笑得十分淫荡,而正当他快马加鞭往回赶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一支不足千人的小部队。 “啊,是你!”这个将军大呼一声,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惊愕。 星圣女不经意瞥见,整个人都似喘不过气来了,脑袋里面嗡得一声全空了,竟然不知该怎么办,一时恨意爱意皆涌上心头。 傅介子铁青着脸,他只带了八百名骑兵冲过了苏丽部军队直扑而来,见到这个将军大喝一声,手中的火焰刀全身已经发红,这一路来他已经杀了十余名苏丽部人。 手起刀落,只一个照面,火焰刀便砍中那个将军的胸口,硬生生将其自左胸至右腹斩为两断。 傅介子突然想起,当初火教中人赐于他火焰刀,任务就是保护星圣女,自己真的做到了吗?傅介子看着星圣女憔悴的面容,知道自己不佩拥有这把宝刀。 星圣女此时得救,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喜,而是死死地盯着傅介子,不说一句话。傅介子杀得性起,也没有留意到,只是顺手一探便将星圣女从那匹马上拉回了自己怀里面,手中刀起刀落,一路砍杀过去。 傅介子一手紧紧将星圣女抱在怀里,只觉世间幸事莫过于此,此时踹营过去竟是一往无前,八百骑兵由傅介子领路,因为傅介子在前面太过拉风,士气升到了顶点,一路狂奔过去,竟然未折一骑! 而就在这时,傅介子突然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星圣女手中握着一把金黄色的发籫插在自己小腹之上,鲜血从她指缝间涔涔而出,而星圣女的眼中,似爱似恨,如着魔一般。 傅介子只感觉到眼前一阵恍惚,经年累积的求救本能让他一把将星圣女推下马去。 星圣女重重得摔在地上,仍是死死得看着傅介子,整个人都在发抖。 这时周围的骑兵纷纷赶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立时便要将星圣女斩于马下,傅介子将众士兵喝止,过来拉星圣女上马。星圣女倔强而又绝情得撇过头去,眼中恨意极深。 傅介子再也坚持不住,对随行士兵道:“带她上马,不得伤她。”说着伏在马背之上,喝道:“冲出去!” [今天更新晚了点儿,是因为家里网线坏了,现在才修好。现在存稿虽然不多,也有好几万,大家放心阅读。] 第十三节,洪涛后的劫波 傅介子受伤,士兵一下子乱了阵脚,几个士兵七手八脚得将星圣女拽上马,一路向外冲去,但是傅介子伏在马上没有生气,士气一下子陡降,一会儿就被困在了军中,所幸小女王怕傅介子出事,派了后援部队赶来,这才救下了傅介子一行,但是八百骑兵已经折了一半。 傅介子临走前留了二千多人守住哨口,此时黑池部回救,哨口已经为黑池部所得,一战之下,苏丽部人数上吃了亏,加之高地已失,整个军队处在被动地位,所以退出哨口,连同东城也丢了大半。 傅介子醒来的时候,小女王就守在一边,旁边的几个军医畏畏密缩缩得跪在地上发抖,估计是被小女王给骂得怕了。傅介子刚一醒小女王就发现了,她没有哭,但是忧虑之色却是溢于言表,两个小粉拳捏得指节发白,她是女王之尊,不便在下属面前露怯,所以吼了几声,几个军医没命价得逃了出去。一旁的霍仪、陆明正要过来看看也被小女王给赶了出去,霍仪忿忿然却发作不得,倒是陆明机灵得多,淡淡笑了一下就拉着霍仪出去了。 小女王撒完泼,看着傅介子一脸的柔情,道:“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我晕了多久了?”傅介子只感觉到腹部疼痛难忍,想来是大月氏的军医不太会治伤,如果是傅介子来治,定然会用银针封住几处穴道,这样可以大幅减少疼痛。 “好久了,都快三个时辰了。”小女王看出傅介子的痛意,紧紧得抓住他的手,道:“那些牛犊子巫医,治个伤都不会。”这个小女王虽然平时爱撒泼,但是开粗口却是从未有过的,现在陡然间骂了一回人,傅介子听了忍不住笑了一下,这一下牵动伤口,痛得他整个身子都弯了。 小女王一脸的紧张,傅介子强自镇定下来,道:“没事的。有劳陛下你亲自守侯。”小女王显得很随意,道:“有伤还说这么多没用的话。你那时也救过我的性命,现在就当是回报了。” 傅介子没力气多说,只是嗯了一声,道:“她现在在哪儿?” 小女王听到这句话,小嘴儿立时可以揪了起来,哼道:“我已经将他关到大牢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许杀她?是因为她漂亮吗?” 傅介子不方便告诉她,只是道:“她是我的一个旧识,这回只是失手误伤了我,你也不要为难她。”小女王突然生气道:“你骗我!你一定是见她长得漂亮才……哼,我都知道的。” 傅介子正要说话,小女王抢着道:“她只是火教的圣女,如果不是那个小孩子说你不许,我早就杀了她了!” 傅介子见小女王眼中的杀机很深,不由打了个寒颤,道:“陛下不可。咳,是我不对在先,你别……”傅介子知道若为星圣女求情反而会惹恼这个小女王,所以及时打住,但小女王还是听出了弦外之声,哼了一声,道:“你又骗我。什么你不对在先?” 傅介子只好硬着头皮一个谎扯到底,道:“是我……咳,见她长得漂亮所以不规矩,她为求自保才刺伤于我。陛下如果真的要杀她,还不如杀我。”傅介子说到后面忍不住怒了。小女王本来也怒了,没想到她还没发火,这个家伙虽然先怒了,小女王被他一怒给镇住了,火也发不起来了,哼道:“谁让你不规矩的。” 果然,小女王一下子把火迁就到了傅介子身上,一时不再对星圣女动杀机,毕竟同为女子,有男子对其不规矩,大都会生出同仇敌忾之心,当然,关系特别的除外。 很不巧,小女王就属于那特别的一个,那天喝醉了傅介子就没有对她不规矩,可是现在虽然对这个火教圣女动手动脚,一时心里面又酸溜溜的,不知该恨谁。 傅介子不敢提出要见星圣女,如果一说,以小女王的倔强脾气非亲手提着刀去牢中解决了星圣女,所以只是问了一些关于黑池部和苏丽部的情况,小女王并没有说什么危险之事,让傅介子好好休息。 傅介子让霍仪和陆明到自己身边来守着,以便暗中安排他们行事,小女王没有反对,又派了几个军医轮番看守,并扬言,如果傅介子好不了,他们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等到小女王离开之后,霍仪和陆明等汉人军士都过来看傅介子,唠嗑了一阵子,傅介子让别人都回去休息,只留下霍仪和陆明在,陆明知傅介子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也就放心下来了,毕竟他们大伤小伤加一块儿,比这儿严重的次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放下得快,陆明一脸佩服得看着傅介子,道:“头儿,你是怎么哄的?这个小陛下居然没有杀星圣女!真是奇怪。” 霍仪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当时是我劝下来的。” 陆明一脸的不屑,切了一声,道:“小将军你就别说了,小陛下一见你就这样……”说着也把嘴一揪,鼻子一翘,脸一扬,好不可一世。 霍仪被窘得不行,他在小女王这里吃憋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最不愿别人提起这糗事。 傅介子没有心情说话,只是勉强道:“我是结过婚的,自然就会了,没什么说的。” 陆明立时反驳道:“头儿你就扯吧。嫂子在的时候,何时这么听话过……”说到这儿见霍仪使了眼色,忙些住口,讪笑一下,道:“头儿,对不住,我忘了。” 傅介子知他们在自己面前有意不去提及殷茵,以免傅介子不高兴,但是现在的傅介子已经比以前好多了,虽然提到殷茵心口会痛,但是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如被霜打了一般。 陆明见傅介子没有生气,这才释然笑了。 傅介子道:“现在星圣女在哪儿?我想见见她。” 霍仪道:“师傅,你还是歇着吧,看样子,星圣女对你恨之入骨,你再让她捅上一刀,那可不妙。”陆明呸道:“小将军,你这乌鸦嘴。我看星圣女与将军是有什么误会。” 霍仪听了这个有些愧疚,闷声道:“师傅,对不起。我不该逼你做决定的。”只有霍仪知道是自己逼着傅介子说出了水淹高附的主意,如果不是这一战,大夏国根本就不会亡,看星圣女如此恨傅介子,霍仪知道是这事情穿邦了。从某个方面来讲,是自己逼着师傅挨了这一刀。 傅介子叹息一声,星圣女恨他的原因他也猜了个七分准,一时心里面也觉得对不起星圣女,道:“你们帮我保护她。不要让她受到危险,我想办法救她出来。” 陆明道:“头儿,要见星圣女又有何难,我一会儿就让她来见你。” 傅介子一愣,他素知陆明主意多,一时也有些激动,道:“你有什么办法?”陆明道:“要见星圣女无非是有两个人允许,一是小陛下,二则是星圣女本人。小陛下那里好说通,关键是星圣女那一关,头儿,我把你说得惨兮兮的,我就不信星圣女狠得下心来。”说着一个笑嘻嘻得去了。 果然,过不多时星圣女就来了,傅介子听见帐外陆明的声音。“头儿被伤了腑脏,现在吃不得喝不得,连喘口气儿都漏,哎,军医都已经给头儿说了,不让他多说话,可他就是不听,一而再再而三地让我来请你。这不……” 傅介子一听,果然把自己说得够惨的,这嘴怎么就那么损呢? 霍仪见机不对,便向傅介子示意一下,自己先退了出去,一会儿星圣女在陆明的催促之下进来了,陆明更是滑溜,干脆没进来,而是自顾着和霍仪去了。 星圣女见到傅介子的时候,嘴角动了一下,却没有说出话来,而是径直走了过来,面无表情。 星圣女本来就是清冷绝艳的美人,现在这个样子更是显得神圣不可亵渎,她坐在傅介子的榻席边上,仍是死死得看着,傅介子心中有愧,叹息一声,道:“你都知道了。” “嗯。”星圣女只是浅浅得应了一声,说的和傅介子一样,是汉语。 傅介子做了对不起星圣女的事情,感觉到说什么都无济于事,正沉默着,星圣女却突然吼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大月氏与我们的战争,你为什么要帮他们?”她吼完舒了口气,整个人似突然暴发的山洪一般一发不可收拾,带着哭音道:“那天道长让我们小心城外凿河放水,我们一直不信。因为在这里从来没有这种攻城的办法,可是事实上偏偏正是大水淹了高附城。这分明就是你们汉朝人才能想出来的恶毒主意。” 傅介子同样没有说话,星圣女自顾着道:“那几天我高附城中被淹死了的百姓足有五万之众,近三十万人游离失所,染病之人也达十万以上,到现在高附还在深水之中,我大夏国自此一役而国灭。你现在高兴了?” 傅介子听了猛得一震,他只知道自己这一水淹坚城之计是大月氏攻占高附的最根本原因,只是没有想到居然有那么大的影响,特别是五万人丧生,三十万人游离失所,这让傅介子不由蹙眉心痛。 星圣女冷笑一声,道:“你也知道心痛么?那些天,遍地都是死人、浮尸,城中许多低洼处到现在都弥漫着阵阵恶臭,有的人肠子泡化了,有的人只剩下半副身躯,秃鹰肆无忌惮得啄食人肉,咬得肠子眼珠都散落在地上,整个高附城居然没有一处干净的井水,那些百姓都是从水手拨开死尸而饮,好多人当天夜里就死了。” 傅介子听了毛骨悚然,闷声道:“你应该杀我。是我为一己之私而造成现在的局面,难怪……”傅介子苦笑不已,道:“难怪你不肯原谅我。” 星圣女哼了一声,道:“那天姐姐过来骂你,我一直不肯相信,我说可能是月氏军中还有其它汉人,也许这一切与你根本就没有关系,也许你早就已经离开了月氏。我对着星星起誓,我宁可你不来看我,宁可你已经离开了月氏,也不愿……可是偏偏就是你!” “后来,我们的人实在抵不往了开始南撤,姐姐和各位长老都南行了,我自动辞去圣女身份,坚持留了下来,想问问你,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为了你们汉朝的远征就可以置我大夏数十万人于不顾吗?” 傅介子听了不由头陡然间一扬,他和星圣女不能走到一起,一直是因为星圣女这个身份,现在突然听到星圣女已经不再是圣女,那么隔在自己身前的困难不就没有了吗?可是兴奋一闪即没,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失落,那个困难是没有了,可是取而代之的是更大的困难,自己才安然挺过去吗? 星圣女说完已经一个人伏在榻上哭了起来,既而恨声道:“我发誓留下来,如果让我再遇上你,我一定先杀了你再自杀。就算是教王怪罪我也不管,现在我不想再杀你了,我也不愿再活下去,你好自为之。” 傅介子本来被她骂得头昏脑胀的,突然听见她要寻短见,吓得大呼一声,挣扎着将她抱住,急声道:“不可!”这一挣扎痛得他惨哼一声,腹部伤口再次裂开,血流如注,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星圣女听得惨哼也吓了一跳,用手捂了一下傅介子的伤口,鲜血再一次如漆一般染满了她的手。 “你,你……你别吓我!”星圣女一时再也顾不得板着脸了,来扶傅介子。而这时,外面突然一声娇喝,闯进来一个人,喝道:“你还不让开!”说的是月氏语,正是小女王。 小女王刚进来眨眼功夫,后来就跟着慌慌张张进来十数人,随着小女王一声喝,上来两人将星圣女给押住了。小女王听得陆明之言,嘴上答应了让星圣女去见傅介子,只是心里面着实好奇,所以便想来偷偷听听,可是不愿让侍卫们暗中笑话,所以总让他们在不远处等着,但是侍卫们哪里放心,早就偷着一只眼睛看着,小女王刚一动他们就跟了上来。 小女王怒气冲冲得看着星圣女,喝令侍卫将她押回大牢,又忙着让帐外的军医来给傅介子治伤,她虽然没有听懂两人在说什么,可是看这情形,他们两人一定是旧时相识的,不管怎么说,傅介子又骗了自己。 他为什么要几次骗自己呢?这其中定然有故事,小女王暗自揣测。现在不便找这个病号的麻烦,她决定去牢里找星圣女问个清楚。 Ps: 写到傅介子和星圣女之间的离别与重逢,突然想到了达赖仓央嘉措的一首诗: 我问佛:如何让人们的心不再感到孤单? 佛曰:每一颗心生来就是孤单而残缺的。 多数带着这种残缺度过一生, 只因与能使它圆满的另一半相遇时, 不是疏忽错过,就是已失去了拥有它的资格。 …… 也许,这便是最好的解释吧。 第十四节,近香情更怯 小女王的道行到底有限,她从星圣女那里什么也没有问出来,但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个女王与傅介子有些牵扯。和星圣女谈过一次话之后她也领教了这个女人的厉害,星圣女从小得教王亲自教诲,本事自是不小,而且她从小引导成千上万的人,从实质上讲,她比小女王更像个女王。 从此小女王将星圣女关在牢笼之内,但是她到底心肠不坏,酸归酸,却没有暗中使坏来害星圣女,星圣女这期间很少说话,也从来没有提过想见傅介子。 傅介子倒是想见星圣女,可是一来不便,二来情怯,也不敢去相见,小女王也不是每天守着他,现在黑池部与苏丽部的人还在打战,而且白羊、图顿诸部也皆依苏丽部而反,黑池部虽然犯了众怒,但它的实力比这几个部所有的人加起来还要大,所以也不怕。 而就在这几天,小女王突然来见傅介子,今天却没有提到星圣女,而是一脸忧心得告诉傅介子,东北方向,贵霜翕侯造反,已经拿下了双靡、肸顿、都密三侯,休密侯也被打得所剩无比,不得已向贵霜部投了降。如今大月氏一下子分成了三个大的部落,以苏丽为主的南方反叛部落,再就是以贵霜为主的北方反叛部落,三方相比之下,黑池部的人实力最大,但小女王主事不济,贵霜翕侯的人数最少,但是丘就却野心勃勃,战斗力最强,苏丽部因为部族多而不和居第三。 大月氏在短短半年的时间之内分裂成了三个国家一般,傅介子忧心忡忡,一则因为大月氏内乱,无力攻打匈奴,二则因为水淹高附之后的心理愧疚与对星圣女的思念,让他这场病久病不好,这一拖就是月余,而此时黑池与苏丽部的战争已经打到了高附城的东南面,黑池部的人马仗着人多实力大,一路将苏丽部压到大夏的东南面五百余里,这里已经大夏与身毒的边境了。 这一个多月,傅介子的病已经好了大半,但是因为伤口甚深,现在能出去四处走动却不能进行骑马射箭等剧烈的运动。小女王似乎是习惯了每天来看傅介子,她来半公半私,向傅介子讨教一些打仗的办法,问完了之后就在这里耗上半个一个时辰才肯回去。 傅介子知道大月氏之行已经没有希望,要收服苏丽、平定贵霜之乱,以黑池部的实力并必便办得到,就算是能办到也绝计不是十天半月能完成的,少则一年半载,多则十年八年,傅介子不能再等下去了。 这一天阴雨绵绵的,整个大军都龟缩在营房之中没有出去,与苏丽部的战斗也暂时中止了,小女王现在的统兵能力渐渐有了大的进步,她到底从小耳濡目染这些行军打仗之事,只是没有亲自经历过,现在有傅介子暗中相助,胡支儿和右都尉拼死效命,黑池部中长辈大力扶持,小女王也渐渐自信起来,许多事情不必再问傅介子该如何如何之后再做决定,接连数日的阴雨,小女王也就让大军营中休息,分出十余只游骑部队四面打探,以防苏丽部来犯。 小女王习惯性得来到汉军大营,因为傅介子是伤病号,所以他的营帐做得要大而精细一些,小女王一来霍仪和陆明就走了,傅介子看着两人暧昧的笑,也觉得甚是无奈,如果在汉朝,有个女子像小女王一样,不消一个月,定然全城都是她的绯闻。 小女王也不笨,她早就猜到傅介子这段日子迟早要走了,一时盼着他病好,一时又盼着他永远就这么躺着,她是女王之尊,不会像一般的女子一样死缠烂打,和傅介子提过一次凰求凤,傅介子没有答应她也就不能再提了,但是心里面的那个念头却是从来没有断过,相反的,而是越来越浓烈了。 今天一看傅介子欲言又止,她就明白了,道:“你是不是就要走了?”她心直口快,问得傅介子有些促不及防。 傅介子刚才难以启齿的是星圣女的事情,他如果要走,就算是星圣女再恨他他也要带走,可是现在星圣女被小女王关在了牢里,而且是大夏国的敌人,要小女王放人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见小女王问起,傅介子硬着头皮道:“陛下,我奉汉朝天子之命来到月氏,到现在已经历时一年多了,本来想与你们月氏结盟,但如今月氏内乱,我也只能回去复命,请陛下见谅。” 小女王默然不语,她现在不会像伊勒族长还在时一样不谙世事,也知道月氏统一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她留不住傅介子,这个人终究是要回到东方去的。 “那个大夏圣女呢?” 傅介子知她是在问星圣女,星圣女虽然不是大夏人,但是小女王却不知道这些,傅介子也不愿去解释,但也不敢太多承认,如果小女王使起小性子来,对星圣女可就是大灾难。 “希望陛下能放了她。大夏国已经灭亡,而且这个女子也不再是圣女,她只是一个平民百姓而已,陛下夺得高附城能下命不得烧杀抢掠,不得强抢民女,可见心地仁厚……” 小女王明知他是在恭维自己仍是有些得意,但也听出傅介子在说假话,哼道:“明知我下了令,你怎还敢说是自己抢的民女?”说到这儿有些幽怨,道:“为了救她,你总是骗我!” 这哪里还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傅介子忙道:“陛下,我出主意灭了她的国家,很是对她不起,只求陛下放了她,也算是我赎罪。”小女王哼道:“那就更不可以了,她恨你如骨,迟早还会找你报仇,我现在就让人杀了她!” 傅介子明知小女王是在试自己,仍是免不了紧张,急道:“陛下……” 小女王突然怒了,恨声道:“你这个人,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早就跟她认识是不是?你再不告诉我,我……我今天一定杀了她!你很喜欢她对不对?哼,我去问过她,她……她都告诉我了。”小女王最后一句话明显底气不足。 傅介子尴尬得笑了一下,道:“陛下就别诈我了。” 小女王脸上一红,她在傅介子面前摆不起架子来,想撒泼也没辙,气得一跺足,忿忿然去了,临走前丢话道:“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傅介子见小女王走远,心里面好不是滋味,他何尝不想说星圣女是他相爱的人,可是现在,就算是没有小女王的危险,他也羞于说出口了,星圣女对他认为陌路之人,两人差不多已经是有缘无份,自己有什么资格来说,星圣女是他的爱人。 外面的阴雨还没有住,傅介子几天前就已经可以四处走动了,他一直不敢去见星圣女,可是今天又被小女王一逼,他意识到,该解决的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拖着也不是办法,所以一咬牙,决定去见星圣女。 此时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了军医,原本是陆明等人陪着的,可是小女王自觉和傅介子有奸情,不好意思让陆明等人知道,所以就让他们搬到了别处去,自己则把贴身的侍女给傅介子安排了几个,明为服侍,何尝没有暗中监视的意思。 傅介子当然明白这些,但是现在他非见星圣女不可,在他心里面,只要星圣女肯原谅自己,小女王想怎么折腾他都无所谓,至于这些侍女,赶是赶不走的,索性大方些,让她们扶着自己过去。 众人皆知傅介子是女王身边的红人,而且是星圣女也是傅介子他救回来的,没有人阻拦,傅介子一会儿就来到了天牢里。 出乎傅介子意料之外的是,这个天牢不同一般,准备得说,是个闺房。 傅介子心中一阵感激,看来小女王对她还挺照顾。 星圣女陡然间见到傅介子,显得有些慌张,发现自己这么慵懒得坐在榻上,样子有些不雅,正欲起身正襟危坐,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是好是歹与这个人还有什么关系?他一来自己就这么大动静,是不是显得太矫情?于是也不起身,还是原来那副慵懒的姿势坐着,尽管很快恢复了冰雪冷艳的神情,但是这个姿势看着太过妩媚撩人,傅介子心中似被狐狸挠了一下。 星圣女冷声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傅介子让侍女们先出去,虽然说什么她们听不懂,但在这里却是碍得很,既而在星圣女的前面坐下。 星圣女这里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是该有的都有了,星圣女有些不敢见傅介子,所以转过身去,背身在罗帐之后。傅介子见她有意避着自己,知是对自己的恨意未消,但还是道:“再过数日我就要离开大月氏去大宛了。” “哦,”星圣女略微动了一下,道:“算时间,也该离开了。” 傅介子道:“这个女王并不是嗜杀之人,我一定会让你平安无事的。” 星圣女听了冷笑一声,道:“她灭我大夏,共计屠戮十万人有余,这还不叫嗜杀?我也早该随着我那十万信徒而去的,她要杀便杀。” 傅介子听了本欲想为小女王辩白,但是还是打住了,道:“等过几天,我就带你离开这里,离开这个我做了错事的地方。你不再是火教的圣女,我也不再是使臣,没有什么可以再隔在我们中间,好吗?” 星圣女听了轻声道:“不可能了。如果你见到了当时的惨景,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如果侥幸不死,我会回安息去,此生再不履东土;如果死在月氏,也是一种解脱。” 傅介子急切道:“不!跟我走吧,我们谁也不许再提那些伤心往事。跟我走吧。”傅介子一情急,情不自禁得上前抱住星圣女的腰,喘着粗气道:“你我两人聚少离多,见了面也没有好好得说过几次话。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面恨我,可是我又何尝不是在恨自己!这些天我一直都想来见你,可是又害怕见到你,但我还是忍不住来了,你可以打我、杀我,只求你不要一直这么恨我,好吗?” 星圣女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什么话也没有说。 傅介子道:“我们是同过生死共过患难的夫妻,那天我们说过,这辈子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会不离不弃,生死相随。我们在狼群中,乱军中都曾经受住考验,现在为什么不行呢?我自己做下的错事,我可以用余下的半生去还,只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星圣女娇躯隐隐发起抖来,嘴角微动欲言又止。 傅介子现在有些意乱情迷,忍不住抱过星圣女,急切得吻了过去。 星圣女挣扎一下就不再动了,冷声道:“你现在轻薄我,我不会挣扎,也不会杀你,但我会更加恨你。” 这话说得没有一丝平仄,但是落在傅介子的耳中却字字如惊雷,浑身一个机灵,如遭闷雷一般呆坐在榻上,涩声道:“你到底要如何能肯原谅我?” 星圣女道:“那么,请你出去,把门带上。” _________ 傅介子撞了一鼻子的灰回到营中,小女王却早就已经在那里正襟危坐得等着了,傅介子现在的心情遭透了,正想回来蒙头大睡一晚,却见小女王在此,脸色绯红嘴角含笑,竟是抹了不少胭脂。 她在此定然没有好事,傅介子别的都不怕,就怕这小妮子逼他说他和星圣女的关系。 果然,小女王也是为这件事情来的。 傅介子上前拜道:“见过陛下。”他这个礼行得不伦不类,懒散得紧,小女王十分得意得哼了一声,道:“免了免了,一点儿诚意都没有。哼,我说过我会查出来的。” 傅介子一愣,道:“什么?”小女王哼哼道:“她果然是你的情人。哼,哼。”说到这儿有些得意,但更多的是酸气冲天。 傅介子心里面暗暗吃惊,心想这一回小女王可真的要发飚了,星圣女怎么办?自己得赶快想个补救之策…… 可是,傅介子看了一下小女王,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泼妇骂街,小女王表现得十分平静,但是有些失落,道:“我早就猜到了,难怪你会从千军万马中去救她出来,又一直护着她。” 傅介子还是不明白小女王为何会如何神情,小心翼翼得问道:“陛下从哪儿听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 小女王心里面的忧郁都写在脸上,只是向墙根儿处努了努嘴,道:“他嘛。” 傅介子顺眼看去,见霍仪一身湿得滚在墙根处,人事不醒,走近一闻酒气冲天,嘴里面还在叫着“陛下你瞧不起人……我就是知道……”说的是汉语,敢情是真的醉了。 傅介子一脸惊讶得看着小女王,小女王冲他露齿而笑,也泛起一丝淡淡的酒香。傅介子刚才心有旁鹜没有留意,现在才闻到这里弥漫着重重的酒味,榻席一旁还倒着一个小坛子。 小女王嘿嘿笑道:“我刚才把他叫过来,命令他喝,结果就说了。”傅介子看着倒在上的霍仪,一脸的无奈,自己真不该教这小女王喝酒! 傅介子将霍仪扶起,正要将他扶回房,小女王却喝道:“你给我站住!”说的十分有力,让傅介子大吃了一惊,这个小女王在自己面前端不起架子,细声细气得惯了,今天是怎么了? 傅介子暗想一定是她真的生气了要找自己的麻烦。 小女王说话的声音又复转得含糊不清,道:“我都知道了,看你还怎么骗我……我不要你再见她……我不让……”小女王酒疯发了一半,倒一个踉跄不偏不移得倒在傅介子的怀里,粘着就不下来了,胳膊肘儿仍是如上次一样,如水蛇便缠在傅介子的的脖子上,脸上烧得酡红,不是胭脂,而是醉酒所至,小嘴儿贴在傅介子的脖子处,吐气如兰,痒痒的有些难以克制。 傅介子伤势没有好全,此时被她这一倒被顶得痛出了一身大汗,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小女王浑然不觉,傅介子确定她是真醉了,而不是佯醉吃自己豆腐。 [收藏] 第十五节,收,还是不收 收,还是不收?这是一个问题。 但是现在的傅介子却实在没有这份心情,莫说霍仪这个徒弟在此,就是霍仪不在,这个烫手的山芋自己也最好别碰,一碰即粘上了。最重要的是,因为星圣女的事情,他现在对天下的任何美女都没有兴趣,只盼着把事情快些解决。 可是,这个小女王怎么办? 傅介子脖子处痒得难受,说实话,这个小女王长得真不赖,现在这个时候脸蛋儿就不说了,主要是身体饱满而富有弹性,是一个巨大的挑战,傅介子一咬牙,男子汉大丈夫,说不碰就不碰!当下将小女王放到一边,吩咐外面的侍女将小女王扶回去。 傅介子叫了几遍都没有回音,出去一个,这些个鬼丫头,一个个都跑得没影了,他不知道,刚才小女王来劝霍仪的酒的时候就说了,今天下雨,让侍女们在营中呆着不可出来。 外面倒是有一些士兵守护,可是小女王喝醉了失态的样子不便让士兵们看到,更不便让士兵们背回去,而自己背的话,一则身上有伤,二则也十分不便。 看来,这个小女王是送不出去了。 傅介子想来没有办法,只得让小女王鸠占鹊巢霸了自己的帐蓬,自己扶着霍仪到陆明他们那儿去窝一晚上,傅介子将霍仪扶了回去,正要回来将小女王安排好的时候,外面突然人影一闪。 傅介子立时惊觉起来,低喝道:“谁!” 这时外面突然进来一个人,看样子是这里的普通侍女。可是傅介子再一留神就发现了不对,这个女王极力掩饰自己的美貎还是显得格外不俗,这么漂亮的女人让这里有权势的将军族长们看到一定会收到自己胯下,而决对不会留作侍女。 她身上什么饰品也没有戴,但同样显得清丽不俗,甚至,与星圣女有几分神似。因为外面雨大,他现在浑身都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身材上的玲珑有致体现得生动之极。 傅介子见她并不掩饰,猜她没有恶意,正要出言相询,那个女子却突然解开胸前的衣襟。 傅介子不由一愣,她脱衣服干什么?怪事! 那个女子却没有脱下,而只是轻轻解开了上面最宽的一个带子,再将衣襟拉了拉,露出半个肩膀,如雪藉一般,而上面赫然印着个偌大的火印。 这个火印星圣女身上也有,而且也是在肩头,傅介子有时候想和她那啥的时候,色情切口就是想拜拜火印,这么一说星圣女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这个女子也是火教中人! 傅介子立时意识到她是来救星圣女的,当下紧张得回头看了一下,小女王睡得正熟,他也就放心了,当下起身出去,外面几个营的士兵们因为大都躲在帐营里面,加上这个女子先的时机合适,周围也没有人发现。 那个女子只是这么示意了一下就出去了,一声不响的十分从容。 傅介子暗中将匕首揣在靴子里面以防万一,当下也跟着走了出去,这里哪儿都不安全,特别是胡支儿就住在离王庭不远的地方,而汉朝的军帐离王庭也不远。想来想去,还是霍仪的营帐最安全,傅介子当下将那个女子带到霍仪的营帐之中,霍仪醉得太厉害,仍在昏睡之中。 傅介子见这个女子浑身湿透,当下取来毛巾替给她,再将外面的披风取下给她。那个女子接过,嘴角抹过一丝清冷的笑意,道:“难怪,汉朝的使者果然会体贴人。” 傅介子不理会这些,道:“你是火教中人?怎么会混到黑池部军营里?” 那个女子道:“这些都不重要,捡重要的说吧。使者看在与葛妮亚的私情上,助我救她出去。” 傅介子听了略一皱眉,道:“我与你们火教颇有渊源,这个自然。” 那个女子道:“星圣女对着所有的人已经说过你们的奸情了,使者就不必再隐瞒了,直接些吧。” 傅介子听了不由一怔,整个人都愣住了。 按这个女子所说,星圣女已经对着所有的人承认了他俩的事情,而且星圣女自己也说过,她已经不再是火教的圣女,而据傅介子所知,火教的圣女一旦受封,是不能自己辞去的。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说法才是有可能的。但是仍有一点想不通的是,既然火教中人知道星圣女犯了错误,怎么可能不把星圣女关起来? 那个女子道:“现在军中守备森严,我也是装了一个月的侍女才有机会到达这里。要救葛妮亚出去多半不可能,所以需要使者相助。” 她说的是实情,要在万千月氏大军中救出一个天牢里的女子,实在不可能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傅介子道:“这个我可以帮忙,不过,我得先问清楚一些问题。” 那个女子顿了一下,既而点了点头。 傅介子道:“首先,你得说清楚,你们救回星圣女之后会如何处治她?”傅介子并没有想过要送星圣女回去,但是作最差的打算,傅介子还是要知道一个底线,以便处事时有个方寸。 那个女子道:“火教的教规,葛妮亚应该对使者说过。” 依火教的规矩,星圣女应该被永久关圣火坛内,可以既然已经放了星圣女,为什么又要抓回去呢? “我答应之前,得先知道星圣女和火教发生了什么事。”傅介子急切想知道星圣女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个女子道:“这个与救人好像无关吧?”傅介子突然怒道:“这个你没得选择,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女子哼了一声,道:“使者放水淹了高附城,葛妮亚跑到教王面前请罪,说出了一切。那时火教中有事,大部分长老和几个汉朝人去了南方,这里并没有太多火教的人,教王感其真诚,允许她暂缓处理,等待长老们归来再议。”那个女子说完又道:“可是,使者也许不知道,我火教叛教的圣女从来没有一个能例外的。” 傅介子听她的口气似乎对星圣女很是不满,心里面也渐渐有了气了,道:“这么说来,你们还是要关她起来了?”那个女子道:“是的,我们圣女的任务就是保护火教,岂可有私情。真想不通,葛妮亚是对着星星起过誓的,她为什么会误走歧路?” 傅介子怒哼一声,不去理会她,又问道:“教王复活的事情做得怎么样了?天圣女与众位长老呢?” 那个女子道:“这也必须回答的吗?”傅介子想到苏巧儿和元通师叔等一些人,心里面很是挂念担忧,叹息道:“不是。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那个女子表情有些呆板得笑了一下,道:“你果然知道很多。现在火妃残余的灵体已经被捉到,只是教中天火长老已死,灵泉长老染病,还有一位长老去了安息组织援军,而且大夏国没有一个安全之所,所以复活教王之事暂缓了。” 傅介子想到元通和苏维的事情,听这个女子的说法,苏维似乎还没有曝露出她与元通的关系,此时若问起反而着了痕迹,也就不问了,道:“现在星圣女业已不属于火教,她似乎没必要回火教去。” 那个女子道:“若是使者想将她带回长安。你的那些朋友,也就只好劳烦他们到安息长住了。” 傅介子听了不由一愣,喝道:“你说什么?你这是在威胁于我?” 那个女子道:“使者不也是这般?” 傅介子眼露杀机,那个女子微微一惊,道:“教王已经下了命令,等星圣女回来就放你的朋友走,我既然来到月氏军中,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傅介子哈哈笑道:“你先回去,等我的通知。” 那个女子也不应声,径直就这么走了,连同傅介子的衣服,消失在雨中。 傅介子心里面乱成一堆麻,看来元通和苏老爹、苏巧儿等人都被困在了火教之中,如果不把星圣女送回去,他们势必不肯罢手,而放星圣女回去他又着实不能接受,看来,事情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既然军中来了火教的探子,为了避免重蹈上次的覆辙,傅介子赶回营帐去看小女王,小女王尚在熟睡之中,并没有什么危险。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㈨ ㈨ . c o m 可是才过不到一刻,就听见外面有喊杀声,傅介子忙些出营,雨中胡支儿一身湿甲得跑过来,见了傅介子大声道:“使者,陛下可在此处?”傅介子心头暗骂这个家伙真是个大老粗,小女王在自己帐里休息,这怎么也不光明正大,听了闷声道:“陛下确实在此。有什么事情?” 胡支儿道:“军中发现大夏刺客,已经抓了两人。我担心陛下安危,可是陛下不在王庭,想必在使者这里。” 傅介子惊道:“什么刺客?” 胡支儿道:“是两个女子。已经被拿下了,只怕还有别人。”傅介子怕是刚才那个女子,急道:“在哪儿?我去看看。”胡支儿道:“使者,我得先看到陛下。”说完又道:“是不是不方便?” 傅介子暗地里心惊不已,看来这个小女王爱粘在自己这儿已经是人所尽知的事情了,只怕不少人还想了一些暧昧的事情。 “方便,方便。只是陛下她已经熟睡了。” 胡支儿到底是尽心尽力,道:“我只要确保陛下平安就好。”说着进帐看了一下,见小女王和衣而睡,傅介子也尚未休息,才发现并非自己所想一般,不由哈哈笑了一下,这一回开心多了。 大月氏的男女之防并不重,他论辈份应该是小女王叔叔一辈,看到小女王与傅介子这样,也觉得没有什么,但是毕竟傅介子是外人,尽早要离开,他还是不情愿,现在见到两人并没有什么,也为这个侄女放心不少。 傅介子与他去见被擒的刺客,等赶到时,右都尉已经手起刀落,早已经将两颗人头奉上。 原来右都尉见这两个女子生得漂亮,准备折腾一番再审问,没想到两个女子都是性子极烈之人,右都尉一怒之下将两人杀了,但是怕胡支儿怪罪,便称是按律斩了。 傅介子前去一看人头,好在不是那个女子,但是看样子应该是她们一伙的。 胡支儿在军中抓紧一阵刺客却再也没有抓到一个人,便令收兵,但是在傅介子的汉军帐外加驻了五百铁甲卫士。傅介子更不便在这里呆着,只好再去霍仪的营里,只是进了营之后才发现那个女子就在霍仪营里守着,像是在专程等他。 傅介子惊愕道:“你在这里干什么?”那个女子阴沉着脸,道:“现在月氏军中严查得厉害,时间一长我必无藏身之处,所以今晚便离开。” 这个瘟神走了傅介子求之不得。 那个女子道:“救葛妮亚的事情,就看使者你了。我在军营外面等侯消息。”傅介子道:“如何联系?”那个女子道:“葛妮亚认识火教的联络标志,自然可以找到我。” 傅介子点了点头,一摊手,下起了逐客令,可是见那个女子却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奇怪道:“你还不走么?” 那个女子道:“我还有一点疑惑,葛妮亚是我火教从各地挑选的修女之中态度最坚决的一个,所以才被教王选为两名总坛护教圣女之一,可是她如何会犯这种低贱的错误?” 傅介子听了怒火上冲,没好气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个女子道:“我是现任圣女,自然想知道星圣女为什么会犯错误,她犯过的我绝不再犯。所以,我想知道,是怎么的事情,让她变得不知羞耻甘于下流……” 傅介子听了越发窝火,他绝对不许任何人亵渎自己心爱的人,不等她说完就怒着打断道:“你真的想知道吗?” 那个女子一脸严肃得点了点头。 傅介子眼中闪过一丝厉芒,道:“好,我告诉你是什么事情。”说完突然上前一把将这个女子抱住,脚下轻轻一勾便将她放倒压在榻上,既而大手划过她的脸颊,拨开发丝,强吻了上去。 那个女子一时惊骇欲绝,在她的意识里面,只要被男子碰过就绝对不再圣洁,现在这个样子,那么,肯定……自己再也不是圣女了,她拼命得挣扎着,低声呼救起来,她身处险地不敢大叫。正在六神无主之际,突然感觉到腰间丝带一松,裙子下面伸进一只大手婆娑到大腿深处,转瞬之间身上的衣服就已经被蜕得干干净净。 她只感觉到脑袋一阵空白,什么主意都失尽了,想挣扎却被傅介子按在榻上动弹不得,正当她欲哭无泪的时候,却发现傅介子松开了口,手也没有乱摸乱碰,不由瞪大着眼睛,活像惊乍的猫儿一般看着傅介子。 傅介子脸上怒气冲冲,冷声道:“你不是想知道吗?就是这样了。与她有什么关系?”说完愤然起身,看着赤身露体缩在榻上的这个女子,一时也觉得自己刚才气过了头,事情做得有些过了,道:“不许你再污辱她。这件事情与她无关,是我犯的错误,有怨气冲我来。”说完才发现她的衣衫和裤子还在自己手里,顺手丢给她,道:“你走吧。” 那个女子慌慌张张得穿起衣服,连衣带系挪了都没有发现,看着傅介子再也没有刚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从榻上爬起来侧身绕开傅介子夺门而出,嘴里面喃喃喊道:“疯子,恶魔……” [收,还是不收?这是一个问题,大家收藏吧^_^] 第十六节,夜雨蓑衣一生愁 阴雨绵绵,这场雨似乎没有要住的意思,时下时停得快一个月了。傅介子现在的伤势已经基本好全,只等着这场雨住了就可以启程离开,如果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他惟有带着星圣女先去火教,再见机行事。 这一天,小女王突然接到快报,忙命人将傅介子叫来,傅介子赶去的时候,见这里聚集了黑池部大部分的重要人物,看这阵仗,应该是还有一些人在途中未赶到。 傅介子得知是得到快报,贵霜翕侯已经尽数占了妫水以北之地,妫水以北多是黑池部的土地,当然也有苏丽诸部的,但是贵霜翕侯却独占黑池部的土地,对苏丽、白羊、图顿之地寸土未取! 看样子是打算抱团打一,徐图天下。 黑池部现在南有苏丽,北有贵霜,前门赶虎后门招狼,他虽然强大,但也不敢托大,众人商议立即回师,夺回妫水北方的土地。 现在阴雨连绵,但是此行已经刻不容缓,大军明天一早就起程赶回北方。 傅介子一行当然不能与之同行了,傅介子必须去救回元通等人,而且他还要赶着救出星圣女。 散会之后,众将各自回营去整顿兵马,明天一早启程离开这里,傅介子去找小女王,谁知小女王似知道他会来一般早早得躲开了,傅介子问了一下,得知小女王在营中巡视。 傅介子让霍仪们准备行李等物,自己也打马去见小女王。 小女王远远看到他堵气一般打马便狂奔,因为她骑的是汗血马,周围的士兵们一下子就被甩掉了,傅介子知她在生自己气,当下追了上去。 一会儿他又甩掉士兵们,消失在雨中,大喊道:“陛下,外面危险。”小女王在前面浑然不听,一路撒野一般得跑,傅介子追在后面一直都只能看到一个黑点,怎么也追不上。 雨越下越大,傅介子浑身都湿透了,马蹄也有些打滑。傅介子素来爱马,怕伤着马蹄,所以跑得并不太快。但这一跑竟然足足有三十余里,傅介子看得出来,是小女王故意减慢了速度才让自己追上的。 傅介子远远见小女王在马上萧索得行着,马儿时不时得抖抖头上的水,甩一甩尾巴,看上去十分孤寂,远远叫道:“陛下,你跑什么!”小女王勒住辔头,看着傅介子突然使性子道:“我就要跑,你管不着!”竟然是哭了。 傅介子加快马速来到小女王身边,来拉小女王下来,小女王被拉下来倒在他怀里就不起来,傅介子道:“陛下,外面雨大,我们快回去吧,陛下是万乘之躯,离开军营可能会有危险。” 小女王越哭越厉害,哪里还像一个控弦十万的大国君主,傅介子叹息道:“大战在即,陛下当全力备战,上行下效方才克敌制胜……”小女王却突然打断道:“你会帮我吗?” 傅介子一怔,道:“我今天来也是向陛下辞行的。月氏内乱,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马上就会离开。请陛下珍重。”小女王脑袋在傅介子的怀里面攒了一下,道:“你果然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傅介子道:“陛下,该走的终究是要走的,陛下现在已经一统黑池部,有黑池部的人支持,有没有我都是一样的。” “那怎么一样!”小女王立时反驳起来,可是又有些不好意思,道:“就是不一样嘛。”傅介子苦笑道:“陛下,我已经让属下去收拾行李了,今日冒雨也要离开。明日你的大军也要北上……” 小女王急道:“你不是也要北上吗,可以一路……” 傅介子道:“陛下误会了。我与使团约好,所以暂时不会北上。”小女王立时警觉道:“你要和她去大夏?”傅介子道:“我去大夏还有一些事情。也希望陛下能放她一条生路。” “你要带她走?和你在一起,对吗?”小女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说不上阴沉,但也有几分威怒。傅介子道:“有缘人历尽千辛万苦走到一起,无缘之人对面相望而无将来。陛下,能否与她在一起我也不知道。” 小女王听他话中有话,只觉这话每一个字都像针刺一般插在她的心窝里面,说不出的疼痛。 “你是怕说了真话我会杀了她,是不是?”小女王开始生气了。 傅介子仍是不冷不热得道:“一个能召唤千军的上位者,必先有容纳千军的度量,陛下麾下精兵七万,民众三十万,当然不会。” 小女王见他还给自己戴高帽子,气得一跺脚踩在他脚上,倔强道:“我就会!她要是敢缠着你,我立马就杀了她!”傅介子听了也怒道:“她现在没有求生之心,我也没有保护之力,陛下想杀,那就杀吧!” 傅介子说完忿然一振衣袖,推开小女王。 “你……”小女王气得小胸脯颤抖得厉害,可是转而又缓了下来,眼圈儿一红就又哭了起来,咕哝道:“谁说我要杀她了?我就是不想让她和你在一起……” 傅介子何尝不知小女王的心意,但是现实如此,他也没有办法,听了叹息一声,道:“陛下的心意我明白。陛下厚爱,本是我十世也修不来的福气,只怪世事诡谲,我实在无福消受。就算是离开了,即使到了长安,我也不会忘记陛下的好意。如果有一天,陛下再遇上了自己心仪的人,虽在千万里之外,我也会为陛下祝福;如果我百劫之身尚不至情绝,能觅得佳人,如有可能也定会告知陛下,陛下华贵之人,能得陛下一句祝福也是莫大的幸事。还忘陛下届时不惜几句言语,多多美言几句。” 小女王听了不由默然,有缘无份最是让人难以承受,她明知无望仍是倔强道:“我偏不!”傅介子道:“陛下,你我笑着相逢,一直以来相谈甚欢,奈何时事如此,此事错不在你我,又何必自伤伤人?你我笑着离开,今后千万里之外能得到一声祝福,即使不是夫妻兄弟,不也是莫大的幸福?” 小女王涩声道:“我知道你总是要走的。可是隔那么远,你肯定一回去就把我忘得干干净净的,她也不会让你想我。”傅介子欣然道:“陛下,你答应放她了?” 小女王心里面一直都没有想过要杀星圣女,只是要她就这么放了又实在不甘心,现在一个不留神说露了心思,急道:“我没说过,我何时说过了?哼。”傅介子哑然失笑,心里面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地了。 小女王道:“隔那么远,谁知道你会不会想我,就是想我也听不见。” 傅介子笑道:“这个好说。如果陛下见到草原上青草长了,母马生小驹儿了,那就一定是我在想陛下了。”傅介子说的这两样都代表着草原的希望,也同样代表了草原民族的兴盛,可是小女王却没听明白,咭儿得笑道:“呸,母马生驹儿了与你有何干?” 傅介子这才发自己这么说确实不太恰当,哈哈笑道:“如果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生孩子了,那们一定与我有干系了。” 小女王捶了他一下,啐道:“你想的美。”说完又眨了眨眼睛,道:“你不是说,我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吗?”她说着紧张之极,嘴角动了几下,眼睛有些不自然得垂下去,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傅介子听了心头一荡,轻轻吻了上去。 他非无情之人,只是较之小女王定力强了不少而已,此时耳语深情,正是催情的春药。 两人被连绵大雨浇得湿透,此时抱得紧紧的才能感受到一丝的温暖,小女王玲珑有致的身体贴在傅介子的身上,她是个含苞未放的处子,动作显得极为呆滞,只是机械得任由傅介子抱着亵玩,虽然感觉到有些动作大胆且放肆,但是却是美妙难言,她又羞又怕,手不敢摸,舌头不敢伸,一时紧张得连喘气都忘了,憋得脸色通红。 傅介子刚才情不自禁,但是现在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这是在玩火,如果真的如自己所说,把这个小女王的肚子搞大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很快就将小女王放开,道:“陛下,现在阴雨连绵,还是快些回去吧,淋的时间长了怕是会生出病来。”小女王有些恋恋不舍,听了意兴阑珊,道:“早就淋湿了。” 傅介子将小女王拢了拢被自己扒乱的衣服,牵过马匹来道:“陛下,你是一军之主,我们快些回去,也免得众将士们担心。” 小女王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傅介子现在心情很复杂,骑在马上也没有说话,两人并辔而行,小女王沉默了一大会儿之后突然道:“你别告诉他们,我怕。” 傅介子笑道:“陛下放心,我自然是不会说出去的。再说,我马上就要离开了。”小女王听了又是一阵伤感,道:“回去我就放了她,你要记住你说的,不许忘了我。” 傅介子道:“谢陛下。陛下对我情深义重,我怎能忘怀。” 小女王道:“等我统一了月氏,哼,我就派使者到你们汉朝去,非把你召到我身边不可。”傅介子听了差点儿喷了鼻血,道:“陛下说笑了。如果月氏统一,我愿意再作使者来月氏。” —————— 走到半路胡支儿派的兵就已经来找了,傅介子让士兵们赶快带小女王回去换衣服,以免病了,自己则赶回大营去,换了衣服喝了些热汤,傅介子就恢复了过来,此时霍仪已经收好了行李,陆明也整顿好了人马,还有油伞和蓑衣,马匹也已经尽数裹了碎布防滑。 傅介子将这些事情都留给了陆明,自己则又赶快去见小女王,小女王此时已经换了一衣红妆,看上去竟如新娘一般,傅介子知道这是月氏最盛大的例会上女王才会穿的衣服,而她现在这般换上,其意很明显。 小女王见傅介子来了,在他前面转了个圈,道:“好看吗?” 傅介子心里面百感交集,这个小女王虽然有很多毛病,但至少是个好女孩儿,对自己很好。“好看,真不愧是草原上最漂亮的姑娘。”傅介子由衷赞道。 小女王凄然一笑,道:“走吧,去天牢。” 小女王将这一切放开之后显得比傅介子还要豁达,一个人走在前面,到了帐外,道:“撑伞。”几个士兵忙拿着大辇过来,在前面引路。 傅介子在后面看着这个小女王,感觉到她长大了,成熟老练了不少。 来到天牢,小女王命令所有的人都退下,胡支儿也不除外,所有的人在牢外等侯,月氏军中根本就没有牢,这些牢也是帐蓬,只不过加固了不少,小女王亲自打开牢门,让傅介子在外面等着,她独自一人进去,傅介子有些不放心,怕星圣女因为灭国之事而对小女王存玉石俱焚之心,道:“陛下,还是我进去吧。” 小女王道:“你在外面等着,我要和她说会儿话。” 她们两个情场、战场上的死对头有什么好说的?傅介子看着小女王一个人进去,心里面一阵打鼓,道:“陛下,葛妮亚她情绪不稳定,陛下还请小心些。” 小女王见傅介子在她们两人之间还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心里面一暖,道:“我知道。你在外面等着吧。”说完一个进去。 傅介子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才见两人出来,忙赶过来。小女王淡淡道:“她可以走了,祝……”小女王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转而向星圣女道:“走吧。” 星圣女显得极为平静,甚至还向小女王行了个礼,道:“多谢。” 傅介子不由愕然。 小女王自觉在气质和度量上被星圣女压了一头,哼了一声,转身就离开了。 傅介子看着星圣女,怔了好久才涩声道:“我们走吧。” 星圣女显得波澜不惊,让人看了很没生气,道:“不了,我要回火教去。”傅介子惨淡一笑道:“要回火教我也陪你去。”星圣女吃了一惊,看着傅介子不由蹙眉道:“你不必再纠缠了,我们已经缘尽。你去火教绝计讨不着好处。” 傅介子道:“我师叔他们也还在火教之中,就算不为你,我也必须要去。再说,现在出使月氏的使命已经失败,我再无牵挂,纵然是死,我也不怕。” 星圣女沉默了一会儿,道:“你还是不要去了,回去吧。” 傅介子断然拒绝,道:“我的人马一会儿就走,我做地的错事我会承担,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一会儿汉军吃完饭整顿好队伍立时就启程,小女王带了胡支儿和三千骑兵来为傅介子送行,小女王因为碍于星圣女和众人在此,不便流露太多感情,但还是忍不住打马过来,一言一语之间的爱意连聋子都听得出来,一鼙一笑间意思连瞎子看了都能开眼,两人借着官腔说了一些话之后傅介子便告辞了。 走出不到一里,突然后面马蹄声响起,小女王丢开辇子,一人一骑冲在雨中,胡支儿很识趣得没有追上来。 小女王远远叫着傅介子的名字,这一里路过来已经让她气喘嘘嘘,泪眼涟涟。 陆明向霍仪示意一下,又看向星圣女,星圣女面色如常,也不管别人,轻声赶了一下马,一个人先走了。 傅介子道:“这衣服漂亮,淋湿可惜了。陛下请回吧。” 小女王骑着从傅介子那里“豪抢”来的汗血宝马,一语不发得愣在那里,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显得十分的萧索。傅介子心中暗叹道:“到底还是个小女孩儿没长大。” 再一次辞别了小女王,傅介子打马而行,走几步回望一下,小女王还一人一骑立于马上,接连十余次皆是如此。傅介子心里面好生沉重,走一步停一步回望一步,眼见过了小丘,傅介子回望北方,小女王还似雕像一般立于雨中,显得楚楚可怜。 傅介子回望烟雾缥缈之处,只觉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 小女王终究是看不见了,傅介子心情变得很糟糕,一路缓行而去,因为和小女王的这一段感情,他有些怕星圣女心中芥蒂,所以一路徐徐而行想着对策。 可是走出了五十余里也没有见到队伍,傅介子不由心慌起来,要么是自己走错了路,要么是队伍出了事情。 再走一程,傅介子隐隐听见了大地东边传来滚滚雷声,沉闷而浩大,当下惊道:“不好,有伏兵!” 小女王不可能会这么做,大夏的余部谅来也没有这个本事,惟一的可能就是苏丽诸部的叛军。 想到这里,不由大为霍仪、星圣女等人担心,当下猛得一夹马肚赶了上去。 才追出一会儿,就看到前面十余骑向这边飞奔而来,正是霍仪等汉人。霍仪纵马过来见到傅介子,急呼道:“师傅快走,前面有白羊部的军队在此,不知他们在说什么,竟是冲我们来的。” [又封推了,希望没收藏的顺便收藏,有红票的给个一张两张,17号就开2.0版了,不知能否上架,收藏很重要,对大家是举手之劳,对作者却是莫大支持。先谢过了。目前存稿不太多,不敢随便暴发,每天五千字左右打底。] 第十七节,草原凶险马战 [收藏] 傅介子当下掉过马头,看向星圣女,白羊部的人说什么她肯定知道,星圣女道:“他们是冲我来的。”傅介子一愣,道:“为何?”星圣女淡淡一笑,道:“无耻之辈,无非为了一个‘色’字。” 傅介子怒道:“休想!走,折道向东南大山里走。” 星圣女并不矫情得说什么不要管她之类的话,而是什么话也不说,径直在前面领路,道:“从这里往东南方向走七十余里,是连绵百里的大山,进了大山他们就休想得逞了。” 难得星圣女没有给傅介子冷板凳坐,傅介子当下道:“我们不识此路。你领路。” 星圣女应承一声,径直到前面去开路,傅介子从士兵手中取过强弓和长枪,又将火焰刀背于身后,道:“霍仪,你陪着你师娘……呃,你陪着星圣女,陆明,我们断后。” 陆明听了忍不住笑了一下,见星圣女的面色不善,就很合时宜得止住了笑意,道:“好,小将军先行,切记要探准路,不可走到死角里去。”霍仪能探什么路,这话是说给星圣女听的,星圣女哼道:“到了死角里也不过一死而已。”说完在前面径直去了。 傅介子听了不由叹息一声,道:“陆明,走吧。”当下打马飞奔缀着而去。 十三骑在平坦无垠的草原上飞驰而过,身后足有两千轻骑紧随其后,因为他们想活捉星圣女,所以一路杀奔过来没有放太多的箭。如果是马战,傅介子定然丝毫不惧,但是惟一害怕就是箭,所以现在拼命得加快马速,与白羊部的追兵隔了至少两箭之地,如果按这个速度下去的话,逃脱不是一件难事,可是傅介子听星圣女说了,这里距大山只怕还有七十余里,让马一口气不歇狂奔七十余里,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心里面也暗自焦急起来。 身后的白羊部越追越近,他们的是奔袭型的细腿马,跑得快,但是耐力较差,傅介子一行的马是用来走长途驼重的,马矮腿粗,但是速度上明显慢了一些,一开始逃亡就落了下风,傅介子搭弓捏箭,一箭三发,白羊部的人不敢追得太紧,只是一路上缀着,傅介子也不敢乱放箭,毕竟这十几个人背的箭筒有限,射完两筒就没有了。 现在的距离太远,傅介子也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所以很多时候只是搭弓虚射。行出十余里,傅介子就明显感觉到马的优势体现出来了,白羊诸部的马匹渐渐困乏,追得也慢了,而自己这一队的马速度并没有减少多少,形势一下子好转了起来,但是白羊部人多,仍有三百余骑一步不落得缀着。 傅介子和陆明转过一个丘陵,知这番逃下去还有五十余里是没法子逃脱的,除非有援军或者他们自退去,当下道:“陆明,我们比一回箭术如何,看谁能一箭中的,射杀头领于马下。” 陆明知傅介子的意思,道:“就依头儿所言。”说完让那几名士兵和星圣女他们先走,霍仪有些不放心,见傅介子停了下来,又打马折了回来。星圣女虽然没有说话,也停下折了回来。 霍仪见此举太过危险,道:“师傅,还是走吧,一箭不中,必遭反噬,还是等退到山中再作决断。”星圣女顿了一会儿,道:“你有把握射中么?”傅介子道:“如果不中,我就不能陪你去大夏赎罪了。” 星圣女听了面色微微一变,调过马头欲走,可是身形到底还是滞了一下,涩声道:“自己小心。”说完把马在前面走了。傅介子有些欣慰,淡淡笑了一下,道:“霍仪,你们也快走远些。”霍仪还欲再说,却被傅介子喝了开去。 陆明道:“头儿,你看其中有诈。”傅介子笑道:“不错,我早看出来了,他们倒也有经验,防着我们射杀主将,那主将位上,最多不过是一偏将。” 陆明道:“据我所看,主将应该在左三,或者右二。” 傅介子冷哼一声,道:“管他在哪儿,全**!我射左三与中间,你射右二。”陆明应下。傅介子数了一下箭筒,还有五支箭,陆明箭筒中更少,只有三支。 这时白羊部的人已经过了前面的丘陵开始向下,傅介子向陆明示意一下,从箭筒之中抽出两支箭来,搭弓描上,一左三,一中间,此时他只有这一发的机会,一击不中即会成为众矢之的,当下深吸了一口气,**出去。 白羊部中两人应弦而落,惨叫一声摔于马下!喉头处箭羽晃动,血水汪汪而出。 陆明一箭射去,却中右二脸颊,划出一条伤口却未射中,那人痛呼一声,既而喝令放箭。 傅介子暗叫不好,对陆明道:“快走!”当下打马便走,陆明一箭没有射死那个主将,心里面愧疚得不行,边跑边道:“头儿,你先走,我掩护!”傅介子喝道:“你一个人掩护得了么,莫要多说,一起走!”傅介子边说边搭弓补上一箭,但是此人已经有了防备,还没有见到箭便伏身马背上,箭从他头顶飞过,将身后一个小将脑袋射开了瓢。 傅介子一见箭筒里面,他与陆明都只有两支箭了,不敢乱放,当下不再放箭,和陆明提马飞奔,只是时而虚射几箭,让白羊部的人不敢追得太近,只是虚**几次之后,后面的白羊部人便发现他们是虚射,以为没有箭了,当下大喝着追了上来。 傅介子无法只得再射一箭,那个主将到底防着,见着箭响就一个矮身,箭没射中喉头却将他的盔缨给**下来。陆明连放两箭手里面已经空了,傅介子留下一箭不敢再放,继续逃去。 又走十余里,遇到上一处陡坡之路,马匹慢,而白羊部一下子就追到,傅介子不得已再放一箭,那主将马匹人立,箭中马颈而没有伤到人,那主将换马而上,继续赶来,他不知道傅介子没有箭了,所以不敢追得太急,傅介子借机逃遁,陆明平素极为滑溜,可是到了这个平草地方上,什么办法都用不上了,这只是一个极小的丘陵,过了丘陵仍是平原地段,四面皆是一个样子,没有地方躲,没有地方逃,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在这个平原上也同样如此,避无可避,只有死战而已。 也正是这样的环境造就了草原的习惯,草原上的人尚武而不尚智,重兵而不重将。 现在两人都已经没有箭了,惟一的办法就是跑,后面的白羊部追得越来越近了,陆明现在也没有办法了,急道:“头儿,是我拖累了你,你先走,我来断后。” 傅介子甩了陆明一弓,喝道:“跑就跑,哪来那么多废话!有本事给我接支箭来。” 这时白羊部的人见傅介子两人只是虚射,没有一支实箭,皆知他们没箭了,冲得肆无忌惮,傅介子欲在空中接一支箭,只是白羊部的人太多,要么一支也射不到那么远,要是射得到,一来就是十来支箭,根本就没有办法接箭。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支箭直扑陆明而来,傅介子急喝道:“小心!” 谁知陆明见而不避,而是身子一略微一偏,避过背心,那支箭便稳稳当当得钉在了陆明的左边腋下。陆明惨哼一声摔下马去,傅介子大呼道:“陆明,怎么样了?” 陆明惨叫一声,硬是从腋下将那支箭取下来,双手鲜血淋漓,抬手将箭递给傅介子,嘴角溢着血,狞笑道:“箭取到了!” 白羊部人见有人落马,立时加快马速追了上来,傅介子虚射一箭,那个主将明知是虚射仍是习惯性得矮身躲了一下,起身正要下令再追,却发现傅介子手挽长弓,拉得如同满月! 傅介子一箭拉满,此时四周的马蹄似乎都失去了声音,而那个主将的身形变得异常明显。 兵者诡道,九虚一实,九实一虚。而这一射,就是实的。 箭带着一阵啸声离弦而去,直扑主将的口中,射落两颗门牙,从脑后穿出。 白羊部主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还有一箭,此时没有留心防着,等到利箭穿脑,悔时已晚。 白羊部众将见主将已死,在大半都停了下来,可是仍是有近半数的人不顾一切得追了上来。 傅介子拉过陆明,道:“能坚持住么?” 陆明咬牙道:“怎么不能!”说完硬是自己站了自己来,爬上原来的坐骑。 傅介子定了定神,道:“好,走!” 白羊部人没有了主将,到底不敢追得太近,行出十余里,有几个不怕死的冲到了近前,他们也放得没有箭了,到了近身,不到一个照面就被傅介子挑下马去,而后的那些人见过傅介子的神技,不敢追击。 傅介子逃出一阵见白羊部人没有追来,这才放下心来,对陆明道:“你怎么样了?” 陆明伏在马背上面一句话也不说,已经晕了过去。傅介子将他扶下马,检查了一下伤口,这一箭伤在腋下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流了不少血,当下撕下衣襟将伤口暂时包住,此地不宜久留,又将他扶上马,骑马徐行。 约走四十余里不见人追来,傅介子再将陆明放下,他治伤的药和针都是随身带的,给陆明细细包扎一下,此时陆明已经醒了,伤口已经没有大碍,只是疼痛能言。 傅介子见他醒了,笑道:“好不知死活,我还道你如何接箭,敢情是用身板去接。这种傻事以后不可再干了。”陆明讪笑一下,他因为没有一箭射死主将心中有愧,道:“是我无用。” 傅介子道:“那人是个厉害角色,我也**他好多箭才射死,这个不怪你。休息一会儿,我们还得去找霍仪他们。奇怪,按理说他们应该就在这一带。” 陆明道:“我去看看蹄印……” 傅介子道:“你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说着起身四处查看一下,脸色立时大变。 他们一路顺着蹄印而来,而此前面不远的分道上却突然多出了许多蹄印,难道他们已经被别的部给截了? 傅介子想到这里就再也顾不得休息,跟陆明说了一下,陆明道:“头儿,走吧。”傅介子道:“也好,小心你的伤。此时雨未全住,不可浸湿。” 陆明应下,他们是老战友,许多话不必说都知道,当下就启程赶路。 顺着蹄印没走多久,前面随着一阵马蹄声响,出现了一支二十人左右的小队,为首一人头戴方巾,不是月氏打扮,看样子像是大夏的土人。 傅介子见他们像是冲自己而来的,自己前来不会有外人知道,可以肯定,霍仪他们一定与这些人有着某些关系,当下道:“老者,刚才的那队人马呢?” 正说着,戴方巾的老者身旁出现一个曼妙女子,傅介子起初见了她没有认出来,可是仔细一看脸蛋儿,这才记起她就是那日去月氏军营里面救星圣女的那个女子,只因她那日是侍女打扮,又一身浸湿,现在却是一身华贵的打扮,虽然不是星圣女穿过的圣女服,但也能看得出来是火教的衣服,女子打扮起来可以完全变一个模样,傅介子一时之间竟差点儿没有认出来,只等那个女子朝他恨恨得看过来,傅介子通过这个眼神才认识出。 那个女子上前道:“汉朝使者,你的部下已经到寨中休息去了,我们是特意在此等你的。”傅介子见这个女子如此说,霍仪他们定然没有讨着好处,否则以他们的性子,自己在后面迎敌,他们一定会在这里等着的,道:“他们怎么样了?” 那个女子道:“刚才还是活的。现在怎么样就看芒风大祭司怎么处理了。” 傅介子看了方巾老者一眼,道:“不知老者怎么称呼?”方巾老者道:“亡国之人,安能还有姓名。”傅介子听了猛得一惊,再看这个老者,见他眼中厉芒闪动,早有杀自己之心,看来,星圣女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说过了。 那个女子也哼了一声,傅介子问了别人姓名,却单独不问自己,这是存心要污辱她,不由气得脸色有些发红,又哼了一声,不知是在提醒他问名字,还是在生气。 傅介子是汉人,向来没有问女子姓名的习惯,再加上和这个女子有些话不投机,所以也懒得去问了,听见那个女子哼了几声,道:“我要去见他们。” 那个女子对老者道:“让他去。”方巾老者应了声,在前面引路。 傅介子向那个女子行了个谢礼,道:“有劳。”那个女子哼了一声,毫不理情,却不敢与傅介子走得太近,想到那日之事,自己就问了一个问题就被他按在榻上脱了衣服,自己那个地方还被他摸了一把! 如果让教主知道,自己岂能再当圣女?如果自己当不成圣女,那么惟一的可能就是在圣女坛里面待一辈子,她可不想与星圣女一样。 她觉得这个人简直就是疯子,是恶魔的灵魂附骨,也难怪星圣灵会遭他的毒手,可是第二次见到此人她又觉得这个人有些特别,至于如何如何个特别法她也说不上,特别的地方太多了,他是汉朝人,来自遥远的东方,长得不一样,会说不同的话,拐了星圣女,更连大月氏的女王都遭了他的毒手,而且对自己那般不规矩…… 她不敢隔这个人太近,却又不愿意离得太远,明知看他一眼就让自己心慌不已可又一而再,再而三得看。 傅介子轻轻赶了赶马,问道:“你们那里有些什么身份的人?打算如何处治我们?” 那个女子见他不慌不忙,明知前去会有生命危险仍是跟没事人一样,心里面好生奇怪,道:“这里有三位总坛的长老,一名北圣女,另外还有两名大夏国的火教祭司,一名有劳汉朝使者放水给染病得死了,还有一名芒风大祭司在这里主事,下属的火教教徒两千余人,多是高附城大难不死的士兵。” 傅介子听她话中对自己有挑衅的意思,避开不理道:“那个北圣女就是我吧?以你们火教的习惯,你应该是面北而誓的,对吧?” 北圣女哼了一声,道:“大夏南逃,无日不思北归,非我面北而誓,而是教主亲赐。” 再走一程,来到一座小城,在大山脚下,叫墉城。方巾老者在前面领头,士兵开城众人进去,方巾老者径直将傅介子带到城南一处府门之中,这里的居室与汉朝有些相似,只是建筑形势上与汉朝还不是一个层次,显得有些不大气,但很实用。 进了府,就看到霍仪一行人了,霍仪等人赶过来问情况,傅介子大略说了一下,却没有见到星圣女,傅介子问道:“星圣女她人呢?” 北圣女哼了一声,道:“她已经不再是圣女了。奉芒风大祭司之命已经关了起来,等到教主和众位长老回来再行发落。” 第十八节,墉城解情惑 “那么,我要见见她。”傅介子说得威严十足,北圣女见这个人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张狂,哼道:“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你得找大祭司去。” 傅介子哈哈笑道:“看来,你这个北圣女当得有些不像话。据我所知,火教中,圣女的地位仅次与教主,尚在长老之上,是总坛的护法,而祭司可以算是各地方的火教首领,说起来,祭司好像也是听命于你才是吧。” 北圣女听了不由语塞,此事倒是这么说的,可是真正计较起来又哪里是那么一回事?比如说,圣女地位在长老之上,但是像兀难长老这样的执藉大长老,圣女见了他还不是得恭恭敬敬的,大夏是火教大国,大祭司的权力滔天,圣女也不便过多干涉,北圣女不愿以实情相告,可是又不愿在这个人面前丢了份,不由语塞。 傅介子见她这个表情,又笑道:“你不能做主也是理所当然,圣女是总教的护法,只管宗教,却不涉于地方政事,一个地方的政事乃是由大祭司主持。你这个小丫头片子才当了几天的圣女,威严不够又没有实权,想指挥大祭司道行还不够。” 北圣女被他说中心事,越发底气不足,但是死鸭子嘴硬,她又不愿意承认,正要反驳,傅介子道:“你是火教的圣女,可是不能撒谎的。” 北圣女被他挤兑得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哼道:“我可以让你见葛妮亚,不过你要是敢……敢做那样的事情,我立马让人杀了你。” 傅介子一直在思索着如何让星圣女原谅自己,没有留意北圣女之言,听了不经意道:“哪样的事?”说完就明白过来了,看着北圣女哈哈笑了起来。 北圣女不敢看他的眼睛,听了哼了一声就走。傅介子让霍仪好生照顾陆明,自己先去见星圣女。 北圣女带傅介子到府东的一处院落里,道:“葛妮亚就在里面思过,你自己进去,不许胡来。”傅介子四下看了一下,道:“没有守卫?” 北圣女道:“葛妮亚真心悔过,教主言及,牢笼能锁住身体,却锁不住心灵,星圣女诚心悔过,不必囚笼。”傅介子点了点头,道:“北圣女你先回去,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带她跑。” 北圣女并不怕他跑,就怕他不规矩,虽然她知道傅介子已经与葛妮亚那样了,葛妮亚自甘下流,但是作为圣女,但她仍是不希望傅介子亵渎于葛妮亚,但是这话却不便再说,道:“那我在外面等着,葛妮亚现在思过,你别打扰她太多时间。”她心想,外面有人守着,看你怎么好意思胡来。 傅介子进去果然见星圣女端坐在榻上,双目紧闭,像是在打坐,听见傅介子来了也就睁开了眼睛。经过了这么些日子,她已经不再像刚开始一样对傅介子那么较劲了,但是因为傅介子助月氏灭了大夏,她从小就是养成的圣女,心里面国家和百姓的比重要远较一般人大,所以对傅介子所做之事总是无法释怀。 傅介子道:“现在事情我都已经清楚了,到了这里,他们也不会轻易放过我,但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我们汉朝的使臣,火教的人不敢杀我们。现在惟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我都不想你一辈子被关在圣火坛里面。” 星圣女幽幽道:“那是我自己意志不坚定犯的错误。我已经向教主说明了一切,本来……本来是想杀了你然后自杀。可是现在也不想了,等教主和长老们将火妃余灵带回,我就请愿去圣火坛思过。教主心地善良不嗜杀戮,但你淹了高附城,大祭司身为大夏人恐怕不会放过你,你还是有机会就逃吧。你师叔他们有姐姐暗中相助,定然可以逃得出去。” 星圣女徐徐得道来,有如小两口谈家常一般,可是语言之中再也找不到那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傅介子感觉到好生无助和悲凉,颓然道:“你真的要在圣火坛里面待上一辈子么?我们可是同过床发过誓的夫妻……” 星圣女道:“你不用说了。我心里实在忘不了高附城的惨象。”傅介子不由黯然。 而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北圣女不通报一声就进来了,道:“大祭司来了。”傅介子见北圣女一脸的紧张,想必她到底还是怕芒风大祭司。只是傅介子不知道的是,火教的圣女都是从各地的火教总坛里慢慢养成的,北圣女被赐于圣女之前就是在大夏养的,正是芒风大祭司所管之处,所以她从骨子里害怕这个大祭司。 倒是星圣女显得从容得多,身子都没有动一下,只是向傅介子道:“大祭司对你恨之入骨,你别惹恼了她。” 傅介子看着这新旧两个圣女,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高下,淡淡笑道:“你们教主没发话,他不敢拿我怎么样。”说着外面进来一红衣教徒,为首的是一个五旬的老女人,脸上的皱子已经颇为多了,看上去很不和善,一看这黑色的服饰就知道是是祭司。 傅介子只道祭司是个男的,没想到是个老处女。老处女常年性压抑,脾气通常都古怪得很,傅介子算是见识到了,大祭司大概是从属下那里得知了傅介子的身份,见他在此处与星圣女说话,顿时就火了,对着北圣女骂道:“是你带他来的?这般污秽男子,怎能让他来乱葛妮亚的禅心?” 北圣女有些委屈却不敢发作,咕哝道:“我这便让他出去。” 傅介子既然早知了这个老处女的性子,此时听她骂也就不心气了,看着北圣女这个样子倒是有些好笑。 星圣女听了不紧不慢得道:“大祭司,我葛妮亚既然诚心思过,如果连曾经的男人都无法面对,我又如何能思悟得透?北圣女是教主亲封的圣女,并且责任就是助我醒悟,她带此人来见我,并无不可。大祭司就不要再骂她了。” 北圣女一脸感激得看着星圣女,心里面暗想自己这个圣女何时能当到她这个份儿上? 可是想想又觉得不是免了吧,星圣女当了那么多年圣女之后却毅然跟了一个男人,自己还是不要学他犯这错误的好。 芒风大祭司脸上的怒气一现,哼道:“教主让你思过,你现在禅心未定,不宜受外界的干扰,如此邪恶之人,见他有何宜处!”说完一挥手,上来两个火教教徒,道:“将他关进大牢。” 傅介子向两个火教教徒瞪了一眼,却不说话,而是转头向星圣女道:“我先下去,你好好想想。”两个火教教徒被傅介子的从容不迫给镇住了,他们也知道此人是汉朝的使者,远来的人会有着神秘感,特别是傅介子这种万人敌之人,抬头举手之间的气度,对他们这种小人物更是一种压迫,两人愣了一下,见傅介子向他们示意下去,这才出去,却没有押傅介子,而是让出道来,一前一后得指路去了。 芒风大祭司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她见了傅介子之后也不由点了点头,认为是个人物,星圣女心折于他,也还有几分道理。 北圣女现在地位虽然高于芒风大祭司,但是对她却害怕得紧,忙行了个礼欲出去。芒风大祭司道:“令信徒们准备修善复活场,教主传来命令,火妃余灵已经找着,众长老这几天就会赶回,现在安息受到塞人攻击,已经无法平安得复活教王,而此地虽然是大夏余部,但是月氏内乱,三分其国,已经无力南顾,这里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星圣女听了不由起身道:“大祭司,墉城只是一座小城,周围的守备根本就不够,如果有月氏余部来骚扰,那岂不是很危险?” 芒风大祭司对星圣女虽然有些恼火,但她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圣女,而且现在是讨论火教的大事,星圣女曾是重中之重的人物,她也就放下了脾气,道:“星圣女……葛妮亚你有何提议?” 星圣女道:“复活教王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失败则又要等上数百年,所以这件事情宁可缓上一缓,也绝计不能冒险。所以,墉城决对不宜作为复活教王的场所。” 芒风大祭司沉吟道:“不过,不在墉城,又有何更好之地呢?安息、蒲犁皆不宜去,高附……”芒风大祭司眼中现出恨意,道:“高附城也被水淹了,现在塞人四处打探我们复活场的所在,相比之下此处还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星圣女却道:“不,还有一个地方可去。” 北圣女急切道:“何处?”大祭司哼了一声,示意北圣女多嘴,道:“到底何处?” 星圣女道:“身毒。” 此话一出,两人皆尽愣住,北圣女不敢抢大祭司的话头,在一边期盼得看着,芒风大祭司道:“身毒又不是我们火教的国度,只怕有所不便。” 星圣女道:“身毒是佛国,与我火教交往不深,但是现在月氏、塞种人进侵,早有侵身毒之意,身毒地处东南,大夏、安息是其西北门户,这两个国家是我火教国度,与身毒有唇亡齿寒的关系,我们使人前去说辞,定然可以说动身毒国王,在身毒国中暂且栖身,修建复活场复活教王。” 芒风大祭司听了沉吟不决,道:“就怕身毒不肯。” 星圣女道:“好几次我们安息都曾向身毒请兵,只因身毒南北之乱颇重,所以无暇相顾,这一次我们复活教王,所需的人力、物力皆是小数,只需一僻静之所,身毒国没有理由不答应。” 芒风大祭司有些心动,但是却没有把握,道:“此事容我禀明教主和教中的长老们,由他们来拿主意吧。” 星圣女点头道:“也好。还有,这些日子,希望大祭司善待那些汉人,汉朝的强大远胜匈奴,如果大夏复国有望,少不得与汉朝来往。” 芒风大祭司道:“你这是在偏坦于他们?” 星圣女道:“我只是据实而言。他与火教的过节由我一个有承担。至于高附城,没有他的主意,也尽早会破,现在匈奴势弱,汉朝早有攻之之意,所以匈奴已经不可依靠,届时少不得与汉朝联谊,何况,他也救了我出来,于火教也是功德一件,兀难长老曾与他定下传教汉朝的约定。不论是对大夏、安息,还是对火教,大祭司都应当善待此人。” 芒风大祭司突然哈哈笑了起来,笑得是那么的狰狞,喝道:“他毁我大夏几万民众,我恨不得亲手杀他,要我善待他,我做不到!”说完又冲星圣女大喝道:“当时要不是你心慈手软,又如何会杀不死他?你分明就是对他心存余意!现在要我善待他,是你不忘旧情,还是为国为教,只有你自己最清楚。” 星圣女听了不由默然,当时她发誓去杀傅介子时确实是下了全力的,当时没有人逼她,是她自愿去的,如果不忍心完全可以不刺那一下,但是傅介子身经百战,又有道家法门护体,所以才不致死,但是现在,她的确是不想再杀他了,心里面不求厮守,但盼望着他能平安。 芒风大祭司见星圣女不再言语,只道他默认了,她不讨厌星圣女,但是星圣女与傅介子的事情让火教丢大了脸,所以她对星圣女的恨不比对傅介子少多少,冷冷道:“教主让你思过,你再好好想想吧。我暂时不杀他们便是。”说完哼了一声,摆着螳螂步出去了。 北圣女见芒风大祭司走远,胆子才大起来,她也同样看不起星圣女的所作所为,但是星圣女在许多地方比她强他是知道的,所以只是为星圣女感觉惋惜,道:“葛妮亚你放心,大祭司暂时不会杀他们的。只是,如果天火长老救不活,我怕教主会一怒之下开杀戒。你有没有办法?” 星圣女见这个北圣女有向着自己的意思,不由愣了一下,前几天这个北圣女还对自己一脸的不屑,认为自己做了一件令火教羞耻的下流之事,可是今日态度变化也太大了些。 “天火长老现在怎么样了?” 北圣女道:“我以幽冥镜暂时镇住了他的生机,可保不死。但是长老身上有二十余处伤口,失血过多,也不知灵泉长老能不能将他最终救回来。”星圣女听了沉默不语,她和天火长老一起守的哨口,她看着天火箸消失在人群之中,本来没有想过天火长老还能活过来,后来天火长老的尸体被教徒们找到,发现生机未绝,所以才用幽冥镜护到现在。 星圣女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一扬头,道:“我怎么忘了!”星圣女霍得站起,道:“你带我去见那个汉人。”北圣女一张脸拉成苦瓜状,星圣女去见傅介子,她非跟着挨骂不可。 星圣女见北圣女不肯去,道:“他是汉朝人,东方医术经数千年传承,与我们大不相同,他或有办法救活天火长老。” 北圣女眼中闪过一丝的希望,道:“也好,这样或可以救他自己一命。”星圣女被她不经意间说中心事,也不去解释,道:“如果你不敢见他,我就一个人去吧。” 北圣女想有星圣女陪着,而且是救人,没有什么敢不敢去的,当下道:“我带路吧。” 来到牢中之时,大祭司也在这里,北圣女的脸色立时就变了。星圣女淡淡道:“大祭司,我与此人有事相商。”大祭司正在此处给傅介子念经一般得骂,傅介子只当是清风拂面,一个人在牢里面睡得怡然自得,此时乍一听见星圣女的声音,当下就起身,霍仪正在照顾陆明,听得也转过身来。 十几汉人都被关在此间,好几个人都被大祭司这苍蝇一般的声音骂烦了,虽然不知道她在骂什么,但是一看神情就知道不是好话,如果不是傅介子下令不得理会,他们早就骂了。 芒风大祭司一听星圣女又要见这个人,当进就火了,道:“你这也是在思过吗?”星圣女道:“大祭司,我是在想办法救天火长老。” 北圣女忙将星圣女的意思说了一下,芒风大祭司顿时就住了口,一个人沉吟不语。 傅介子也听到了她们的说话,急道:“天火长老还没有死?” 芒风大祭司怒道:“托你的福,还没被你害死。”傅介子听了也窝了一肚子的火,天火长老死不死,与自己有何关系?这屎盆子也扣自己头上? 芒风大祭司最终还是决定让傅介子来试试,傅介子想到救人在即,也不和这个老处女多说话,当下问道:“天火长老人在何处?” 星圣女不由看向北圣女,北圣女在前面引路,来到天火长老的房间,傅介子见天火长老一脸的淤青,身上大小伤口显得极为恐怖,连衣服都没有办法穿,而他头顶,则悬着一面镜子,正是幽冥镜,星圣女退出圣女之位时,这镜子也就跟着易了主。 此时镜子上面发出一道蓝幽幽的光,旋转着照在天火长老的身上。 傅介子让星圣女的北圣女留下来帮忙,老处女和别的闲杂人等都出去,大祭司看着他恨恨不已,但还是出去了。 [大家有空写个书评哦。] 第十九节,冰山上的小美人 傅介子给天火长老检查了一下,天火长老真的伤得太重,但是天火长老一百多岁的人尚且健朗如少年,体质自然是异于常人,如果当时救治得当的话,天火长老一定可救活,但是因为耽误了救治的时间,而且可能是途中救治的人不当,使他的身体里面积了许多淤血和毒素,所以才会有今天这个样子。 傅介子让北圣女去准备一些热水和湿毛巾,自己则一一拿着药方问星圣女,看在这里是否有这些药物,星圣女具体的也不清楚,只是带傅介子去了军中的药房,傅介子亲自选药,又闻又尝,星圣女则在一边好奇得看着。傅介子沉浸在选药之中,西域的许多药材都与东方不同,有些药物看着相似,但是因为地域上的差异,日照、水土、气侯的不同都造成了药性的差异,根据这些差异,傅介子还得另换药方用量。 星圣女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不由起了心事,心里面好生难受,她想到了在龟兹境内,自己和他也是这般模样,他在一边选药救人,自己在一边看着,也就是在那时,自己不知不觉间对此人对情的。 如果此人只救人,而不会杀人,那该多好啊!就算是不救人,能做到人畜无害也行啊,可是偏偏此人计策一出立时伏尸成山流血成河,让她难以自处。 花费了好大的经历,傅介子终于选好了药材,此时北圣女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和布绢,傅介子便让她去煎药,北圣女有些生气,暗自揣测着是不是这个人有意将自己遣开,以便和星圣女单独相处。 傅介子给天火长老开的药是内服的活血化淤的普通方子,而现在外治的则是道家的独门针灸之术,能极细的针管将淤血引出来,天火长老身上的伤口多在胸口和背上,傅介子让星圣女将天火长老扶正,自己从行李之中取下银针,这些银针是极为贵重之物,傅介子没有随身带着,而是放在行李之中,这些细长的银针都是中空的,傅介子找出天火长老身上大的淤血块插上,再用小的陶土瓶点火拔罐,星圣女负责用湿布将天火长老的污血擦去,因为天火长老伤的地方太多,一时半会儿没法子根治,很快北圣女就把药端来了,傅介子给天火长老服下。 北圣女担心道:“长老他有救了吗?” 天火长老内伤太重,外伤也拖得久了,傅介子只有两成不到的把握能使天火长老醒过来,北圣女本来就对他有怨言,他也不敢在此胡乱得夸海口,道:“我也是只尽人事,听天命。再这么救上三到五日,天火长老或可醒过来。” 傅介子让北圣女再去换些热水来,继续给天火长老治着,因为治伤是一个连续的过程,一会儿北圣女让人拿来饭菜与傅介子和星圣女吃,傅介子也是一点我未动,星圣女同样是看也没看,伤水换了一盆又一盆,北圣女都快跑郁闷了,她好歹也是个圣女,如今却做了跑腿打杂的小伙计,但是伤者是天火长老,在这个资深长老面前,自己这个圣女什么也不是,跑个腿也不算什么。 不知何时,芒风大祭司也过来了,她本来是想来监视傅介子的,在她看来,这个汉人能有什么本事,要是一个不小心把天火长老弄死了,自己立马就上去毙了他,但是现在看到傅介子全神贯注得给天火长老治伤,而且手段颇为了得,再加上他指挥得当,看上去也是气度不凡,再看看一边一筷未动的饭菜,她的怒火也消了不少,心想等你治好了天火长老再来收拾你。 两天三夜,傅介子和星圣女一直都守在天火长老的身边,因为中药见效慢,而且天火长老生机不旺,直到第三天药效才开始起作用,天火长老的颜色已经好了许多,淤血流出的速度也快了不少,只是面色由青转白,而且白得惊人,整个一张僵尸脸,看不到半分生气。 这几日来,芒风大祭司对傅介子和星圣女的态度好了许多,而且还专门派人为他们做了上好的伙食,只是因为高附城之事,她不愿意见傅介子,所以命人送了来。 星圣女和傅介子一起的时间一长,对他的恨意也就小了许多,只是无法说服自己去接纳他。 已经是第四天了,天火长老还没有要醒过来的意思,这天早上傅介子给天火长老揉全身的骨节和肌肉,以防止硬化和萎缩,累了一个上午没等到饭来就伏在一边睡着了,星圣女知他连续劳累了几日也没有叫醒他,而是自己去打来一盆热水帮傅介子擦洗一番,她本来想扶傅介子回房休息一下,但是一想傅介子的房是牢房,而且她一个人扶不动,让北圣女帮忙,北圣女又死活不肯,只好让傅介子在这里躺着。 北圣女见星圣女对傅介子这般照顾,洗了又摸,摸了又洗的,只觉在一边看下去就是一种罪恶,吓得忙闪身出去了。 星圣女也同样是陪着傅介子待了这么几天,只是没有傅介子那么累着,此时也困了,伏在天火长老的榻边打起盹来,不知过了多大一会儿,北圣女突然跑过来,神情慌张并不像个圣女,她急急忙忙得去叫醒星圣女,道:“教主和各位长老回来了。” 星圣女本来醒意甚重,一听是教主回来了,立时站了起来,道:“到哪儿了?” 北圣女道:“已经到了墉城了。” 星圣女看了看仍在睡着的傅介子,不忍心去叫醒他,当下轻声道:“走,我们去迎接教主。”北圣女顿了一下,道:“你不宜去,教主命你思过的。” 星圣女这才想起此事,这几日忙着给天火长老治病,早把思过的事情丢一边去了,听了北圣女提醒,才道:“那你来叫我作什么?” 北圣女有些忸怩,道:“我见你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怕教主会怪罪,所以来提醒你一下。”星圣女听了不由有些生气,但想到北圣女也是好意,道:“你快去见教主吧,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 北圣女嗯了一声就快跑着去了,到底没怎么经过事,北圣女远不如星圣女来得沉稳。 虽然得了北圣女的提醒,但是星圣女却仍在坐在此间,如果现在跑回去思过显得太矫情,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所以仍是这般坐着,只是再帮天火长老擦了擦身上的渗出来的淤血。 星圣女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傅介子叫醒,傅介子听火教的教主到了,那么苏巧儿和元通等人也就到了,心下一阵激动,正想去看看,可是见天火长老又快到了换火罐的时候,不由悻悻打住,叹息一声,道:“葛妮亚,准备热水。” 现在的天火长老的体温已经恢复正常,血液流动也加快了,所以排毒素与淤血快了许多,傅介子便一边用火罐拔火,一边又热的丝绢和着药材在天火长老的淤伤上面*,这样可以从里和外两个方面来活血化淤。 星圣女到底对教主来墉城有些不安,天火长老重伤,教主势必亲自来看,所以她时不时得回头看看门口,可是一直不见教主前来,时间一长她也就把心思集中到了治病之上,过得不知多久,再等她一回的时候,却见外面密密麻麻得站了十几个人。 七位长老,还有三位祭司,而居中负手而立的是一个看上去年过五十多岁老者,此人面色和善之中带着七分威严,大耳长身,两片柳叶眉一直拉到双鬓,目光如电,头发如女子一般扎了个马尾偏散在左肩,看上去有几分近妖,正是火教教主。 星圣女慌忙起身拜见,惶惶然不知他们什么时候到的。 傅介子听得星圣女一声叫唤,这才意识到来人了,听星圣女叫他教主,回过头去一看,见到七位长老和那个教主,也起身拜了一下,他只是随意得拜了一下火教教主,倒是对兀难长老和灵泉长老显得很热情,多多客套了几句。 因为自己水淹高附,他知道这些长老对自己也是热情缺缺,所以也没有多说。 灵泉长老对傅介子比较热情,医者同道,见他给天火长老治伤好感多一些,兀难长老不露喜恶,傅介子不知他的心意如何,想来好不了,其它几个长老多是没有说话,但是看着傅介子的眼神多不和善。 最让人奇怪的是那个教主,那个教主竟然是笑呵呵的样子,只是他这打扮妖气了些,笑得让人有些可怕。 教主什么事情也不问,而是径直来到天火长老的榻前看了一下病情,转而向灵泉长老道:“灵泉长老,这几日你就多辛苦一下。” 灵泉长老拜道:“接令。”说完又向星圣女道:“葛妮亚你就退下吧,这里由我和汉朝使者就可以了。”星圣女知道火教的人因为自己和傅介子的事情而恼火,有意将自己调开,也不反驳,只是垂首道:“我知道了,长老。” 星圣女再向教主行了个礼,正要退下,教主道:“葛妮亚,你先留下。”星圣女也不问何事,略一颔首就在一边站住了,傅介子上前道:“尊驾,我的几个朋友在火教之中,能否让我见上一面,不管什么事情,都与他们无关。” 火教教主想也不想,道:“他们就在外面。北圣女,你带汉使前去。” 北圣女应了声,有些不敢看傅介子的眼睛,转身就走。傅介子看着这个教主,一时有些看不透,既不知他的喜怒,也不知他好恶,说话不带平仄,有事没事都笑呵呵的,这种人最难对付。 傅介子对他也心生惮忌,听他答应也很恭敬得行了个礼,这才跟着北圣女出去。北圣女在前面走得极快,傅介子哼道:“怎么,现在知道怕我了?”北圣女脚下不停,道:“怎、怎么讲?” 傅介子冷笑道:“你骗我说我的朋友都被关了起来,怎么,他们现在都还好好的?”北圣女正是怕他问起此事,听了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哪里知道教主的意思。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不知为何教主却不处治他们。” 傅介子道:“这么说来,你以前都是胡猜的啰?你们圣女好像不能撒谎吧?” 北圣女一时语塞,急道:“我哪有撒谎,真的不知道教主为这么做嘛。”傅介子笑道:“这么说来,你撒谎了还是你们教主的不对啰?”北圣女急得不行,现在教主才刚回来,自己也才做了这个圣女没几天,本来就没有什么威信,如果让人得知自己撒了谎,这事情可大可小,有什么结果还真不知道。 想到这儿不由泄气得紧,人生在世又有谁会不撒谎呢?只不过是分了大事小事,是否紧要而已,火教虽然规定圣女及长老都是不得撒谎的,但是在一些小事上也不会计较,但是这种事情心照不宣,让人捅了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 傅介子见她一脸的悻悻然,心中不由好笑,这妮子一向看自己不顺眼,如果不把她降下来问她问题她是不会说的,看来现在是时候了。 “刚才我看了一下,火教之中所有重要的人都出现了,偏偏没有看到天圣女,她人呢?”北圣女果然老实了许多,没想到傅介子的险恶用心,随口道:“火妃余灵现在封在他人体内,天圣女用幽冥镜负责守护,不让灵气散去,不便抽身,所以没有来嘛。” 傅介子道:“是不是守着一个汉人姑娘?” 北圣女点了点头,道:“那个汉人姑娘一直跑到了安息边境,结果因为灵气四散而封冻了神识,我们才将她找到,否则,她到了塞人部落里面我们就没有法子了。” 傅介子失声道:“什么?封了神识?” 北圣女被他吓了一跳,道:“是啊,那个汉人姑娘……咦,你认识?”傅介子咳了一声,道:“你说你的。”北圣女不像一般的女子对这种事情太八卦,哦了一声,道:“她被封冻了神识之后冻结在了冰山上面,是兀难长老找到她的,教主用他两百年的功力才将她从冰山上面挖出来。” “冰山?”傅介子感到全身上下一阵冰凉,心疼不已,巧儿那个瘦瘦弱弱的丫头能经受得住冰山的冻结吗?听北圣女把她说得跟矿物一般,不由有些郁闷,正要发作,突然想到什么,失声道:“两百年的功力?你说,你们教主两百岁了?” “快三百岁了。”北圣女纠正道。傅介子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想到苏巧儿的情况,也没有心思多问,道:“那个姑娘在哪儿,快带我去看看。” 北圣女道:“你不是要见你的朋友吗?”傅介子道:“她也是。事有缓急,先去见她。”北圣女迟疑道:“可是教主没有同意……”傅介子催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不仅那个姑娘,就连天圣女也是我的朋友。”说完见北圣女一脸的狐疑,道:“天圣女去过汉朝,我们一同来的西域,路上结识的朋友。很奇怪吗?” 北圣女忙哦了一声,不敢乱想,但态度却是十分坚决,道:“事关重大,我要请示教主。” 傅介子一听这么麻烦,叹了口气,道:“那先去见别人吧,然后你去请示教主。” 北圣女将傅介子带到一处府第,这里看上去挺气派的,像是官员所住,可是进去了才发现根本没有人。北圣女咦了一下,道:“他们人呢?” 傅介子道:“我正想问你呢。”这时外面跑来一个侍女,慌慌张张得道:“小婢拜见北圣女。”北圣女这些天不是被星圣女的气度压着,就是慑于芒风大祭司的威严,眼前这个男子从来都不拿豆包当干粮,竟然还敢非礼自己,这个圣女做得有些窝囊,现在终于找到了一点儿做圣女的感觉,在傅介子面有些得意,挺了挺腰肢,道:“免礼,那些汉人呢?” 傅介子见她这么一挺,嗯,胸部挺拔了不少。 那个小婢道:“他们下去休息了。哦,那个拿宝剑的汉人去牢里去了。” 傅介子知她说的是元通,当下道:“北圣女,那直接去牢里吧。”北圣女嗯了一声,向那个小婢道:“你带这个使者去吧,我回去面见教主。”说完冲傅介子哼一声,挺着胸去了,一颤一颤的。 那个小婢在前面引路去牢里,傅介子在那里待过,但是不知如何走,当下跟了去。 见过了元通和苏老爹等人,元通正在帮陆明看伤,苏老爹见了傅介子,立时哭天抢地起来,竟然跪拜道:“傅将军,巧儿现在是你媳妇儿,你可一定要救救她啊,傅将军……”傅介子忙将他扶起,这个人怎么说也是自己的岳父,这一拜下去自己还不遭雷劈,道:“苏……苏先生放心,我一定会的。巧儿她到底怎么样了?” 苏老爹一边讲一边骂火教的人,如果不是在高附城里面多待了几天,见到巧儿时一定是活的,可是就是那些老怪物们不肯走,延误了些时日,等见到巧儿的时候她已经被冻在了冰山里面,挖起来的时候都冻得跟冰疙瘩似的,现在这样子,怕是救不活了。 以苏老爹的经验,人都冻成那样儿了,整个人摸都摸不着,还是那个狗屁人妖教主用钢刀凿开的,还如何能救活,如果不是那个人妖教主说人有救,他早就准备后事了。 后来听元通也说救得活,苏老爹不信人妖教主,但是这个道士他还是信的,但是仍是放心不下,最可恶的是,他们连让自己见女儿一面都不肯,真是气煞他奶奶的人也! 傅介子让苏老爹放心,自己一个儿就去看苏巧儿。傅介子这几日接连给天火长老治伤,一直没有来看陆明,陆明的药都是霍仪换的,现在元通检查了一下,没有大碍。 元通和傅介子说了一下这些日子的情况,他们深入南部高原大山去寻找苏巧儿,一直找到冰水之顶,一路上可谓是苦不堪言,后来还是找到的,但如苏老爹所言,苏巧儿被冻住了,是火教教主亲自救出来的。 元通说到这里,对火教教主显得极为佩服。 他到底不是知道傅介子水淹高附的事情了,不过也是这几天的事。得知这事这后,他还慌了几天,可以那个教主并没有对他们怎么样,元通也就渐渐放心下来,惟一担心里就是自己与苏维的事情,他们这些天来一直表现出普通的关系,他们两人都已经过了**的时期了,再加上是修道之人,心性本来就淡一些,所以并没有人看出来,兀难长老答应过复活教王之前暂时不说,也没有向教主禀告。 可是,元通直觉感受得出,这个怪物一样的教主,似乎早已经洞悉了一切,苏维见了这个教主都战战兢兢的,她并不怕惩罚,就怕元通没命回东方去。 [今天换新版,大家试着收藏收藏。本书纵横中文网首发,最新章节,望他处的朋友来此处阅读 第二十节,火教大换血 元通说话一些大概,苏老爹则把一路上的别憋都说了出来,特别是这几日,火教的人对自己一下子极不友好起来,平白无故得受不了一肚子气,他的女儿成了这个样子,没找火教的人算账,这些人反倒找起来他的茬来。 傅介子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心里面很是愧疚不已,道:“苏先生,这一次的我让大伙受牵连接,请受傅某一拜。”说完单膝跪下,向元通知苏老爹行了个大礼,苏老爹吓人一跳,忙什么傅介子扶起,顺手掴了自己一耳光,讪笑道:“傅将军折煞小的了,你看我们张嘴,真不会说话。” 傅介子叹息道:“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绝不会让大家受到牵连,我们权且等上几日,先救巧儿要紧。” 苏老爹连声道:“对,对。傅将军,你可一定要救活她,我就这么一个女儿。” 傅介子再三应下,过得一个儿,北圣女过来了,她有些不敢过来,傅介子急道:“教主怎么说?”北圣女犹豫一下,道:“教主说事关重大,现在不便相见……”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苏老爹就怒了,骂人起来,因为苏老爹学了一些月氏语,但是他跟些兵油子学的又是什么好话,几句粗口是把北圣女激怒了。 傅介子道:“真的有那么不便吗?” 元通在一边道:“这个倒是真的,我也有好些天没有见到你师娘了。”他说话是汉语,别人听说懂,但因为事情机密,仍是习惯性得小声。 傅介子心忧苏巧儿,怎么也得见上一面,但是现在这个时候,本来火教就已经对自己极不满,这马蜂窝还是别捅了的好,只好按耐住性子,道:“北圣女,你是圣女的身份,应该可以进去吧?麻烦你代我前去看看,那个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北圣女一听又是跑腿的事情,她心里面就窝火,自己这个圣女当得真不是一般的窝囊。但她还是答应了,道:“我去便是,不过天火长老病情正重,求使者一定要救活长老。” 听这口气不是教主命令,而是她私下相求。 傅介子道:“如此也好,师叔也去吧,顺便也可以看看灵泉长老的医术,东西合壁定然可以大有收获。”他前半句是月氏语,后半句改成了汉语。元通点了点头,道:“这一路上我也见过灵泉长老出手,果然是大宗师,确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两人来到天火长老处,此时几个大祭司已经离开了,只有长老们和教主都在,灵泉长老因为傅介子给天火长老进行了东方针灸之术,东西医术相差极大,他不敢贸然插手,所以在一边等着,傅介子向教主和众位长老示意一下,来给天火长老继续活血化淤。 因为元通是师叔,傅介子不便让他打下手,可是自己来的话,元通一时又接济不上,于是起身向教主道:“启禀教主,可否请星……葛妮亚来帮忙?” 教主没有什么反应,可是一干长老却都闹了起来,傅介子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这些平日里半点儿生气也没有的老头儿们这么大反应,强自镇定道:“诸位有所不知,给人治病就像炼铁器,比如说要打造一件兵器,最好是一个人抡锤,每个人的力道、抡锤方式不一样,如果一件兵器如几个人轮番抡锤则会造成兵器的寿命大减,质量降低。医者同理,葛妮亚已经照看天火长老数日,伤势也治了大半,还是请她来,轻车熟路,以便行事。” 几个长老还欲再问,教主一摆手,道:“把葛妮亚叫来。” 兀难长老平静得很,而灵泉等其它长老则多有怨言,教主让他们和自己先去护天圣女看守火妃余灵。一会儿星圣女来了,她有些紧张,不知才走一会儿又被召了过来,见是治病心里面就坦然了许多,当下什么也不说就去了。 元通见星圣女那一脸小受的样子,知道两人余情不了,自己在这儿杵着多有不便,当下打了个哈哈,道:“小傅,你们两个慢慢治,我去配药。呃,有方子没有?” 元通是老行家,他知道这方子不能按汉朝的配,为了省事就直接向傅介子要了,傅介子递过方子见元通向自己使眼色,意思是让他好生把握。 傅介子苦笑一下,点了点头应付过去。 经过元通这一暗示,傅介子和星圣女在一起就更加尴尬了,有时候两目相对,傅介子总是最先撇开目光,他不敢这么看星圣女的眼睛。 有时候双手相触,傅介子情不自禁得捉住星圣女的小手,星圣女也只是轻轻推开,既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一切都显得那么淡定。 到了晚上的时候,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教主却派人过来了,请他们两人过去。 傅介子心头一震,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星圣女也有些紧张,毕竟把人家火教的圣女给搞了,又放水淹了高附城,自己无论如何也讨不着好果子吃。 星圣女破天荒得主动和傅介子说话了,道:“一会儿你说话小心些,我怕教主会杀你。”傅介子听了心头一暖,道:“有你这句话,就算是他要杀我,我也认了。毕竟,你还是关心我的。” 星圣女哼了一声,道:“现在还说这么没用的!这个教主手段可狠着,当年攻打‘百门之城’放火攻城,大屠军民十八万,后来又清理了教中各地大大小小四十多个祭司,我们圣女原本也是八个,可是却被教主杀了只留两人。教主知道了你我之事,一会儿我把责任全搅过来,你别多事。教主最多关我一辈子,如果你惹恼了他,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傅介子哼了一声,道:“那事情又岂是你一个人做得了的。男子汉大丈夫,有了危险让女人顶着,还是人么?” 星圣女听了脸上一红,既而忿忿然道:“什么时候了还胡说!你答应我!”傅介子怫然不悦,道:“你们教主要杀便杀,只希望他不要伤我的部下的师叔。” 星圣女还欲再说,这时北圣女又过来了,正准备去叫他们两人。傅介子让北圣女在前面带路,星圣女却突然偷偷哭了。是个男人就受不了女人哭,特别是那些轻易不哭的女人。傅介子有些着急,又怕被北圣女看到,低声下气得道:“我的姑奶奶,让她发现还以为我在欺负你。” 星圣女幽怨得瞪了他一眼,呜呜道:“就是你欺负我!你非要我心里面难受你才高兴是吗?我现在已经不恨你了,只希望你能平安得回去,你如果非要这样,那就死吧,我也去死,大家死了干净。” 听着星圣女堵气,傅介子心里面泛起一阵涟漪,心痛道:“既然你不恨我了,为什么不肯接纳我呢?我们重新开始,把这些不高兴的都忘了还不成吗?” 星圣女顿了一会儿,微微扬头,两痕清泪还依稀挂在脸上,痴痴道:“也不爱了。” 傅介子听了失声道:“你骗我!” 这话声音大了些,但还好两人说的是汉语,北圣女被吓了一跳,却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星圣女怕被她发现自己在哭,旁侧身躲到傅介子身边,偷偷得抹眼泪,这一招欲盖弥彰,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北圣女讶道:“你哭了?” 傅介子心情不好,忿忿道:“小丫头片子别多嘴,一边儿待着去。” 北圣女气得小胸脯又是一阵颤抖,但最终只憋出个“哼”字,就一个人使性子走在前面去了。 傅介子见星圣女还在哭,道:“我看这个教主并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再说了,我是汉朝的使者,是不能随便就杀的。你放心吧。”说完帮星圣女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道:“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即使不会,它也会过去。” 星圣女这一次没有躲开,而是轻轻得在傅介子的怀里面偎依了一下,但也只是蜻蜓点水一般,碰了一下就推开了,道:“教主还等着见我们呢。” 傅介子心情大好,丝毫不去想火教教主会如何处治自己,自己人月氏的任务失败之后,他身上的担子一下子轻了许多,虽然很是失望,但也想通了,而且人在不知不觉间也变得豁达了许多。在精绝大军之中,他解开了情惑,开始珍惜身边遇到的每一份感情;月氏之行之后,他又学会了如何过日子,过那种空虚不动的日子。他从来都不怕死,这是许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经过了这么多次的死里逃生,他相信好多事情都会好起来,山重水复之际,孕育着柳暗花明,好事会悄然而至,坏事终会过去。 见到教主的时候,星圣女浑身都有些发抖,傅介子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她会被终生关在圣火坛里面,这已经是早就知道了的事情,现在不至于会害怕,她惟一怕的就是狠心的教主会杀了傅介子。 不想,现在的教主看上去十分和气,星圣女见惯了他的和气,也见惯了他在和气的时候突然杀人,所以她仍是担心不已,而傅介子则没有那么紧张,不过这个教主是活了近三百岁的人了,而且位高权重,无形之中会给人极大的压力,傅介子在他面前也轻松不起来,依礼拜见了一下。 教主见星圣女这个样子,道:“葛妮亚,你害怕了?” 星圣女慌忙道:“回禀教主,不、不是的。哦,我……”星圣女有些语无伦次。 教主不带平仄得笑了一下,道:“不必慌忙,教主我也是过来人,娶过妻生过子,知道你在想什么。”星圣女这一下更慌了,惊道:“哦,不,不是,教主我……” 傅介子见星圣女竟然这般慌张,这个教主有那么可怕吗?于是解围道:“在下还不知教主如何称呼?”星圣女见傅介子这么问十分堂突,一旁小声道:“光明教主。” 教主哈哈笑道:“葛妮亚说得对,本教主已经摒弃了尘世间的名字,号光明教主。” 傅介子道:“想必这光明背后,也沾了不少鲜血吧?光明教主道:“不错,沾了共计五十多万人的鲜血。”星圣女听了不由扬头瞄了光明教主一眼,这个教主嗜杀也没有杀那么多人吧? 光明教主道:“两百五十年前,我三十八岁,那年塞琉古帝国还统治着波斯大地,我率领百姓起义失败,加入了火教,因为天资出众,短短五十年就修得教主之位,又过了五十多年,帕尔尼部落的族长安息率兵起义,我们火教也加进了其中,并且成了中坚力量,此间一百年的起义之中,一共伤亡了三十多万人,后来统一安息诸部死亡五万人,攻打百门之城,死亡十六万人。” 傅介子道:“光明教主与我说这个是何用意?” 光明教主哈哈笑了一下,道:“年轻人就爱偷懒。我手上的鲜血与你在高附相比起来,如何?”傅介子一愣,道:“光明教主为自己的国家而战,手上的鲜血要比我干净。” 光明教主哼了一声,道:“迂腐。手上沾了鲜血,谁都不干净。”傅介子不知他是何意。 光明教主道:“葛妮亚一定与你说过,当年我攻打百门之城,一把火烧了十五万人。”傅介子是听过,眼角不由闪过一丝痛色,道:“以火烧城,虽借天势,亦纵人欲。也狠了一些。” 光明教主道:“与你水淹高附如何?” 傅介子哼了一声,道:“火教属火,道家性水,皆为克己不慎而招至的后果。没有什么高下可分。”光明教主听了不怒反笑,道:“说得好。取水之道本是你们道宗的长项。你身处月氏,以水淹城,我并不恼怒。” 这是最让傅介子吃惊的一句话,星圣女刚才说这个教主会杀了自己,自己虽然不是太害怕,但也在担心,现在突然听了这一句,当场就愣住了。 星圣女听了有些结巴,愣愣道:“教主,你、你是说,教主不会杀他了?” 光明教主不答,继续道:“当年百门之城的人因火攻而恨极了我,人人皆想诛之后快,只可惜他们没有那个本事。如今,你水淹高附,就算我不杀你,我火教中其它人的也会杀你。” 光明教主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傅介子和星圣女也都愣住了,星圣女失神之下扑通一声跪下,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道:“求教主开恩。” 傅介子顿了一会儿,才道:“光明教主既然对我起了杀心,那我就必死无疑。只希望光明教主能宽恕葛妮亚,光明教主是娶过妻过过日子的人,当知道她这种对感情什么也不懂的女子受不住诱惑。” 星圣女哭道:“教主你处罚我吧,只求教主放她一条生路。他是自愿前来的,看在他一片诚意……” 光明教主见星圣女哭哭啼啼的,打断道:“你可知,我当年为何会削减圣女之位,只留两人?” 星圣女正为傅介子的事情伤心,却听见光明教主突然问起这个,不由愣住了,这此中原因她不敢乱猜,只是摇了摇头。 光明教主道:“只因当年的圣女,多有犯教规之举,有的人甚至暗中生了孩子。” 此言一出,星圣女看了看傅介子,感觉教主要拿自己开刀了。 光明教主道:“我深知圣女守身守情困难,所以堵不如疏,我索性借机废除圣女一职。只是教中传承已久,许多事情都需由圣女来出面,所以仅以幽冥镜的数目保留两人,而且需自愿发誓方可。” 星圣女不知光明教主之意如何,不敢回答。 光明教主道:“所以,你的事情我也可以不怪你。但是同样,教中长老和祭司不能饶你。” 星圣女听光明教主绕了一个圈子,还是要处罚自己,罚自己她并不害怕,只是教主要杀傅介子,这让她心里面乱成了一团麻。 傅介子比她冷静得多,听出了其中的意思,道:“光明教主,那要我们做什么?” 光明教主见他听出来了,哈哈笑道:“你是个做大事的。依我火教的规矩,如果星圣女发誓可以守住第二次贞操,火教长老们可以饶她不死,但是会被关起来。你对火教造成莫大伤害,如果能立功,也可以折罪。” 傅介子道:“请教主明示。” 光明教主道:“我听了葛妮亚提出的借师身毒,不愧是我亲自教出的圣女,能想到这个很不错。我今已经和各位长老们说好,就由葛妮亚以星圣女的身份去身毒国家陈说此事。汉使你与身毒的摩柯头陀有交情,此人是护国禅师阿思度的沙门弟子,可由此人而面见身毒国王。” 要去身毒傅介子明显不愿意,他有汉朝的任务在身,如何能分身而去。 光明教主道:“汉使没有选择。你的部人都在此间,如果不能立功,他们一个也回不去。”傅介子半晌不语,顿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去身毒可以,但是我的部下得先行离开。我们自己也有任务在身。” 光明教主道:“他们可以走,有一个人得留下来。” 傅介子道:“谁?” 光明教主眼中闪过一丝诡异,道:“那个道士,元通。” 傅介子道:“你要他与我一起去?”光明教主道:“不,他得留下照看那个小姑娘。” 傅介子猜他是不放心自己,自己肯为元通而犯险来到大夏,那么一定是极重要的人,所以押在这里作为人质,如果自己敢中道逃跑,或者起坏心,那么元通就危险了。 光明教主知道他必答应不可,也不理会他在想什么,向星圣女道:“等复活了教王,我便请示教王,废除圣女一职。届时,你们两个想到哪儿去到哪儿去,与火教无关。” 这话比刚才的还要雷人,特别是星圣女,听了猛得站起,失声道:“真的?” 光明教主道:“我任下已经历过八代圣女,这十六人中竟有大半不能守身,非人之过,乃职之误。我们火教追求光明、自由、公平、和平、美好,可是这一切,都与圣女相悖。你们两个既然不能守,不如此一职就此废去。” 傅介子道:“愿光明教主届时依今日之言,我去身毒便是。” 星圣女也诺诺道:“葛妮亚听教主安排。” 第二十一节,身毒,象的国度 光明教主道:“既然你们已经同意,那么明天一早就出发,一会儿兀难长老会准备好公文和行李。你们有什么事情自己去安排吧。” 傅介子道:“天火长老的伤还没有全好,这些日子就由我师叔他来继续吧。”光明教主道:“如此也好。你放心便是,你们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他一定会毫发无损。” 傅介子本来就是准备替元通出出主意,以免他在这里受虐,没想到光明教主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只好道:“谢光明教主。” 辞了教主出来,傅介子恍如隔世,星圣女也掐了自己一下,傅介子笑道:“我都说了,会没事的。”星圣女幽幽道:“我到现在还害怕。听教主所说‘你们两个既然不能守’,似乎不是在说我和你。” 傅介子此时静下心来,仔细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也疑惑了,小声道:“莫不是,光明教主已经发现了你姐姐……”说到这儿意思都懂了,他也就不说了。 回到牢里才发现汉人已经都被请了出去,安排在府中居住,但是因为受了牢狱之灾,大伙都气不平,毕竟进了牢会沾上晦气。 傅介子跟霍仪、元通商量了一下,傅介子决定让傅介子先去大宛国求马,顺便打探其余汉人的下落,从历年求马的过程看,上书、商议、征马、选种、养膘,这个过程得五到八个月才能办好,傅介子会尽快在这个时间之内赶到。霍仪太过年轻,怕是难当重任,傅介子让他多听陆明的,元通不能陪他们进去,只能留在此地,元通正好要守着苏维,以便有机会将她带走,所以也就留了下来,苏老爹说什么也不肯走,他要留在此地陪女儿,傅介子苦劝不得,但是苏老爹留在此地危险很大,现在当务之急,能走一个是一个。 苏老爹还有商队由贾老头在大宛,他和贾老头是一起搓泥巴长大的,他信得过,但是别人却说不上,所以也不放心。只因女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面实在放心不下,这趟买卖全亏了也不要紧,女儿一定要活着,所以任凭傅介子怎么说他也不肯走,死活要跟在苏巧儿身边。 傅介子苦劝了快两个时辰,并且在这里指天盟誓,先依礼仪娶了苏巧儿,并立下了文书,说自己会照顾苏巧儿,并且只要自己回去就一定会把她带走,元通又提出自己在此守着,一定会平安无事之后,苏老爹这才勉强答应。 所有的人都去准备之后,傅介子才跟元通说了一下光明教主似乎知道他们的事情一事,元通虽然有些吃惊,但他也感觉出来了,叹息一声,道:“生死由命,走一步看一步了。”说完从怀里面摸出三枚铜钱算了一卜,主吉。 傅介子虽然不太信元通这玩意儿,但是元通也时常算准,特别是这一次,他信了。 傅介子现在可以名正言顺得和星圣女去见面了,可是星圣女胆子却变得很小了,越是教主宽佑,他越是觉得不安,所以傅介子来了之后她就显得心神不宁的。傅介子与她商议了一会儿明天之行,话题一会儿又回到了感情上面,星圣女依旧不能接纳,虽然教主有言在先,等复活了教王就废除圣女。 第二天,光明教主命北圣女和兀难长老与之随行,这是教中长老提出的规矩,因为一般出使的任务都会有圣女出迎,所以当年兀难长老去长安的时候就曾带了天圣女,而灵泉长老去楼兰也将星圣女带着。 光明教主不拘小节,本来想葛妮亚继续以圣女的身份出去,但是教中长老多不同意,所以就派了真圣女前去,天圣女现在因为守护火妃余灵无法脱身,惟一的人选就只是北圣女了。此事慎重,怕北圣女不能当大任,所以兀难长老也前去主事。 傅介子先送霍仪和陆明等人北上,陆明的伤还没有好全,傅介子心里面有些不忍,但也没有办法,只是让他们慢行,多保重,苏老爹再三让他好生照顾苏巧儿,这才北上,元通留在墉城,傅介子与他和光明教主辞行之后就停开。 这一次的任务力求隐密,所以也没有派别的随从,一路南下只有他们四个人。 傅介子因为最近的事情也有些没脸见兀难长老,兀难长老本来就话不多,所以一路上闷得很,星圣女倒是经常和傅介子对望,但是也很少说话,北圣女本来想说,但是大家都不说,她又想学着做不识烟火的圣女,所以想说也憋着,一路上静得出奇。 从这里去身毒有半个月的路程,经过两日的时间,兀难长老对傅介子的态度也好了许多,他早就知道星圣女的事情,当时在蒲犁国,灵泉长老发现星圣女怀孕了的时候,他就知道了,因为有天圣女的事情在前,他对傅介子并无什么反感之意,只是前些日子水淹高附城,让他老怀不安,他虽然非大夏国人,但是一下子害死了那么多人,他也痛心得很。 毕竟没有切身之仇,兀难长老几天时间就原谅他了,只是星圣女却做不到。 他与星圣女的事情众人皆知也就没有必要掩饰了,所以每天休息的时候,傅介子就主动过去和星圣女说话,这让北圣女老大不快。 这一路过高山越大河,走了七日就到了身毒国内,从这里到王治还需这么些天的日子,身毒国要远比大夏炎热,傅介子到了这里早早得褪下了厚厚的冬装,星圣女和北圣女也缷了厚装换上了罗裙,露出莲藕般粉嫩的胳膊,身段儿也开始大为显形起来。 北圣女因为被傅介子轻薄过,所以每当她看傅介子不顺眼的时候,傅介子就故意把眼睛在往她胸口扫,吓得她落荒而逃,这样过了几天,星圣女也看出了其中的猫腻,只是不知道北圣女为何如此怕傅介子,而且又那么恨,问了一下,傅介子不意思说,充楞扮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再走几日,前面遇上大河,河边之宽在汉朝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大河了,在这里,傅介子见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的动物——大象。 四人这一天来到大河边境的一个小村落,这里有些破旧,树木也与汉朝的不同,多是一些阔叶湿热类的树木,如棕树、芭蕉之类的南方植物居多,水流四通八达,简直是一个稍微炎热了一些的江南。 眼见天色已晚,傅介子向星圣女道:“今天看来不宜再走,我们权且在这村落里面找一个歇脚的地方,明日再走。”说完又头一转,故意把眼睛往北圣女的胸部一定,坏笑道:“北圣女,你说行不?” 北圣女囿于星圣女在旁不敢发作,生怕星圣女发现什么,哼哼道:“还是由长老来定吧。” 兀难长老一个人打马走在前面,听了道:“你们看,前面有佛塔。” 佛塔是身毒版的火教神庙,遍布全国各地,有佛塔的地方就会有僧人,那么周围就会有聚居的百姓,甚至是大的部落。 傅介子仔细看了一下这些佛塔,看上去并不如火教的神庙华丽高大,多是一些四到五层的小楼,看上去古朴大方,甚至有些乡土气息。 马匹走了一天,现在拼命得打着鼻响,傅介子先让马匹喝些水,他让两个女子和兀难长老在这里歇会儿,自己牵着四匹马过去喝些水,因为憋了泡尿要撒,不便让两个女子跟着,牵着马就往僻静处走。 刚把马牵到河边,傅介子就听见一个从来没听见过的啸声,吓得他一泡尿差点儿没撒利索,四匹马吓得顾不得喝水撒腿就跑,硬是将他带了老大一个跟头。傅介子从地上爬起来,好不容易才将四匹马拉处,而此时他已经摔得鼻青脸肿,四匹马惊魂未定,仍是想逃。 这时星圣女三人赶了过来,帮他拴住马匹,问及怎么回事。 傅介子将刚才的经过说了一下,三人都笑了,北圣女一脸鄙视得道:“那是大象,有什么好怕的。看把你吓成这样!”说完看傅介子鼻青脸肿的,觉得解气多了,一般女孩儿在人前失了风头或受了气都会找一个比自己弱的来欺负,这样才能平衡,更何况平日里欺负她的正是眼前鼻青脸肿的这厮,讥讽道:“哼,看你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见了个畜牲就吓成这样儿,都是装的。” 傅介子不去理会他,刚才他倒是并不怕,只是四匹马受了惊吓,如同见了猛虎一般得跑,让傅介子以为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心里面也悬了好久,手里面的火焰刀都出鞘了。 “你说是、是什么?”傅介子没记住。 北圣女一脸的鄙视,哼了一声还没有回答,星圣女淡淡笑了一下,道:“是大象。传说身毒的许多大象都是家养的,如同我们火教养狗一般。” 傅介子听星圣女说过,火教之中,狗的地位是极高的,就像龙在汉朝的地位一样,不过龙是虚幻之物,要比个实际些的就是马,汉朝尚马成为了风尚,火教尚狗也是习俗,看来这大象在身毒国很受欢迎,不知长的什么样子。 北圣女见星圣女发话她就住口了,不知为何,她在星圣女面前总是会感觉到莫大的压力,这不仅是因为前圣女的身份,也还因为眼前这个男人。她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有些暧昧关系,对不起星圣女。 傅介子道:“也不知现在跑了没有,我去捉一只来看看。” “捉一只?”北圣女像是听见了天下最大的笑话,吃吃笑了起来,星圣女知道她有意要开傅介子的玩笑,她也不便太过袒护,只是在一边笑着眨了眨眼睛。 傅介子一时沉浸在想象之中,浑然没有看到星圣女的暗示,道:“怎么,不能捉么?” 北圣女眼睛眨了眨,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有本事。你去捉吧,我先给你找一地儿去。” 傅介子一头雾水,道:“找什么地儿?” 北圣女道:“埋你的地儿。” “呸,鸟嘴!”傅介子看出她在拿自己开涮,转而问星圣女道:“这大象不好捉吗?”星圣女笑道:“据说,这大象要比马还大数倍,有个长鼻子,两大獠牙,这么大的块头,怕是不好捉。” 北圣女道:“就是就是,这大象么有小屋那么大,而且还吃肉,你去只够塞个牙缝。” 傅介子一哂,道:“你肯定又在说谎,圣女可是不能说谎的哟。” 北圣女刚才一时顽皮,想耍耍傅介子,没有留意到自己当着火教的人说了一个大谎,一时脸色惨白,不知如何是好。 星圣女和兀难长老知她开玩笑,也不计较,但是她自己却放不开。傅介子看他这个神情,笑道:“被我说中了吧。”北圣女见两人没有怪罪的意思,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哼道:“你、你怎么知道?” 傅介子道:“此物有那么大个,既然是一般农户就能家养,前提必须是养得起,如果是吃肉的家伙,那么大个谁养得起?所以,我猜它不是吃肉的。” 北圣女哼哼两下不答,傅介子知道说中了,道:“那么大个,一定跑不了,我们去看看。”说着取出火焰刀来,径直走过去。 北圣女是大夏国人,她也只是在画上见过,但是从来没有听过,刚才虽然在傅介子面前吹也只是道听途说,一听傅介子要去立时附和,但是又怕星圣女和兀难长老不许,回头看了两人一下,星圣女现在变得越来越沉稳了,笑道:“这等物什我也没有见过,长老,你见过吗?” 兀难长老呵呵笑道:“我在五十多年前见过几次,也罢,一起去看看。” 傅介子见三人都答应了,当下走在最前面,但想到那么大个,心里面还是有些打鼓,他实在不相信什么动物能长得像小屋一样大。 来到河边,因为地上水多,干的路窄,北圣女好奇,隔傅介子最近,一时紧张好奇不自觉得挽住了傅介子的胳膊,傅介子也同样浑然未觉,星圣女却看在眼里,发现这个北圣女与傅介子肯定有些什么。 这里是一个水湾,傅介子拿刀走在前面,这时又有几声长啸,听着直上云霄,傅介子心里面又紧张了一分,这时发现手臂有些疼,这才发现是北圣女挽着自己在。 傅介子小声“诶”了一下,向北圣女示意了解下手臂。北圣女这才慌忙松开手,习惯性得捂着胸部,开始“挤胸”。 过了水湾往里遁着声音走了半里的路,前面的浅水里面突然扑腾几下,三只如老水牛一般大小的长鼻子奇怪动物似乎发现了他们,撒欢似得跑到了一边去。 傅介子首先看的大小,样子怪是怪,却没有星圣女说的那么大,道:“也就水牛大小嘛,不过样子挻怪的。长鼻子水牛。”星圣女不知为何,而就在这时,北圣女突然指了指前方,道:“你再看。” 傅介子放眼望去,整个人立时惊得呆了。 刚才的那几个“长鼻子水牛”围在一头大“长鼻子水牛”旁边,而它们三个都还可以从那大个子的肚子下面自由走来走去! 真是一个庞然*!特别是那又软又长的鼻子,和鼻侧的两颗獠牙,光是那两颗獠牙,就足有一手臂那么长! 三人都看得有些呆了,只有兀难长老捏着胡须呵呵得笑。 傅介子拿这大块头和身后的高头大马比了一下,发现这马原来挺小巧的。 傅介子立刻想到,如果这么大一个大块头出现在战场上面,那会是什么结果,肯定是骑马也不能立行禁止,马匹四乱,士兵也个个惊惧,用这大牲口直扑冲到阵里面,有何人可敌? 北圣女对大象只有半管水的了解,傅介子问了几句话她就露馅了,所以傅介子转问兀难长老。 兀难长老道:“此物个子大,但是性情却是极为温顺,所以上至王室,下至平民,都会家养,可以驼送货物,可是骑载人……” 傅介子激动道:“那岂不是和马一样?”想到这儿傅介子就激动不已,他这一次出来的一个任务就是寻马,如果将这种庞然大物带到长安,看这样子,一头大象可以抵得上五匹到十匹马,自己这一趟身毒之行可以说是种瓜得豆了。 傅介子想试试这动物的性情是不是如兀难长老所说,于是拿着刀大着胆子上前打量,几头小象看到了陌生人,都躲到大象的后面去了,那头母象对他们似乎有些敌意,不时得卷着鼻子,低着头,两颗獠牙伸在前面,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傅介子向大象旁边丢了个石头,看大象的反应,大象转了个圈儿,有些反应了。傅介子试了几次,这大象看上去与牛的脾气没太大的差别,心里面更高兴,这样的话驯养起来就容易了。 星圣女和北圣女看得有趣,也指指点点说了起来,星圣女当了许多年的圣女,性子沉稳些,而北圣女则活脱得说,当下挽起裙摆,在水边捧着水给大象浇过去,反应这家伙温顺好欺负,给他浇水也是闹着玩儿的。 浇了一下,大象怒了,鼻子卷了两下,又不理睬他们了。北圣女被吓了解跳,既而不服气又浇了几下,这一下那头大象怒了一下就把鼻子伸到水的面,过了解会儿扬起鼻子向这边走来。 傅介子发现不妙,若这大块头伤人,凭自己四个还真难挡得住,当下道:“小心些。” 说话见大象没有什么举动,正要放松警惕,那大象鼻子里面突然喝出一道水来,傅介子见势不妙,大喝道:“小心!”说完将星圣女扑到一边,身后水压太大,他没有站稳,直挺挺将星圣女压在了身下。 那大象鼻子一摆,四人便被水溅得稀里哗啦的。兀难长老的一把大胡子被浇成了一束一束的,吓得后退摔在了地上,傅介子因为背过了身去抱住星圣女,背上被浇了个透,水从头顶一直浇到**丫子,凉嗖嗖的。星圣女因为傅介子护着,身上湿得少些,但是因为倒在了地上,也溅了一身的泥。 她乍见傅介子压在自己身上,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他们两人这样子不是没有过,而且还不止一次,但是现在不同了,星圣女睁大着眼睛看着傅介子,傅介子忍不住轻轻吻了她一个。 星圣女大慌,忙将他推了开。 傅介子将星圣女扶起,看见北圣女在前面水边,见大象没有过来,当下去扶北圣女起来,北圣女一身湿得摔在地上,大象就是冲她来的,所以她是的首当其冲,被浇得身上一点儿干的地方都没有,她自己能感觉到,亵衣里面还在流水,自己大腿之间都湿了。 傅介子正要扶她起来,眼睛却落在她的胸部。 这个回来真的看见了。 大象这一个子够狠的,她胸部的衣服都被浇开了,露出描了边的蓓蕾文胸,文胸被水冲到了一边,白净如雪的乳沟处被水重击了一下,已然有些发红了,顺着乳沟曲径通幽,傅介子看到了,以前躺着没看出来,这妮子,个儿不大,胸却不小! 北圣女见傅介子的眼睛有些不老实,慌忙捂住胸部,一脚将他蹭开了,心里面竟然酸酸的,刚才这个人见到危险,奋不顾身得扑过去保护星圣女,而对自己却一点儿也不关心。 傅介子爬起来摇摇头,去看兀难长老,兀难长老没事,只是衣服湿透了。星圣女也起来了,她女孩儿家看干净,开始细细得擦身上的泥。 傅介子再去看那头畜牲,只是大象鼻子还在甩,显得很得意,既而转过了去,扭着大**走了。 平白让一头畜牲给欺负了,傅介子一点儿也不生气,只是觉得好笑,不由大声笑了起来,北圣女只是他们在想那些猥琐的事情,起身整理衣服,因为成了这个样子,衣服都没得穿,不由急得想哭,听傅介子在笑,怒道:“不许笑,臭流氓!” 此言一出,星圣女和兀难长老都看了过来,傅介子有苦说不出,江湖救急嘛!见两人望着自己,讪笑道:“对不起,我忘了,你北圣女是的能让男人碰的。” 兀难长老立时理解成了傅介子刚才情急去拉北圣女,事急从权,他也不去计较,但是星圣女却不这么想,她早看出两人不对劲,现在听北圣女的语气,这中间肯定有故事。 女人比较八卦,但她到底是圣女的修为,再者因为她正和傅介子正闹别扭,也就不方便开口问了。 第二十二节,洗澡中的北圣女 而就在这时,前面的村落里面出来二十多个人,一个个手拿着木叉、榔头,头上面戴着偏巾,几乎有半数的人都是一脸的大胡子。其中还有一个抱孩子的女人,穿着筒裙,看样子是这里的土著。 其中一个小孩子撒着脚丫子就跑到了大象的边上,蹦达一下就爬到了象牙上面坐着。那大象一点儿也不生气,而是用鼻子卷了卷孩子,偏了偏头将孩子在上面荡了荡。 那群人见了傅介子等四人,手里面的武器还是没有松手,为首的一个看样子同村里面的老者,在一边喊话,傅介子听他们说的是月氏,可是土音极重,就是一个字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傅介子问星圣女道:“你能听懂吗?”星圣女听得十分吃力,道:“能懂一些。”兀难长老也只能懂一些,正在为难之际,北圣女却和他们回起话来。 说了几句,那些人武器就放下了,绕着水湾向这边来了。 傅介子奇道:“你能听懂?”北圣女得意得哼了一声,他是大夏人,大夏与此口音相近,所以能听懂个**分,道:“他们怀疑我们是来盗象牙的,所以拿了武器来。” 傅介子哦了一声,道:“他们是看我们不像坏人,所以就友好起来了?” 北圣女哼道:“你就是坏人。”说完甩了甩头发,径直迎了过去,溅了傅介子一脸的水。 傅介子向星圣女望了一下,见她脸上有些幸灾乐祸,不由有些不自在,道:“我去把马牵来。”兀难长老走在前面和北圣女过去了,星圣女道:“马太多,一起去吧。” 傅介子见星圣女有饶过自己的意思,心里面暗喜,道:“葛妮亚,我从马上拿几件衣服,你换了吧,不然会着凉的。”星圣女没有说话,刚才傅介子奋不顾身得救自己,还亲了一下,她心里面强自按耐下的感情又一下升了起来,听傅介子这么说,点了点头。 傅介子难得见她听话一回,当下跑过去取下马背上的行李,从里面挑了一件,道:“我记得那日在高原上,你穿着这件衣服特别漂亮。” 星圣女睕了他一眼,道:“难道我今天穿着就不漂亮了?” 傅介子见她有和好的意思,心里面一阵感慨,轻轻搂住星圣女的腰肢,道:“今天也漂亮。”星圣女扬起头轻轻笑了笑,檀口微张,傅介子抚摸着她的脸蛋,垂下头去封住了她的小嘴儿,星圣女没有反对,而是紧紧得抱住傅介子,吻着吻着竟然哭了起来! 傅介子知她的心思,便也停了下来,只是紧紧得搂着她,轻声道:“你终于肯原谅我了。葛妮亚,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星圣女哽咽了一下,将头在他怀里面攒了攒,道:“我不知道。” 这时,那边北圣女在喊道:“姐姐,姐姐……”听声音是过来了。 %51%69%53%68%75%39%39.%63%6f%6d 星圣女慌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擦了擦眼泪,眼泪还没有擦干北圣女就过来了,她见两个狭促的的样子,疑惑道:“你们怎么了?咦,坏人,你又欺负了姐姐是不是?” 星圣女嗔道:“胡说什么呢,我们过来牵马……”星圣女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就不可闻,果然这个理由骗不了北圣女,北圣女道:“牵马要这么大一会儿吗?” 傅介子见星圣女面嫩,怕窘着她再使性子,道:“我们大人的事情,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帮忙牵马。” 北圣女气得小胸脯又是一挺,忿忿道:“你、你这个流氓!”说完一摔手得先去了。 “她为什么总是称你为流氓?”星圣女终于问了起来,一则是女子八卦的天性,二则流氓这个词自己可以骂,别人却决计不行。 傅介子不由有些头大,含糊道:“呃,那日她口出不逊,我教训了她一下而已,没什么。我们过去吧,呃,还换衣服不?” 星圣女微微嘟了嘟嘴,道:“不换了,免得让她笑话。”说完想到本来是来换衣服的,结果却是亲热一番,不由有些脸上发烫。 牵过了马,傅介子与北圣女和兀难长老前去见那些身毒土著人,原来一过水湾就是他们的聚居之地,果然如兀难长老所言,这些土著人是围在佛塔四周聚居,只是民居多是下面空上面透气的木屋,这种木屋在北方定然一吹就倒,但在南方却是隔暑透气除潮,住着舒爽。 为首的那个老者将他带到家中,拿一个青年将四人的马拴到马厩里,看样子是他的子侄辈。 这里北圣女俨然成了四人之主,用颇为流利的语言和那个老者交流起来,老者安排他们到木屋里坐下,见四人身上弄脏了,又命女人去准备些温水让他们洗洗。 四人正有此意不知该如何开口,特别是星圣女和北圣女两个女子,听了欢喜之色溢于言表,兀难长老也是一身狼狈,当下去清洗。傅介子向老者告了罪,奈何语言上实在难得交流,只得也先去洗洗。 此处只有一间,两个圣女都以兀难长老为尊,让他先洗,兀难长老也不推辞,先洗了就去和那个老者谈话,之后才是星圣女,北圣女现在的地位比星圣女要高,但是她出道不久,对星圣女有着前辈一样的尊崇心理,所以让星圣女先请,在火教之中以地位身份论贵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星圣女并不觉得不妥,她也不会与傅介子客气,当下就进去了。 傅介子和北圣女在外面,单独相处之时,北圣女总会有事没事得找傅介子的荐,虽然每次都输,但却是屡败屡战,现在也不例外,看傅介子横竖都不顺眼,想到星圣女在此洗澡,这厮肯定没往好处想,当下让他滚远些。 傅介子好没心情,他和星圣女什么没做过,偷看洗澡这么没营养且小儿科的事情他怎么会做,但是拗不过北圣女只得走远一些,心里面暗想,一会儿趁你洗澡时再收拾你。 一会儿星圣女就出来了,咦道:“你跑那么远干什么?”说完一看北圣女的表情就明白了,轻笑道:“他这个人啊,是得防着点儿。”北圣女一副大有同感的样子,气得傅介子不行,心想,丫头,等着。 星圣女准备先走,傅介子道:“你们语言相通,你和长老仔细问问,身毒离这儿还有多远,有没有近路,还有,身毒与南方国家的关系如何,会不会临时起战事……”星圣女见他鸡婆起来,抿嘴笑道:“这些个我都知道。教主早吩咐过了。” 说完就先过去了。傅介子看着北圣女,嘿嘿笑了一下,丫头,有你苦日子过了。 北圣女见他又在冒不良念头,当下一个闪身进去了。 这里不过是一些木栅栏围起来的院子,人家夫妻居住的地方,又都是老夫老妻的了,早就没防着这些事情,所以这些木栅栏只不过是个摆设,一点儿也不严实,傅介子在外面不经意得一扫就将北圣女看了个光,居然看不见下身,但是胸部的迤逦风景却是看了个十成,傅介子还没有猥琐到看她*的地步,而胸部都已经看了一、二、三次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奇的,但是北圣女还是防着在,向傅介子这边探头探脑得看了一下,又背过身去。 傅介子在外面故意小声道:“胸前没洗干净……怎么洗的,大腿上还有泥巴……” 北圣女听了气得胸脯又是一阵剧烈运动,可巧的是,一看大腿上面,还真有几点溅的泥巴,差点儿没把她晕过去,大叹遇人不淑。 傅介子本来是信口胡拈,北圣女却不信了,一怒之下一盆水就泼了出来。 隔着栅栏,傅介子一个不防被浇了一身,不由怒道:“臭婆姨,这什么脏水!”北圣女顿时羞怯不已,这水洗什么的她当然知道,只是不方面说,怒道:“你这个人怎么就那么讨人厌呢!” 傅介子被她浇了一身也没有了心情,真想把这丫头揪出来按在地上开一硬弓,但他最终还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忿忿道:“不跟你这个‘泼妇’一般见识。”北圣女带着哀求的声音道:“那你走远点儿,不许偷看。” 傅介子哼哼道:“你放心,我对发育不全的小丫头不感兴趣。” “你说什么!”又是一盆水泼出。 傅介子逗乐了,道:“我对胸部跟青果一样的女人没兴趣。” “你、你……”北圣女气得不知该如何骂了,哼道:“如果我是,那么葛妮亚也是个青果。哼。”女子彼此之间都拿自己的胸部和别的女人比较过,北圣女也不例外。 这句话还真把傅介子给噎住了,他对星圣女从来不开这种玩笑,就算是有时候说些带荤的笑话,也都是**用的温柔手段,只有这个小女人一样的丫头片子他才调戏一番,激得她上蹦下跳的。现在北圣女堵气一般说出这句话,傅介子便觉得不能再开玩笑了,当下哑了口。 北圣女说完就后悔了,这句太过骚人,自己是圣女,怎么能这么说话呢!都是那厮害的! 北圣女气得一跺脚,在心里面将傅介子生撕了好几回。听见傅介子不回话了,她心里面一下子高兴起来,和这个人交锋那么多回,她是第一次占到上风。 莫得意,莫得意。这是大祭司教给她的教条,她现在却忘了,一时有些得意忘形。 “啊!”而就在这时,她突然感觉到腿上一痛,忍不住大叫起来,既而感觉到整条腿都麻木了,低头一看,一条大拇指粗细的黑色小蛇正在地上盘旋,而自己小腿上面已经了有一个小洞在汪汪流血,见了蛇她当下就吓得倒退两步摔倒在地上。 傅介子在外面听得不对劲,但又怕她使什么诡计,道:“喂,怎么了?” 北圣女只顾着尖叫,这才大声道:“有蛇!” 傅介子听了当下一脚将栅栏踢开,见北圣女一丝不挂得摔在地上,旁边一条小蛇还在蠕动。当下手一探便将那条小蛇捏住,手腕一抖便将小蛇的骨节震断,扔在地上,道:“感觉怎么样?” 北圣女茫然摇了摇头,像被吓傻了一般。 一般蛇越小毒越大,傅介子见这蛇很小,只怕毒很霸道,吸毒只怕自己也会有危险,但见北圣女一脸苍白,当下先从怀里面取出银针,帮他封住**位,再用嘴将蛇毒吸出来。 北圣女痴傻一般任由傅介子吸着蛇毒,心里面一阵迤逦。 一个男子抱着自己的小腿吻吸,她虽然觉得不妥,但是却有些迷恋,心里面很矛盾,却又盼着一直这么矛盾下去。 那边的人听得北圣女的尖叫,都赶了过来。 星圣女跑在最前面,见他们这个样子,只道是傅介子在非礼她,急道:“你干什么!”她一推开傅介子见到北圣女的伤口就明白了,急道:“妹妹,怎么了?” 傅介子道:“你先让开,吸毒要紧。” 星圣女已经习惯了和他一起救人,忙到一边拿起衣服帮北圣女遮住*。北圣女一直都清醒着,甚至可以感觉到小腿上的疼痛和傅介子的动作,见星圣女帮她穿衣服,她也回过神来,羞怯得将衣服披上。 这时那个老者过来看了一下情况,从地上拾起那条小蛇,道:“不必惊慌,这蛇无毒。” @¥%¥%…… “没毒?”傅介子这才反应过来,看北圣女的伤口,血是红的,小腿未肿,果然没有毒。星圣女一脸狐疑得看着傅介子。 傅介子不由一阵撞天屈,道:“我真不知道。”星圣女给了一个姑且信他的表情。 老者道:“居士不必惊慌,这地方蛇多,老头儿这里有一些专治蛇伤的药,扶这个小娘子过去就好。” 傅介子没听懂,星圣女译了一下,道:“你抱她过去吧。” 傅介子见星圣女言不由衷,讪笑道:“这不太方便吧?”星圣女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分明就是知道这是一个假先生,**裸的都看了,摸了摸了亲也亲了,还装正假! 这无行浪子! 北圣女现在回过神来也不好意思让傅介子抱,急道:“姐姐,你扶我过去就是了。” 星圣女应下,一干人赶去那边的小屋,老者从里屋取出一个破了皮的匣子,上面的扣盖都脱了锈,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老者打开匣子,里面居然有五十多个小干木筒子,还有一个小瓷瓶。老者取了一个筒子,取出一些药粉,让北圣女把小腿伸直,撒了一些在上面,一看这动作,傅介子就知他不长此道,看来是民间流传的土方法。 老者又让人取出布巾来,老者的女人从的面取出一截泛黄的布巾,老者摇了摇头,道:“要精布。”女人不愿意,老者便自己进去拿,一会儿出来,手里面拿着很小的一块丝绸来,看样子是新剪的。傅介子知道老者手艺不怎么样,当下接过布条,帮北圣女扎好,心里面却突然升起了一个疑惑。 老者叹息一声,道:“真是对不住,家里养的蛇,伤了贵客。” 傅介子由北圣女一译,奇道:“养的蛇?老者养蛇何用?” 于是,老者告诉了他们其中的道理,在这里,养大象是极为常见的事情,如果汉朝养耕牛一样,但是别看大象这么大个头,但是却怕一种很小的动物——老鼠。 因为大象的耳朵大,睡觉时总是时不时得有老鼠钻进去,这对大象是一件很恼火的事情,所以一般的人家都会养蛇来避鼠患,为了避免蛇伤人,但是这些蛇都是没有毒的。 傅介子本来想这些大象应该是无所畏惧的,没想到却怕耗子这种最常见的动物,不由有些失望,如果大象出征的话,这是一个软肋。 老者又提醒他们,虽然大部分都是没有毒的,但是这个村庄里面却是家家户户都养毒蛇,所以没事不要乱跑。 四人有些奇怪,没事养毒蛇干什么? 到底是傅介子有些见识,道:“莫不是炼药材?” 老者道:“也可以这么说。是的了取蛇的毒液。”傅介子听他的意思,是为了取毒,却不是炼药,道:“那是作何用处?”他刚才从老者的药匣子面见到五十多人印了字的筒子,以为他们是专门炼药的。 老者和周围的人都有些不愿意说,傅介子也看出他们的为难,示意北圣女不要问了。 老者却道:“不瞒贵客。是用来化牛皮的。”说到这里有些尴尬。 傅介子见其中似乎有所不便,也就不问了,蛇毒有腐化的作用,可以用来化牛皮制革,这一点他是知道的,这是光明正大的一件事情,为什么这些人会不愿意说? 知道越多危险越大,所以傅介子很及时得扯开了话题,道:“方才我观老者药匣内,有一瓷瓶,不知老者从何处得来?” 老者脸色立时有些变了,道:“这是传家的宝贝,是上几代人传下来的,不能舍弃。”傅介子听他的意思似乎是怕自己贪图这瓶子,心里面不由好笑,这种瓶子在汉朝十几文钱就可买一个,大不能做夜壶,小不得做茶器,还不太好用,自己怎么可能图这个。 他好奇的是,这种瓷器分明是汉朝之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同样的,还有老者刚才剪的丝绸,据傅介子所知,丝绸之路根本就没有开到过身毒。 当傅介子言明自己不图他这个,只想问个来源的时候,老者就大方了,告诉他们,这是他们祖上从外地带回来的,一直当宝贝藏着,而那丝绸则是前年酋长送的,一直舍不得用。 傅介子看了一下那丝绸的质地和色泽,应该是蜀锦。 想到这儿傅介子突然想起了博望候张骞曾上书汉武帝,他在大夏看到从身毒国贩运来的邛竹杖和蜀布,看来此言非虚,如此说来,从身毒一定有路可以通蜀地,到了蜀地再过少数民族聚居之地岂不是可以回到汉朝? 如果打通了从蜀地到身毒的道路,就可以避开西域地区的匈奴威胁。关键是,如果这条道好走的话,应该比自己来身毒的路要近,如果自己有心带匹大象回去,定然可以省不少事情。 [召唤红票和收藏。修改了几个错字。] 第二十三节,印度牛神与贱民 [收藏、红票] 北圣女现在暂时无事了,星圣女见傅介子一身湿,催着他快去洗洗。等傅介子洗了回来时,北圣女已经问了老者不少问题,令傅介子吃惊的是,这片大地上居然有十几个身毒,不仅他懵了,就连兀难长老也懵了。 北圣女再仔细一问,才得知这里的所有的部落都称为身毒,一共有三十多个身毒部落,而傅介子要找的身毒则是王治。 一会儿主人家准备了一些饭菜请四人过去吃,看得出来他们都是些穷苦人家,没有什么好招待的,老者两口子和他的儿子、媳妇及一个五岁不到挂着鼻涕的小孙女,另外还有一个单身汉侄儿。 北圣女不愿意挨着傅介子坐,哼了一声硬是将星圣女推到了他身边,星圣女会错了意,以为是这个北圣女有意成全,不能脸色微红,有些狭促。 这些饭菜傅介子吃着图个新奇,但是论到滋味着实不怎么样,幸好有一条鱼,这是所有的菜里面惟一的荤了。 星圣女和北圣女说素吃惯了,这些菜都能湊合,兀难长老上了年纪荤腥也就沾得小了,惟独傅介子出身行伍,吃惯了肉,此时放眼望去尽是绿色,胃口大减,但是一看这家人的吃相就知这已经是平日里最好的了,并非主人家吝啬。 身毒国原来这么穷?比起西域道上的那些国家要穷得许多。 这是傅介子对身毒国的第一印象,看到身毒国他才想到丝绸之路的重要性,从汉朝往西一路来,自楼兰分路,北路有龟兹、蒲犁、姑墨、疏勒;南道有鄯善、且末、精绝、于阗;再到大宛汇合,经大夏、大月氏一直到大秦。 而这一路上,数楼兰最富,也隔汉朝最近,从此过去都渐渐穷了起来,直到大宛国又才富了起来,这都是丝绸之路的功劳。身毒国没有外来商队,所以穷困如斯。 吃过了晚饭也没有别的消遣,睡觉又明显早了些,说话吧,兀难长老早一个人打坐去了,北圣女和他又是反贴的门神不对脸,想和主人说话,但是没有北圣女的翻译自己根本就听不明白,只能去找星圣女。 星圣女正一个人托腮想着心事,傅介子本来想从后面吓她一吓,不想星圣女已经听见了脚步声,道:“他们都休息了吗?”傅介子见她听见也就作罢,过去坐下,道:“没有,北圣女在问情况,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我也就识趣得走开了。哼,这丫头片子,心眼儿也忒小。” 星圣女没有说话,而是饶有深意得看着傅介子,道:“你到底对她做什么了?为什么她见你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傅介子不由一阵头大,这事可不能跟星圣女说。 “呃、咳,咦,葛妮亚你的汉语水平又提高了,会用成语了。”傅介子顾左右而言他。 星圣女如何肯吃这一套,道:“莫不是你对她不敬过?她可是我们火教的圣女。”说完想到自己也是火教的圣女,还是遭了他的毒手,脸上不禁浮起一片彩霞,红的。 傅介子道:“别胡思乱想,你当你们火教的圣女个顶个儿的都是迷死人不偿命的主儿?”星圣女哼了一声,道:“谁还不知道你,胆子大得吓人,也不问人家同不同意都敢胡来。” 傅介子大吃一惊,讶道:“你都知道……”他以为星圣女在说自己脱北圣女的衣服,话说出口了才想到星圣女在说荒原的事情,不由讪笑道:“今天的星星真美。” 说完见星圣女在生气,并着坐过去搂住她的肩膀,道:“这么小家子气?嗯嗯,有些酸呢。”星圣女突然一脸严肃得道:“你还真动了北圣女?你个混蛋!” 傅介子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天地良心。” 星圣女哼了一声,道:“谁不知道你没良心!”这话怎么听着也像是**,傅介子欲亲星圣女,星圣女却忙躲开,傅介子道:“你怎么了?” 星圣女有些莫名伤感,听了只是摇摇头。傅介子道:“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星圣女静静得看着傅介子,道:“给我一段时间。”傅介子的心顿时沉了下去,叹息一声,道:“好吧。只要你肯原谅我,等多久都行。” 正说着,北圣女小心翼翼得过来了,她怕两人又在干什么“圣女不宜观看”的勾当,所以远远得叫了傅介子一声。傅介子过去道:“什么事?是不是老者叫我?” “不是,是我叫你。”北圣女向后面探头探脑得道:“姐姐呢?”傅介子道:“她在那儿,你到底是找我还是找她?”北圣女赶紧道:“找你呢。” “什么事?” 北圣女道:“今天的事情麻烦你了。可是、可是……”傅介子想到有些好笑,这个姑娘光溜溜的躺在身前,以后看你还怎么神气。 “可是什么?” 北圣女咬得嘴唇都快出血了,道:“我求你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哦,还有以前的。”傅介子本来就没有想过说出去,嘿嘿笑道:“这个自然。还有别的事吗?” 北圣女见他答应了,心头方才舒了口气,道:“没了。哦,还有一事!”北圣女今天有些心不在焉,道:“我已经问出了一条通往王治的捷径,只是要在此地等上一日。” 傅介子道:“什么捷径?为什么要等上一日?” 北圣女道:“这里是一个身毒部的旁支小村庄,而且居住的都是一些……”北圣女又四下望了一下,道:“都是一些贱民。” 傅介子听了蹙眉道:“贱民?”他对老者的印象颇好,不愿用贱民来形容他。 北圣女道:“是的,这个村庄里的人全都是以剥牛皮为生的人,他们将周围的牛皮收集起来一起运往部落的中心。”傅介子道:“剥牛皮的便是贱民?你身为圣女,实在不该对他们这般称呼。” 北圣女道:“你误会了。在身毒国,牛是圣物,是不可以杀的,即使是病牛、伤牛也不能杀,只能等养到自然死之后再从将牛皮剥去。而这剥牛皮的人就是身毒国最低等的贱民,而且只能祖祖辈辈干这营生,这个村庄久而久之就成了这种贱民的聚居之地。他们一般都是走四方的人,哪里有牛不行了他们就赶往哪里,所以这方圆两百里的地方他们都知道,我问了一下,从这个村庄有小道可通腐水河,再坐船过江可以达这个身毒部落的中心。” 傅介子道:“这有何近路?”北圣女道:“在这个身毒部里有人将牛皮送到部落中心,会有官船顺河而下送到身毒的王治,我们可以以使者的身份前去,然后搭船而行,直接赶到王治。”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傅介子叫过星圣女商议了一番,再去找兀难长老说说,兀难长老也同意了。 第二天就在这个村庄里面休息一天,因为老者儿子还没有将所有的牛皮收集起来,傅介子趁着有这个闲心去看看那大象,他一心要将大象运用到战场上,至少要带回汉朝,可是等他和这个老者细谈之后才发现根本行不通,大象是这里土生土长的,离开了这个地方去寒冷干躁之处就活不了,而且大象驯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大的问题是,这家伙走不快,比起劣马尚有不如,所以想搬回大汉去实在是天方夜谭。 既然带不走,傅介子带是决定去骑一骑,老者很爽快得答应了。 兀难长老上了年纪不愿去遭这份罪,但是星、北两圣女虽然是静若处子的圣女,但也忍不住想骑骑,所以立时就附和了起来。 傅介子对这大块头有些迷恋,虽然带不走还是决定画下来,他是贵族出身,贵族这人不懂琴棋书画会被人耻笑,所以傅介子也学了一些,虽然画技有限,但也能画出个七八分像来。 这里没有画板,傅介子只得用随身携带用来写公文的绢布,画之前决定先骑上去找找感觉再画,老者带他到大象前面,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儿撒欢似得跑在前面,来到大象跟前撂腿就爬上了象牙坐在上面,大象用鼻子卷了卷他,一点儿也不生气。 这个大块头给傅介子的印象就是温顺。 象背上有绳子,骑大象只能这么爬上去,可不像马镫一般踩着上去,傅介子正揪着绳子欲上去,这大象却突然发飚,又叫又甩,两下就将傅介子给丢在了一边去。 傅介子在地上摔了个结实,痛得眼睛直冒星星,马匹发癫他还有能力制服,但这大象也太大了,要治服何其困难,被摔了一次之后就不敢再随便前去了,老者前去将大象牵老实了一些,傅介子再上去,结果仍是两次被摔下来。从象上面摔下来又高又重,傅介子估计再这么摔几次自己就废了,心说,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骑了还不行么! 北圣女见傅介子摔下来的时候忍不住和星圣女过来扶,可是扶起了傅介子之后又少不得冷嘲热讽几句,傅介子摔得没有力气,不与她这小妮子计较,哼哼两声道:“有本事你去试试。” 北圣女早有心要试,但见傅介子摔得那么惨,有些犹豫。老者牵过象来,给三人大谈缘分,老者信奉佛教,佛教最讲的就是缘份,傅介子没听进去,但是北圣女却长了胆子,加上被傅介子一挤兑,哼哼两声就要骑。 可是她还没有过去,大象就扯着绳子往水湾边上走,老者拉也拉不住,小孩儿还在象牙上面坐着,见了也拿小手拍大象的鼻子,大象并不是发狂,来到水边也是轻轻得低头没有将小孩儿摔下来,也没有将小孩儿浸到水里。 北圣女见了不由好奇,自己也不至于有那么可怕么? 傅介子和星圣女相视一下,傅介子正想损她两句,星圣女却突然脸色大变,惊道:“妹妹,快躲开!”傅介子听了也顿时惊觉,昨天刚被这长鼻子喷了一身的水,自己记不得,星圣女却是爱美,被浇一身水比挨上一刀子印象更要深刻。 “快闪开!”傅介子再也顾不得开玩笑,大声喊了起来。 “啊!”北圣女也突然明白过来,转身就跑,可是这时大鼻已经踏着它那沉重而又细碎的脚步跑了过来,老远就竖直了鼻子,一道水花直奔北圣女而来,不雅不雅,正好浇在**上面,湿了下半身。 北圣女被水击得扑了个跟头,爬起来又跑,傅介子忙跑过去将她扶起到一边去,关切道:“怎么样?没伤着吧?” 北圣女突然这么个畜牲给欺负了,一时委屈得竟然哭了起来,傅介子一边安慰,一边拉着她的小手看看摔伤了没有,北圣女哭着哭着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倒在了傅介子的怀里面。 傅介子一时没有注意到,只到星圣女过来眼神不对的时候,傅介子这才发现,不由一肚子苦水没法跟星圣女倾诉,心猜,这丫头莫不是故意的,趁人不注意就占便宜。 老者忙弃了大象过来,一脸的不安,见北圣女只是打湿了并没有伤着这才安心一些,道:“让姑娘受惊了。这牲口最是记仇,想来是姑娘昨日用水浇过它,它才借机报复。” 傅介子听这么个大个块头却是个小心眼儿,不由哑然失笑,北圣女以为傅介子笑她,当下羞得不行,忙跑进去换衣服,星圣女睕了傅介子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北圣女才出来,此时她的头发湿湿的还是一束一束的,想来是进去洗了个澡才换衣服。傅介子还是想把大象画下来,骑的事情自己就不奢望了。 他的画技只能说是一般的水平,画了一会儿也是稍具规模,但为了理性得显示出大象之人,傅介子将象牙上面的那个小孩儿也画了上去,可是象背上面不坐一个人显不出气势来,做个小孩儿更是不太好。 北圣女是死活都不过去了,星圣女也有些害怕,两人见他画得正好,却又突然间停了下来,虽然说画画讲究心不分神,一气呵成,但是以傅介子这个水平,中途休息一下打扰一下实在没有什么关系,跟两人说了一下,星圣女决定再去看看,这一回她已经防着了,开始只试试这头象的性子,看它好不好色,如果好色肯让星圣女骑就好,想摔或者想喷水,星圣女打早开溜。 没想到的是,星圣女过去这大象却十分老实,老人在大象鼻子上摸了一阵,这大象居然蹲下了,星圣女小心翼翼得骑上,这大象居然走得四平八稳,一点儿不来劲。 这一下子看得傅介子发愣北圣女眼直。傅介子赶紧提笔画了起来。 北圣女看着画上一个出尘仙子般的女子骑在大象之上,心里面好生羡慕,暗想这个如果是自己该多好啊,早知道就不拿水浇这混仗畜生了。 傅介子画好,这大象画得有些像水牛,但是星圣女却是画得惟妙惟肖,明显的喧宾夺主了。 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傅介子的心思,星圣女脸上微红,看着傅介子,眼神似是欣喜又似是责备,傅介子一时看不透,只叹息,复杂,真是复杂! 北圣女虽然与傅介子扯不上什么关系,但是同为女人,拈酸吃醋的地方总是少不了,更何况,自己被傅介子轻薄几次,而且自己心里面也常浮现出绮念,作为一个身体上精神上都差点儿出轨了的女人,则显得有些幽怨了。 老者的儿子很晚的时候才回来,随行还带了二十多个壮丁过来,这些人看着长得结实,可是落在傅介子的眼里却总是差了点儿什么,无法把他们与强壮联系起来。 仔细一感觉傅介子就发现了,这眼神。这些人看着都是没精打采的样子,就连说笑都跟逼出来的一样,而且眼神之中印着深深的自卑和自贱,看出这一点之后傅介子再看这老者,老者虽然豁达许多,但对人说话也是习惯性得点头哈腰。 第二天一早,傅介子便醒来,常年的军旅生活让他可以很轻易得控制自己的睡眠,他起来的时候,星圣女等人都还没有起来,但是那些精壮汉子都已经开始在打挑子了,傅介子本来以为他们会动用大象来驼货,没想到却是骡马。 傅介子在外面敲门叫醒两个女子,正准备叫兀难长老的时候,兀难长老已经出来了,原来他早就起来了,坐在房中练功。 两个女子磨磨蹭蹭起来,洗、漱、梳、涂得打扮了老大一阵子才爱出来出得出来了。傅介子留了些银钱给老者,作为打扰的费用,老者推脱不要,可是傅介子稍一劝他收下他便喜笑颜开得收下了,命他的女人将银子收好。 辞别了老者就开始了,老者的儿子特别长,取名的规矩是先是宗教的名字,再是父亲的姓名,再才是自己的儿子,傅介子听着实在是记不住,便和星圣女等不约而同得简称他为“简恩”。 简恩没有什么话,基本是傅介子他们问一句答一句,如果傅介子和星圣女等人一起问,就是他们问几句他恩一声,典型的一棒槌打不出个屁来。 [谁有红票扔两张给我?书页上有一个投票,投票可以加积分,大家去看看。] 第二十四节,圣城的异域风情 接着几天,过腐水河,走大道越小道,到达这个身毒部落的中心,果然如青年所说的有专门收皮牛的船只,看样子不是商船,应该就是身毒国所要的官皮。 北圣女以安息使者的身份要求他们带自己去王治之所面见国王以及护国禅师阿思度。火教在安息也同样是国教,虽然不像大夏内可以废除国王,但是权势滔天用在火教身上绝对不是形容词,北圣女冒充使者是一点问题也没有的事情,那官船之人听说是要面见国王,不由有些犹豫,但一听说要见护国禅师却显得极为尊重。 看这些人的打扮,也是佛教徒,但是不像摩柯头陀一样是光头,傅介子猜他们是带发修行。 既然是上船,那么四匹马便不能随行了,傅介子爱马成性,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只得忍痛在市里面卖了,因为船只要装货,还有别的地方的牛皮未到,所以船暂时不开,少则一日多则两日开船。 将马在镇集上面卖了之后,星圣女要去买一些东西,他一个女孩子出去很不方便,所以傅介子就陪着去,北圣女很不合时宜得湊了个热闹,三人一起去,傅介子去市里面探情报,居然让他在这里发现了蜀锦,但从那店家珍藏的程度和价格来看,这里根本就没有货源。 一匹丝绸以马的价来等同换算的话,大概是中原的五十倍,楼兰丝绸之路上的五倍,而且还有价无市。因为问得多说了,傅介子为套得信息居然自己把丝绸买了下来,花了中原五十倍的价格。 可结果还是没有通往蜀地的路,这丝绸是行商从大夏国带回的非卖品。买了这么一大匹丝绸,傅介子又不会做针线活,只能干抱着。 星圣女和北圣女兴冲冲得买了一堆东西,说什么也不给傅介子看。傅介子知道星圣女不会做衣服,兀难长老就算会自己也不能请,看来这匹丝绸算是买来行善了。 晚上休息也在船上面,傅介子久居北方,船上睡觉怎么也睡不着,居然还有些晕船。星圣女过来陪了他一大会儿,好歹让傅介子先睡了。她拿着那匹丝绸,心里面好生犯难,自己从来没有学过做衣裳,现在傅介子虽然问她,但她总觉得这些为人妻子份内的事情不会做很丢人,便想拿回去自己无师自通。 等傅介子第二天晕晕乎乎得起来的时候,他也没有发现丝绸不见了,一直到和星圣女去吃饭时发现她的指尖破了,有好几个血孔,一问之下星圣女有些不好意思得告诉她,本圣女开始学女工了。 傅介子劝她别折腾了,到时候衣服没缝好,人给扎病了就不划算了,星圣女性子有些倔强,说什么也不同意,傅介子只好作罢,不就是废一匹布吗?反正自己也做不成衣裳。 第二天夜里船装齐,天刚破晓的时候开的船,傅介子睡得晕晕乎乎的,星圣女过来守着他,傅介子见她手指上面分明又多了几个针孔,心疼道:“别再做了。这些本不是你该学的活。” 星圣女显得很沮丧,道:“我实在做不好,北圣女她现在拾着在做。我是不是很没用?” 傅介子笑道:“你们火教哪有玩针线的圣女,不会就算了。现在到哪儿呢?”星圣女道:“在江上,大概还有两日的路。”傅介子一听还要受两天的罪,不能头大如斗,叹息不已。 第二天在船上吃饭的时候,北圣女突然叫他过去,说是衣服做好了。星圣女有些失落,让他快些过去,北圣女熬了足足一天一夜才做好。傅介子跟着北圣女去了船里的房间,北圣女眼角还有血丝,手指头红红的竟然磨了几个泡,一看这架势就是平日里很少做女工的那类。 但衣服还是做好了,而且做得很精致,还是汉朝的服饰,傅介子穿着比划了一下,衣服很合身,笑道:“让你熬了几个晚上,辛苦了。”说着捉起她的小手看了一下,果然是平日里没怎么做过,但是这一回却为他做了。 北圣女有些慌张,忙将手缩了回去,道:“我是拿着你的衣服比划了着做的。反正也没事,是姐姐花的心思。”说完再上下打量了他一回,转身就跑掉了。 傅介子叫她吃饭她也不吃,傅介子没法,只得一个人回去,星圣女见了之后显得很失落,自己为丈夫做件衣裳,到头来却是别的女人一针一线缝上的。 过得两日晕晕乎乎的坐船生活,终于到了王治——圣城瓦拉纳西。 这些押送牛皮的官员都是些芝麻绿豆的小官,职位稍大一点儿的官员都不会与牛皮扯上关系,因为在身毒国,除开佛教,还有很多其它的教派,各有各的图腾,比如牛、蛇、象、猴子、猪等,但是牛是最大的神,一般有身份的官员都不会与牛皮沾上关系。 傅介子听北圣女一说,立时就感觉到头晕,先前在那个村庄的时候,明明就看见他们尊牛、象,却对蛇不甚尊重,而且吃鱼、杀鸡,再一问星圣女才知道,身毒的宗教极多,佛教在身毒虽然是国教,但也兼收并畜得同存了十多个教派,不像火教境内那般排外单一。而且身毒国自几百年前就分婆罗门、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四大种性,为奴隶制度,那个村庄的百姓应该都是那个身毒部落的奴隶,因为剥牛皮为生所以别人怕沾了晦气,所以让他们单独聚居。 因为身毒国的等级制度森严,几个小官员不能见大官,只能带他们去见护国禅师阿思度的弟子,那些人是佛教徒,讲究众生平等,才会见他们。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佛教的信徒才最多。 瓦拉纳西城是身毒北邦佛教徒们眼中的圣城,每天都有从各地赶来的成千上万的佛教徒来此朝拜,而且他们的最大心愿就是能在“圣河”恒河之中沐浴,洗去罪孽,求神赐福,死后能在瓦拉纳西城里火化。 火化尸体是火教的禁忌,这也是火教与佛教不太相容的关键。但是现在是关键时刻,兀难长老早早得提醒过她们,火教有尊它教的风俗,所以对火化之事的态度要平和。 瓦拉纳西城里面有八千座佛塔,到处都是庄严华丽的寺院、高耸入云的佛塔和雄伟的佛像。 到了这里,傅介子明显感觉到了极浓的宗教气息,这一点,道家在汉朝是拍马也难及的。 因为有这么多佛塔和寺院,所以那几个官员让四人等上几日,他们人微言轻,得想办法才能见到寺院的住持,傅介子想到摩柯和潘幼云都来了身毒,想必也在此城之中,但是要从八千座佛塔之中找到他们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他给了那几个官员一些银子,让他们尽心去找。 得先找一住驿栈坐下,可是找了一圈儿也没有找到,倒是在城中看到了许多身着漂亮纱丽(ps)的年轻女子。见到这么多女子在街头抛头露面也是一件奇事,傅介子知道在汉朝,随便哪个女子如此,定然会被看成**。 中原地方自宋以前对女子的服饰要求并不多,所以唐汉时期,女子的穿着都是可以极为暴露的,在汉朝妻子甚至可以只穿着亵衣。当然,限制在家中。 而这些身着纱丽的女子分明个个都只穿了亵衣在大街上行走,一个个露着肚脐、乳沟、小腿,看得傅介子时不时得天人交战,心想着逮个没人的地方,将星圣女正法了消消火。 找了一圈问了一个身形圆鼓眼角撩人的女子才知道,她们根本就没有听说过驿栈,只有寺院,这里所有的外乡人都是借宿在寺院里的。 那个女子眨了星圣女和北圣女一眼,有些不屑,挺了挺大肚子和**,走开了。 星圣女见她那个胖得跟猪一样的身材本来就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她这么挑衅,最可恨的是,傅介子一双眼睛在她那肥硕的**和海碗一样的**上面打了好几次转,气道:“你还没看够么?看够了我们就走。” 傅介子却附耳小声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看这城中的女子,个个都肥得如猪一般。” 星圣女拈酸道:“肥点儿好看嘛。”说完又低声咕哝道:“摸着也有肉感。”这是他们之间的情话,对外人星圣女可是打死也不讲的。 傅介子笑道:“这是什么歪理?” 星圣女道:“你不知道,据说这里的女人都以肥为美,他们拜的是猪,但是因为猪太脏,所以就转而创造了一种猪神,以此为图腾呢。所以这些女人都是一身的肥膘。”星圣女说话也不客气了。 傅介子嘿嘿笑了一下,道:“我还是只喜欢排骨,不吃肥膘。”说完拉着星圣女的小手捏了两下。星圣女怕被兀难长老和北圣女看见,忙啐道:“你要死啊,这么多人也不规矩。” 说完又哼道:“你倒是想吃肥膘啊?眼睛也太不老实。” 傅介子讪笑道:“我在想啊,这样的女子娶着划算。”星圣女很配合得哼了一声。傅介子继续道:“你想啊,娶回去,一个顶俩……”说到这儿星圣女忍不住扑赦一声笑了出来,骂道:“你这嘴这么损就该割了。” 傅介子眼睛四下瞄了一下,见没有人注意过来,忙亲了星圣女一下,道:“割了你亲谁去?” 星圣女这一下真慌了神,忙让开身子,她这么一做北圣女反而看见了。 既然已经知道了要住寺院,那就好办了。傅介子心想难怪,这里寺院比汉朝的酒楼还要多,原来也做驿栈这一营生,有那么多寺院他们也就不急了。一路找去,傅介子发现这街上除了人以外,也有大象、马匹,但最多的就是牛了,而且最不能忍受的是,这些牛打扮得要比女孩子漂亮,背上披彩绸,角上顶红花,有的蹄子上面还加了蹄铁,而这里漂亮(仅限脸蛋)的纱丽姑娘也不及他们华丽。 傅介子想到这些在汉朝要下地的畜牲到了这里竟然有这般礼遇,不由感叹世界大了,自己见识短了。 这时几头打扮“时尚”、“靓丽”的神牛如同汉朝的街头泼皮混混一般,横行无忌得招摇过市,所遇之人都纷纷让开道来。傅介子道:“这些牲口如此横行,伤了人怎么办?” 正说着星圣女忙将他拉到一边,恭恭敬敬得给三头神牛让了道,道:“伤了也就伤了,不怎么办,救人呗。”傅介子听了突然有一种叫“上三斤牛肉,一坛老酒”的冲动。 这时三头神牛来到一菜农村前面,傅介子眼看着它们毫不客气得吃了一筐白菜,然后赏了一泡屎,扬长而去。 傅介子突然间明白过来,还是汉人的老祖宗聪明,选了个谁也没见过的龙作为图腾,至少可以少遭这份罪。 看到这一些,傅介子也没有心情再转了,四人找了一家馆子先吃点儿东西,他们已经用银子和玉器换了些当地方银钱。 傅介子连说了一段时间的素,正想来点儿荤的,问三人想吃什么,北圣女想吃鱼,星圣女想吃牛肉,傅介子离开汉朝久了想吃猪肉,可是兀难长老告诉他们,一样都没得吃,在这个叫这些东西吃会被人打出去,在街上知道的人多了会被活活打死。 傅介子心里面一阵拔凉,猜又要和青菜豆腐干上了。星、北两圣女也是久不开荤想来点儿带肉的,听了不由一脸的菜色。 傅介子提着最后一丝希望,道:“那可以吃什么?”兀难长老道:“只能吃鸡了。别的多半都不能吃。” 傅介子不由释然,吃鸡也不错了。在家乡,常规的除开猪肉,就是鸡肉和狗肉了,狗是火教的圣物,自己若是敢吃狗肉,三人非把自己给吃了不可,也只能是鸡了。 傅介子向店的掌柜问了一下这周围的寺院,有没有一个叫摩柯的人,还带了一个女子在身边,因为提到了是护国禅师阿思度的弟子,所以那个掌柜觉得一下子遇上了贵人,当下乐呵呵得叫过几个闲客来问话,因为摩柯曾见过当今的国王,并且以此作为金字招牌来为寺院招香火,并且一举铲除了当地的一处豪强,所以动静很大,一会儿就有一个闲话说了出来。 听得摩柯头陀的名号,四人当下就兴奋了起来,本来以为要从八千寺院中寻出摩柯来是一件困难的事情,没有想到这个摩柯在瓦拉纳西圣城里面名声也颇大,据说阿思度禅师有二十七名弟子,这个摩柯就是其中之一。 傅介子让大家快些吃,吃完了好上路。 这里一干人虽然北圣女的地位最高,但是她资历最浅,根本就没有这个自觉性,兀难长老为人随和,傅介子当惯了头儿,星圣女自然也习惯了听未来丈夫的,所在这儿也自然而然得当起了领头之人。 星圣女微微倾过身子,附耳小声道:“你这么兴奋,是不是急着见潘家姑娘?”傅介子在桌子下面摸了把星圣女的大腿,笑道:“我不喜欢秃瓢。再说,她不是把那啥,嗯嗯,都教给你了么?” 星圣女想到潘幼云的那些龙虎姿势,立马芳心大乱,不知所已。 按照掌柜所言,摩柯头陀在离这里十余里的东城灵光寺,走也还要一会儿功夫,趁着天气还早,吃完了之后就赶路,一路上还是神牛当道,寺院林立,高塔穿云。傅介子心里面又暗自小声加了句,女子多多。 途中要经过一条大河,这便是佛教徒口中的“圣河”恒河了,因为承载了太多的声誉,现在的恒河已经不是什么人啊畜生的都可以往里面跳了,有专门的僧人在此建立港口守护,河边上建了护栏和佛塔,有专站的广场可以祈祷。 广场上面竟然足足有上千人在此朝拜,大批的僧人在周围念经敲乐,也有专门的僧人如侍卫般维持秩序,有许多光着上身的僧侣在那里沐浴,场面异常宏大。 来到灵光寺,见这里的寺院要比别处稍微大了一些,但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今天的寺院却是有门子守着,外人不得进去,傅介子一问之下才得知是有人在这里举行婚礼,摩柯大师是瓦拉纳西最近的新贵,国王亲赐的“灵光寺”三字,所以成年男子多在此举行婚礼。 傅介子让门子进去通报一声,就是说东方汉朝来的朋友。 果然,一会儿就见摩柯大师亲自出来了,他一改往日的落魄样,今天看上去人模狗样的还真像一个大师。身后跟了几个弟子,接傅介子四人进去,寒暄一阵,摩柯大师让弟子们请潘幼云出来,自己的婚礼还在进行中,得去继续,回头再亲自招待他们。 傅介子想到是别人的终生幸福,当下催他快些去。 两名弟子见是自己师傅尊崇的大人物来了,当下也显得很热情,请四人到后面的客房休息。本来做和尚的讲究清心寡欲,不该存这些势利的想法,但是在瓦拉纳西城里寺院太多,竞争太大,这些势利之事总是有的,再说了,自古以来,人敬有的,狗咬丑的,这也无可厚非。 傅介子想看看这身毒的婚礼是如何举行的,星圣女想着自己也将有这么一次,心里面也想看看,她存这心思要比傅介子久,只是不好开口提出,既然傅介子提了出来,她也就立时高兴得附和起来。 所以跟着两个弟子去把房间看了一下,放下了行李就到前面的大雄宝殿看摩柯大师举行婚礼。 身毒的婚礼很特别,青年到了适婚年龄,都会由父母代为寻找社会阶级、语言、区域、背景相同,以及星相可以配合的对象。 婚礼仪式相当繁琐,结婚之前,双方家长会透过充当媒人的祭司讨论嫁妆事宜,女方必须答应男女提出的嫁妆数量后,双方才选定黄道吉日、开始筹备婚礼。傅介子本来以为聘礼是由男方出,敢情到了身毒国,女子没有嫁妆还嫁不出去了。 既然是这样,如果一个男子多娶向个妻子,那岂不是就发财了? 这个想法刚与星圣女一说,立时就遭来她一阵鄙视的白眼。 傅介子见那新郎倌打扮得跟鬼魅一般,问及那个弟子,才知婚礼前一天,新娘必须根据传统化妆方式,开始抹油、沐浴、更衣、梳头、画眼线、抹唇砂、并且在脚上涂以红色、在额头点红色蒂卡、在下巴点黑痣,接着还要用植物染料在手脚上绘饰汉那图案,然后洒香水、配戴首饰和发饰,最后是把牙齿染黑、嚼槟榔、擦口红,才算大功告成。 婚礼当天,新郎官骑着一匹白马浩浩荡荡地来到新娘家。这时女方家里已经架起火坛,双方亲友在祭司念诵的吉祥真言中,绕行火坛祝祷。之后、新娘在女伴的簇拥下走到火坛前面,由祭司将新娘的纱丽和新郎的围巾系在一起,代表婚姻长长久久。 婚礼的晚宴是在新娘家里进行,一对新人坐在婚宴中接受亲友的祝福。婚礼当天晚上新郎是在新娘家过夜,翌日才将新娘迎娶回家。 这个婚礼对男子实在是太好了,标准的财色双收。 傅介子暗想在汉朝怎么就没有这个规矩?嗯,这个规矩应当发扬光大。 星圣女猜傅介子定然在想这美事,暗地里使了个“咸猪手”捏了他一把,道:“这等美事,你想也别想。就算我答应,你那个巧儿的父亲奸得跟鬼一样,他也不会同意的。” 傅介子听她这口气,是同意和苏巧儿同侍一夫了,心里面美得很,也就不和她计较了,道:“到时候,我不要你人、出什么嫁妆,只要你肯嫁给我就行。” 星圣女呸道:“好像我嫁不出去非赖你不可。”说完声音又转沉,道:“再说,我还不知道嫁不嫁呢。”她心里面总还是有一个疙瘩。 这时身后一个美妇过来,身着浅雅纱丽,头戴浅紫饰巾,身段清瘦一把可握,明眸皓齿雪肤如玉,她款款上前,笑吟吟得道:“嫁,当然要嫁了。” 说的是标标准准的汉语。 Ps:纱丽是身毒妇女最爱穿的一种服装,它在身毒(西汉称身毒,东汉称天竺,今印度)女性心目中的地位,有点像过去中国妇女喜欢穿的旗袍。它庄重、雅致、大方、美丽,常被穿着出现在正规场合,也是印度的一种国服。具体想了解的可问百度大婶,有图片和介绍,挺好看的。 第二十五节,优雅的纱丽少妇 [召唤收藏和红票] 见到这个美妇傅介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而是上上下下得打量了她一番,这身行头落在她身上又是另一番韵味,星圣女忍不住赞道:“潘家姐姐,你真的不管穿什么都那么漂亮!” 来人正是潘幼云,此时的她已经换了服饰,最主要的是头上,她的头上已经生出了密密的细发,虽然不是太长,但是因为加了饰巾和吊坠,看上去已经是一个美丽的纱丽姑娘。 傅介子也点了点头,道:“真的不错,潘娘娘天生丽质……”说完发现星圣女在一边,忙又改口道:“和葛妮亚一样,穿什么都不能掩饰风姿婥约。”星圣女睕了他一眼,示意还好你有良心,不然一会儿非跟你闹不可。 潘幼云看了笑道:“说过有缘再见,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星圣女道:“潘家姐姐又怎么不知,说不定是有人专门寻来的呢?” 傅介子连咳了三声,道:“潘娘娘,这一回来还真的是有事情相求。”他这么一说就成了为公,潘幼云浅笑一下,道:“事情一会儿再说,先到耳房去休息,由看我煮些果浆几位尝尝。” 傅介子笑道:“这东西还没尝过。正好尝尝潘娘娘的手艺。”星圣女挽着潘幼云的胳膊,走在前面哼了一声,道:“潘家姐姐的手艺自然是好了。”说着想到潘幼云的教的另一项本事里面也同样不乏“手艺”,不由羞得面红耳赤,生怕傅介子会错意。 可是一看傅介子的表情,果然是会错了意。 潘幼云显然也明白,但是此时的她却显得十分得豁达,听了只是淡然一笑,道:“姐姐的这项手艺自然也能教于妹妹,只看你愿学不愿学了。” 星圣女很没脾气得点了点头。 兀难长老和潘幼云也是见过的,惟独北圣女他没有见过,问了一下,星圣女将北圣女的事情说了一遍,自然少不得她与傅介子的事情。潘幼云笑道:“这些不愉快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们先去尝尝,再四下走走,师傅主持婚礼怕是没一天的功夫完不了。” 傅介子笑道:“这身毒的婚礼有些意思,男子得一媳妇儿,还平白昧人家女方一车嫁妆。”说到这儿星圣女又忍不住睕了他一眼,哼道:“净想美事!”北圣女也在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眼神里面时有时无得显露出一些失落。 四人说说笑笑,走了一阵,过亭台水榭,来到一排木制偏殿,这偏殿少说也可以住两百人,长长的一排走完就得费上许多功夫,潘幼云的房子住在偏殿旁边的一处水榭里,这里花阶柳护,流水潺潺,长廊下面是处水潭,里面的鱼傅介子一样也没有见过,他只怕是自己出身北方,没有这个见识罢了。 星圣女道:“潘家姐姐倒是寻了个安生的好地方。”潘幼云用胳膊拐了拐星圣女,道:“长安是天下第一的繁华之都,你以后到那儿了就知道了。” 星圣女知道潘幼云的意思,有些狭促,道:“好姐姐,你就别扯到我身上了。”傅介子见潘幼云有心帮自己湊合,赶紧道:“长安自然是个好地方,天下的佛教徒纷纷赶往这瓦拉纳西圣城,已经使这城如此繁华,长安乃是汉朝的帝都,又是天下第一的名城,繁华西域的丝绸之路便是从长安开始的,文人仕子、行脚商贾、世家门阀皆尽在此。葛妮亚上次到了楼兰未能去长安实在可惜了。” 潘幼云浅笑道:“长安这地方,兀难长老是去过的,葛妮亚可以问长老。”星圣女现在心中有鬼,哪里敢问兀难长老,哼道:“姐姐你又没去过,如何知道。道听途说不可为信。” 说着已经到了潘幼云的水榭,门是虚掩着的,外面置了短门,潘幼云请四人进去,水榭里面有许多张壁画,都是佛教的画,傅介子本来对佛教了解寥寥,但是看了这些画竟似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不由慢慢得有些出神。 这里的壁画有佛、菩萨、天龙鬼神的形像画;也有佛传图,是根据佛传所记释迦如来一生教化的故事;也有一些本生图画,根据佛经中所说释迦如来过去生中所修的种种菩萨行的故事,如舍身喂虎、舍身贸鹄等故事;还有经变图,即根据佛经中所叙的故事,绘成形象,如维摩经变、地狱变等。这些画多夸张诡异,却又饱含至理,看到这些,傅介子一下子对摩柯这秃瓢所信之教又多了几分崇敬。 再往边上看,见到四处木雕,其中一处上面绘了一个慈眉善目的男子,手持净瓶杨柳,一看到这个木刻,傅介子的心境陡然平静了下来,以前的那些忧虑似乎都少了。 “这是什么佛?”星圣女同样问起了这个菩萨。 潘幼云轻笑一下,道:“这个不是佛,是四大菩萨之一,被称为‘观世音’菩萨。”傅介子道:“观世间的声音么?”潘幼云嗯了一声,道:“观世音菩萨聆听天下百姓的声音,是一个救苦救难的菩萨,最受百姓喜爱。” 傅介子咦道:“既然他如此救苦救难,为什么不是佛?” 潘幼云道:“当年观音菩萨本来是佛的,后舍身降为菩萨,倒驾慈航,普渡众生,言‘众生不度尽誓不成佛’,所以一直都是菩萨。” 傅介子听了对这个人不由肃然起敬。 再旁边还有一个男子画像,头戴高贵王冕,上坠珠玉,长发披肩,面方眉长,眉心点着一颗汉家女子才有的美人痣,看上去是高贵与祥和的化身,他旁边还画有一个狮头柱像,在装饰着*、狮子、大象、瘤牛、奔马的圆形浮雕饰带顶板上有4只圆雕狮子,看上去和东方的艺术完全不同。 潘幼云似乎知道傅介子要问,道:“这个是阿育王,是身毒国前身孔雀王朝的第三代国王,后成了佛教的护法。此人前半生嗜杀无度,据说为了夺皇位杀了自己九十九个兄弟,后来帝国扩张,他成了一个暴君,但是后半生修行功德,救济世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听到这儿傅介子猛得一震,看着潘幼云,似乎是在指点自己什么,星圣女也看了过来,和傅介子相视一下,都有所感悟。 潘幼云不想多说这些沉重的事情,既而展颜一笑,道:“你们两个倒是默契,我去准备果浆,可不能怠慢了客人。”说完向兀难长老和北圣女盈盈一拜,不再说汉语了,道:“两位稍侯。” 北圣女的眼睛一直都落在潘幼云的身上,但是因为与她不相识,而且她说的也是汉语,所以一直没有搭话,但是对这个身材好,模样更好的汉家女子显得有极大的兴趣,突然听见她用自己的语言说话,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 傅介子被这些壁画迷在其中,一边看一边向星圣女品评,星圣女虽然觉得好,但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哼哼道:“好是好,可好东西也不止他佛教有,你如果能去安息,我火教好的东西可不比少。”星圣女自幼在圣火坛里面长大,里面的壁画雕塑成堆成片,这里的几副画她还不至于放在眼睛里面。 傅介子见过不少道家的壁画与彩艺,但是佛教的却是另一种境界,与道家追求的完全不同,那是另外的一种人生追求,平淡而又祥和。 过得一会儿,潘幼云端来了一些果子,小的只有绿豆大小,大的却如脑袋一般,红的绿的都有。 傅介子见过一些,其中许多汉朝夏天的水果在这里冬天也能长出来,还有一个比桔大得多的东西从来没有见过,听潘幼云说是栮果。 潘幼云在这里摆了一炉炭火,上置一精致银白瓮壶,将这栮果劈开,倒出果浆在其中,再将一些小的果子洗净劈开放下其中,小火慢煮,于其说是煮浆,不如说是一种情调。 傅介子看着潘幼云这不紧不慢的动作,感觉到她真的变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愤世的女子,转而成了一个优雅的少妇,心静宽厚,无欲无求,喜怒不藏于心,不露于色,平和如同清水一般。 星、北两圣女则没有那么优雅从容,他们也不管这些果子是煮果浆吃的,自顾着一颗颗摘了生吃起来,潘幼云看着也不怪,只是淡淡得笑着,指出哪些能生吃,哪些不能。 兀难长老比潘幼云更像一个从容不争的人,他言笑晏晏,仔细看着潘幼云煮这些果子,北圣女有时候给他递个生果他也接了吃。 傅介子很久没有这么心平气和过了,感觉这是到西域来后最舒心的一天,可是这一舒心,竟然有些困倦。 煮这个果浆要很长的时间,星圣女唠唠嗑嗑得讲着这一路来的故事,没少说傅介子与小女王的浪漫史,搞的傅介子灰头土脸的,偏偏又反驳不得。 潘幼云说了一下他们来到身毒的事情,摩柯大师向国王传达了贵霜翕侯的意思,这是北身毒与月氏的一次外交的突破,国王高兴之下命人为摩柯作主,要回了田产,并且赐了这座灵光寺让他修行,但这里也不是个清净之地,隔三差五的都有人来办婚礼,潘幼云为了不被打扰,就搬到了离大堂很远的水榭来居住。只是她没有告诉四人,这其中也有无赖骚扰她的原因,潘幼云生得太过貎美,对于现在无心红尘的她来说反而是一种负担,有当地的泼皮总是打她的主意,只是因为灵光寺势大,那些泼皮不敢放肆,但是总会趁着婚礼来瞟几眼或者调笑几句,潘幼云索性搬得远些,眼不见心不烦。 慢慢的,果浆已经煮得可以吃头水了,潘幼云取来五只很精致的竹筒,里面显然是用什么东西泡过的,闻起来没有竹子的青味,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甜而不腻,正如此时的潘幼云。 傅介子出身贵族,这些精致的吃法都会,闻着那竹筒,道:“不知这竹筒是如何制得?这上面磨圆雕花也就罢了,基中的清香却定然是用一种香料泡得。” 潘幼云道:“这是身毒的贵族的一种品果浆的专门器物,制作的工艺我也不会,不过这清香却是常年泡果浆给浸出来的,就如同汉朝煮槚(即后世的茶)一样。” 潘幼云轻轻挽起广袖,提壶给四人各注了一杯,道:“这种果浆头味香,中味浓,最后则有些稠了。” 傅介子尝了尝,果然如潘幼云所言,这味道清香淡雅,颜色略为发绿,说不出的宜人。星圣女也赞道:“姐姐的手艺果然不错。”傅介子笑道:“葛妮亚你觉得好,就让潘娘娘教你。”潘幼云今天的心情很好,听了笑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有北圣女和兀难长老在此,星圣女不敢多说,只是瞪了傅介子一眼。 兀难长老也赞了几句,他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做事不缓不急,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精力都在这工艺上面,现在喝起来才开始赞叹。 说着说着说到了正事上面,因为潘幼云是熟人好说话,所以先对她说了,潘幼云没有管过这些杂事,她只是一心修佛,听了沉吟一下,道:“这件事情我说了不算,一会儿师傅回来,我代你们向师傅提起,师傅是护国禅师阿思度的弟子,由师傅出面,要见国王不难,但是国王答不答应则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事情了。” 傅介子笑道:“如此,就先谢你了。” 潘幼云眉眼一鼙,道:“你呀,如果真要谢我,就以后对葛妮亚好些。”说完见兀难长老在此,这个长老也懂汉语,顿时觉得有些失礼,向兀难长老投了一个谦意的表情,兀难长老以前能纵容在圣女苏维去追随自己的幸福,现在对星圣女和傅介子有所不满,但也早就想通了。他身为大长老,在许多事情的变通和思考上,要深入得多。想得多的人容易接受新的事物,他对两人的事情早已想透,是以并不妄执。 吃过了果浆之后,有僧侣端来了斋饭,说是住持怕怠慢了贵客,所以特意命他们来的。潘幼云让他们放下,向傅介子道:“到了这里,你们得将就一下,寺里只有斋饭,不能食荤腥。”说完又笑了一下,道:“以你的性子,定然吃不惯的,可以一声不响得到外面去开个小灶再回来。” 这话正是傅介子心中所想,潘幼云善猜人思,虽然从了佛,这项本事却没有丢。 吃完了斋饭,潘幼云带四人到外面走走,外面水榭之旁的亭台之上有小沙弥们在念经祷佛,这些经文傅介子一句也听不懂,是最精深的焚文,问题一下星圣女和北圣女他们也不懂,但是兀难长老却是个焚文高手,连这最精深的焚文也一点儿总是也没有,傅介子不由佩服起这个百岁老人来,他好像精通许多国家的语言,真不知脑袋是怎么长的。 潘幼云在前面小意风情得走着,给他们讲一些许里面风土人情,傅介子在后面对星圣女小声附耳道:“你们现没有,潘娘娘似乎圆润了许多……哎哟,你轻点儿!” 星圣女在一边狠狠得捏了一把,这一下动静大家些,潘幼云回头道:“怎么了?”星圣女哼道:“这家伙眼睛不老实。”潘幼云饶有深意得看了傅介子一眼,道:“哦,这确实该罚了。”傅介子忙道:“我是说,以前面到潘娘娘,总是显得比较憔悴,如今一见,潘娘娘心魔已除,实是幸事。”星圣女哼道:“他刚才说你胖来着。” “我说的是圆润!”傅介子看着星圣女,一脸的晦气,心道:“这小妮子,你圈圈个叉叉的,到底是相公亲还是姐姐亲?” 潘幼云听了释然一笑,道:“这里的人以肥为美,少不得要入乡随俗。”说到这儿又忍不住笑了一下,道:“可以到底狠不下心来,还是不敢乱吃。” 傅介子没想到她已经释然到这个程度,如果一般的女子听别人说她胖,她就算不拼命但也绝对会生气,而潘幼云听说却笑呵呵的一点儿事情也没有,她瘦有瘦有清丽,胖有胖的圆润,给人的美感却是丝毫不差。 潘幼云带他们到这周围的水潭转让一圈儿,本来没有什么的水潭在她的指点之下却显出了一丝的禅味,这个傅介子从来没有想过的东西,比如众生平等,万物生灵,净心与报应,轮回与沉轮等。 星圣女是火教的圣女,从小就*在这些教义之中,听潘幼云这么说,也和她辩论了起来,佛与火教本来有一些不相容的东西,别人辩难免会争吵起来,但是她们两人却不会,兀难长老想到正好的以借此机会了解一下其他的冲突,以便在家后朝会儿时候避免谈这些,让事情顺利进行,所以也就没有打断两人。 婚礼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结束,此外傅介子四人已经休息了一晚上,傅介子早早得起来,听着这些小沙弥念经,虽然听说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心里平静了许多,这种感觉很奇妙。 摩柯大师一夜未曾休息,径直来见傅介子四人,潘幼云将四人的事情说了一下,摩柯大师也答应做这个顺水人情,当下派了人去向师傅阿思度请示,得到允许之后就可以前去拜会。 傅介子见他们夜未曾休息,所以就让他早些休息,摩柯大师让潘幼云好生招待他们,自己先回了禅房。既然诸事顺利,傅介子也乐得个放心。这些天他有些迷恋上了潘幼云水榭里面的壁画,又去观看,可以这一切落到星圣女的眼睛里面,则成了傅介子冲着自己那个漂亮姐姐去了。 [电脑要重装了,输入法总是跟不上,所以错字很多,检查了几遍还有,大家阅读时吃到了沙子请海涵。欢迎在书评区指出。] 第二十六节,带着老婆买情趣 很快摩柯大师派出去的弟子就回来了,护士禅师阿思度已经答应,但因为他要见的人很多,所以让摩柯明天早上带着他们四人前去护国寺,国王会在那里进香,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来见国王。 眼见任务轻松完成,傅介子心里面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他看了这些壁画之后心里面有些感慨,所以去找摩柯大师谈佛理,摩柯大师想到可能向东方汉朝的人传道,这或许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当下很欣喜的就给他讲起了一些佛理,丝毫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做也惟了佛心,变得有些势利。 第二天一早,摩柯大师带着一干弟子和傅介子四人前去护国寺,护国寺足足有灵光寺的二十个大,是这瓦拉纲西城里最大的寺院,也是身毒的国寺,地处恒河之侧,是天下佛教徒朝拜之所。 护国寺外有许多摊贩在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多是一些佛家所有,但也有生活用品,衣行住行,最可圈可点的是,居然还有人在佛教圣地外面卖一睦夫妻用品,看得傅介子直瞪眼。 星圣女也看到了,她虽然没用过,但是好歹和傅介子一起厮混了许久,已经有了许多经验,一看那玩意儿就猜出来了,不由羞得面红耳赤,不由分说得将傅介子拉开了。 傅介子心里面暗自记了个地点,待会儿回来说什么也要买一个。 进了护国寺,里面就显得极为安静,几乎没有人敢说话,傅介子看了一下这架势,没有人带路自己非走得摸不着北,在摩柯的带领之下,他们一路穿堂过户,傅介子默数了一下,他们大概穿过了近两百个佛塔,见到了三千佛教徒,这哪里像佛寺,倒是更像一支王宫的护卫军队。 傅介子本来想今天会有国王在此上香,可能这些都是军队中人,但是等摩柯将他们带到恒河边上的大雄宝殿傅介子才发现自己错了,这里屯了两千以上的披甲精兵,而且装束与僧侣不同,有专门的仪仗和鱼轩。 摩柯赶到发现自己的许多师兄弟都来了。他向众师兄弟们介绍了一下傅介子等人,这时阿思度派人来请他们上殿。 护国禅师阿思度是一个已经九旬了的老人,但是看上去依旧清健得很,手里面拿着一支巨大的禅仗,看上去也有些重量,但他拿着却显得轻松得很。 大雄宝殿内显得极为豪华,简直可以用奢华来说,大副的彩绸挂在横梁上,周围约有二十多个金身塑像,远观上去不知是金银还是土石所造,这里面多是傅介子在潘幼云水榭里面见过的那些人,像观世音、阿育王等。周围供奉着许多罗汉,一个个模样狰狞可怖。 大雄宝殿内的人并不多,合起来不到一百人,国王和王妃以三个王子一个公主,十多位上了年纪有资历的僧人和住持,再就是一些各地有身份的商客、官宦以及国王的护卫。 傅介子第一眼看的不是国王,当然了,也不是风韵犹存的王妃和粉雕玉琢的公主,而是三个商客模样的人,按照大汉的等级地位,这几个人连见县官的资格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见到国王,看来,要么是自己看人不准,要么是商客在身毒的地位颇高。 再看国王一家人,国王年近六旬了,大王子比傅介子年纪还大许多,二王子看上去也近三十,三儿子和公主却是二十不到,皆在十**岁的样子,看着有些断层。 可能是因为在傅介子眼里,身毒人都长得一个模样的缘故,这个国王看上去有些像在潘幼云水榭里见到的阿育王,只是这个国王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王妃年纪三十四五的样子,因为保养得好,可能实际年龄要大些,那两个大些的儿子肯定不是她生的,傅介子一眼就看出来,这个王妃比大儿子要小。 想到这里傅介子就明白了四个子女为什么会相差那么大了,肯定后两个可能是这个王妃生的,前两个则一定不是。他正想着这些事情,星圣女在一旁暗中拐了他一下,示意他别乱瞟,傅介子不由叫屈。 有星圣女在旁监视,那个公主只好不看了,他们之间的语言傅介子听得实在是太困难,很少有能整句听懂的,在这里站着就是干憋劲。国王在阿思度的安排下开始进香,这是佛教一年一度的例会,由国王上香,再由护国禅师封禅,让佛教发扬光大。 因为语言上的问题,傅介子一句话也没有说,所有的问题几乎是由北圣女一人来回答完毕的,兀难长老的语言也没有北圣女厉害,只是偶尔加上一句。 问过这所有的问题之后,国王显得有些吃惊,佛教与火教向来交情不深,这一回来身毒借地,这种事情牵扯太多,国王没有立时答复他们,只是让他们先回灵光寺等候消息。 傅介子以为这事就这么完了,却不料国王却问起了他的身份,一则是因为他样子奇异,二则是北圣女说起过傅介子是汉朝来的使者。 国王问及来历和原因,来历傅介子照实而言则没有什么不妥,但是问起原因,自己总不能说是因为把火教的圣女给搞了,不得已才来这狗不拉屎的地方,所以改口称是大汉的天子命他出使西域,中道改走身毒探查新的丝路。 他这么说,一来是可以避开尴尬,二则可以向身毒问一问,是否真的有大道可通蜀地。如果能在汉朝与蜀地之间建立一条新的丝路,那么无疑是天大的一份功劳,也此从此汉朝、身毒、以及汉朝蜀部周围都会有巨大的变化。 这些变化他本来想不到,却是类比着丝绸之路带给西域的繁华来猜测的。 汉朝的强大身毒国知之甚少,国王连汉朝的这个国家是否真的存在都不知道,同样的,身毒对匈奴也不清楚,可是从西域南下的人那里得知,北方有一个很强大的民族,帕米尔、昆仑周围的所有国家都怕它。身毒国的最大威胁有两个,一是南方的南身毒,二则是西方而来的塞人。本来大夏与之交邻,但是大夏人畏战,从来不轻易挑事,所以身毒从来不肯把大夏当成一种威胁来看,最近大夏被月氏给灭了,北身毒国本来担心月氏南下,只是月氏又因为内乱而停了下来,他们也就安宁了。 身毒国王对汉朝没有兴趣,傅介子空废了一些口舌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身毒国王问起汉朝有多大,傅介子也不清楚汉朝到底有多大,只说了一下东西南北的限界,可是国王对这些一点儿概念都没有,傅介子也无可奈何。他同样不知道汉朝一共有多少人,但是却知长安有多少人,汉朝有多少军队,当这两个百万数字出现在身毒国王耳朵里时,这个国王终究是怔了一怔,但是同样兴趣不大,这里是一个封闭的国家,对外面没有太多的了解,而且自身的发达程度很高,特别是宗教文化上面,所以自大得很,对那个远得没听过的劳什子汉朝兴致缺缺。 身毒太远对汉朝攻打匈奴没有任何帮助,傅介子对这个身毒国也没有太大的幻想,既然是一件你不情我不愿的事情,那就作罢好了,他只想找一条路可以直通蜀地,凿开这一条谁也不知道的捷径。 辞别了国王和阿思度禅师之后,傅介子与三人先回灵光寺,摩柯大师要在这儿向师傅问些佛理,所以暂时不回去。 傅介子吸取了上顿青菜豆腐的教训,在外面找了家馆子,说什么也要吃上一顿再回去,星、北两圣女虽然没有傅介子这般明目张胆得贪嘴,但是她们也对青菜豆腐不甚推崇,两人相视一下,嘴角略还笑意,既然傅介子说吃那就吃呗。 趁着菜还要一会儿才会上来,傅介子对星圣女道:“有一些东西忘了添置,你陪我去看看。”星圣女茫然道:“什么东西?”傅介子不于解释,笑了一下,见北圣女也一脸好奇,心想这东西你想也没用,当下道:“请长老和北圣女在此稍候,我与葛妮亚去去就来。” 说完就让星圣女跟着去,星圣女道:“你往回走干什么?” 傅介子嘿嘿笑道:“你忘了?” 星圣女茫然道:“什么……哎哟,丢死人了。”星圣女突然间想起了是什么,说什么也不肯去,傅介子不由分说得拉着她,道:“怕什么,反正他们又不认识我们。”星圣女还被他拽着,心里面那叫一个矛盾,在她看来,自己和傅介子一起那啥已经是犯了很大的罪孽,如果买那个东西,这个……那个,简直是荒唐。 被傅介子拽了一阵子,她心里面又激动又是兴奋,更多的是不安和徘徊,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心里面就跳得厉害,感觉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来,可是过了一会儿,他自己才发现傅介子并没有很用劲得拉自己,而是自己在走,想想觉得不可思议,自己堂堂一代圣女,怎么可能去想那么……那么不堪的事情,让他发现,那多丢人!!嗯,还是得装得勉强一些。 于是,星圣女又“很不情愿得”拽着,硬是让傅介子给拖了过去。 眼见那个猥琐的商客还在那里待着,星圣女再也不肯走了,说什么也不去,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骚得如同猪肝色,羞怒道:“要去你去,你这没脸没皮的家伙,我丢不起这个人。”傅介子嘿嘿笑道:“真不去?”星圣女咬牙道:“打死也不去,那,那个都什么东西,让北圣女和潘家姐姐知道那我就不活了!”星圣女的声音几近央求。 傅介子道:“这有什么,家家都有的。一起去嘛。” “不去!”星圣女咬得牙齿打磕,态度无比的坚决。 “你不去我怎么知道尺码……”傅介子很无奈得道。 “&※@¥”星圣女一阵无语,感觉自己的脸快烫手了。 “你看着办吧,大小将就。”星圣女决绝得偏过头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傅介子道:“那你在这儿等我,别走开,走丢了很难找到的。”星圣女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离我远点儿,你不要面子我还要脸。” 傅介子跑过去在那儿翻了一会儿,这里的稀罕东西很少,都是他家里见过的,在汉朝世家贵族里面有几件夫妻生活的“道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许多达官贵人都给自己仅十三四岁的孩子找个侍妾,白天陪读陪玩,晚上陪睡。 可是他一到那人那个才发现一个问题。 自己长得太特别了。 当然不是说丑,而是这个只有他一个汉人,别的人与他都有明显的差别,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看他,这么明目张胆得买情趣之物,是不是太嚣张了? 身毒人纷纷感叹这哪来的蛮夷?一点不知羞耻,也太不开化了。 傅介子暗恨自己缺心眼儿,又恨这卖情趣的人太不开眼,既然是隐晦的东西,也不摆个少人的地儿,但是他到底是堂堂大将军,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四平八稳得走过去,在摊前面选了起来。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只能一条巷子走到黑了。 饶是他再面如平湖,也经不受这几百双眼睛盯着,当下随手抓了两个就要走,那人一见不到,当下吆喝一声就站了起来,以为这个远来的客人真不懂规矩,好歹得付点钱财。 傅介子忙从口袋里面掏,这一下坏了。 银子在星圣女身上。 周围的人以为他不给钱,不知谁起来个哄围了起来,许多人本来害怕这个外乡人,但是又都好奇,有人起了这么个头,大伙儿都围了过来,借着这个由头打量起这个远从东方来的不开化的“蛮夷”。 这一下真是囧大了! 傅介子没法子只好召唤媳妇儿。 喊了半天星圣女躲在一边没敢过来,当时见到那么多人围过来她就感觉到丢人了,现在傅介子叫她,这真是要她的命了。 如果让人知道火教的圣女在护国寺外买情趣用品,她就死了算了。 但见傅介子被围得厉害,当下一咬牙,手机面搓着块大的银子,恨恨得想,先把他解困出来,未来一个月绝对不理这个人了。 星圣女蓦得升起无边的勇气,拨开人群冲进去,塞了一块银子给那个猥琐的商客,拉着傅介子抱头鼠窜。 一口气跑出近三里路外的一个没有人的小树林里,两人才停下来,星圣女一**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就哭了起来。 傅介子也是大感狼狈,自己今天这一下可真够失策的,想到自己身经百战,脸上尚且发烫,而星圣女向来面嫩,如何受得了这般窘迫,忙将他搂了搂,谦声道:“今天做事欠思量,让你受委屈了。” 星圣女气得不行,什么话也不说,生起傅介子的气来。 她到底比较有修养,不像小女人一样摔东西咬人,只是默默得哭了起来。 傅介子在后面也不劝她,像星圣女这样愤怒中的女人,一忌跟她讲道理,二忌一味低声下气求饶,傅介子跟在后面走着,等她把火发完。 走得极慢,而是绕道多走了五六里路。 星圣女突然道:“再去买点儿别的。” “呃?”傅介子不由一怔,心有余悸道:“还要买?我可再也不去了。” 星圣女被磨得没有些点儿脾气,求饶道:“我们去买点儿别的,回头北圣女和长老问我们去买什么,你让我怎么说啊?”傅介子连点头,道:“那是,那是。” 又绕道走了几里路,来到一排店铺,傅介子买了些甜食和果子,星圣女买了些胭脂、布匹、还有一些纱丽成衣、帽子、皮靴、耐腐伞,反正什么东西大就买什么,好把傅介子买的那下流东西藏起来。星圣女心思缜密,还同时买了一些北圣女喜欢的饰品等,以备来讨好她。 买好的这些东西,星圣女说什么也不拿傅介子的那些下流东西,所以把布匹和衣帽让傅介子拿到,自己则提供傅介子买的果子、甜点,回到小饭馆的时候,北圣女和兀难长老已经走了,店家早就已经收拾好的桌子迎客人,见傅介子两人进来,告诉他们,那个姑娘让他转告两人,说话久侯不至,他们先回去了。 星圣女悬着呢心总算是平和下来了,她现在最害怕见到的就是北圣女和兀难长老,比见光明教主还要紧张。 点的好好的一般烧鸡就这么与自己无缘,傅介子问星圣女还吃不吃,星圣女经这么子闹,就是吃人肉也没味了,摇摇头道:“回去吧,还嫌不够丢人。” 傅介子也没有味口了,叹息一声就回灵光寺,灵光寺有偏门,星圣女提议走那道门进去,这里距离潘幼云的水榭很近,所以那些守卫已经认识他们了。傅介子本来想走正门,但是想到刚才的确够糗的,还是不要太逆着她的意思的好,便答应走偏门。 守卫生僧人认识两人,什么也没有问得就放两人进来了,星圣女刚准备往房里面躲,却不潘幼云正巧笑吟吟得过来,道:“你们怎么走的偏门,还买了这么多东西?” 潘幼云过来见有果子,道:“正巧,我约了你们那位北圣女,一起去煮些果浆喝。”星圣女正想推脱,北圣女也从水榭里面出来了,潘幼云拉手她就到水榭里面去。 星圣女只得无奈得进去,傅介子到底从容许多,正好饿了,就去吃些。星圣女眼睛总是盯在傅介子手中的东西上,生事出什么乱子,可以怕什么来什么,北圣女一直都好奇他们买什么去了,咦道:“姐姐,你们买的什么?咦,你个大变态,居然还买胸坠……” 说着目光落在傅介子的手里面的那个胸坠上面,一脸的鄙夷。 [这章五千字居然只用一个半小时,我纳闷了一会儿,哦,原来这章YD^-^收藏收藏。另,今天输入法出了问题,打字显示跟不上,出了许多错字,改了几遍还有,大家吃出沙子请见谅。] 第二十七节,佛前哭泣的玫瑰 傅介子本来不识得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反正在汉朝是没有见到过,也只是新奇,星圣女买了他就拿着,现在听北圣女这么一叫立时明白过来,不由心中一动,正想说是给星圣女买的,不料星圣女抢着道:“妹妹误会了,这是姐姐我刚才路过见到的,想来妹妹定然是喜欢,所以就给你买下了。” 星圣女说完才发现给潘幼云忘了,潘幼云何等聪明,一见两人的眼神不对就明白其中有猫腻,笑道:“葛妮亚你就不必为我着想了,我是佛家的人,这些红尘里的东西,是不会再戴了。” 星圣女见解了围,向潘幼云略带谦意得点了点头,向北圣女道:“妹妹可喜欢?” 北圣女上前从傅介子手里面夺过,道:“既然是给我买的,就不能让这家伙给污了。”说完冲傅介子狠狠得一瞪眼,华丽丽得带上,那胸坠在她硕大的胸前叮咛作响。 傅介子心里面将这丫头摊在腿上翻来覆去得打了十几下**,哼哼道:“早就碰过了,要污也污了。挂这么大一窜跟狗链子一般,有什么得意的。” 傅介子这话一语双关,暗示以前的身体接触,北圣女被他在两个女子面前羞辱,气得不行上前就踢了傅介子一眼,然而忿忿得坐回去。 潘幼云见两个有些不咬弦,道:“你们也别闹了,你们带了些水果,正好我这儿有煮得差不多的水汁,把果子洗一下了加进去煮了吃。” 星圣女怕尴尬,忙要自己去洗避开两人,提着果子到一边的溪水里面,先把脸好好得洗了一下,感觉没有那么红了,这才将果子洗净端来。 傅介子何等聪明,她见星圣女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傅介子手里面的包袱,知道两人定然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但是她已经入了佛门,深谙不管、不理、不闻、不问之道,只是颇为暧昧得笑了一下,道:“你还不把这些东西放下,难道还有什么稀世宝贝怕我们抢了不成?” 她的年龄比傅介子稍长几岁,以前因为身份所囿,现在却是平等之交,所以也就习惯了以姐姐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说话也带着姐姐逗弟弟的意味在里面。 傅介子此时早就已经镇定了下来,笑着将那些东西放在后面的案桌之上,道:“潘娘娘这不是笑话我么,几件破衣服能是什么宝贝。” “哦,是吗?”潘幼云饶有深意得看了他一眼,道:“哦,原来是衣服啊。”傅介子见她说话阴阳怪气,心里面不由一乱,今天在外面丢人丢得太狠,现在对这个十分顾忌,听了紧张道:“是、是啊,哦,也不全是衣服,还有一些给他们两个女子买的些胭脂水粉罢了。” 北圣女听有这些,当下起身道:“既然是给我买的,你碰都别碰,我自己拿去……” “不行!”傅介子猛得站起,说话的声音也因为她这一吓大了不少,北圣女被他吓了一跳,但既而又倔强起来,道:“我就是不要让你碰。”说完哼了一声就去里面翻。 傅介子正想阻拦,但一见潘幼云暧昧的眼神又有些怯了,自己这么大动静岂不是欲盖弥彰? 稍一犹豫,北圣女便从里面翻出了许多东西来,衣服、靴子、帽子、胭脂、雨伞、一个香木所制的奇怪“王八”,一个薄如蝉翼的而又柔软异常的白膜…… “咦,这是什么?” 而就在这时,星圣女端了水果过来,见北圣女手里面拿着那啥,脸上顿时一绿,手中一颤,那盘水果摔在地上,滚了一地。 “哎哟!”星圣女捂住脸,转身摔门而去。 “扑哧……”潘幼云见北圣女拿着那个“王八”,饶是他修行已有时日仍是忍不住笑呛了过去,他总算是看到傅介子买的什么宝贝了,也难怪星圣女一直忐忑不安,就是自己这久经事故的人也难免会心里面犯怵。 傅介子一脸的死灰,气急败坏道:“小孩子家家乱翻什么!葛妮亚……”说着追星圣女而去。 星圣女死活都不开门,任凭傅介子怎么叫,北圣女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但总感觉到手里面拿的这个东西很不好,一时吓得赶紧丢到了衣服里面,看着潘幼云,弱弱得问道:“潘家娘娘,那个,那个东西……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了?” 潘幼云无奈得看着这个北圣女,道:“没你的事,咳,那个是东方的一种治病用的东西,别人拿了会不吉利,以后别碰了就是。” 北圣女心中一凛,这个果然不是个好东西,长得难看不说,还不吉利,自己以后打死也不碰了。 北圣女想过去向星圣女道谦,但是潘幼云道:“你以后不许再提起这件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一样。” “为什么?”北圣女一脸的不解。 潘幼云极为神秘得道:“汉朝的风俗,你不会懂的。总之不能再提。”说完见北圣女被镇住,道:“今天的果浆是没得吃了,你去休息吧。” 北圣女心里面忐忑,但是见潘幼云说得慎重,也就点点头下去了。 潘幼云在外面向傅介子示意他过来,傅介子着实不怎么好意思见潘幼云,但是他们两人是在一起睡过觉的,而且彼此都是“老鸟”,倒也没有那么尴尬,只是不好意思是难免的。 傅介子老着脸道:“让潘娘娘见笑了。” 潘幼云轻笑一下,道:“这没什么,汉朝的世家哪个没有?”说完把北圣女的事情说了一下,道:“她已经被唬住了,以后没事了。”傅介子讪笑道:“麻烦潘娘娘了。” 潘幼云道:“葛妮亚她面嫩,你现在去劝她只会火上浇油,你且不去理她,我晚上与她说说便好。”傅介子深信潘幼云之能,当下喜道:“多谢多谢。” 潘幼云笑道:“你去把那东西收好,自己又不是不行,买这些腌臜东西作什?星圣女是蒲柳之身,哪经得起那般大家伙捣鼓……”傅介子一抹额上的汗,心想这个潘娘娘当真是生冷不忌,自己甘拜下风。 傅介子三把两下将东西收起来,一时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心里面也是浮躁得很,当下想到一个地方,便是潘幼云的水榭,所以跟潘幼云说了一下,想去水榭再看看这些壁画。 潘幼云笑道:“你去便去,只是不要在里面起些肮脏的念头污了佛教圣灵就行。”傅介子连道不敢。 这里的壁画傅介子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可是每再看一遍心里面就宁静一分,而这种感觉竟是极为奇妙,傅介子记得,以前只有当殷茵还在的时候,每天抱着她睡觉,大清早醒来,听着她细碎有致的呼吸声时才会有这种感觉。 过了很久,潘幼云也过来了,开始煮起果浆来,这里的日子无欲无求,而且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灵光寺的香火很旺,也不缺少生计,她每日在此也就是念经修佛,前段时间也为人讲佛,但是因为生得太俊遇上了流氓,摩柯大师就让他暂时在水榭住着不要抛头露面,只在寺里帮忙做一些简单的裁剪工作。 傅介子有很多道理感觉到好像有了一些眉目可是又说不出个具体来,所以在趁着潘幼云在此一起说一些关于佛理的问题,吃着果浆讲着佛理,天一愰就黑了,潘幼云向来心思慎密,虽然她自己对佛理并不是十分了解,但是因为嘴巴厉害,所以讲的像模像样,竟然把傅介子这个外行给唬住了,两人正说得起劲,听见外面一个声音道:“错了,错了。” 潘幼云一喜,道:“师傅。” 摩柯大师推门进来,在两人边上围炉坐下,开始纠正潘幼云的错误理解,潘幼云讲的十条竟然有八条是似是而非,潘幼云在一边恭恭敬敬得听着,有些不解。 晚上摩柯走后,傅介子回房休息,潘幼云去邀星圣女过来叙话,星圣女在里面死扛了一会儿不肯出来,但是潘幼云到底本事大,竟然把这尊菩萨给请了出来,两人到水榭里面谈了半夜,傅介子不知结果。 依潘幼云所言,星圣女差不多已经原谅自己了,但是第二天星圣女仍是不肯见自己,傅介子知道这个星圣女经不住外人的言语,可是等她一个人冷静下来时别人劝的又往往没有作用,她得自己去解开心结。 第二天,为了避免星圣女尴尬,潘幼云没有请几人来吃果浆,傅介子也没有去见星圣女,而是径直去找摩柯大师讲禅。佛教将普渡众生视为无上的功德,傅介子这么用心得学佛理,摩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当下请他到大雄宝殿去和众弟子一起听禅。 日子过去了三天,国王派出使者前来请他们去王宫,星圣女没有出来,傅介子想到那日的事情自己能不出面尽量不出面,所以也没有去,只是由兀难长老和北圣女与摩柯大师去拜见。 傅介子躲在潘幼云处吃果浆,但是一会儿却有一个小沙弥来请傅介子过去,说是有贵人要见他。 傅介子脸上的肉顿时就是一抖。 也不知这个贵人是命中的灾星还是福星,总得去见一面,当下与小沙弥过去,来到大雄宝殿,见来的是一个又矮又胖的使臣,问北圣女道:“是这位官家么?” 北圣女听那个使臣说了一下,道:“他说是有人在灵光寺外面想要见你,不方便进寺,所以请你过去。” 傅介子奇道:“是什么人?” 北圣女哼声道:“我哪儿知道。”说完见傅介子穿着她缝的那件衣服,而买的那些一件都没有穿,心里面有些欣喜,语气也就好了些,道:“不方面进寺,又不方面露面的当然是女子。” 因为语言上的问题,傅介子只得将北圣女带上,来到灵光寺的外面,见前面有一尊高大之极的大象,象背上面装着极为华丽的鱼轩,背上是用柳条编织的如同马鞍一般的座架,四周都有绸缎封着看不见人,和汉朝的轿子有些相似。 大象前面有十几个精壮的汉子手持刀戟护着,中间则是四个侍女持着仪仗。 傅介子一眼就看出来果然是女子。 这么仰着头看脖子实在不舒服,傅介子也没有去看,再说他因为前日出丑的事情有些不敢抬头,不知上面是何许人也,只等过了一会儿,前面几个精壮武士将大象驯得趴下之后两个汉子半躬着身,上面盈盈出现一双女子的脚,随着那个人影儿下地,傅介子才发现她就是那日在护国寺见到的那个粉雕玉琢的公主。 她此时面上戴着纱巾,只露出眼睛和眉毛在外面,显然是忌讳在外抛头露面,见了傅介子等人也不说话,只是向身边的一个侍女一摊手。 傅介子没有先开口,以身毒国的规矩,男子不能碰女子的身体,也不能在公共场合先开口与女子说话,男子之间见面是握手,而见到女子却是双手合十行躹躬礼。 前来一个侍女见傅介子等人不拜,有此生气,道:“你们见了公主还不下拜?” 北圣女在一边提示一下,傅介子微微一作礼意思一下就作罢。 那个侍女道:“公主找这个人有话要说,别的人都离远些。” 傅介子让北圣女留下,自己语言不通,一个人在这里还不急得干瞪眼? 公主终于开口了,声音起初有些紧张,但过了一会儿就平静下来了,显然是平日里没少作威作福,二十岁不到的声音听上去如三十岁的人,而且威严十足,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力感。 她是听傅介子说起了汉朝的富庶,而她又十分喜欢汉朝的丝绸,无奈货源极少价格高昂,而且往往是有价无市,所以想派人跟着份子去汉朝,以图开市的事情。 这倒是一件挺好的事情,傅介子想了一会儿就答应了,等到自己离开的时候带着大队的身毒人回汉朝,至少安全许多。 说完这事情之后那个公主就走了,傅介子暂时也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下,依旧回去寺去听禅,由北圣女和兀难长老两人进宫去商议国事。 摩柯大师已经和兀难长老与北圣女进宫去了,傅介子留在了潘幼云处一则贪吃,二则领悟佛理,他以前一直都放不下对殷茵的情劫,即便是现在已经释然但仍是时有心痛之日,这几日他学着模拟壁画的手法试着画一些佛画,佛家的绘画分两种,第一种是非情节性画,比如释迦牟尼、菩萨、明王、天龙八部之类的像;另一种则是情节性的画,如佛说法图、佛本生图、十八罗汉过海图等,傅介子现在画的就是这类情节性的画。 画中分为四个场景,第一副是一个男子负手立于书桌前面,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一个头戴斗苙的道士推门而进;第二副是男子远远看着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没有画出模样,只是隐隐现出了一个身影;第三别是男子骑马驰骋,前面那个姑娘在风中含笑俏立;第四副则是男子孤身一人骑马绝尘,姑娘不知所踪。 画工并不怎么高明,而且上色也颇为粗糙,但是下面的字迹却是俊秀异常,写的是汉字。 第一副说的是他与殷茵的父亲殷九重见面,殷九重收他为徒弟;第二副则是殷九重欲以女儿相嫁;第三副讲他迎娶殷茵;第四副说的是殷茵为了救他而死。 傅介子这些日子请摩柯大师讲禅多是想解开自己的情结,对星圣女,他已经说服了自己,只要她肯原谅自己,自己就可以好好娶她待她,纵使前半生做恶,后半生行善悔后亦无不可,朝闻道,夕死可矣,用佛家对阿育王的真言来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对苏巧儿,他也同样没有困惑,等这个姑娘好起来,自己就带她回长安,然后风风光光得娶她,她性子柔弱,自己定不可让人欺负她。只有对已经死去的殷茵,他无法忘却疼痛,却又违背誓言,心里面矛盾得很。 一口气画完了这些,他心里面堵了很久的东西一下子释放开来,不由放声大笑,一个人出去买酒喝去了。 星圣女一直都在外面不远处的扶拦边上倚着,她看着傅介子离去却同样不敢进去,过了许久,潘幼云在里面招呼一下她才极不好意思得过去。 看着满壁的彩画,星圣女似乎突然明白了画中的意思,心里面有些酸酸的。 潘幼云是故意让她来看的,见了饶有笑意得道:“这家伙,平白糟踏了我好好的一壁墙面。” 对着满篇的汉语,星圣女幽幽道:“他写的什么?” 潘幼云看着星圣女许久不说话,星圣女大感不安,道:“姐姐,你……” 潘幼云道:“你真的想知道?” 星圣女点了点头。 潘幼云略带笑意,读了起来: “那一月,我轻转过所有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见。” “只是,就在那一夜,我忘却了所有,抛却了信仰,舍弃了轮回,只为,那曾在佛前哭泣的玫瑰,早已失去旧日的容颜。” 星圣女听了面色苦楚,潘幼云带着笑意道:“妹妹,你现在开始害怕了?” Ps:此诗系西藏六世**喇嘛仓央嘉措的诗,本人极为喜爱,因喻意相合,故引用,特此说明。 第二十八节,纯想即飞,纯情即堕 傅介子喝完酒回来觉得自己并没有醉,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溪水之中,星圣女和潘幼云正在帮忙拉。 星圣女胳膊没力,但是潘幼云却是练过武的,手劲大得多出,一下子就将他从水里拉了出来,也正是这一下子才把傅介子拉得痛醒过来。 星圣女像是哭过了,刚才和潘幼云一起说了许多话,她心里面很矛盾所以一个人出来到这溪水边上想小心思,正巧看到傅介子酒气冲天得回来,拉着他一然话没有说上话,傅介子似乎在生自己的气,不要她来扶而是径直栽到了溪水里面,说的一句汉语好像是“不用你理我。” 星圣女心里面顿时备感委屈,忙着去拉傅介子的时候又没拉动,反而把自己也给拉到了水里面,又急又委屈之下,再也忍不住,竟自哭了起来。她倒在水里面一身湿,却又扶傅介子不动,正着急着,潘幼云过来将她拉上背,右手一下抓在傅介子的腰带上,一提就给提了上来。 傅介子似醒非醒得被人当鸡仔一般给拧回了房子,被人狠狠得摔了一下都不知道。 星圣女在外面站着,没有进去,潘幼云将傅介子丢进了房中再才出来,道:“葛妮亚,是不是在想我跟你说的事情?”星圣女幽幽道:“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潘幼云淡淡笑道:“你先去换身衣服吧,再给那厮也换了。” 星圣女惊疑道:“姐姐,我去方便吗?” 潘幼云笑道:“你不方便,难道还要我去?” 星圣女无言,顿了一会儿,道:“就依姐姐所言。” 星圣女回到房间,自己也没有换衣服,只是稍微擦了一下,就拿着傅介子的衣服去给他换,她和傅介子是同过房的人,按理说并没有太多的紧张,但是星圣女仍是有些发抖。 她来到傅介子的房里,傅介子的呼吸声很重,不似平日里那么均匀有致,更何况傅介子是道家的高徒,最讲究的就是呼吸吐呐,这些人呼吸起来又深又缓,而且根本就没有声音,这些事实星圣女都是知道的,他现在这样只可能是太累了,但是最近并没有做什么很累的事情,就连赶路都没有,惟一的原因就是傅介子心里面的包袱太重了。 星圣女突然想到潘幼云对自己说的一句话:最可怕的是男人的忍性,他们对你平日里使性子发脾气一笑置之,不代表他们做梦时不会打你骂你。 星圣女突然开始回想起这过去的几个月,他偶尔给傅介子一个两个好脸色看,但是绝大多数都没有好的态度,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纠结情绪之中,根本就没有去顾及傅介子的感受。 想到刚才傅介子喝醉了时说的话,他心里面对自己肯定已经有很深的怨言了。 星圣女心里面如潘幼云所言,真的害怕起来,以前她一直以为这个人会等她爱她,潜意识里面没有危机感,只想着自己的心还能不能接受他,可是现在不同了,经潘幼云一说,她不由开始回想,这个人固然爱自己,呵护自己,可是自己这些日子真的做到了一个爱人拟或情人该做的本份吗?他爱着自己是因为自己有可爱之处,如果自己这些可爱之处一一消逝,他也许会守着他的承诺,对自己不离不弃,可是心里面的感情又岂是会受誓言和承诺的约束而永不褪色? 想到这些星圣女都觉得不寒而栗,幸得潘幼云给她提醒,才没有与幸福擦肩而过,之前她心里面还在纠结,想到高附的惨象,两个声音在心里面吵个不停,可是现在却突然不吵了,她只希望这个人能接纳自己,以前他犯下的罪过由自己一人承担也不无不可,只求他不要对自己变得冷漠。 星圣女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甚至连潘幼云都有些觉得不可理喻,你既然喜欢这个人,又不害怕什么,为什么还要去想那些不好的事情嘛? 她是火教的圣女,在小事情上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在大的事情上,她却有着超出常人的理智,感情上和理性上的冲突让她自己也分不出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原则理性。而这种理性是那些普通女子很难具备的。 现在出现了大的危机,她心中的这两个平衡突然被打破,感情上的需求一下子占据了满个心思,她离不开这个有可能会离开自己的人。 星圣女想到这些,再没有一丝的脸红心跳,而是显得极为平静,她将傅介子使劲扶起,把身上的衣服除下,再用毛巾擦洗了遍,换上干衣服。 傅介子兀自未醒。星圣女心事重重,一时也不想离开,伏在傅介子榻边,枕着他的胳膊竟然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摸自己的头,醒过来见是傅介子。 傅介子迷迷糊糊得见星圣女在一旁,摸到她的衣服是湿的,浑浑噩噩得道:“怎么湿了?快去换了小心生病。”说完又倒在榻上,砸得榻上一震,继续睡去。 星圣女听了心头一暖,明知他只是梦呓而已,仍是嗯了一声,这才起身出去换衣服,看来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就看自己珍惜不珍惜了。 星圣女换了衣服还没有来得及出来,潘幼云就过来了,在外面扣门道:“葛妮亚,长老他们回来了。”星圣女慌忙出来,道:“事情怎么样了?” 潘幼云见她的神情颇为欣喜,道:“想好了?” 星圣女嘴角含笑,轻声嗯了一下,道:“多谢姐姐指点迷浸。” 潘幼云淡淡笑一下,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我把他们拦在了外面,你去见见长老,看事情怎么样了?” 正说着,摩柯大师和兀难长老、北圣女一起过来了。 星圣女不由有些紧张,道:“大长老,妹妹,事情怎么样了?” 兀难长老看了北圣女一眼,呵呵笑道:“事情进展颇为顺利。国王已经答应了。” 星圣女一怔,道:“有没有什么条件?” 兀难长老道:“如今塞人攻打得紧,正是互为依托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条件。惟一的要求便是安息、大夏境内,允许佛教徒传教,火教中人得尽可能得相助。” 火教颇为排外,这也是在中原失败的原因,与佛教也有许多教义的不同,佛教讲究顺从,而火教却是反叛和抗争,以求光明和自由,但是现在火教身逢大难,佛教的要求兀难长老已经答应了。 北圣女道:“依教主的安排,由姐姐和我主持复活场的修建,大长老和傅汉人返回墉城报得消息。”星圣女听了顿时有些失落,正要开口,却见北圣女有些狡黠得道:“不过,那个王妃说还有要事和傅汉人商议,所以不能让他离开,就派了一支人马与大长老随行。” 星圣女睕了北圣女一眼,心里面却着实慌了一下,见北圣女有意调笑自己,差点儿让自己在大长老面前丢了丑。 兀难长老道:“复活场的修建由你们两人负责,工人由国王派来,由摩柯大师督工。” 星圣女道:“地点呢?” 摩柯大师呵呵笑了一下,道:“就在灵光寺的东北,那里有一百多亩空地,一天到晚皆能日晒,最合适不过。”星圣女听是在灵光寺,不由有些意外,潘幼云道:“那敢情好,你们可以继续住在这里。”她言语之间颇为寂寞,也难怪,在身毒国她举目无亲,特别是和自己长一样的人都没有一个,走到哪儿都是一个异类。 兀难长老道:“傅将军呢?我们商量好了,明天一早就走,今天晚上就出城去。” 星圣女一怔,道:“这么急?” 兀难长老道:“也是为了明天一早就搭上东去的船只,我们火教的事情一天比一天急,你们复活场的修建也得加快进度。” 星圣女道:“往常我们是一个月修好,现在加快的话,二十天可以完成。请大长老放心。” 兀难长老道:“如此就好。傅将军呢?”星圣女微微低了低头,道:“傅将军刚才出去喝了点儿酒,现在睡了。我去叫醒他。”兀难长老想了一下,道:“算了吧。葛妮亚,这里的事情全都交给你,包括傅将军。你可不是让这里出什么乱子。” 星圣女知兀难长老还是有些不放心傅介子,道:“我知道了长老。傅介子那里我会有分寸的。”兀难长老嗯了一声,就回房去收拾行李,外面派来的人明天早上赶到。 第二天傅介子醒来的时候兀难长老已经走了,傅介子有些后悔,喝醉了连兀难长老都没有送,星圣女也不埋怨他,而是像一个小妻子一样,道:“你以后没事就别喝了,都摔沟里去了。” 傅介子有这一点好处,喝过之后自己做的事情大都有一个影子,虽然记不清楚,但多少有些印象,想到昨天喝醉了之后摔到溪里,而且对星圣女的态度颇为不好,谦意道:“昨天你没事儿吧?” 星圣女浅浅笑了一下,道:“没事。我……”星圣女本来想向傅介子说起自己的心事,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感觉有些说不出口,正巧北圣女催着工事催得紧,她也就没说了,道:“一会儿得和摩柯大师去准备复活场的工事,复活场是禁地,你也不能去,就在这里歇着吧。” 傅介子听这话,好像是老婆出去工作,丈夫在家休息,感觉有着说不出的别扭,可是自己又真的是帮不上忙,不由咕哝一声,算是答应了。 复活场占地数十亩,国王派了八百工匠着手,有现成的工事地形图,星圣女当总监工,北圣女为副手,摩柯大师受护国禅师阿思度的意思来安排具体事务。 傅介子仍是留在灵光寺里,潘幼云最想见的就是傅介子,毕竟只有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是来自异国他乡。潘幼云将傅介子邀过去吃果浆,果浆这东西毕竟不是牛肉烧酒,架不住顿顿来,再说是甜的,傅介子对这东西有些敬而远之了,但是潘幼云邀请,他还是得去。 来到潘幼云处,潘幼云根本就没有准备果浆,傅介子也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愰子都不打一个,见了面还是有些尴尬,潘幼云笑道:“这里也没有外人,我知道你不太愿意吃果浆了,所以也就没有准备。” 傅介子笑道:“知我者,潘娘娘也。” 潘幼云道:“那么,葛妮亚呢?” 傅介子不由有些扫兴,道:“她还在生我的气,有什么办法。倒是潘娘娘有什么办法,可千万得教教我。” 潘幼云笑道:“佛语中,有‘纯想即飞,纯情即堕’之说,葛妮亚从小就是圣女的身份,难免想多情少,理性要比常人多得多,她不会去追求一些**等低层次的东西,你想得到他的原谅还得从精神层次去获得她的谅解。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傅介子倒是没有往这个方面去想,听潘幼云一说他也明白了许多,他一直想不通星圣女分明对自己恋恋不舍,可是为什么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呢?也许真的如潘幼云所说,星圣女的精神层面要远比一般人理性,她也许会一时情迷,但是一旦清醒就会又理性起来,这也是为什么好几次她明明说好原谅自己了,可是事到临头又反悔的原因。 “依潘娘娘所言,那我应该如何做?” 潘幼云道:“她不肯接受你,是因为你曾嗜杀不仁,当然是改变这个印象。”说完起身道:“话已至此,你慢慢儿对着菩萨悟吧。”说完提裙起身而去。 傅介子对着几尊菩萨呆坐了一大会儿,突然似有所悟,起身向几位菩萨恭恭敬敬得行了个礼,起身去拾画笔,潘幼云这里仅存两壁,已经被他画去了一壁,现在另外一壁也难幸免。 傅介子拿来画笔,也同样在壁上画了一副连着的情节性壁画,皆是他与星圣女相知相交的一些事情,如荒原狼群、精绝大军、蒲犁孕子、月氏之行等。只是与那副画殷茵的重点不太一样。 当天晚上,星圣女很迟才回来,傅介子将她叫到潘幼云的水榭里面,道:“你来看。” 星圣女一脸的奇怪,道:“你、你干嘛?” 傅介子道:“你看这壁画。”星圣女一看之下不由愣住了,既而默默得垂下头,一个人蹙眉无言好一阵子,道:“你心里面怨我么?” 傅介子淡淡笑道:“怎么会呢?我是在恨我自己,我知道你是圣女的修为,心里面有着兼顾天下生灵的大情怀,我一下子害死了那么多人,这些天也在一直在悔过,摩柯大师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入下屠刀,立地成佛。阿育王前半生犯下滔天罪恶,后半生却修德行善,如今过去了几百年,他依旧受到世人的盛誉。以后的日子,我会尽我可能救助身边每个受苦受难的人,不为修功德,只为赎罪,你愿意监督我么?” 星圣女虽然没有原谅傅介子,但是却也已经不恨他了,特别是听了潘幼云的话后,所在听了只觉得浑身轻松,扬头道:“我愿意。”傅介子听了也不说话,只是冲他深情得点了点头。 星圣女道:“上面写的什么?能念来听听么?” 傅介子同样是那么点了点头,道:“我不懂你们的文字,将来学会你再写一遍给你。”星圣女会错了意,急道:“我现在就要知道。” 傅介子也不看那壁画,深情得看着星圣女,捧住她的小手,轻声读了起来: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离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念完的时候,星圣女哭了。这是他近日来第二次哭泣。 星圣女将头深深埋在傅介子的怀里,如诗中所说,来到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不仅星圣女,傅介子自己也有些感怀。 这分明就是一个很狗血的情节问情的故事,但是汉朝的时候却很稀罕,而且传承千年到现在还有些女生逼着男朋友给她写情书,还不要电子档非得手写的,可见其顽强的生命力。 情书的做法很高雅,即便是里面写了一些很不和谐的东西,也都有着一种情调,没有身体上的挑逗,没有**上的引诱,纯粹是心灵上的一种倾诉,正好合了星圣女这种极端追求精神之恋的女子的心意。 自这一刻,星圣女接受了傅介子,心里面再也没有了芥蒂,身子有些发抖得道:“我真怕你会怨我。”傅介子轻轻拢了拢她的鬓角,道:“怎么会呢,我不是在里面说过了吗,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都会一直爱着你,不增不减,不离不弃。” 说到这儿,他深深得吻住了这个姑娘,失而复得,则当备加珍惜。 第二十九节,佛心佛性听闺语 星圣女感觉到久违的轻松,这些天她一直在矛盾之中,只到了今日才解脱出来,吻着吻着竟然缩在傅介子的怀里面哭了起来。 这是第三次了。 傅介子轻轻将她抱着,让她多哭一会儿,一般的女孩儿现在该笑才是,只有她,心里面积压了太多的情感,才需要宣泄。 傅介子怀抱着温香软玉,却没有一丝的绮念,他和星圣女分而复合,早已经过了**的时期,而且,说好了要给她精神上的安慰的,所以只是紧紧得抱着她,讲些不咸不淡不温不火的话。 此时天色尚未全黑,潘幼云早早得就看见了他们,所以就避到了水榭后面的禅房之中,这里是她平日里面念经的地方,只要是心绪不宁的时候她都会来到这里。 今天傅介子与星圣女在此,肯定会有些事情,潘幼云本来是准备去煮果浆的,但是现在明显不合时宜,晚饭也不吃了就来此地参禅。 可是总有一些轻碎的言语飘进她的耳朵里,让她难以自持。 傅介子抱着星圣女不知过了多久,发现星圣女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哭了,如午日里慵懒的猫儿一般偎在自己的怀里面睡着了。 傅介子将他轻轻放在榻上,把头发捊顺,轻轻解开她的紫红衣带,将衣服轻轻得蜕了下来,只留了薄薄一件白色的亵衣,再轻轻得盖上被单,下面酥胸均匀有致得起伏着。 傅介子见星圣女睡得正熟,轻轻笑了一下就准备离开,刚起身又忍不住回来伏身在她小嘴儿上亲了一下,这才起身出去。正当要离开的时候,星圣女突然翻了个身,将被子搅开,傅介子只得再回来将她两只小手捉了放被窝里面,再轻手轻脚得帮她把衣服拉平,好好盖上被窝,心中笑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踢被子,嘿,这妮儿!” 正当他起身准备出去,星圣女却又嗯了一下,翻了个身将被子掀开。 傅介子不由一阵摇头,又回过身来被子盖上,这一回却不走了,而是站起来坐在一边守着,等她睡熟了再离开,免得自己刚一走她就把被子掀了。 可是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星圣女的眼睛微微睁了一下,既而脸色有些慌张得闭上,嘴角却有着一丝没忍住的笑意。 傅介子一下子全懂了,当下嘿嘿笑了一下,走过去爬上榻去,轻轻得在星圣女旁边躺下,翻身将星圣女搂住,伏在她耳边小声道:“貌似有个人早就醒了哦。” 星圣女的呼吸均匀有致。 傅介子在一旁小声道:“再不醒我可要看火印了。”说着将手滑到星圣女的酥胸上面,轻轻得捏了捏,星圣女不由一声*。傅介子大手在星圣女那薄薄的亵衣上面婆娑一阵,星圣女平日里的衣服穿得颇为宽松,但此时“伪装”缷尽,加上她双手抱在胸前,胸部显得犹为的丰满和挺拔,傅介子本来只是调戏她一下,这一握之下竟有不舍之意,一时也不急着去脱她的衣服看胸口的火印了。 被傅介子揉了一阵,星圣女面若桃颜,本来不甚热的天气,脖子处也已经出现了细细的汗。傅介子大手摸到那道迷人的妇人沟里,星圣女再也忍不住得妖喘一声,侧过身去推开他的手,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傅介子不依不挠,进一步得往下面探,星圣忙从榻上坐起,抓住傅介子的手,求饶道:“不许再摸了。” 傅介子笑道:“醒了?” 星圣女含羞道:“明知故问嘛。” 傅介子从后面抱住星圣女,笑道:“又会用成语了。嗯嗯,这么舍不得我走?” 星圣女被傅介子拆穿,低头笑而不语。傅介子从后面抱过她坐在自己大腿上,道:“你说我该怎么罚你?”星圣女羞啐不已,呸了一声,道;“谁知道你有什么坏点子。” 傅介子伸手在探到衣服里面,在她的酥胸上面抚摸着,道:“本来是准备看火印儿的,但是这样太便宜你了。”星圣女被他摸得痒得不行,正要说话傅介子的手却又换了地方,已经向下面的根据地进发了。 傅介子道:“潘娘娘不是教了你那么多招吗,今天罚你使一招。嗯,就一招。” 星圣女立时严正拒绝道:“不行!” 傅介子道:“你学了不用,岂不是让明珠蒙尘?呃,对了,潘娘娘教了你多少?” 星圣女含羞不答,傅介子再三相问,才道:“有十几招呢。” 傅介子惊叹道:“潘娘娘真乃神人也!” 禅房内,潘幼云一阵腹骂。 星圣女呸了一声。 傅介子道:“你学了这么多招,就像家聚珍宝万千却不施一子,这跟守财奴有什么区别?你可别枉费了潘娘娘的一片好心。”星圣女一阵无语,啐道:“这是什么歪理?我真的不会嘛。” 傅介子道:“那我明天找她算帐去,要教也不把你教会,事情赶到这份儿上了不会,这不成心想玩我吗?” 禅房里,潘幼云暗叹授师不慎,砸了自己的招牌。 星圣女啐道:“你这么想做那些动作,你找潘姐姐做去。” 潘幼云禅心一动,不由狠狠得敲了一下木鱼。 傅介子见星圣女的那眼神,嘿嘿笑道:“夫人不允许,相公我不敢擅动。”星圣女啐道:“真是个混蛋!如果我允许了呢?” 傅介子一副不顾死活的样子,道:“那我就把她这样……” 潘幼云听了心里面将星圣女打了两板子,又把傅介子捉来摔了两下,接着就听见星圣女啊了一声,*起来。 可是这声音马上就停了下来,潘幼云心里面暗想,莫不是真的这么没用,才三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傅介子摸了星圣女私*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道:“差点儿忘了。”星圣女一惊,道:“你、你又想干什么?”傅介子笑道:“咱们可买了几样好东西,不用岂不是太亏得慌?” “什么……哎哟不行!”星圣女突然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前几天两个出大丑买回来的几件情趣,想想都觉得羞死人,特别是想到那日北圣女拿着问这是什么,她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傅介子道:“钱也花了,丑也出了,不用我可心里不甘。” 星圣女几近哀求道:“我们不用那东西好吗?”傅介子哦了一声,道:“这怕什么,别人家的夫妻都用过。”星圣女一脸的不信,以为傅介子在骗她,傅介子道:“不信你找机会问潘娘娘,她也用过。” 禅房里潘幼云一脸的黑线。 星圣女咦道:“你怎么知道?莫不是在楼兰……” 这是傅介子平生大糗事,傅介子当下打断道:“不是!那次情况比较特殊。”傅介子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几分,让星圣女听着更觉可疑。 潘幼云也不太愿意想楼兰的事情,那日为了任务她的手段也过了些,她平日里自负美艳,从来都是一大群男人跟着她转,而独独对傅介子那次是自己倒贴上去的,还是用了禅眼将他迷倒之后。自从在精绝国禅眼的作用消失之后,她很少再想这些事情,现在重新提起难免有些心里尴尬。 “这家伙,两口子办个事没完没了,都老大一会儿了还没入正题!”潘幼云只感觉到禅心难守,随着星圣女那美人娇儿一样的喘息声七上八下。 星圣女道:“你把那几个脏东西扔了吧,我、我就都听你的。” 傅介子喜道:“真的?这么说来,潘娘娘教的那些招你也肯了?” 星圣女一咬牙,道:“你得先把那东西扔了。” 傅介子一口答应,道:“好,我扔了便是。现在就不去了吧,天儿太冷,哦不,天太热了。”星圣女也舍不得他下去,嗯了一声。 “这个是潘娘娘教的?” “……” “她还教了什么?” “……” 这里没法参禅了。潘幼云心里面一阵郁闷,这里好歹也是我的房间,你们两个办事动静也小点儿清,这大老远的都听得见,而且最让她心潮澎湃的不是星圣女那连女人都可以勾引的呻吟声,而是傅介子三句话中有两句话里面都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们两个做那啥的,老提我算什么事儿啊? 潘幼云正郁闷着,却突然听见傅介子叫了一声,道:“你别咬啊,以后还玩不玩了?这潘娘娘都教的些什么?” 潘幼云完全可以想象里面的迤逦风景,本来挺好的一件事情,可是无奈明师暗徒,这块招牌,如果自己不出马,铁定是要砸在了这不入道的徒弟嘴里。 潘幼云听着那边的*实在参不了禅,看来自己还没有达到摩柯师傅那种无嗔无怨,不喜不悲的境界,心想再任由他们两个人这么下去自己指不定会在星圣女不在的时候与傅介子做出点儿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些害怕,不是她自己吓自己,而是最近以来,自己总是在一些特别寂寞的时候想到傅介子,比如晚上睡觉、清早参禅、还有煮果浆的时候,也难怪,在身毒傅介子是惟一的汉人,而且与自己以前交情非浅。 潘幼云觉得不能再想下去了,一个跑到水榭外面的溪水深处,这里有一处水潭,是她平日里天热洗澡的地方,现在脱下衣服就泡了进去,给自己降降火。 这里本来不是太隐蔽,但是因为前些日子她刚来灵光寺的时候,有太多的小沙弥魂不守慑,所以摩柯大师将潘幼云单独安排在了水榭居住,后面她在这里洗澡抓到有小沙弥躲在水潭瀑布后面偷看,以她的本事,三两下将就那个小沙弥喂了一肚子的水然后扔了出去,摩柯大师便将这里封闭了起来,那偏门也是专门为她开。从此再没有小沙弥贼和尚敢到这里来。时间一长,潘幼云也就放松了警惕,敢大摇大摆得来洗澡。 她心事重重,一个人在水里面死泡死泡,等感觉洗得差不多时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心想也该差不多了,便重新回禅房去。 而隔壁,*依旧。 潘幼云心里面骂道:“一个时辰,可真是持久!这么折腾,还让不让人睡了?” 第二天一早,潘幼云起来一照镜子,发现自己有黑眼圈,不由看着傅介子很不顺眼。星圣女今天看样子有些慵懒,明显的觉没睡好,而且走路有些不太方便,潘幼云见了心里面暗自发笑,却不便笑出来让她尴尬,强忍着道:“两位是不是先到水榭再吃点儿果浆?” 傅介子顿时一副驴脸,明显对果浆兴致缺缺,但是星圣女却很喜欢,没法子只得跟着去。 这时潘幼云却发现了什么,想了一下顿时明白,故意笑道:“咦,北圣女人呢?” 傅介子这才注意到,道:“可能是没有睡醒吧。再等会儿。”星圣女道:“不会吧,一会儿就要去复活场了。妹妹该起来了。” 潘幼云道:“可能也是昨晚没醒好吧。” 傅介子并不是粗枝大叶之人,虽然没有潘幼云那般细腻,但是也能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不由脸上一红,不由看向星圣女,正巧星圣女也听出了什么看了过来,这一下更显得尴尬。 潘幼云不过分窘他们,既而转笑道:“我去叫叫她,你们先去。” 星圣女等潘幼云一走就生气得坐在护栏边上,脸上羞红一片,傅介子知她是脸嫩,昨晚的事情多半是让潘幼云给听见了。 星圣女想到潘幼云和北圣女可能都听见了,脸上烧得跟火一样,也顾不得去吃什么果浆了就先去了复活场。 等潘幼云把北圣女叫过来的时候,星圣女早已经去得远了,傅介子试探得问了一下北圣女,北圣女支支吾吾,傅介子见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梳洗涂抹,还扎了一头的小辫子,没有半个时辰是拿不下来的,显然是早就已经醒了的。她这么在房里面忸忸怩怩的,多半是昨天晚上已经听见了。 北圣女看着傅介子的眼神有些不善,而潘幼云也笑得暧昧,傅介子脸上的肉不由有些发抖,反正他对果浆这东西不太上心,当下也就准备开溜,可是没想到北圣女比她还要紧张,只是这么看了他两眼就匆匆忙忙得走了。 潘幼云见好好的一顿早点被他们给闹腾成了这个样子,只剩下自己和傅介子两个人,想吃果浆是没戏了的,见傅介子又想走,心里面难免孤寂,道:“想开溜?想都别想。” 傅介子讪笑道:“去外面吃点儿荤的,这甜点吃得真腻味。” 潘幼云道:“你既然想吃,那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傅介子只是想避开,但是听潘幼云这语气,想躲是躲不了了,道:“寺里的斋菜就免了。”潘幼云笑道:“斋菜我也吃腻了,身毒有一道很出名的菜叫‘多罗果耳’什么的,名字记不住了,是这里独有的一种鱼,渔民们捕上来之后大的不要,小的不要,只留一棹宽大小的,这种鱼再用天上的鱼鹰蛋配料而做出的菜,据说吃了可以明目清神,也可以、咳,滋补身体。” 傅介子蹙眉道:“这么多道道?” 潘幼云道:“那是。这一个天上飞的,一下水里游的,配成一道菜真不知是什么滋味。”傅介子笑道;“这跟蛤蟆与天鹅配在一起大同小异,吃着指定别扭。” 潘幼云掩口笑道:“这不,也有蛤蟆跟天鹅配到一起也挺舒心的吗?” 傅介子没好气得看了她一眼,不理会她的取笑,道:“在哪儿?呃,你不是佛教的人吗?为什么还可以吃荤?” 潘幼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傅介子听了不由鼻子朝天,道:“要是遇上了寺里的人,你可得把事情自己兜着,我没诱惑你去。” 潘幼云笑道:“忒没担待的孬人。没指望你能担待什么,不过你得去准备些银子。” 傅介子道:“不是你请客来着吗?” 潘幼云道:“我久居身毒,早已经用尽了存粮。所以这道菜闻名已久,无奈囊中羞涩,却又没有一个冤大头肯请我。” 傅介子知道自己当定了大头,道:“是你不肯吧?” 潘幼云似乎是想到什么心事,顿了一下,又笑道:“那倒是,有人等着请我我还不去呢。”傅介子见她说得似乎确有其事,便问了一下,潘幼云笑道:“你莫不是想东扯西拉不请了吧?做男人可不能这么小气。哦,你是怕葛妮亚知道我们两人出去会吃醋?” 傅介子问她个问题没问到,反被她一通抢白,明知是激将法仍是道:“去就去呗,你美貎清雅,秀色可餐,吃顿饭我也不吃亏。” 潘幼云从里屋换了一件看上去有些灰头土脸的衣服,穿上之后风彩立时陡降,都说秀色可餐,目前傅介子看来,只能说尚可一餐。 潘幼云似乎是怕他问起原由,催道:“银子带上了就走。”说完两人穿街过户,朝一处巷子走去,傅介子是见识过的瓦拉纳西的繁华的,也难怪身毒国王对汉朝不甚有兴趣,此地虽比不得长安,但却胜过汉朝大多数地方。而潘幼云去的此间,又明显比别处繁华了不少,可见去的是瓦拉纳西最烧钱的地方。 走了约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楼阁,上面歪歪斜斜的几个大字,傅介子见没一个旧相识,也不知叫什么,听潘幼云道:“这里便是了,你不认识就别充行家,是‘圣象洒楼’的意思。” 【这一章和跟下面存的几章有些HIGH,大家收藏哦。】 第三十节,他就是我的丈夫 这间酒楼最主要的不是阔气,而是宏大,傅介子进了酒楼才发现里面居然一个很大的花园,而五十余个酒桌皆是围着一个廊而摆,里面有小桥流水,也有精美石雕。 潘幼云进了里间道:“这里还不错吧,不委屈你傅大将军走一遭吧?” 傅介子四下打量了一番,果然是应有的都有,两人找了一个雅间坐下,因为来了两个汉人,所以别的人一下子都看向了这边,那个店家很也很快就湊了过来,问两人吃些什么。 潘幼云将那啥菜点了一下,店家立时笑呵呵的,这菜是店里的镇馆之菜,寻常人家都吃不起,今天来的是两只肥羊,他当然是高兴了,当下命人准备上好的水酒免费派送。 按理说这是件高兴的事情,只是一见这个阵仗,傅介子估计自己口袋里的那三千将士只怕得来个全军覆没,小声问潘幼云道:“看来这菜不是非比寻常的贵呀。” 潘幼云笑道:“一般价儿的菜,我哪好意思要你请。能宰的就这一回,当然要来大的。” 傅介子哼哼道:“一会儿钱不够,我就把你卖给店掌柜当老婆。” 潘幼云却双肘撑在桌子上,身子湊前,几乎就要沾着傅介子的嘴了,很暧昧得道:“你舍得么?”这个动作很强悍,傅介子几乎就要上去亲她一口,但是想到星圣女又忍了下来,道:“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自然是舍不得。” 潘幼云轻声笑了一下,笑得很自然,与以前相比,其中的媚态尽掩,道:“你跟我油嘴滑舌没用的。要是真的舍不得,待会儿有什么事情,你得在前面帮我多扛着点儿。” “果然有事,”傅介子没好气道:“早怀疑你在套我。” 潘幼云道:“没那么难听。我是怕有些色迷迷的小杂碎来找事儿。” 傅介子道:“就为这事?” 潘幼云道:“就这事儿,可苦恼了我好几个月呢,平日没有人陪着都不敢来外面吃饭。”傅介子笑道:“你既然修了佛,自然也就不该来吃这些东西,那怎么讲的,五谷不分,六根不净,你小心大和尚们降罪于你。” 潘幼云鄙视得看了傅介子一眼,道:“你真是百年松树五月芭蕉,粗枝大叶。还没看出来么?”傅介子荡然道:“看出什么?” 潘幼云哼哼道:“你在灵光寺住了这么久,你就没有发现,除了我以后,没有一个女子么?” 傅介子恍然道:“果然有这么个事。难道说,你住在这里也是寺里的权宜之策?” 潘幼云道:“你这猪头还算没烂完。来到身毒之后,我本来住在女子礼佛的庵里,但总有一些你这样儿的臭男人来找事。那次来了几个人夜里偷偷潜进来,幸好我梦中颇为清醒,听得声音就躲开了,结果他们没有找到我,把庵中的另外两个女子给奸污了。” “什么我这儿样儿!”傅介子蹙眉道:“你既然醒了,为何不提醒她们?” 潘幼云道:“就知道你会问这个。她们两个平日里对我态度很是不好,有时候一边念经一边诅咒我,她们以为我听不懂,可是我却能看穿他们的心思。平日里伙同其它的女子一起排挤我,吃饭、洗潄、做功课她们所是想方设法得给我出难题。哼,我潘幼云用计半生,又岂会输给这些不经事的小东西。所以他们一直无法真正害我,不过麻烦却没少添。她们打的不过,骂骂不灵,害害不着,所以就到处说我不是处子,已经是不洁之身,而且瘦得跟地狱十八层的饿鬼一样,与佛门不利。” 傅介子听了道:“这也是风俗不一样,再加上你太优秀,别人排挤也是常理之事。”潘幼云哼道:“平日里她们害我我只求自保,不曾害人。那天也是正好赶上,我就一个人跳上大梁,坐在上面一边打盹儿一边看戏。这些小贱人平日里一个个假佛学,骂我骂得最欢了,出事后一个个都不吱身了。” 说到这儿见傅介子有些不忍,道:“你是不是心里面又在骂我坏?” 傅介子道:“你不是能猜到吗?” 潘幼云道:“好的能,有的不能。哼,你骂便骂了,我也不在乎。” 傅介子倒是没有骂,只是觉得这个女子有些可怕,不过这也不是第一天见识了,这女子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没主动害人,已经是求神拜佛的事了。 “这事情的影响太坏,那几个女子一下子出了名,成了圣城人尽皆知的大人物,咯咯,最后有一个堪不过这一关跳到了恒河里面,还说什么要以圣河之水来洗清自己的罪恶,另外一个倒是有些心志,自愿进宫作了婢女。” 傅介子道:“你放心好了,这里来的一些上家伙们,我还是能收拾的。你就放心吃吧,你那么用心险恶的办法还是别教我们了。” 潘幼云笑道:“你这臭男人谁爱教了。我只教葛妮亚一些似模似样的把式,也不知她会了多少。” 傅介子听她故意提起那事,想到星圣女昨夜的出色表现,傅介子又忍不住一阵天人交战。 潘幼云连咳几声,道:“你这人,大白天的别想坏事。”说到这儿神色一转,道:“佛家有报应一说,果然不假。我虽然不出一力便将她们镇下去了,但是那些人却是冲着我来的,这事情一闹大,我也跟着出名了,每天都有一些三教九流的人来骚扰。我实在受不了了,师傅才将我接回灵光寺里。一会儿肯定还有人来,你该不会怂了吧?” 傅介子笑道:“以后再也不陪你这美人花出来了,没事儿你把眼睛老实点儿,别到处抛媚眼……”话没说完脚被潘幼云狠狠踩了一下,痛得不行。 潘幼云是练过武功的,她能一脚踢飞石碾子,也能一把将傅介子提起来,这好歹都是一百多斤的力气,寻常男人只有这一半而已。她这一脚踩得可真不轻。 两人吃着酒,过了一会儿,潘幼云道:“小鱼小虾先到了。” 傅介子回头看去,果然见到一个三十多岁的身毒男子向这边过来,看穿着是个婆罗门人,他头上戴着一个很大的白色头巾,是个华贵之人。 来了径直就向一边坐下,冲两人笑嘻嘻得行了个礼。 有了潘幼云的交待在先,傅介子也认出这不过是个斯文败类,心里面没什么好感,当下用汉语和潘幼云道:“用摩柯大师的办法,不管不顾。”说的是汉语,那个家伙在一边是没法子听懂的。 他在一边盯着潘幼云色迷迷得看了一阵,但两人说什么他一句也听不懂,自己说什么两人又不搭理,好歹他也是自命为斯文人,再见傅介子眼神不善,他本能得觉得这个异族人是个狠角色,当下讪讪退去。 这个家伙走了之后,傅介子笑道:“看来,老和尚说的还是有些道理,这与兵法之中,不动如山的训律是一个道理。” 潘幼云却哼道:“让这么一只苍蝇在面前飞啊飞的,你还真有心情!” 傅介子道:“人走路,难免会有踩到狗屎的时候,踢它一脚难免会脏了鞋子。” 潘幼云微微作态,嗯了一声,道:“现在吃饭,说话挑个干净些的词。”傅介子笑道:“这不,为了他的事情,坏了我们的雅兴。” 潘幼云哼道:“说得好听,没有一点儿男子汉的气概。”傅介子笑而不语,他从一个小兵到将军,如果没有这点儿心志,是不可能的,道:“在汉朝的时候,大将军曾教我:顺,不妄喜;逆,不惶馁;安,不奢逸;危,不惊惧;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这些又何止是一个上将军该有的,平日里的生活何尝不是一样。” 潘幼云道:“你这么说也在理,政治与军事原本相通。呃,又来了一个。” 傅介子心里面有些烦了,正要回头看身边已经坐了一个人,这个人一身的官府武士打扮,看样子是哪家儿的官爷,这种小鬼最是难缠。 那人提刀来到此处,一拍傅介子的肩膀,道:“喂,外乡人,往边上移个位。”他说得很慢,似乎是担心傅介子听不懂。 这个人也太直接了,一看就是欺男霸女的惯犯,傅介子不由眼中厉芒一闪。 潘幼云却在一边笑道:“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代我把这个家伙往死里捶。” 傅介子道:“你这么高的武功,自己动手岂不是更可以立威?” 潘幼云娇笑道:“算了吧,打了手疼。人家现在在学做淑女。” 傅介子听了一脸的麻子一身的疙瘩,哼哼道:“还做淑女,你老人家就省省吧。”潘幼云很忌讳这个老字,听了哼一声,仍是不于理会。 那个提刀官爷见傅介子没有动静,只道是捏了个软柿子,向身后的几个同伙哈哈笑了一声,将刀往桌上重重一放,激得酒壶里的酒水酒了一地,指了指傅介子,又向别边指了指。 傅介子仍是一动不动,那个官爷显然是看出这个家伙有意不买自己的账,当下一爪抓向傅介子的肩膀,准备将他扔到一边去。 傅介子突然肩膀一抖,这是道家中很简单的缷力打力之法,一退一进之际,那个官爷扑了个空,重重倒在桌子上面,潘幼云眼疾手快,将酒壶提到了一边,那官爷摔在桌上撞得鼻青脸肿的,正要起身,傅介子却又突然脚一勾,那个官爷便是倒插的大葱一般栽倒在桌子一边,四脚朝天。 潘幼云将酒壶放回原地,点头称好。 他爬起来大怒就着要拔刀,傅介子突然猛得一拍桌子,猛得瞪过去,那个官爷的刀拔了一半竟然被吓得怔了一下,但一怔之下又大怒着拔刀,傅介子突然伸手一探,将他的刀按住,再向前一推,这个官爷便像是泥巴做的一样倒在地上。 傅介子看了心里面好笑,都说大夏、身毒不知兵,民畏战,如今看来果然不假,这个官爷鱼质龙纹假把式,银样蜡枪头一个。 这一来那些同伴们都火了起来,纷纷围了过来,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为了泡妞了,更多的是为了给兄弟找场子。 傅介子看了一下,一共七个人,全是拿刀的,当下心中一警,并非他怕这七个人,要是真打起来他未必便输,只是这么多人打起来定然会动刀子伤人,扰了场子就不好了,自己身处异国他乡,无论是谁对谁错,这些人包括围观之人都会对他们心生怨念,毕竟宁信家奴,不信外族。 潘幼云道:“你能行不?” 傅介子道:“不是行不行的问题,我们不是身毒人,伤了他们的人,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冲我们来,这事情可有些难办。” 潘幼云哼道:“我没想到会遇上兵油子。别弄出外伤来,抢了家伙镇住他们。” 傅介子正有此意,道:“这里七个人,你三我四。” 潘幼云哼道:“小气鬼,你打吧。” 傅介子还欲说话,有一个家伙已经先出手了,可能是因为他们也不敢为了泡妞弄出人命,所以并没有拔刀。傅介子突然哈哈大笑一声,等那家伙拳头伸到突然身子一斜,侧身避过一拳反手一扣将那家伙的手腕抓起,顺手就是一拖,将那家伙从桌子上面拖飞起来,顺手在他腋下三寸的地方重重得送了一拳,这里是人身上的软肋,那家伙喊也没有喊出来便摔了出去,痛得在地上打滚,站不起身来。 别的兵油子见了立时在一群人单挑傅介子一个,傅介子到底有些担心潘幼云,可是看她的时候,却发现她还在做她做的淑女,在一旁若无其事的,而身边已经一左一右得站了两个人,两个兵油子丝毫没有把他当回事,也只是拦着,并没有出手打女人。 傅介子知道这些人不可以打出外伤人,这里的人全是身毒国,排起外来自己有一身的嘴巴也说不清楚。所以出手只打软肋,他是百将战军,打仗从来都没有花架子,全部都是一招致命,不致命也让人爬不起来,现在打的地方多是腹部、腋下、背部这些不经打却不见血的地方,不过这些兵还真有些手段,傅介子一下子很难将他们打实在,但是却没有人能接傅介子两重击,片刻功夫就已经倒了三个,而他们连傅介子一片衣袖都没有沾到。 两个人守着潘幼云,另外两个人却怔在那里看着傅介子,有些怂了。 潘幼云见傅介子出手干净利索,道:“傅将军你果然有些利害,上一回你一枪把我挑成重伤,我到今天方才服气了。” 傅介子道:“啧啧,到现在还记着仇呢。” 潘幼云哼道:“那是。到现在身上还有一个很浅的疤呢。待会儿让你看。”这档儿上还有这心情,傅介子没好气道:“还是先办正事吧,要不然你只能让他们看了。” 潘幼云哼道:“现在,你二我二,大家公平些。”正说着那个兵油子开始来拉潘幼云,傅介子这个家伙惹不起,抢了这个女子去也是一样的。傅介子大呼小心。 潘幼云却是冷笑一声,突然一躬身,一肘打在那个兵油子的腹部,再大腿一顶,那个兵油子立时就扑了,潘幼云一把将他扛起从头顶摔过,狠狠得砸在地上,道:“我只剩一个了。” 傅介子听了突然出手,他主动出击动作又快了许多,一下子就将两个兵油子打得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再看潘幼云,潘幼云正飞起一腿将那个兵油子踢得在空中转了个圈,直摔到下面的水里去了。 周围的人皆是面有怒色,傅介子拉过潘幼云道:“快走。” 潘幼云也知这顿大餐是没指望了,她没有想到会有扎堆的兵油子在此,正要离开,前面却出现了许多当兵的,当下道:“走不了了。” 这时,前面出现一个华服的男子,看上去二十多一点儿,比傅介子嫩了不知多少,周围聚了数十官兵。 为首的那个男子上前行了个礼,道:“能在这里见到姑娘了。真是三世有缘。” 潘幼云哼了一声,不爱理会,但是气势上,似乎有些势弱。 傅介子道:“我是使节,你就说我们是一起的,他不敢拿你怎么样。” 潘幼云道:“你是说,要我说我是你的?” 傅介子不由一阵窒息,道:“这哪儿跟哪儿?”潘幼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早有对策。” 这时那个男子见潘幼云不怎么理会,看了看傅介子,道:“是你?” 傅介子一时没有明白过来什么意思,道:“大人记得在下?” 男子有些微怒,道:“当日你上殿之时,曾有一面之缘。”他手下却有一个士兵喝斥道:“放肆,这位是我们尊贵的三王子。” 傅介子这才有点了那么一丁点儿印象,身毒在他眼里都长得差不多,这个人真还有点儿像那个三王子。 傅介子微微曲身拜了一拜,向潘幼云斜睨了一眼,心想你怎么把三王子给招来了? 潘幼云哼了一声就回桌子上面坐下,傅介子看出了些什么东西来,也回去坐下,三王子吩咐所有的士兵都退下,自己也一个人跟着坐过去。 潘幼云似乎有些不耐烦,道:“三王子,按照你们身毒国的规矩,一个女子如果有了丈夫,那么别的任何男子都不可再骚扰,对吗?” 三王子看了傅介子一眼,疑惑得点了点头,道:“可是依本王所知,姑娘并没有丈夫。” 潘幼云十分玩味得看了傅介子一眼,道:“他就是我的丈夫。” 第三十一节,喂,你流鼻血了 傅介子听了差点儿气岔过去,可是转念一想,她也是为了摆脱这个三子的纠缠,再说自己也与她同床共枕过,没有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瞒过了这个人之后谁也不知道这事,对自己对她都没有任何损害,所以也就不反驳了。 三王子听了霍得站起,看着傅介子半晌说不出话来,但是看神情却又有些不像。傅介子见了哈哈一笑,轻轻抓住潘幼云的手,道:“这一下,你该信了吧?” 三王子像是被电击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怎么可能?你是修行之人。”潘幼云反手握住傅介子的手,故意玩味了几下,道:“这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汉朝的习俗与身毒国大不相同,说了三王子你也不知道。” 于是,潘幼云开始把道家的修行之人可以成亲说了一下,比如元通那贼胚子,一手抱着拂尘,一手还抱着个美*。本来挺简单的一个事情,在她说来就成了千转百结无比复杂的事情,连傅介子都跟着听晕了,就更别说三王子了。 三王子问起他们分开的缘由,潘幼云居然说是在西域这地面上走丢了,不得已才来身毒,傅介子为人痴情,光了一年的时间一路寻问,竟然找了过来。 听得傅介子在一旁直咋舌,自己居然反串了一出“孟姜女千里寻夫”,当真是不容易。 三王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准备勾引人家的妻子,没想到在这儿却遇上了正主,尴尬是有,但更多的是愤怒和无奈。 潘幼云明显感觉出来了这个三王子的杀机,心头一凛,暗想这一回给傅介子带来了危险,当下道:“依汉朝的习俗,丈夫死了,痴情的妻子如果没有孩子,也会跟着去死。”这个事情本无定数,可是潘幼云却故意加了个条件,得没有孩子,说得煞有介事似的,容不得三王子不信,这里没有别的汉人,眼前的这两个又共一个裤裆,自己也问不出真假来。 潘幼云突然神情一怒,喝道:“三王子这回该信我有丈夫了吧?以你们的规矩,你这么看着是不是不太礼貌?要让你的两个王兄和朝中的重臣知道,他们非得告知陛下不可!” 三王子脸色大变,却又反驳不得,潘幼云趁着他犹豫,喝道:“你们还不走开!真想污了我的名声吗?” 三王子面上一阵狭促,被潘幼云这一喝,挥着手示意都退下。自己也灰溜溜得走了。 傅介子见了道:“媳妇儿,我看这三王子定然不肯善罢甘休,以后可难办了。” 潘幼云的手也不放开,一边呢,是做戏给周围的人看,二呢则是故意调戏一下傅介子。她在傅介子面前一直是个强热的角色。 “那就请贼汉子出个主意。”潘幼云的嘴巴也挺厉害的。 傅介子没好气道:“出个主意么,也行。咱们在这儿找一空地儿,做些夫妻该做的事情,合格那个三王子再不敢来找你。”说完也觉得太损,哈哈笑了起来。 潘幼云轻啐了一声,道:“你倒是很想啊。可惜你媳妇儿我早已经许身给了佛祖,你有这个盼头却没这机会了。” 傅介子见窘不到她,这个女人的水要远比自己想象的深,看来这一招是没有用了,道:“你现在这么一闹,还如何能在寺里面修行?” 潘幼云笑道:“修不了了,你得带我走。” 傅介子惊道:“什么?带你走?”可是说完又笑了,道:“你要是肯走我求之不得。这身毒一个汉人都没有,你在这里我还真不放心。” 潘幼云搔首道:“可是走了之后我去哪儿呢?你又不要我。”这话说得傅介子差点儿喷鼻血,但是想到星圣女,还是强忍住了,道:“你又在玩儿我。这事情可真不能乱来。” 潘幼云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这没良心的定然不肯。我骗你的啦。” 傅介子大为松了一口气,道:“你说话真真假假,让人伤脑筋。” 潘幼云笑道:“我只是说说,不像你们男人,做起事来真真假假,那才伤人呢。”傅介子皱眉道:“这是什么歪理?” 潘幼云轻轻将傅介子的手双手握住抵在胸口,西子捧心般道:“你敢说,你现在真的不想要我么?” 傅介子顿时一阵天人交战,像潘幼云这么美貎优雅的女子,随便哪个男人都会动心,就算是不想娶,玩玩也总是会想的,她洞察人心之深无人可及,自然知道傅介子最真实的想法。 傅介子本来不是什么嫩鸟,可是在潘幼云面前总是强势不起来,这个女子做什么事情都压人一头,现在这样儿,分明又是在玩儿自己,道:“以你的美貎,要是当然想要。可是,自古以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潘幼云一脸的不屑,道:“少来!你们男人一心虚就搬老祖宗来助阵,分明是欺负我们女人。什么君子不君子的。你傅大君子有人时不为,没有人时偷偷得为……” 受不了了! 傅介子听着这大厅广众之下的挑逗,身体上某处真的怒了,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场景,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将这个强势的女子狠狠得蹂躏。 “两位客官,上菜咧。”一个小二扯着公鸡嗓子过来,打破了两人的尴尬。准确得说,是傅介子一个人的尴尬,潘幼云正好整以暇,准备继续**傅介子。 小二端的是一个很大的盘子,是木头所制,在身毒很少有汉朝的瓷器,一般的的都是土陶,高档些的则是这种精致的木器。 里面只有一些底料,并没有潘幼云说过的那啥天上飞的水里游的。 身毒的馆子不像汉朝会有几个精致小菜,说什么就是什么,一个大盘,也有鸡、鸭、鱼等肉,分全的和切散的两种,这里说的鱼看这盘子的样子,应该是整的。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潘幼云又似千里狐狸遇上了纯情小书生一般看着傅介子,准备说些什么,潘幼云有了先见之明,道:“有道是,君子直,不可欺之以方……” 潘幼云忿忿道:“又来了又来了!你这个榆木疙瘩,少念几句诗文会死么?傅大君子哪儿直了,咯咯,我可知道呢。” 傅介子一脸绝望得看着这个骚婆娘,暧昧得道:“你知道什么叫天雷勾地火么?你再引诱我,会出问题的。” 潘幼云哼哼道:“你放心,我这儿降火的办法多得很。你烧不起来的。” 傅介子真的郁闷了,自己就这么在她面前天人交战,却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道:“这个得试试才知道。” 潘幼云饶有深意得看了傅介子一眼,道:“你试了可不要后悔。”傅介子知她的手段,忙称算了。 这时那个店家终于将菜上了上来,果然是一个很大的全鱼,下面的底料快凉了,和在这鱼上面冷热一调不知是个什么味道,但是傅介子在身毒吃了这么久,知道这里的人喜欢吃冷食,因为天气热和吃法,一般的人都不喜欢吃太热的东西。 那条鱼果然不是一般的大,而且样子很奇怪,很扁很长,在盘中盘了一圈才放下。店家再从里面取出佐料,浇在鱼上面,周围有二十多个很小的蛋,应该就是那什么鱼鹰的蛋了。 因为身毒人吃饭的方式特异,他们不像汉朝人用筷子,而是直接用手抓,所以这鱼看上去是整的,却被切成了不大不小的块,上面都插有很细小的竹签,上面还点缀了水果、生菜,看上去颇合汉朝的色香味俱全。 这时那个店家小二端过来温水和毛巾,让两人洗过,傅介子三下两下就洗好了,可是潘幼云却是磨磨蹭蹭得好一会儿,才将几个纤纤细指洗完毕。 那店家小二平白看了场香艳,起身离开才走两步就撞在柱子上面,惹来一阵哄笑。 潘幼云见这些人看着不舒服,就让四下的竹帘子放了下来。傅介子笑道:“这样正好做坏事。”潘幼云哼道:“有贼心没贼胆。尽耍嘴皮子功夫,虚伪!” 傅介子讪笑不语,他对这个现在的潘幼云已经不是偶尔想想,但是想到星圣女,他还是理性得忍住了,而且眼前这个女子只不过行事比较暧昧,以意调笑一番,可是真的要做出那件出格的事情,以她现在的心境,只怕会把自己给切了。 这鱼的味道很不错,傅介子不敢和她多说话,再说下去自己这天人交战只怕没个消停的时候,当下闷头吃起来,因为是手抓,所以两人吃得很精细,不愿一下子将盘子里面抓得跟过了土匪一样,一边吃一边评,不愧是身毒的名菜,吃起来滋味真不错,这时,潘幼云慢慢悠悠得从里面盘子时面捏起一个果脯,红色的小果子,傅介子分不出名来,因为潘幼云没有动,所以他也一直没有吃。 潘幼云将那果子捏起,将纤纤玉手伸到傅介子嘴巴,极为暧昧冲他示了个媚眼儿。有了这份情调在,傅介子全身的邪念再一次被她勾起,当下嘿嘿一笑,咬住果脯,顺势将潘幼云的两个指头吮吸住,开始反过来调戏起她来。 潘幼云果然有些经不住,她本来是想窘傅介子一下,没想到傅介子吃不过她,做起来却比她厉害,当下有些慌张,有些失态得将手缩回来,慌张的神色一闪即没,道:“你这浑人,得寸进尺。” 傅介子邪邪得一笑,他不知道,自己不知不觉间有了些什么变化。潘幼云也一样。 两人吃得很慢,反正在寺里面也是极其得闲,在这里吃上一天也没有什么,等两人把天上飞的,水里游的都消灭掉时,潘幼云的脸开始发红,还在兀自道:“这一回终于可以长几斤肉了。” 傅介子也有些头重脚轻,似醉酒了一般,他心里面奇怪,自己两人分明没有喝酒,但是却和喝醉了酒的感觉一样,而且身体里面还有着一种躁热,暗中隐逸着一种冲动。 这时那个店小二很合时宜得过来,道:“两位困了,请到后面的馆舍休息。”说着搓了搓手,道:“不过依规矩,得先付账。”傅介子从怀里面拿出几锭银子给他,粗着声音道:“这些够了吧,在哪儿休息?带我们去!” 店小二忙将两人带到后面的馆驿休息,这里不住宿,可是让一些尊贵客人临时打尖儿。因为酒楼很尊贵,这里的客房也都很阔气,通常身毒的客房以佛壁画多少来衡量尊贵程度,而这间客房里面竟是佛画满壁。 没有了外人,傅介子心放开了不少,坐这去挨着潘幼云的身子,道:“你说,如果让身毒会去吃我们汉朝的火锅,那会怎样?” 潘幼云现在也没有了刚才的强势和优雅,吃吃笑道:“那还不烫坏这些猴儿崽子。喂,你这个贼汉子,跟我说些不痛不痒的笑话,莫不是想干坏事?” 潘幼云似乎是醉了,说话间身子倾过来腻在傅介子身上,摇头道:“我已经许身佛门,那坏事想一想也就罢了,是决计不会再做了!不做了……在这身毒国真让人气恼,每天有一群人换着想欺负我,那几个小贱人们天天害我,还有一群不要脸的男人想上我。可是连一个真正可以保护我的人都没有!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 潘幼云明显得失态了。 傅介子的情况也差不多,说糊话道:“我可没想要上你。你也别再引诱我,葛妮亚知道了会不高兴的,喂,你捏我干嘛,她跟我刚和好,我不想让她伤心,哎哟,你还捏……” 潘幼云附耳道:“你敢说,你真的没有想过要上我?” 傅介子道:“想过,但是不能上。葛妮亚会不高兴的。” 潘幼云得意得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肯定想了。”说完就软在了傅介子的身上,胸部滑腻一片在傅介子的后背上挑逗不已。 傅介子费力得将她抱过来,横陈在自己大腿上,扯开她胸前的扣丝,湊上去观看,没有一丝猥琐,看得光明正大的。 潘幼云以气无力得扯着衣服,道:“我不是说不上的吗?” “就看看。” 傅介子看着潘幼云那白嫩的胸部,到底是成*人风韵尤物,不像葛妮亚那般青涩,迷迷糊糊中也没想过该不该摸便摸了上去,大凡像他这样成过亲经历过人事的人对女人胸部的关注程度要远大于脸部。 潘幼云半推半就,不知是无力还是无心,哼哼道:“你个贼汉子,不是说只看看吗?” “就摸一下。” …… “摸了好多下了。” “不记得了……” “你耍赖!” “就摸胸部。” …… “不是说只摸胸部,还摸……哎哟,怎么又脱衣服?” “脱了看看。” …… “你怎么爬我身上来了?唔……” 潘幼云的话没说完便被傅介子封住了香唇,脑袋里面一空,什么佛祖,什么菩萨,什么明王都忘了,反过手来抱住傅介子,热切得吻了起来。 “你这个流氓,说好了不上的。”潘幼云已经有半年的时间没有做了,自从她归了佛门之后,寂寞便是她最大的敌人,很多时候她都无法静下心来参禅,心里面的孤寂任是念上多少遍经书都没有用,现在她调戏傅介子,同样有着参禅的味道,可是如此调戏,对她自己也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果然,此时欲火一上来,她自己也把持不住,嘴里面说着不许做,可是手里面已经轻车熟路的,该脱衣服的脱衣服,该抚摸的抚摸,纤纤细指一滑便进了傅介子的裤裆里面。 里面那怒头愣脑的家伙昨天晚上侵略葛妮亚,把她的火勾起了老大使得她不得已去溪水里面泡了关天,今天这家伙落到自己手里面,一定得好好“报复”一番。 潘幼云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欲飘起来一般,这个男人把头埋在了自己的胸部乳沟里,让她感觉到的除了舒服,还有安全。 潘幼云尽可能得将身子后仰,胸部便夸张得展现在了傅介子的前面,白晰、丰满、有着女人该有的自信。 此时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反而是有着一种解脱。 她突然想到在楼兰的时候,自己曾将他迷晕了骗他和自己睡觉,自己后来自己都有些瞧不起自己,这么多年来,她骗着和自己睡觉的人很多,一方面是因为报复,一方面是为了安抚寂寞,还有一方面则是为了采补养颜。 可是,就是没有因为爱而性。 佛曰:情多想少,流入横生;七情三想,沉下水轮;九情一想,下洞火轮;纯情即沈,入阿鼻狱。 按如此说来,自己死后得沉入阿鼻地狱,修行以来,她学着克制自己的**,可是这一切做起来竟然是那么的痛苦,她苦苦追求那些精神上的慰藉,却丝毫感觉不到任何快乐,相反的,她常常在一个人的时候照着镜子叹气,感叹生如死水,她也常一个人私底下慰藉来平息心中的绮念而当她想起故人,有仇人有恩人也有情人。她发现自己无论是谁都不再恨了,相反的,她都有些想念,哪怕是仇人。她已经不执妄于恩仇了,但对情事一关,仍是无法参悟,佛曰,佛曰,佛告诉她的办法根本没用。 她在汉朝的时候,听得最多的便是道家,道家讲究顺应自然,会养生,不禁欲,一切自然而然。她有时候就想,是我太迷恋私情,还是师傅教的根本不对? 现在,用佛家的话来讲,自己开始沉沦了,她任凭傅介子在自己身上抚摸放肆,一手抓着傅介子的背,一手紧紧握着傅介子那铁杵一般的家伙,感觉到一阵发烫。 她被傅介子一阵抚摸,整人都似酥了一般,下面湿湿的,等待着。 这时她感觉到一阵从未有过的乏力,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她心里面暗恨自己不争气,过了许多不做,自己竟然连这点儿定力都没有。 于是,她很乖巧得躺了下来,挺着胸脯,微微张开大腿,把傅介子那家伙往自己里面送,没有处子的羞涩。 只是,这时的傅介子竟然也不动了,他同样有着说不出和乏力和困倦,他重重得压在潘幼云的身上,没有用潘幼云的任何姿势,只是最简单的方式,这也是最省力气的方式。 潘幼云见她没有攒动,等了一会儿,道:“你怎么不动了?” 傅介子不好意思说自己无力,道:“你来吧。你坐上面。” “你个烂人,这事情也偷懒。” 傅介子那家伙被潘幼云自己送到了“庙门”,可是“小和尚”似乎没有力气进去拜访一阵,只得扑在潘幼云的身上,如实道:“今天好累,没力气了。” 潘幼云呸道:“谁让你昨天晚上干那么久的。”说完也无奈得道:“我也没力气了。” 傅介子喘了口气,道:“那就歇会儿。”说着伏在她身上,摸着她的*把玩,把玩一会儿将头枕在上面,竟然睡意连天。 潘幼云也攒着他那坚铁般的家伙,只觉得自己下面需要得厉害,无论自己如何把玩都无法发泄出来,这时,那种无力感从心底冒了出来,从来有过的无力之感。 而就在这时,潘幼云突然感觉到自己胸口有些湿热的东西滴在上面,这才注意看傅介子,不由失声道:“喂,你流鼻血了。” 傅介子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流鼻血了,这种中医中所说的虚火上升竟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看来潘幼云这手上功夫实在厉害,竟然把自己给整得流鼻血了,当下想擦却又无力起身,只是抓起榻边的毛巾擦了一下。 他就流了一点,一擦就没有了。只是现在却是一点儿*都没有了,那家伙也渐渐露出颓势,任凭潘幼云使出浑身解数都无法再坚挺起来。 潘幼云捏着傅介子那“扶不起的阿斗哥”,也是兴致索然。 傅介子有些尴尬,毕竟任凭男人在关键时刻败下阵来都是一件极丢脸的事情,这和上了战场当逃兵是一个道理,是男人的尊言。 可是今天却着实困倦异常,谦意道:“要不,你再等会儿。”潘幼云正当如狼似虎的时刻,哪里愿意再等下去,当下爬过身去,用嘴将傅介子那家伙吸住,吮吸一阵,果然有所起色。 今日她发现自己似乎极为饥渴,身体上的需求特别大,同样傅介子也发现今天自己有些把持不住,而且那家伙也比平时更坚挺一些,似是吃了什么滋阴壮阳的药物一般。 既然有了起色,傅介子没有闲心,很快得直捣黄龙,傅介子吃力将潘幼云抱过来,让她劈开大腿,自己抱着她的双腿架在肩上,下面的家伙直挺挺往里面攻去。潘幼云比葛妮亚会配合,一退一进之际倒也费不了什么力气,但是今天力气太乏,傅介子很快就累得气喘嘘嘘,趴在潘幼云身上,枕着*打起盹儿。 潘幼云正在云里雾里,在傅介子直捣花心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丢了,抱着傅介子的头*起来,而这时,她发现傅介子已经睡着了。 “你个烂人,关键时刻居然睡着了!” 说着她发现自己也竟是说不出的困倦,被傅介子压得喘不过气来,想挪开傅介子,可惜有心无力,休息一下竟也睡了过去。 【书不带厚厚的存稿已经发了七十万字了,大家收藏哦,最近红票比较多,各位谁投了发个评,我也好知道。谢谢。】 第三十二节,奸夫淫妇做贼心虚 等他们两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色快黑的时候了,潘幼云先醒了过来,发现傅介子还光着膀子压在自己身上,下面那家伙仍跟铁杵一般顶着自己,大腿根部也压在自己腿上。 傅介子倒是香腮软枕睡了个舒服,却苦了潘幼云,她被傅介子压得不行,此时她早已经过了意乱情迷的时刻,自刚才和傅介子那么做了一次,她突然间突然是明白了什么,也许正是因为两人出了状况,让她领悟了许多师傅说过的道理。 她一个人恍然坐了一会儿,这才想到今天的状况有些特别,自己变得有些认不出自己不了,而且自己情绪有些失控,明明没有打算要和傅介子发生那种关系,可事实上还是发生了,难道真的是自己久不行房事饥渴得太厉害? 潘幼云见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穿,虽然傅介子没有醒过来,但她还是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家伙的小家伙还杵在自己身上,更让她觉得愤怒的是,自己的两个咪咪被傅介子枕着睡了一会儿,居然成了一大一小! 女人爱护胸部决不逊于爱脸,潘幼云忿忿得想将傅介子推开,却发现自己实在乏力得很,因为她身世不幸,为了自保学过功夫,寻常百十来斤对她来说跟玩儿似的,傅介子这家伙虽然沉,但也只有一百多斤,那日他落到水里也是被自己一把给拧起来的,现在居然推不开一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男子,这说出来谁信?多半还有人以为她舍不得推开。 一边推一边挪,潘幼云终于从傅介子的**逃脱出来,她活动了一下筋骨,却发现被傅介子这一百多斤压着滋味还真不好受,腰酸背疼大*,就连那地方都还有些不舒服。 她生怕傅介子醒过来,活动了一下发现体力回复了一些,便穿起衣服去洗潄,因为衣服上被傅介子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他们出来又没有带换洗的,所以潘幼云一个人细细得洗了一阵,见看不出什么猫腻这才回过身来准备叫傅介子。 可是回头看时傅介子已经醒过来了,这般悄无声息还吓了他一跳,可是最让她吃惊的是,傅介子居然是一脸的痛色,而且嘴唇有些发黑,分明是中了毒的迹象。 傅介子此时还头脑不清醒,所以一直没有说话,他愰愰悠悠得站起来,狠狠得摇了摇头,说不出的难受。 潘幼云有些害怕了,小心问道:“你怎么样?”连问几声傅介子才反应过来,道:“头痛得厉害,哦,哎哟。”说着捧着下面的小弟弟蹲下,咧嘴道:“好痛!” 潘幼云见傅介子没有穿衣服就这么站起来了,本来有些想回避,毕竟下面挂个东西愰来愰去太吸引目光,却见傅介子有恙,忙过去将他扶起,道:“怎么回事?哪、哪痛?” 傅介子捂着那里不好意思说,道:“还有那里,让你别咬的。” 潘幼云呸了一声,道:“谁咬了,很稀罕么?我又不是葛妮亚……”说着发现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道:“真的很疼么?” 傅介子点了点头,道:“我发现我们中毒了。”潘幼云听了一怔,自己的猜想果然成真了,傅介子是医道高手,他说中毒了那么一定十之**。 潘幼云道:“我之前就感觉到浑身无力,还以为是自己……”说到这儿抿嘴不说,相信傅介子也是老鸟,该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傅介子道:“你也有这种感觉?刚才咱们,咳,那样的时候,我就觉得浑身无力,昏昏欲睡。” 潘幼云道:“我还以为是你没用呢。” 傅介子没好气得看了他一眼,哼道:“有没有用,自有人知道厉害。”潘幼云哼道:“都中了毒了还说硬话。你懂医术,想想是怎么回事,我估计着是在食物中下的毒,不过是什么人下的就说不准了。” 潘幼云刚才就想过这个事情,而且她头脑虽然有些晕,但大体是清醒的,再加上用冷水冲洗了一会儿,所以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我本来以为是三王子,但是以他的身份应该不会做这种事情,如果真的是他做的,他也会有后续的手段,我们现在却安然无恙,应该与他无关,可是我再也不能想到别的什么人,我们在这里结的仇也就刚才的几个,那两个人如果现身的话,同样还是那个问题,他们应该有后续的手段,我看这毒也很稀疏平常,不像是存心害人之物。” 她说了一会儿,傅介子也这么想,可是实在想不出什么来,道:“是啊,不像是一般害人之毒,倒像是食物中了毒一般,咦,你怎么一点儿事情都没有?” 傅介子这么一说,潘幼云也觉得不对,讶道:“对啊,我怎么没有事?不过,还是有点儿困,而且、而且那里也疼。” 傅介子听了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这一笑之下自己下面又疼得厉害,道:“这么说来,你中的毒比我浅?如果是有人下毒,那么一定是冲着我来的,可是这个不太可能,因为他们没有下毒的机会,我们吃的是一样的东西,我喝的水也没有你多(女人为了排毒养颜,喝水通常比男的多),不论是吃是喝都不应该,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有什么中毒的可能。” 潘幼云道:“这个可说不准,你吃的比我多。说好了是请我的,吃起来一点儿也不斯文。”傅介子摇头苦笑道:“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大。先不想了,我去洗一下,头痛得不行。” 潘幼云道:“还是先把衣服穿上,这么光着别人不知道还以是敲钟的小和尚来了。”说过多又掩口偷笑。 傅介子不由大窘,自己办事的时候敢大杀四方,但是此时,在这么大美人面前却有些放不开,忙去穿衣服,他此时力气尚未恢复,潘幼云帮他穿了一下,两人之间早就没有那么多避讳,潘幼云道:“是不是疼得厉害?” 傅介子有些不好意思得点了点头,道:“先前吃的那东西好像有壮阳的作用,这补过了头,不仅流鼻血,而且那、咳,也不舒服。”说话间样子极为难受。 潘幼云道:“要不要我再帮你揉揉?” 傅介子忙道不用了,本来就*得厉害,再经她来几个杀手锏,那还不废了! 潘幼云提着他的裤裆看了一下,见那家伙怒头愣脑的还不老实,而且红肿得厉害,不由抿嘴笑道:“谁让你胡来的,活该。”其实她自己那里也有些痛,走起路来都不方便。 傅介子去洗了一下,倒是潘幼云细心,帮他将身上不干净的东西擦洗了一下,道:“你也不弄干净些,要是回头葛妮亚问起来,我看你怎么办。” 傅介子实在不行,让潘幼云别看,自己倒了些冷水,拿毛巾在那里捂了一会儿,这才好了一些,定了定神,傅介子来给潘幼云把脉。 潘幼云体内并没有什么中毒的际象,而傅介子给自己把了一下,虽然把不准,但是明显感觉到不对,可是他又实在想不出是为何会这般中毒。 两人洗好,衣服穿好,一看天已经快全黑了,这个时候葛妮亚早就已经回来了,两人相视一下,都觉得自己是奸夫淫妇做贼心虚,准备回去,傅介子却去找那店小二问了些情况,一问之下才得知有的远方来的外乡人不服这里的水土,吃了这里有些水果会生出病来,跟中毒一样。 经店小二这么一说,傅介子才明白过来,果然是食物吃出了问题,潘幼云来到身毒的时间长些,虽然没有吃这些东西,但是早就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水土,所以她中毒得轻些。 在外面背着老婆做了坏事,傅介子现在心里面很忐忑,他做了也就做了,只是觉得对不起葛妮亚,一路上闷不作声,而潘幼云却在想另一番事情,经过今天的这件事情,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师傅要他去堪破情关。 正所谓凡事不破不立,她今日破了色戒,却因而悟了情关,所以此时她心里面并不觉得紧张,相反的是一阵愉悦。 见傅介子有些闷闷不乐,道:“你是不是在后悔?”傅介子不愿说伤人的话,道:“做了就不后悔。只是在想,葛妮亚知道了定然会不高兴。” 潘幼云哼道:“你不用瞒我。你这样的男人我见得多了,**来了什么都不管了,可是事后又会后悔。你放心吧,我会跟葛妮亚说清楚的,呃,你打算瞒着她吗?” 傅介子道:“我对她许过愿的,不论做了什么都不会瞒她,只是在想,这件事情如何跟她说。” 潘幼云道:“我来吧。” 傅介子不由翻了一下白眼,让潘幼云去跟葛妮亚说,怎么说?难怪要让潘幼云说,喂,我刚才和你男人那啥了,那两人还不打起来? 潘幼云见傅介子不放心,道:“今天的事情是我不该来引诱你,哼,没想到你这么把持不住。” 傅介子没法解释那会儿中了毒什么都不清醒,但是自己那样却又是最真实的心思,潘幼云这么说自己也辩白不得。 潘幼云道:“你放心吧,我定然可以向葛妮亚好好说的,从此之后,我深居佛门,绝不跟她抢丈夫。再者,就你那功夫,侍候两个只怕你也应付不来。” 傅介子听了直翻白眼,他能把葛妮亚弄得起来了床,功夫自信得很,只是今天中了毒,在潘幼云面前发挥失常而已,明知潘幼云是在故意取笑自己,可是偏偏没地儿反驳,只得一个劲儿得翻天眼。 “你到底怎么想的?”傅介子一直不明白潘幼云最真实的想法,看她今日的举动,不像是故意在引诱自己,但是所作所为,分明又正好将自己挑撩了起来。 潘幼云道:“让你做我的丈夫,你自然是不肯的。既然没人做,我也只能继续待在寺里。”傅介子道:“对以前的事情,没有一丝的留恋了吗?” 潘幼云的神情微微变了变,道:“敦煌之事与我已如浮云,我已经不再留恋。” 傅介子道:“我可以带你回去。” 潘幼云看着傅介子,看了好一会儿,才咯咯得笑道:“这也正是我欣赏你的原因。君子方而无趣,小人则又难免可恨,惟有你这种人,时而正经,时而不正经,讲原则却又不拘小节。能在这么险恶的环境下表现得这般洒脱,已经很不错了。” 傅介子蹙眉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 潘幼云却正经:“我跟你说真心话,你吊儿郎当也由你。”傅介子见她认真起来,也就不嘻嘻哈哈了,道:“那你肯不肯跟我回去?” 潘幼云道:“我说过了,对敦煌,我已经不再留恋。而对你,你也清楚,我们之间有的更像是亲情。我知道你心里面有时候拿我当姐姐,其实在贵霜翕侯那里遇到你时,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了,我没有别的亲人,也没有地方可以去。这里至少师傅对我很好,所以我不会走的。” 傅介子不能勉强什么,潘幼云执意要留下来,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叹息了一声,道:“如果你要留下,那么我们便真的没的再见面的机会了。” 说着回到灵光寺,傅介子有些不敢进去,他不愿意骗葛妮亚,可是照实而言的话,那今天葛妮亚肯定得生气了,说不定又是十天半月不理会自己。 进寺的时候,潘幼云果然在焦急得等着,见傅介子和潘幼云两个一脸的颓气回来,本来有些怀疑,但是看样子更像是受了什么挫折,道:“你们怎么了?”傅介子有些含糊道:“出了点儿意外。葛妮亚,今天累么?” 葛妮亚并不是太着急,而是不温不火得道:“出了什么事情?你们两人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出了事了?” 傅介子不方便就这么告诉她,两人是出了那事了,所以道:“是有点儿事,一会儿跟你说。我困得厉害,要去药房一下。” 葛妮亚一听要去药房,心也跟着悬了起来,道:“那好,我陪你去。”潘幼云道:“你们慢慢聊吧,我去禅房了。”说话间冲傅介子鼓励得一笑,让他把事情搞定。 来到药房找了一些药材,傅介子给自己找了一味药,是排毒之用的,得用文火将药材先煮成汁,再慢慢熬成稠状,如同稀饭一般,看上去黑乎乎的。 这之间傅介子告诉她自己和潘幼云去吃饭,结果水土不服中了毒,而且不知那菜有极强的壮阳和*的作用,吃得整个人是七上八下,葛妮亚听了没有说话,这种解释往往意味着什么,她不愿再问。 听了缓缓起身,道:“这么说,潘姐姐也中了毒了?” 傅介子道:“是中过,不过她天天食用果浆,中的毒没有我深,这一路回来都是她扶着我的。”葛妮亚哼了一声,道:“一会儿煎好了也给她端一碗去吧。我、我有些困了。”说到这里声音有些苦涩,一个回房去了。 傅介子见她已经看出了些什么,也就老实过去开口承认了,葛妮亚不肯开口,背抵在门闩上,听了气得瑟瑟发抖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我不想知道!你以为事后跟我说了就很有诚意吗?真有诚意你当时就别做!” 傅介子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这事只能让葛妮亚把气平息下来了再去,现在这个时候,对她说这些只会使事情越说越大,让她越来越生气。 煎好了药之后傅介子自己服了一碗,又给潘幼云端了一碗去,他也知道自己这么做很不明智,可是潘幼云中了毒,不这么做,一来心里面不安,二来显得矫情。 潘幼云一看傅介子那败公鸡的模样就知道肯定是没见到好脸色,也难怪,如果一个男人在后面鬼混了,自己的妻子却一点儿也不生气,那么该生气的就是这个男人了。 傅介子服了一碗之后感觉痛还是痛,神志却清醒了许多。 寺里沙弥送来的晚餐还没有人动,北圣女一个人守着饭菜都凉了,见三人都不吃,也就等着,只是她一看到潘幼云和傅介子两个人的神情和模样,也能猜到三分到底是什么事情,心里面对傅介子恨得不行,也没有心情吃饭了。 傅介子想到葛妮亚和北圣女白天忙,晚上又不吃饭肯定不行,自己虽然是做了错事,但是该怎么做就怎么做,这才是积极的生活态度,也才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一个人将饭菜都拿去热了一下,这些活都是以前殷茵做菜的时候,他在一旁打岔,要么**,要么捣蛋学的,再加上几年的军旅生活,所以手艺还算不错,更何况,这青菜豆腐做起来也没有什么讲究。 她先给北圣女送了些过去,北圣女大门狠狠一摔,差点儿没把饭菜给打翻了,还被北圣女臭骂了一顿。 因为葛妮亚那儿肯定是最难侍候的,所以傅介子先给潘幼云送了些过去,再赶紧去给葛妮亚送,他本来以为葛妮亚会又生他十天半月的气,也没指望她能开口,只是没有想到葛妮亚却开门了,很平静得让他进来。 【点击拼不过人家,总是挂在点击榜的下半部分晃荡,很丢人。有许多作者劝我换成小章节,一天两到三更,我喜欢看大章节,想必大家也一样,所以想想还是算了吧,一如既往,希望大家多支持。没事路过时多点几下,收藏一下,有票的给个三五七八张的e_e】 第三十三节,圣女的理想丈夫 傅介子感觉到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心里面悬得很,硬着头皮进去,葛妮亚明显是刚才哭过的,现在眼睛还是红的,但是看到傅介子时她又显得很平静,给傅介子开了门就接过盘子自己端了进来。 傅介子生怕她端着就发疯一般摔了,手一直没有离开盘子多远,葛妮亚冲他哀怨得扫了一眼,自顾着将饭菜端到桌子上面,一个人坐着吃了起来,她闷不作声,青菜、豆腐、黄瓜、竹米,葛妮亚一样一样得抓着往嘴里面塞,似乎并没有在意它的味道,嘴边上还沾了不少米粒,印着她的脸,显得楚楚可怜。 傅介子一直等着她发火,可是葛妮亚似乎没有要发火的意思,而是一个劲儿得闷头吃,既不说话,也不看傅介子,而神情却是不可自拟得痛苦和伤心。 傅介子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面感觉到一阵隐隐的作痛,葛妮亚越是这样他就越是难过得想发疯,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将那些饭菜全都推开了,过来一把将葛妮亚抱在自己的怀里,抚摸着她的头,求道:“你别再吃了。是我不好,我求你别这样。” 葛妮亚默不作声,既不说话也不动。 傅介子发疯一般道:“你这个傻子,怎么不骂我呢?你怎么不骂?你这么憋在心里面,会生病的。我看了很心疼,你恨我怨我,随便你打你骂都行,你说话呀!” 傅介子将葛妮亚紧紧得抱着,他似乎是明白了一些事情,一些于爱有关的事情。 葛妮亚在他怀里面躺了好一会儿,才道:“你既然心疼我,以后就不要再这样了。” 傅介子舒了口气,连声道:“以后决计不会了,不会了。” 葛妮亚的声音依旧很平静,道:“你如果是真心喜欢潘姐姐,你就把她聚过来再回去。你喜欢那个巧儿姑娘,我都不介意,你喜欢潘家姐姐,我就更不介意了,只要你给我留一席之地。可是,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偷偷得来,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应该光明正大。我爱的人,我不求他能有多么超凡的智慧,也不求他能多么的英勇无敌,同样也不期望他对我有多么温柔体贴,只希望他能堂堂正正,有一颗爱心,有正义感,手上没有鲜血和生命,心里面没有卑鄙和肮脏。像长老们一样,人傻一些笨一些,也不怎么帅气,至少可以于人无害。但是如果像教主和国王一样,虽然有着莫大智慧和无上的权利,但是却杀人如麻,利欲熏心,自私自利,那我宁可不要。” 傅介子知道这是葛妮亚与自己爱情的**减下来之后的成熟想法,听了道:“我听你的便是。你也别这么说你们教主,他听见了会不高兴的。” 葛妮亚道:“那又怎么样,教主的智慧我们谁也比不上,但是他嗜杀无度,排除异己,行事不择手段。” 傅介子道:“我答应你不再那样。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淹了高附城?” 葛妮亚道:“你还记得吗,每一次在楼兰时,我一举杀了数百个汉人。”傅介子不知她为什么提到这事,心里面还曾怪过她,你自己一下子就杀了我数百汉人,还是亲手杀的,我在高附出个主意淹了人,你就不肯原谅我,怎么不想想自己啊,咱们两人是大哥二哥麻子哥,大家是同一路货色。 “当然记得,那时我还恨你恨得要命呢。”傅介子说着轻声笑了一下。 葛妮亚道:“那天杀了人之后我整个人都陷入了绝望之中,我以前不知道杀了人会是什么感受,只是当我见到那些满地的死人时我就明白了,我一直不能原谅我自己,直到很久以后才慢慢平静下来,所以当你水淹了高附城之后,我还是原谅了你,就像我原谅我自己一样。灵泉长老说得对,不经历黑暗如何探求光明?” 傅介子道:“都过去了。与其守着这些伤心事折腾自己,不如好好得过好每一天,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一件无上功德的事情。” 葛妮亚道:“你答应我,以后真的不要再这样了。如果你愿意,我去帮你说,把潘家姐姐娶过来,这样你们就可以光明正大了,我心里也就没有那么难受。” 傅介子忙道:“不用了。我和潘娘娘没有什么,今天只是个意外。而且潘娘娘她说了,从此以后她就要深居佛门,潜心修行了。” 葛妮亚倒是微微有些意外,但终究是没有再问。傅介子见她今天的火也消得太快了,虽然觉得很不真实,但还是很高兴,忙将饭菜端来,来给葛妮亚喂了一会儿,这倒不是讨好她,而是发自内心的怜惜她,作为一个男人,的确是很难抗拒潘幼云的魅力,更何况在那种情况之下,但是他心里面却着实很后悔,特别是起来之后感觉到很空虚,他现在想的只是好好呵护怀里的这个女子,再也不三心二意得做出伤她心的事情。 葛妮亚摇了摇头,道:“早吃饱了。你早点儿回房休息吧,我明天一早还要去复活场。”傅介子道:“我在这儿陪你。”葛妮亚道:“你回房去吧。这几天复活场的事情太多,我得好好休息才不会出错。再说,这几天我也有点儿不方便……” 傅介子也只是说说,其实真的和葛妮亚一起睡,自己还真是有心无力,下面自中毒以后一直胀痛不已,现在虽然消了不很多,但是却决计经不起折腾,听了只好道:“那你早些休息,明天我送你去复活场。” 退出葛妮亚的房间之后,傅介子感觉到一阵虚脱,葛妮亚今天这火消得有些不正常,他心里面感觉到一阵拔凉,比她发火还要严重许多,心里面还狐疑着,莫不是她已经不再爱着自己了?如果是殷茵这小妮子知道自己乱搞女人,她非摔盘子摔碗,跳起来跟自己骂闹,如果那样,傅介子心里面反倒踏实些。 傅介子现在不想回房去,因为身子下面胀得厉害,所以一个人跑到水潭边上准备去洗个澡,很不巧,潘幼云也在。 两人见面不由有些尴尬,傅介子忙回避开来,过得一会儿,潘幼云款款起身,道:“说得怎么样了?葛妮亚应该没有怎么生气吧?” 傅介子奇道:“你如何得知?” 潘幼云笑而不答,道:“你不明白就算了。反正从今天开始,我就已经悉心向佛,不论葛妮亚现在信与不信,我都不会对她有威胁。” 这事情潘幼云已经和他说过了,现在一时感悟,说了一些关于自己对情对爱,甚至对床第这事的心得看法,若换在平时,傅介子听了非天人交战不可,可是现在刚刚和葛妮亚说好,他心中竟无半点儿绮念。 潘幼云道:“看你难受的样儿,你挪个窝,我到石头上坐着,你去水里泡会儿。”傅介子不由一窘,咕哝道:“这你也知道。” 潘幼云浅笑道:“你和状况相似,我也是那里不舒服,才到水里来泡的。” 傅介子不敢接话,心知潘幼云说话生冷不忌,自己还是少说的为好,当下老老实实得跳到水里面泡着,这一泡果然是通体舒泰。 潘幼云还在说着她的体悟,看来她是真的悟道了,许多道理傅介子本来不信,只是经她一说,又不由得信了几分,经过潘幼云的一指点,傅介子刚才想到的一些事情也都通透了许多,叹息一声道:“以前就听殷茵的父亲说,真正爱不是得到,而是给予。这个看似简单的道理,直到今天亲身经历方才明白。现在我只想让葛妮亚不再受到任何伤害,也不让她受任何委屈,给她踏实与安全的感觉。” 傅介子说完怕潘幼云鄙视自己,毕竟这是个人人都会说的道理,可是潘幼云听了神情却并没有那么不屑,而是叹了口气,道:“话是如此,可是要真正想明白又何其困难。你现在想明白了,可是真正做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真替葛妮亚感到幸福。” 潘幼云说完缓缓起身,道:“我回去休息了,你继续泡。如果实在受不了,就到葛妮亚的房间去……” 潘幼云忙道不用,潘幼云款款一笑,转身而去,傅介子从上午一直睡到了晚上,现在一点儿睡意也没有,加上身体难受,所以泡在里面就不怎么想起来,约过得一个时辰,傅介子正要起来,突然见到一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人轻飘飘得出现在屋顶之上。 月黑风高杀人夜,傅介子心头当时就一紧,这勾当自己也干过,目的不是杀人就是盗物,当下从水里面起来。这里居住的只有四个人,葛妮亚、潘幼云、北圣女和自己。 很显然,这个刺客是冲着自己四人而来的,他是出来洗澡的并没有带火焰刀和长枪,只是便了一些随身之物,三件东西,一把插在靴子里面的匕首,一支袖箭,还有怀里的银针,虽然是用来治病的,但是也是傅介子杀人的暗器。 傅介子在暗中应该没有被发现,他见那个刺客手中拿的是两根绳子,在空中一抖便撒出十丈之遥,如同蜘蛛一般能在空中到处行走,不由心头暗自震惊,他在楼兰的时候也曾以绳弩为工具飞檐走壁,但那是机括之功,而这个人似乎是对绳子这东西极为熟悉,可以让它随着自己所想的到达任何地方办任何事情。 这与手还有何异! 傅介子只见他手中的绳子两抖,在空中接连换了三下动作,整个人就已经轻飘飘得落到了水榭这边来了。 遇上这种事情得先想动机,傅介子想了一下自己和另外三个女子的仇人,看这情形,只有自己最大,今天遇上了三王子,而且潘幼云当着他的面说了自己是她的丈夫,三王子一看就是城府很深的人,又有那么大的权势,所以弄出这么点儿动静来很平常,他喜欢潘幼云,所以绝对不会派人来杀她,惟一的可能就是把自己给宰了,一来可以泄恨,二来则潘幼云身边又单着,他再扑上来就不必受道德的约束了。 想到这里傅介子便动了活捉的心思,只要把这个家伙抓住,那么便可一查清楚。 这时,那个黑衣人已经从水榭上面一个纵跳跳到了葛妮亚的房顶上,傅介子心道不好,肯定是这个人以为自己和葛妮亚睡在一起,这么一来岂不是连累了葛妮亚受罪? 他刚才心里面暗自许过愿的,不要让葛妮亚再跟着自己吃任何苦头,当下就赶了过去。而就在这时,潘幼云的房门突然间开了,潘幼云一身薄薄的白色纱丽,手持一柄配剑闪了出来,脚在栏杆上面一点,连着在柱子上面一攀便也上了屋底,喝道:“什么人!” 纱丽服饰中很少有白色的,傅介子也从来没有见过潘幼云穿白色的纱丽,由此想来,她穿着的是睡衣。 傅介子见了不由暗中赞了一个,潘幼云的练过武功,厉害他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居然高到这个份儿上,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女子,武功比起自己只怕不会差些。 傅介子一步步得靠近,他所在的水榭比较暗,是一个视野的死角,再加上是夜里,所以没有人看见。 只见潘幼云白衣如雪,手中的剑舞如同出尘的仙子,在昏暗的屋顶上面裙摆随风猎猎而动,时不时得和着一些娇喝。而那个黑衣人则显得妖媚得多,手里面的两根绳子竟似无所不能一样,将潘幼云逼得左躲右闪的,根本就近不了身,傅介子听那绳索划过空气的声音,竟如钢刀一般,可见其中所含力量之大,如果潘幼云挨上一鞭,那么后果可能是瘫痪也可以直接小命儿就没了,绳子这东西不比刀枪,那些都是常见的兵器,好用也好防,但是绳子却极少有人用,而且也极难防,现在遇上的这个人,既然使用鞭子,那么一定是高手。 傅介子忙过去相救,以潘幼云的身手绝不是这个人的对手,傅介子自己也没有把握,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暗中放他一箭,他就算是天神下凡,挨上自己一箭也得去大半条命。这个办法是使的黑手,会被江湖中人骂成像狗一样“下冷口”,但是傅介子在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早就不在乎这个了,如果现在有箭的话,自己一定非射他一箭不可。 问题是,现在上哪儿找根箭去? 傅介子正赶过去的时候,星圣女也推门出来了,刚才潘幼云的喝声已经叫醒了她,她此时双手抓着胸口的衣服,将门推了个缝出露出半个脑袋来看了一下,同样也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 傅介子忙跑过去门推开,星圣女吃了一惊,正要说话,傅介子道:“我的刀呢?”他把火焰刀放在潘幼云的闺房里面,星圣女忙到案上将火焰刀的刀闸取来,傅介子拿了刀就往外面赶,和潘幼云一样的动作,在墙转角的地方几个换脚就上了屋底,喝道:“什么人,敢来捣乱!” 潘幼云见傅介子来了,心头松了一大口气,用汉语道:“喂,你小心些。这贼子厉害。” 傅介子应了一声,挥着大刀就赶上去,潘幼云的剑法看样子是学自匈奴的刀术,重在一个拖刀之法上,现在用剑显得极不顺手,但是样子却是十分好看,而傅介子的刀法看上去则没有那么好看了,但是一扑一斩之际,如果是擦着了,那么小命儿基本上也就没有了,兵器讲究枪挑一条线,棒打一大片,而刀呢,多在一个拖字,所以一般的刀都做成弧形,而且多半刀的头上的弧特别大,并且还铸有血槽,这便是为了在与敌人对战的时候打伤了加重伤害和流血。 傅介子开始有意隐藏了实力,因为黑衣人的鞭子太长,且灵活之极,自己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也没法将鞭子斩断,而且他也还没有摸准这鞭子的脾气,不知道它的套路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黑衣人似乎对傅介子兴趣不大,而是想开溜,傅介子哪里容他遁走,潘幼云也看出来了,道:“小心他溜了。” 傅介子在那鞭子的威逼之下将绝杀差不多都使了一遍,但是无奈刀是近身兵器,无法近身则一切都是空谈。 这时潘幼云略一莽撞追得近了便被鞭子扫中大腿,痛哼一声就摔了下去。傅介子忙扑身过去将她扶住,两人在屋檐上面划了好一阵,差点儿就摔了下来。如果摔下去小命十之**就没有了。 两人一阵后怕,可是就在这一得隙的机会,那个黑衣人突然转身就走,傅介子喝道:“哪里逃!”当下大袖一晃,里面的一枚袖箭噔得飞出,那个黑衣人没有注意到,立时被袖箭射中背后,但是袖箭的杀伤力小,他哼一声就摔了下去。 傅介子以为他会就这么摔下去摔成泥巴豆腐,没想到此人竟然十分了得,在空中突然双臂一振,两根绳子竟然如同钢刀一般插进了两边的柱子上面将他牢牢得拉住架在空中。 这正是绝好的机会,傅介子见他这样就没有办法以绳子作兵器了,正要相攻没想到他右手一抖便将绳子拉了出来,一根绳子架在空中,一根绳子直向葛妮亚打去! 这个刺客顾首不顾尾得要给葛妮亚一击,敢情是冲她来的! 傅介子吓得不行,大声惊呼道:“葛妮亚闪开!”说着自己就直接给跳了下去! 潘幼云惊呼一声,这屋檐跳下去怎么也得折一条腿,这厮不要命了? 【没有推荐了,成绩有些下滑,大家没有收藏的收藏一下。】 第三十四节,火教的神棍狗圣 葛妮亚听得傅介子的呼喊时退开已经来不及了,那根鞭子带着无俦的呼声直扑而来,葛妮亚吓得后退不及一下子向后栽了个大跟头,那鞭子就打在他的脚前面一点,地上轰得一声被砸出一个很细很深的坑来,土石四溅而起。 傅介子情急之下跳了下去才发现事情不对,赶紧抓住黑衣人打在柱子上面的那根绳子,一刀斩过去,带起一溜火花,这绳子虽然混有钢丝,以火焰刀锋利无比的刀刃居然没有斩断,当然这其中也因为绳子悬在空中,火焰刀斩过去无法用上劲,大部分劲被绳了一让给缷掉了。 傅介子见无法斩断绳子,当下顺着绳子下滑,火焰刀直削黑衣人的手腕,黑衣人见了居然不认不避,突然间绳子一抖,这一抖居然有着好几百斤的力气,傅介子手里一麻便抓不住了,被绳子一荡过来一击打在胸口,立时如遭万斤巨锤,整个人被打飞出去撞在柱子上面,似要散架了一般。葛妮亚一声惊声,正要过来扶傅介子,那个黑衣人鞭子一收,从鞭子根部闪出一柄很短的明晃晃的小刀,手一晃就向葛妮亚刺过来。 傅介子大吼一声,手中的火焰刀猛得划过去,一下子格在他前面,接着一计弹腿将他的手腕踢开,一腿地将他的那一根绳子踩在地上。 北圣女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也只穿了薄薄的一件亵衣,她飞跑过来趁机将葛妮亚扶起向屋里面躲去,紧紧得把门关上了。 那个黑衣人两根绳子一根钉在柱子上面,一根被傅介子踩住,眼见葛妮亚逃了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似乎是怒了,手一抖便将柱子上面那根绳子取了下来,再一抖,这条绳子便如怒龙一般直撞门而去。 他这一鞭子足有千斤之力,打在门上绝对是一个洞,透过门落到葛妮亚或者北圣女的身上铁定是致命伤,傅介子知道呼救她们也闪不开,当下一个横跃,扑过去一刀打在绳子上面,将绳子打偏了一个地方,落在了门旁边的木墙上,木墙立时塌了一大块,透过洞看,葛妮亚和北圣女都没有被伤着。 傅介子趁着这一机会却狠狠得拖了那个黑衣人一刀,火焰刀上立时发红起来,印着朵朵花光。 看来,这一刀伤得他很重。 黑衣人闷哼一声,腹部鲜血涔涔涌出,背上也还插着一支袖箭,知道再斗也无望,等和尚们来多了再想走也走不了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一些武僧真的来了。 为首的是练武堂的武师,此时他一脸的明王(佛发火后的怒像或者恐怖像)像,手执一根普通长棍,拉扯着十几个弟子围了过来。 那个黑衣人见势不妙就要闪,迎着那几个武僧而去,手中的鞭子一抖便三个武僧打得口喷鲜血,栽在地上爬不起来,那个为首的武师一棍打出,却被黑衣人一鞭子卷飞了棍子,人也被带倒在地上,看着黑衣人脸上顿时一阵抽搐。 黑衣人双臂一探便挂在了高檐之上,几个起落便没有了踪影。 这时葛妮亚和北圣女也探头探脑得出来了,脸上惊恐之色未退。 傅介子也不去追,想到潘幼云伤得很重,当下在上面喊了一声,潘幼云出现在屋檐边上,一手按在大腿上面,听了只是摇了摇头。傅介子再一次跳上去,用绳索将潘幼云拉下来,葛妮亚和北圣女扶着她进去了,因为伤在大腿上面,傅介子不方便进去,加上武僧伤了好几个,傅介子赶过去看了一下,谁知发现那三个武僧居然无一生还,全被那一鞭子打实给丢了性命。 武僧默默得抬着三个人起来,有几个小沙弥怒气冲冲要去报仇,却被为首的武师喝骂了几句,身为佛家之人,是不应该心存仇恨与罪恶的。 过了一会儿,摩柯大师也过来了,他看了一下这里的情形,让人准备举行法事为死去的弟子超度,可是言语之中伤心之意却是忍不住的。武僧得令而去,摩柯大师问了一下傅介子这里的情况,傅介子大致说了一下,因为这里懂医的人倒是不少,可是与傅介子一样,都是男人,没有一个方便出面的,所以傅介子让摩柯大师不必去找人,潘幼云的伤势由自己来治。 摩柯大师在屋外问了几声,潘幼云伤得虽重,却没有生命危险,所以他也就放心了,自己去处理寺中的事情。 这时,葛妮亚过来道:“你快帮潘姐姐看看吧,她流了很多血。”说完见傅介子面有难色,道:“救人要紧,我不要怪你的。再说,你们……” 傅介子听了前面句立时喜道:“好,我这就去。” 潘幼云伤在大腿比较隐晦的地方,傅介子还真有些别扭,特别是身后两个女子四只眼睛看着,他心里面直犯怵,看来自己心里面还是有肮脏的念头,他举出银针,又让拿来药箱给潘幼云上了一下药,道:“葛妮亚,你去给你潘姐姐找件干净的衣服来换上。”葛妮亚没有一丝不悦的言语,应了一声就去了。 傅介子心里面一阵感激,葛妮亚到底要比一般的小女孩成熟了许多,能理性得考虑事情,这为他省去了很多烦恼,她美丽、善良、能主大事,可惟一的不足就是有时候太冷静了太理性了,少了一份打打闹闹中的情趣。 比如,很多时候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葛妮亚都会说,相公,你这么做不对……你再不听我可不理你了。所以傅介子对这个喜欢较真,遇事严谨特别有几分呆板的姑娘感到比较我无奈。 一会儿葛妮亚取来衣服,北圣女将傅介子哄了出去,帮潘幼云把衣服换上,傅介子这才没好气得进来,心说,这你丫头,我们没睡觉时你还打哈欠呢,小样病了别求我。 可是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她缝的,似乎不该这么想。 潘幼云额头上面已经出现了细细的一层汗,她可真是坚强,居然忍住一声没有吭,倒是葛妮亚和北圣女在旁一直让傅介子轻点儿。 傅介子分析了一下刺客,目的很明确,就是冲着葛妮亚来的。 葛妮亚听了不由道:“潘姐姐,连累你了。” 潘幼云笑道:“当时我还以为是我们今天结了仇招的刺客,没想到是冲你来的。不知是些什么人。” 葛妮亚也很不解,道:“在身毒我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哪儿来的仇人?”傅介子道:“我看惟一的可能就是因为你修建复活场的事情,就如上一次在蒲犁国一样。”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葛妮亚道:“可是,他们为什么只冲我来呢?妹妹也在这儿呢。”说着看了北圣女一眼。 北圣女道:“所有工事都是姐姐在主办,我只是从旁协助,而且我是新设的圣女,知道的人还并不多。” 这么一讲也说得通,傅介子道:“会不会是月氏?不过这种可能不大。”傅介子想到大月氏现在四分五裂,根本就无暇他顾,而且这里离月氏已远,月氏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葛妮亚的所在。 葛妮亚道:“如果按这么想的话,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塞人。”傅介子道:“你只想了一个方面。这是从你们安息的角度来讲,从北身毒来讲,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南身毒国。南、北身毒不和已经百年,北身毒与安息联盟他们自然也不愿意。不过这种可能性小些。” 葛妮亚沉吟道:“也有这种可能,不过我们火教来北身毒,南身毒的人知道的可能性很小,想来想去还是塞人……哦不好!可能是他!” 傅介子奇道:“谁?这么惊讶?” 葛妮亚道:“你们知不知道塞人中出了一个奇人?”北圣女的脸色立时大变,道:“姐姐是说黑暗之王?” 葛妮亚很沉重得点了点头,道:“不错。此人是教王在世时最大的敌人,如今他先教王一步复活,自然是最不想教王也复活,而且也只有以他的超凡的智慧才能知道我在这里,只是,刺杀这种不上台面的手段似乎不该是他所为才是。” 傅介子道:“如果真的有你说的这么神,那么刚才的那个人一定不是他。可是,这个人到底是哪路的神仙?别的看不出来,武功确实很高。” 葛妮亚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潘幼云道:“这个未必就不是他,不要把那些人想得太过神秘。之所以神秘是因为不了解。历史上再英明的君王或者贤者都有头脑发昏的时候,再高明的棋者也会偶尔出臭招。” 傅介子道:“潘娘娘说的也是,我们也不要把这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不管是不是黑暗之王,我们自己戒备严些就是了。葛妮亚,明天我陪你去复活场。” 葛妮亚一怔,道:“可是教规……” “去他娘的教规!”傅介子将手中的火焰刀摆,道:“你忘了,那时长老们赐我这火焰刀是干什么用的?” 葛妮亚听了顿时转笑道:“当然记得,保护我的嘛。” 傅介子道:“知道就好,明天乖乖儿得叫上我,咱们一块儿去复活场。”葛妮亚笑着点了点头,可是再看潘幼云和北圣女,两人的神情明显都有些诡异,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傅介子刚才那么有些亲昵,两人眼睛里面出针眼儿了。 潘幼云笑道:“也该陪陪。那人武功之高实所罕见,别的人还真防不住,也只有你的这个贴身护卫才有这本事。”她故意把“贴身护卫”拖得很长很重,葛妮亚的脸上顿时一红。 北圣女也道:“姐姐,既然他有火焰刀在手,这就不算是违背教规了,让他去也好多个人侍候。喂,你也得保护我才行。” 潘幼云和葛妮亚说的保护都是另有他意的,偏生北圣女不知这么说了一下,三人的脸色立时都换了个样儿,傅介子哼哼几声没作声,心说我侍候你,我把你再脱光了好好侍候。 可是突然间又想到自己在葛妮亚面前许了愿不这样的,看来真如潘幼云所说,说过未必明白,明白未必能做到。 三个女子再也不敢单独睡,加上潘幼云受伤,所以三人就挤在了这里,傅介子去换了身衣服就提刀在外面守着,这时摩柯大师已经派了弟子前来巡视,傅介子稍微放心一些,就到隔壁的房间去小睡,将火焰刀一直都带在身边,可是夜间却什么事情也没有。 第二天一早,摩柯大师在给弟子们做法做,傅介子和葛妮亚等人都去参加了,平白死了三名弟子,给复活场的修建带来了煞气,葛妮亚心里面很不舒服,明知道佛教的葬礼是火化,与火教的习惯大不相同,她还是忍着参加了,以示心里面的谦意。 摩柯长老知道火教的习俗,所以葛妮亚等人参加了一会儿他就让其离开了,让他们先去复活场,自己将弟子的骨灰撒到恒河之后就会赶来。 潘幼云受了伤得在水榭里面休息,会有摩柯大师派人保护,而且那人的目标也不是她,所以没有必要担心。傅介子带着葛妮亚和北圣女去外面的馆子里面,因为寺中死了人,葛妮亚心里面不舒服,所以傅介子也就没有去点大鱼大肉的,只是随便点了两个小菜吃了一下就离开了,来到复活场,葛妮亚道:“到了里面都得严肃些,你可不许……”说到这儿看了北圣女一眼,就不说了,想来傅介子也懂她的意思。 傅介子道:“你放心就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一定和往常一样。”说话间来到复活场,傅介子看了一下这个占地十余亩的大工程,这里只分了八个巨大的垒台,中间有一处很高很宽的高台,高台上面印着无数的镂文,整个高台里面并没有傅介子想象的肃穆和干净,相反的到处是狗,其中还有几只正对着高台的柱子撒尿。 傅介子指了指,葛妮亚道:“狗是我们火教的圣物,没有关系的。” 傅介子一阵无语,心想这圣物也总有不圣的时候,还好这高台建得高,要不然狗跳上去撒泡尿拉泡屎,我看你们怎么坐上面膜拜。 正想着,突然听见有狗叫,声音有些怪异,傅介子回过头一看,一只狗正趴在另一只狗的背上,想来是发情了。 傅介子觉得这一定是亵渎了,指着道:“葛妮亚,你看。” 北圣女有些忸怩,但是葛妮亚却是显得很平静,道:“这是吉祥的象征,北圣女,快记录下来。”北圣女哦了一声,忙跑过去吩咐匠士在高台的壁上面加印了一些镂文。 傅介子心里面好生别扭,道:“你们记录这个干嘛?难怪这也算大事?” 葛妮亚道:“你不明白,我们火教中最讲究的便是探求光明的这一过程,相比之下,对结果都不那么看重。所以探求光明是一辈世世代代的事情,上一辈无法完成的事情会交给自己的独子继续完成,因此生育后代是每个人火教都应修的功德。所以*是火教的一大崇拜,特别是在大事中遇上此种事情,都是必须记录下来的。” 傅介子看着那高台上面,虽然看不懂,但是一想到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狗发情了,某狗怀孕了”就觉得说不出的别扭,心想这都什么破规矩,两狗乱搞也要记录下来? 可傅介子想问的是,既然两狗干上了会被记录下来,如果是两个人呢? 是也记录下来,还是绑在这高台上面往死里打? 想想觉得这个问题肯定会惹恼葛妮亚,自己还是老实些别添乱了。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傅介子算是见识到了,这里被葛妮亚说得圣洁无比,可是自己看来却也稀疏平常,特别是走了一会儿,居然有几只狗不买自己的账,冲他狂吠不已,傅介子很想宰了吃顿狗肉,那可是大补,滋阴壮阳。 将狗赶开之后,傅介子想到了身毒国的牛神那个大摇大摆嚣张之极的模样,这恶狗与那神棍牛神有异曲同工之“不怎么妙”。 这里面有数不清的民众在搬运石块和石垒,时常发生伤亡事故,葛妮亚每一次都是亲自过去看望,傅介子对她的敬意又涨了几分。 一个善良的人,特别是女人,往往会显得优雅和尊贵。傅介子第一次用看圣女的眼光看这个女子。 做了约一个上午的事情,葛妮亚和北圣女便被请到复活场中的一个凉台去休息,这里的民众对葛妮亚显得很和气,没有那么害怕,也没有那么怀恨。 傅介子转了一个上午早就想休息了,在凉台坐了一会儿,这时外面突然有人大喊大叫起来,一会儿进来一个人报告说,太阳神台上面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凛,昨晚的黑衣人一下子涌入他的脑袋里面,道:“莫不是他还敢来行凶?”葛妮亚道:“出去看看。” 三人出来,这时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这边,那个最高的圣台上面,一个全身黑衣,头上也罩着一个连着衣服的黑色帽子,只看见这一身黑色行头,根本就看不出人来,但是看块头,似乎要比昨夜来的那个人高大威猛一些,而且手里面也没有拿着鞭子,看样子不太像是一个人。 北圣女上前喝道:“你是什么人,敢亵渎圣地?” 那个黑衣人不言不语,而是双手背在身后,显得说不出的潇洒和写意,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们便是火教的圣女?这里便是复活场吗?琐罗亚斯德那老头儿也要复活了?” 【一个超级Boss要出场了,收藏哦。】 第三十五节,苏巧儿终于来了 他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却把两个圣女给镇住了,葛妮亚向傅介子看了一眼,打起勇气上前道:“尊者是什么人?这里是复活场圣地,请尊者下来。” 那个黑衣人仰头哈哈长笑一声,似乎没有听葛妮亚说话,他的笑声听着让人毛骨怵然,听这声音像是从无边的远方悠悠传来一般。 “老家伙终于要复活了。嗯,你们几个小娃娃加把劲儿,争取早日将他复活出来。”听他的声音显得很年轻,可说话却老气横秋,让人感觉到不伦不类。 葛妮亚道:“尊架是什么人?你不是来捣乱的?” 黑衣人哈哈大笑,道:“捣乱之人已经被我杀了。”说完一支手一摊,葛妮亚的身前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手里面还装有两支鞭子,正是昨晚刺杀葛妮亚之人。 他身上除了傅介子的那一箭和那一刀之后没有任何别的伤,不知是流血过多而亡还是如黑衣人所说,是他杀了。 黑衣人道:“这个是我的手下,妄猜上意,私自行动,已经被我宰了。” 傅介子看着这个人,心里面生出浓浓的警惕,他实在想不通这个死人是如何出现在自己身前的,那个黑衣人似乎能人所不能,他一句不说也给人一种无形的重压。 葛妮亚道:“那么,尊架到底是谁?” 黑衣人哈哈大笑,声音回荡在周围的山际,道:“我是这天下的众神,黑暗之王安格拉。” 此话一出,傅介子三人皆是大惊,昨天他们还在说起这个强悍到变态的主儿,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 葛妮亚听了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向傅介子靠了靠,道:“是你!”黑暗之王道:“琐罗亚斯德也该在这个时候现世了。我都已经复活十年了,你们火教做事好不利索!” 葛妮亚听了不由脸色大变,如果不是塞人攻打安息得太紧,光明教主也不会让他们复活教王,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黑暗之王在十年前就已经复活。 “你就是那个率领塞人攻打安息国的人?”葛妮亚突然问道。 黑暗之王不冷不热得道:“你们教主舍不得这个位子,迟迟不肯复活那老家伙,所以我就率领塞人攻打安息,给他点儿厉害尝尝。” 葛妮亚听得不明白,道:“安息也是你的国家,你们曾经同为波斯帝国的子民,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暗之王的声音很平静,可是给人的感觉却很霸道,道:“我是这天下的众神,区区一个波斯又算得了什么。” 葛妮亚道:“那么你想要什么?这个天下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你需要的。” “有。” 黑暗之王的声音显得很野性,这是惟一一次出现谷底平仄的语调,“我缺两样东西。” 傅介子和葛妮亚相视一眼,不知他这么个不在五行之中的人到底还缺什么,但是又很害怕他说出来,很可能,他找到自己就是为了那两样东西。 “一个是情人。一个是对手。” 葛妮亚听了脸色立时变得一阵惨白,所谓的情人,便是火妃,她曾经是教王的妃子,现在只有一丝余灵附在苏巧儿的身体里面;所谓的对手,这天下间他要找的对手也就只有教王了。 黑暗之王见葛妮亚这个神情就知道她明白了,也就不多说了,道:“你告诉你们光明教主,让他老老实实得把那老家伙给我复活出来,否则以他的本事,我一年之内必定灭掉安息国。” 说完一声长笑,整个人凭空消失不见! 葛妮亚惊得说不出话来,傅介子却没有那么吃惊,道家中的奇门遁甲之术要比这来得精妙,可以隔空取物,可以缩地成寸,这些都是一些障眼的戏法,他虽然会的不多,但是却见殷九重使过不少,就连殷茵就会几手,可以妙手空空,凭空偷人钱财。因为这一手可偷盗,也同时可以用来不动声色得在大街上摸人家姑娘,所以殷茵说什么也不肯教给傅介子。 这个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给人的感觉就不是人一般,虽然葛妮亚曾告诉过傅介子,这个人和火妃都是天地灵气所化,但是傅介子一直不习惯他这种家伙的存在,所以现在感觉到很不真实。 既然没有了人为祸,但是傅介子已经进了复活场,而且有这火焰在手,明正言顺,也就不出去了,反正回去也没有事情可做,与其在水榭里面等着,不如在这儿陪陪爱人。 复活场的主体工事都在后面,开始的是建几个高台,这些都不是困难的事情,后期加注铭文,和光线的视角调试才是最重要的,还得根据这里的太阳和天文知识,推测日月同辉那天太阳的光线如何,这些都是很精深的东西,傅介子就不懂了,但是葛妮亚却是懂天文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教主以她为主,北圣女为辅修建复活场。 可是傅介子一问之下,才知道北圣女也同样是懂天文的,不仅是天文,而有还懂水文,上一次自己水淹高附之后就是北圣女主持人排水泄洪的,不然还得多死几万人。 晃晃十余日,复活场的工事已经完成,开始几天还是白天忙碌晚上休息,可是到了后来葛妮亚怕教主到了工事还完成不了,所以加快了行程,日夜赶工,居然提前完成了。后面的任务主要是计算天文花的时间很多,所需的劳力并不太多,苦的最多的便是葛妮亚和北圣女两个人。好在她们以前也曾在墉城修建过复活场,现在可需改变时令和方位,计算的方法都是不变的,所以进展很快。 然而,复活场修建完毕,但是教主的人马却迟迟不来。 可巧这几天又来了阴雨天气,星圣女的心情也一下子跌到谷底,复活教非得在晴天阳光充足之处不可,现在阴雨天气那么要是赶到复活那天岂不是糟糕得紧?她又怕自己计算错误,而造成教王复活有失,所以整天提心吊胆的,傅介子怎么劝都没有用。 葛妮亚每天都冒雨去复活场察看工事,生怕哪里出现了不足和错误,傅介子跟着她跑得一身泥一身雨的,眼见十多天下来,葛妮亚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了。 这几天阴雨,除了跑去复活场就守在潘幼云的身边,葛妮亚倒是得了不少潘幼云的开导,潘幼云善于察人心思,而且现在又悟了不少佛理,而且又以葛妮亚的姐姐自居,所以对葛妮亚起了不少的作用,使得葛妮亚一度问傅介子到底要不要娶潘幼云,傅介子义正辞言得说了个不,葛妮亚这才且喜且忧得不再用了。 又过了五天时间,各位长老终于来了。 傅介子最急着要见的便是苏巧儿和师叔元叔,听得消息就到码头上面去接,很快就见到了各人。 然而光明教主却没有来。 复活教王这么重要的事情,而火教的现任教主却没有赶来,说出来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事实上,不仅仅是光明教主没有来,就连大祭司他们也没有来,来的只有八位长老和苏巧儿、元通、苏维。 傅介子迎上船去见各人,见到元通和苏维平安无事,心里面很是高兴,过去寒喧了一阵,急道:“巧儿呢?” 苏维道:“在里面的水晶套里面。” 傅介子心里面一颤,道:“什么?水晶套?”苏维道:“你跟我来。” 苏维带着傅介子进船仓,见里面有四名火教的执火郎守着,中间有一个形状如同棺材一样的巨大水晶盒子,傅介子忙跑过去看,苏维拉住他道:“小心些,不可以触摸的。” 傅介子走近一看,见苏巧儿一身红衣得躺在水晶盒子里面,面如红润,皮肤细滑,看上去一点儿伤痛也没有,反倒像一个小新娘子。水晶套上面没有封住,傅介子不由伸手想摸摸,看这个姑娘到底怎么样了。 苏维忙拦住她,道:“不可。上面是加了封印的,任何人都碰不得,否则会被烈火伤了的。” 傅介子急道:“师娘……天圣女,巧儿她到底怎么样了?你可一定要将她活生生得还我。”苏维笑道:“你放心吧,巧儿一定会没事的。只是不知道复活的事情胜算到底有多少。”傅介子道:“不是说可能吗?而且黑暗之王也已经复活了。” 苏维听了脸色一变,这事情本来是她早就知道了的,现在吃了仍是免不了吃惊。这时葛妮亚也过来了,两姐妹到底好说话,一会儿就把身毒的事情说了一下。 苏维见傅介子痴痴看着苏巧儿,笑道:“小傅啊,你仔细看看巧儿,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傅介子细看了下苏巧儿,确实发现什么地方变了,可是要说又说出不出来,道:“好像是变了些,可是到底变在什么地方又看不出来。” 苏维微微责备道:“真是个粗心的汉子。你没发现,巧儿变漂亮了?”傅介子笑道:“巧儿以前就很漂亮。”说宛葛妮亚在一旁轻轻得咳了一下。 傅介子知她是有意在开玩笑,并不是吃醋,苏维在旁边也不是外人,所以就很轻佻得用肩膀挤了挤葛妮亚,笑道:“怎么我喜欢的姑娘个个都这个漂亮?” “是啊,你喜欢的,像潘姐姐,巧儿,精绝的那个姑娘,还有大月氏的那个女王,哦对了,你以前的妻子据说也是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呢。” 这一下是真的吃醋了,苏维在一旁听了抿嘴轻笑,却突然发现傅介子脸色很沉,不由向葛妮亚使了个眼色。葛妮亚也慌忙掩口,自己一时吃醋提起了伤心事,忙道:“我不说了。” 傅介子想到殷茵和那个玛依拉已经死去,潘幼云自是不必说了,小女王对自己情深意重,但是他也没有动过这个心思,巧儿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诸多的不顺心,让他无法高兴起来。 苏维忙道:“小傅啊,你看巧儿,说说到底哪儿变漂亮了?是鼻子还是小嘴儿?” 傅介子道:“好像没什么变化,不过变得丰满红润了许多。哎哟……” 葛妮亚趁人不注意,踩了他一眼,啐道:“你这坏人!” 苏维笑道:“你们男人看人一看脸蛋,二看身段。你什么时候学着欣赏一下气质啊?”说完向苏巧儿努了努嘴,道:“小傅你看,巧儿是不是显得成熟诱人了许多?” 傅介子顶着葛妮亚吃人的眼神点了点头,道:“这小丫头长大了。” 苏维叹了口气道:“他这些天以来有火妃的余灵在体内,又有我用幽冥镜护法,吸收了不少天地灵气,才有如此变化。这些看不出来却可以感受得出。巧儿受了这么多苦,也算是有所回馈了。” 傅介子知苏维在安慰自己,笑道:“多谢了。” 这时,国王派出的亲卫军来护道,兀难长老让苏维护法,命人准备抬架将水晶盒放到牛车之上,傅介子见是牛,不由有些不愿意,毕竟在汉朝看来,坐牛车可不是件体面的事情,还是马车实在,可是以身毒却是以牛为尊,用牛车来请客人实则是一件莫大的盛事,所以傅介子也就只好如此。 四个执火郎将水晶盒送上装饰华丽的牛车,由大队的火教教徒护卫,一路向灵光寺开去。所行的有国王和众王子,风俗所限,王妃和公主不便来迎。 傅介子担心苏巧儿的安危,所以一直在牛车周围,三王子看着傅介子的眼神就像要吃人一样,傅介子只当视而不见。 从这里到灵光寺虽然说不上远,但也有五六里地,以这牛车的速度要一会儿才能到,走到半程,却突然从半道上面横出来七个和尚模样的男子,年纪大小不等,最小的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最大的已经过了七旬。 国王的亲卫突然站出来一排,将这七人挡开,喝问起来。 那几个老和尚说话很快,傅介子没有听清楚几句,但是侍卫听了几句就不耐烦了,要将他们赶开,这时那个老和尚苦苦相求,国王这才让他们靠近说话,为首的老和尚上前说了几句,傅介子听懂了一部分,听着好像是这些和尚们劝国王不可让火教的人进入身毒佛国,两者有很多教义相冲突,不可妥协。 国王听了几句就不耐烦了,让侍卫们将他们赶开,几个和尚以头撞地,就是不肯让路。在外宾面前被自己的子民拦了路本来就是件脸上无光的事情,这几个和尚再纠缠不清,国王一怒让侍卫们将他们当异教徒抓起来。 没想到几个和尚脾气却十分之烈,完全没有灵光寺里和尚的谦冲,居然当下就以火焚身,他们随身带了黄油,一下子就烧了起来,竟是要以死明志。 当时在身毒国佛教同样分为了很多宗,各个宗之间的压辄也很激烈,时常有异教徒作反,这种事情每个月都有地方发生,各宗之间的压辄分为辩论和武力两种。 这一下可把牛给激了,大火熊熊烧了起来,几个和尚以火焚身也同时激怒了火教的人,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这牛本来就见不得红色的大红,此时陡然间发*子来,斜窜着就跑。 几个执火郎守卫不住,场面一下子更乱了起来,苏维也在牛车旁边,此时见了大呼抢救苏巧儿,自己却被牛挤得摔在一边。傅介子从马上跳了下面,一个纵跳爬上牛车,死死得拉住绳子,可是这牛似乎是发起了脾气,开始拼命得跑,想把后面的车架甩掉,苏巧儿的水晶套盒还在里面,如果伤到了可就完了,傅介子心里面太过着急,当下一个纵身跳到牛背上面,周围的百姓皆是一阵唏嘘不已。 傅介子爬上去抓住牛角,想死死得拽住,但是如何拽得住,这牛居然闹*子来,开始乱蹦乱跳,车架几乎就翻了,四个执火郎扶都扶不住。 傅介子按不住牛角,大怒之下骑在牛脖子上面,一手抓住牛角,一手捏着个大钵状的拳头使出浑身之力,大喝一声猛得打在牛头骨之上! 他这一下打得整个拳头都流血了,那牛头骨发出裂响,终于哀鸣一声,挣扎着走了两步终于站不住倒地而亡,口吐白沫。 傅介子感觉到自己整个手臂都麻了,一拳打死这个畜牲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赶紧活动了几下手腕,感觉还是伤了,也顾不得了,跑过去看苏巧儿的水晶套盒。 苏巧儿躺着的地方下面都放了冰块和布匹做的垫面,这一路上来都是用冰封着在,所以没有什么事情,但也很脆弱,经不住折腾。 所幸傅介子牛车控制得好,没有什么损伤,可爱的巧儿,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而就在这时,葛妮亚却一脸不安得看着自己,像是吓傻了,周围的人也都安静得出奇,一个个看着自己,或惊骇,或愤怒,或举足无措。 三王子阴恻恻得看着自己,眼中闪过一抹狠毒。 葛妮亚不是忍不住跑过来,一脸的苍白,颤声道:“你闯祸了。” 傅介子心头一凛,这才想起那头圣牛来,糟糕,自己真的惹众怒了。 一干身毒侍卫眼睛都红红的,像是傅介子污了他们的祖宗一样,一个个持刀枪矛戟向傅介子过来。 三王子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可以把傅介子往死里整的机会,嘿嘿笑了一下,道:“来人,把这个胆敢杀害神牛的恶魔给我拿下!” 【那个乖巧的姑娘到了,收藏啊收藏】 第三十六节,一个致命的错误 三王子的话一出,立时过来十几个侍卫,他们见过傅介子一拳打死神牛,知道本事不小,都有些害怕,但是却没有一个后退的,毕竟神牛是他们最共同的图腾,就像汉人里,有人要辱你母亲,你拼了命也会保护一样。 傅介子知道现在不能乱来,所以没的挣扎,心里面盘算着主意。 这时葛妮亚急道:“王子殿下,且慢。事急从权,他也是因为神牛受惊怕伤了火妃余灵才如此做的,请殿下息怒。” 三王子喝道:“按照我身毒的律法和道德,敢打神牛者就会有牢狱之灾,敢杀害神牛者必斩!这厮当着千万众之面杀害神牛,罪无可赎,来人,给我压下去……先关起来!” 苏维也赶过来,她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也看出了这个三王子眼中的诡异,所以没有和三王子说话,而是径直过去对国王道:“陛下,此人是东方汉朝之人,不熟悉贵国的规矩。本圣女曾出使去过汉朝,汉朝以龙为尊,牛乃是农耕之畜,所以此人才会贸然出手。请陛下见谅。” 国王犹豫不决,傅介子的身份特殊,但是死杀神牛实在是一件罪大恶极之事,比杀了人还要重很多的罪,当着自己的子民,他也不也说放就放,不由想别人出来扛这个缸。 苏维的话其实另有深意,过了一会儿,国王就听出来了,道:“天圣女说,汉朝以龙为尊?龙为何事?比神牛还要尊贵?” 苏维道:“汉朝之人尊龙,龙有九似,能大能小,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具备风雨雷电那样的力量,群山一样的雄姿,像鱼一样能在水中游弋,像鸟一样可以在天空飞翔。它骆头,蛇脖,鹿角,龟眼,鱼鳞,虎掌,鹰爪,牛耳的样子,集合了很多动物的特点,意味着龙是万兽之首,万能之神。” 国王听了感觉有些受到压迫,自己的神牛在汉朝的龙身上居然只有一个耳朵,听了没好气道:“汉朝人这么妄自尊大,难道他们真的就那么强大?” 苏维道:“汉朝之地,数十倍于安息;汉朝之兵也十倍于安息。汉朝北有匈奴,西域皆惧之,匈奴独惧汉朝,不敢犯边。近数十年来汉天子励精图治,大举攻打匈奴,匈奴势弱,已不能守。” 国王听了不由一怔,他也听傅介子说过汉朝的强大,但是王婆卖瓜的事情他不怎么信,现在听火教的天圣女说来却不由有些震惊,如果汉朝真的这么难大,那么身毒国也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身毒国对安息也不怎么了解,但是对匈奴的大名却是知道的,匈奴是西域的超级大国,西域诸国皆惧之如虎狼,而匈奴都被打得四处流窜,那么可见汉朝的强大。 于是,他在处理傅介子的事情上又让了一步。但是这罪名实在太大,兀难长老和两位圣女都来相求也无济于事,国王犹豫做不出决定,三王子在一边起哄,道:“父王,此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杀害神牛而不处治,此例一开,以后神牛地位在哪儿?” 葛妮亚道:“陛下,汉朝有一句话叫做不知者无罪,知错即改。贵国也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请陛下宽佑。” 这时大王子出面,道:“父王,三弟所说杀了此人决计不可,此人是异国之人,而且也是火教一行,与人建交先斩其左右,只怕会生出更大的事端来。” 三王子怨毒得看了大王子一眼,道:“王兄对神牛如此不敬,只怕百姓们会不服吧。”两个王子争了起来,但是稍有心思者就能听出来,他们并非真的在为傅介子的事情争论,而是争夺王位。 葛妮亚想到傅介子肯定会凶多吉少,上来道:“陛下,此人身份特殊,断不可杀害。请陛下从轻处罚。” 国王见葛妮亚如此说,道:“也好。就罚他到恒河神牛圣母庙前杖责三十,并忏悔三日,以赎罪过。” 葛妮亚一听是杖打三十,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也会去了半条命,心里面不由一阵疼痛,似乎那一板子一板子都打在了自己的身上,过去颤声道:“你怕不怕?” 傅介子自己是罚过别人板子的,一般二十板子都可以打得人一个月走不了路,何况是三十板子,这一回事情有罪受了,但是现在看来也只能这样了,自己杀了神牛,不处罚这里的民众是不会答应的,强笑道:“葛妮亚,没事的,就当是我为高附城的事情赎个罪过。你呀,以后可就不许生我的气了。” 葛妮亚忙摇头,道:“不,我不生你的气了。可是三十板子……” 傅介子道:“没有事的,你回去好好安顿巧儿和众长老。”葛妮亚道:“不,我要陪你去。”傅介子不悦道:“你去干什么,好好的正事放着不做,来看我挨打,很好看不成?” “不,我要守着你,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葛妮亚显得很委屈,此时丈夫受难,他心时面再也圣女不起来,有些小女儿家的样子。 傅介子又怎么愿意把自己最狼狈的一面让她看到,哼道:“我去一会儿,你要是真的对我好,一会儿打完了给我拿点儿药水和吃的来也就是了,跟去湊什么热闹!” 还是元通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为师侄担心,但他心性最为豁达,笑道:“星圣女,你放心吧,由我去照顾小傅,你们都回去吧。” 葛妮亚还想再争,但见傅介子坚决不肯的眼神也就不敢再求了,很无奈得点了点头,眼角闪过一颗晶亮。 此时天火长老已经好了,得知是傅介子救了他,对他除了恼火之后还有几分恩情,道:“星圣女,你放心,我陪老道士去吧。” 葛妮亚忙道不可,天火长老是最恨傅介子的,那时在高附城就曾和自己一起留下来要杀傅介子,此时他去守着,那如果把傅介子往死里打呢? 葛妮亚想到这些不寒而栗,可是想过之后又觉得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天火长老是德高望众的长老,他说了的一定会做到,自己这是怎么了,居然怀疑起长老来了? 也许,这就是爱情的魔力吧。 天火长老看出了她的心思,道:“这小子坏事干了不少,好事也做的多,我不会报私仇的。你呀,放心吧啊。” 葛妮亚心里面爱着傅介子,愧对众位长老,听了只是默默得点了点头。 这时过来几个人将傅介子押了下去,三王子请命前去行刑,国王同意了,傅介子的心不由一凉。 苏维叹息一声,道:“妹妹,走吧。” 葛妮亚久久没有说话。国王另派了一辆牛车来,这一回葛妮亚却怒而不用,命四个执火郎将水晶套盒抬着走。 国王的脸色有些尴尬。 傅介子被几人架着来到恒河边上,顺着河岸走了很久,一路上三王子有说有笑,给他指点恒河的风景,过了一会儿无意得问道:“汉朝的朋友,你妻子她怎么没有来?” 傅介子冷哼一声,道:“她说天气了出来会有苍蝇围着转,就在水榭里等着了。”傅介子说完哈哈笑了一下,道:“三王子你说,如今天气还不见太热,哪儿来的苍蝇呢?” 三王子的脸色顿时一绿,不用说,这苍蝇自己是指的他了。 “那么,请问汉朝的朋友,你们汉家的女子死了丈夫,女子会怎么样?”三王子眼中闪过一丝阴毒。 傅介子心头一凛,哼道:“有两种办法,一种是杀了仇人报仇;另一种是以死相随。”三王子又是一怒,道:“这里是身毒,不是汉朝。” 傅介子哈哈笑道:“她毕竟是汉人。” 这时元通也听出了三王子的意思,过来道:“小傅啊,你放心,该怎么做我们心里面清楚,这个狗屁王子想趁机整你对吧?你们有仇?” 他说的是汉语。 傅介子道:“不错,是有些不愉快。” 元通道:“他说的是你的汉人妻子是谁?不会是巧儿吧?” 傅介子苦笑道:“是潘幼云。” 元通立时暧昧得笑了起来,道:“这事情可巧了,天地这么大你们也能碰得上?可是,她怎么也成了你的妻子了?” 傅介子道:“师叔你误会了,不过是这个三王子缠着潘幼云不放,她故意说我是她丈夫,让这个三王子死心。这婆娘她是轻松了,可是把我给害苦了,这个三王子,看意思是想整死我,师叔,你得想个办法。” 元通一听立时对这个三王子鄙视了一番,敢情是个报私仇的,他开始还以为这个家伙不畏强权,敢于维护自己百姓呢。 走出一程,前面一处很盛大的庙宇,看上去不比灵光寺要小多少,他们这一行后面跟着数千民众,都是想来看热闹的,他们拖家带口得过来,有的提着菜篮子,有的脖子上面坐着小破孩,都是有事情要做,碰到热闹临时围过来的。 这种百姓,到哪个国家都一样,是一种比较阴暗的心理。 来到这庙门,前面是气派十足的两尊巨牛石雕,周围赶来敬香的数以千计,比护国寺颇有不足,但比灵光寺却大有过之。 看来神牛在身毒真的是地位非凡,这神牛圣母庙的地位差不多就是汉朝的女娲庙,或者太上老君庙一样。 这里面有专门的人护卫,一些闲杂的百姓都暂时被阻在了广场上面,三王子命人将傅介子押到高台上面,这里几乎所有的百姓都可以看得到,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高台周围有十二尊巨牛,皆是怒相,各逞凶态,看这样子似乎这里是专处理恶人的。傅介子看着这些牛相,心里面也有些犯怵,但他毕竟是上过战场的,这里的几尊牛相还不至于吓着他。 三王子得意洋洋得上前,道:“各位百姓安静,此人当众杀害神牛,辱及神牛圣母,陛下念其是异国之人,法外开恩,免去斩首之刑,但是此人杀害神牛,罪大恶极不可轻饶,今重打三十大板,生死在天。行刑!” 傅介子听了不由怫然而怒,国王的意思是打三十大板以示惩罚,并没有说要他的命,这个三王子如此说,分明就是要他的性命。 元通听了道:“三王子,国王可没准许伤他性命,而是三十大板以示处罚。三王子行事请想好后果。” 天火长老本来火气就大,刚才身毒人以火焚身本来就已经犯了他的忌讳,只是因为身在身毒,他不便发作而已,并不代表他就不生气了,现在三王子明显会错了意,他不知道傅介子与三王子的恩怨,只觉得这样不妥,当下怒得胡子乱飞,过来喝道:“王子陛下,此人是我们火教中的火焰刀执事,你如果伤了他的性命,我看你怎么跟我们火教交待,如果没有我们火教在前面挡着,塞人现在已经打到你们瓦拉纳西城了。” 三王子一下子被他们两个人抢了一顿白,但他到底是王子之尊,也不害怕,道:“三十大板我一下不多,也一下不少,能活不能看,得看他的命硬不硬,在我们牢狱里,打十杖而亡的也大有人在,本王子只是先提个醒。” 天火长老怒道:“此次我安息火教与你们身毒国建交,头一次接触,闹出什么大的不愉快,还请王子自己与国王陛下交待。而且,王子如果处死了此人,汉朝的百万大军,可不是你们身毒国能挡得住的。” 三王子不服气道:“汉朝真的这么强大?老头你这是在吹大话。” 天火长老被他称为老头,心里面的气又不顺了些,道:“是不是吹大话,三王子听一言即知。这二十多年,西域各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来贫图国弱的小国楼兰,现在一举成为了西域最富庶的国家,龟兹等国也国力日盛,大月氏本来是一个并不强大的游牧民族,却在却也一举灭了大夏国。三王子可知这其中的原因么?” 三王子道:“这与汉朝有什么关系?” 天火长老道:“西域的变化皆因一条丝绸之路。一条丝绸之路繁华了五十多个国家,而丝绸之路的起点就是汉朝。在汉朝,这条丝绸之路根本就不算什么。” 三王子顿了好大一会儿,又复变得阴恻恻得道:“正是因为看在他是汉人,所以父王没有下令斩首,如今按律杖责三十,行刑。” 天火长老在一旁手按刀柄,他将傅介子的火焰刀拿在手里面,怒目看着三王子,道:“王子陛下,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是脱不了干系的,所有人都知道,三十杖是打不死人的,如果三王子执意循私,你和我身毒与安息的结盟也就到此为此吧。” 傅介子冲三王子怒视一下,忿然进去处刑,两个武士将他绑了个结实,横躺在条石凳上面。 开始行刑。 两个武力轮翻拍板,傅介子挨了一板子眼睛都花了,痛入骨髓一般,心里面恨恨得想,这厮果然是要我性命的。 打了三板子傅介子便有些晕厥,感觉到**上面已经见了血。 天火长老拖着声音道:“王子陛下,请慎重。” 三王子置之不理,傅介子心知他不会手软,惟一能做的就是暗运起道家的呼吸之法,以求保住性命。 三十板子似乎变得无限漫长,傅介子感觉到整人都要飘起来了。 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娇喝声音响起,傅介子听出是潘幼云,心里面一惊,她来干什么? 就在这意志一松之际,整个人就晕了过去,此时尚不足二十板子。 醒来时已经是在神牛圣母庙里,潘幼云紧紧得握着自己手,元通正在给自己上药,前面一把大胡子挂在自己眼前,不用说,是天火长老在前面看着。 傅介子强笑道:“我还活着?葛妮亚和巧儿怎么样了?” 潘幼云道:“她们应该都好好的,我还没有见着她们呢。”说完又紧紧得握了握傅介子的手,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就关心她们,怎么不问问我啊?” 傅介子痛得眦牙咧嘴的,强笑道:“你这不是好好的吗?”说完才发现潘幼云眼睛有些发红,虽然没哭但是伤心肯定是有的,她是个极为坚强的人,而且有元通等人在,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哭出来的。 “这一回是我害了你,我们在这里势单力薄,原也不应该拉你出来冒险。”潘幼云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害得他挨了这么多下,心里面很是过意不去。 傅介子道:“事情都过去了,马后炮的事情就不要说了。哎哟,挨了三十板子还能不死,我命也还真硬。” “呸,”潘幼云没好气道:“你要是真挨上那样的三十板子,不死也得残废了。” 元通听了呵呵笑道:“小傅啊,你呀就挨了十六板子,别的被潘娘娘一耳光给搧回去了。”说到这儿又道:“潘娘娘那一巴掌,果真是天下少有对手,嘿嘿。”他昔年和潘幼云**的时候,潘幼云搧过他一巴掌,但一巴掌之后两人还是把事情给办了,他这么说无意是玩点儿暧昧。 潘幼云哼道:“我这巴掌专打那些好色无厌又不要脸的男人。” 元通不便提起旧事,嘿嘿笑个不停。 傅介子道:“到底怎么回事?”潘幼云道:“我听到有人说你被抓到神牛圣母庙来行刑,是三王子主持,就怕他会害你,所以就抢了马过来了,可惜我不识路,中途冤走了一段,不然你也不会受这个罪。”说到这儿显得十分懊恼,转而又把气撒到元通身上,道:“你这个当师叔的也当真是的,你就看着他被人打也不阻止?” 元通有苦说不出,他正要阻止的时候潘幼云就来了。 潘幼云叹了口气,道:“那个王子真是个混蛋,说我如果肯嫁给他,他就放了你……”傅介子急道:“你答应了?” ps:今天也来推荐本书,阿措MM的《喵喵爱上我》,貌似是“俩男人之间的XX故事”,各位放心,咱已经审核过了,确定无雷**,大家放心去看看,不会被雷着的大家爱看不爱看收藏一下,有票的投点儿。 第三十七节,你真的想复活他? 潘幼云呸了一声,道:“你就盼着我答应了。我哪有那么孬,我过去搧了他一巴掌,告诉,如果不放了你,我就把他的丑事说出来,这家伙好像在谋划着争夺王位继承权,所以就老老实实得放了你。”说完还做了个评价,欺软怕硬,仗势欺人,不是个好东西。 天火长老说了几句,让傅介子在这里待上三天就可以,元通和潘幼云留在这里守着傅介子,他先回灵光寺去准备一些重要事情。 元通给傅介子上好药,道:“潘娘娘,现在那个三王子是离开了,以后的处境怕就难了,你还得早想办法。” 潘幼云沉默不语,她也不怎么在乎,天下之大,哪里还没有一个栖身的地方?对于她来说,哪里都一样。可是住在这里习惯了,想搬走还是有些不情愿。 傅介子道:“师叔说得对,这三王子是个记仇的人,以后肯定还得找你的麻烦。”潘幼云道:“先不想这些了,你上好了药早点儿休息,这几日你是要我来照顾还是要葛妮亚呢?”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傅介子道:“麻烦你们了。” 潘幼云轻声笑道:“听你这意思,是要我们两个都来照顾你?”傅介子苦笑道:“你就别跟我对扛了,我现在脑袋里面乱得很。对了,师叔,这一次怎么光明教主没有来?” 元通道:“安息又起了战争,光明教主带了几个大祭司都回去了。”傅介子道:“看这样子,光明教主似乎对复活教王的事情并不怎么关心?” 他想到黑暗之王曾说过光明教主根本就无意复活教王,想想也是,他现在已经是教主了,如果复活了教王,那么他将处在什么地方呢? 元通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话说这个光明教主可真不是一般的人物,我和他交锋过几次,不论是斗智斗勇,根本就不在一个级别之上,而且我和你师娘的事情他也全都算出来了。” “啊?”傅介子大吃一惊,道:“那他怎么还放了师叔你呢?” 元通由衷叹道:“这也许就是光明教主与凡人不同的地方,我也一直想不能,那一次和他下棋,他分明连规矩都不懂,我跟他说了一下之后从第一盘开始我就没有驘过,连着下了十余天,他似乎对这个上瘾了,后来一说下棋我都发怵。那一天我又下输了之后他突然问我,想不想掉你师娘走,我还沉浸在棋道之中苦想,不经意得就答了个想字,我本来以为他会大发雷霆,可是没想到他却是淡淡一笑,说想的话就带走。” 傅介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不这么轻松?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元通道:“光明教主说,火教的很重要的一条教义就是*至上,圣女实在是一个不合时宜的产物,当初是教王自己错了,要么不该设置圣女一职,设立了就不该禁她们的**。这才是真正的光明和自由。” 这句话傅介子听了肃然起敬,道:“光明教主这话说得太对了,男女相爱乃是出自天性,而圣女却要禁欲,这分明就是逆天而行的事情。圣女们犯了错误,这就像把一只驴子赶到了菜地里,错误不在于驴子吃不吃菜,而是根本就不该赶进来。” “呸,”潘幼云笑道:“这话儿要是落到葛妮亚的耳朵里面,她非要说你不可。什么太对了不太对的,我看哪,是你想到可以和葛妮亚长相厮守了,这才夸了几句。” 说到这儿又摇了摇头,道:“人哪,总是会把对自己好的想成是对的。” 傅介子呵呵笑了一下,道:“看来我担心的事情又少了一件,等这件事情一了,师叔,我们就带着她们两个回长安去。西域这个地方,我算是来厌了。” 潘幼云听到这里有些伤感,不自觉得了一声,傅介子道:“潘娘娘,你也跟我们走吧,这个三王子他不会放过你的。除非,你想当他的夫人。” 潘幼云这一次却有些发怒,道:“你胡扯些什么,看来是打得不够厉害。我已经许心向佛了,是不会回去的。” 傅介子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生气,只好不再说。 元通道:“回不回去的事情到时候再说也不迟,现在的问题是,要等到他们复活了教王我们才能走。” 傅介子道:“光明教主当真就这么放我们走了?这也太容易了些吧?”元通道:“这个教主是天下间的奇才,你我想不透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他早就知道了我和你师娘的事情,所以给你师娘提出的要求是,先帮着把教王复活出来,然后再离开。想必他也这么跟你们说过吧?” 傅介子道:“说倒是说过。可是我以为那只是一个借口,想骗着我们好好得复活教王,何况他还把师叔你押在了手里。” 两个人说了一阵,还是想不通光明教主为什么就这么轻易得放了自己,可是转念一想,这又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光明教主都打算废除圣女一职了,两个圣女他捏在手里面也没有用,放了也是一个人情。 可是这种想法总让傅介子感觉到不踏实。如果今的是这样,那么也算是天赐的福气给他。 如果废除了圣女一职,那么北圣女置身何处呢? 傅介子想了一会儿,为北圣女担心,可是同样转念一想,自己的担心似乎太多了,难怪她没有了圣女之位就活不了了吗?她可以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找一个喜欢的男人结婚生子。 过了一会儿,外面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潘幼云道:“看来我该回避了,喂,元通,你是不是也该闪一闪?” 元通哈哈笑道:“然也,然也。潘娘娘,走我们到一边儿去聊会儿天。” 潘幼云两眼翻天,哼道:“跟你这个色鬼聊天,没兴趣。” 傅介子笑了一下,牵动伤口不由哼了一声,潘幼云道:“人家还没到呢,你要装也等会儿。”说完提着裙子信步而去。 元通哈哈一笑,也跟着出去了,看样子还是去找潘幼云聊天去了。 满面焦虑的葛妮亚跑过来,大概是听了元通和潘幼云的话,看到傅介子时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但是泪珠儿还挂着在,她扑通一下在旁边曲膝跪坐在旁上,要揭开他的裤子看看,傅介子道:“大白天的看什么,就破了点儿皮。” 葛妮亚的手在发抖,失声道:“都打成这样了,还只破了点儿皮?” 傅介子一怔,道:“你看了?” 葛妮亚已经揭了他的裤子,**上面花了一片,看样子没有一个月的功夫是好不了了,所幸傅介子会缷力,还没有伤到骨头,否则可就麻烦了。 傅介子这才看到她已经把自己的裤子给揭了,这才意思到自己的**已经完全失去了知道,难怪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葛妮亚在一边哭哭啼啼的,傅介子笑道:“看你哭得像个小寡妇一样,我又死不了。”葛妮亚伸手想打,可是又缩了回来,道:“也不知忌讳!哪儿不舒服我给你揉揉?” 傅介子心里面一阵感动,他们过了海誓山盟了的时期,现在贴近生活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让他感觉到特别温馨,道:“看到你哭我就心里面不舒服,你不哭好行了。”说着又拖着个大老粗的声音道:“来,给大爷笑一个。” 葛妮亚忍不住笑了一下,道:“既然没事就好好休息,我去煎药……”傅介子道:“不必了,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巧儿她怎么样了?” 葛妮亚嘟了嘟嘴,道:“你放心,她好着呢,越长越漂亮,看得我都嫉妒。就是你这样子,让人心疼。” 傅介子笑道:“知道心疼以后就体贴些,嗯嗯,把潘娘娘教的招……哎哟!”傅介子被葛妮亚拍了一下,杀猪一般叫了起来。 疼,是真的疼。 葛妮亚急得不行,期期艾艾道:“我、我……”说着急得又快要哭了,气道:“你这个人,伤了也不老实些!” 晚上天火长老过来,说是已经见过国王,国王同意他回灵光寺休养,并且命人带来了一些治伤的灵药。元通对此不屑一顾,这身毒的治伤的灵药,又哪里有他道家的药厉害。 傅介子道:“谢长老了,能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就马上走。” 天火长老已经把人带了过来,用担架将傅介子抬着回灵光寺,潘幼云和元通煎的药还没有煎好人就走了,潘幼云当下就撂了挑子,拍拍手就跟着走了,留下元通一个人对着药罐子发愣。 回到灵光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很晚的时候了,傅介子还是被安排在他原来的房间里面,可是他想安排到苏巧儿那里,去看着这个姑娘,这本来没有什么,但是因为苏巧儿必须得由苏维来护法护着,而且是全天的。 要让苏维整天都旁边有一个人守着,用一双深情的眼睛看着,不知是自己还是水晶套盒里面的人,那种感觉想想有些头皮发麻,所以死活没有同意,把傅介子赶回了他原来的房间去了。 这些天葛妮亚就可以名正言顺得在傅介子的房里面不出来了,反正教主已经明说,让她和傅介子离开,还有姐姐和元通,她其实就不必躲藏,但是因为面嫩,总得找个借口,而现在傅介子受了伤需要人照顾,这就是最好的借口。 因为复活教王得等到日月同辉之日,也就是二十五天之后,离现在还有老大一段时间。这一次火教来的教徒足足有八百之众,由兀难长老为首,所以就聚集驻扎在灵光寺面的大山脚下,这里有风景极好,也有挤一点儿足以容纳两千人的大场房,而且最大的好处是离复活场近,这里原来就是给民役们住的,现在正好腾给火教的人。还有很重要的两点,一点是水源足,二是离复活场近。 有水的话,火教的人必须每天都洗澡净身,离河近是一大方便。 一连半个月没有事情,中途就是三王子借着国王的差遣为由头来过几次灵光寺,可是却一次也没有见到潘幼云,不由悻悻而回。 傅介子就在这里养了十几天的伤,每天都是葛妮亚给他扒了裤子上药,还有一些起居常有的事情,葛妮亚皆是没有一点儿怨言得做得好好的,看得潘幼云都直咋舌,像每天倒夜香这种事情,潘幼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 过得二十天,眼见日月同辉之期将近,傅介子和伤也很湊趣得好了差不多,这些天葛妮亚每天都给他熬上一些治伤的灵药,只是她没有告诉傅介子,这里面也有去疤的药材,是她偷偷得问了苏维,苏维再才笑着问元通要的,她可不想以后傅介子一个花**。 大部分的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傅介子已经可能由人扶着走路了,只是不能用劲,怕把伤口引裂。这一天晚上,傅介子终于躺不住了,让葛妮亚扶着去隔壁房里看苏巧儿,葛妮亚对苏巧儿并没有太大的醋意,而且是傅介子请的,她当下就答应了,扶着他过去,可是刚到苏巧儿的房门就发现里面有人,因为此时天色已晚,葛妮亚小声喊道:“姐姐,是你在里面吗?” 里面没有声音,葛妮亚再叫几声,房门却突然一下子无人自开了。 里面一个黑衣人,背对着两人,看不清脸,但是一看这样子就知道是黑暗之王。 “啊!” 葛妮亚吓得惊呼一声,黑暗之王立在水晶套盒之前,手里面却抱着一个人,看不到脸和样子,但是一看红衣绣鞋,青丝垂在空中,一看就是苏巧儿!而苏维则安祥得伏在一边睡着了。 傅介子怒道:“你干什么!快放开她!” 葛妮亚也失声道:“姐姐!” 两人忙赶过去看了一下,黑暗之王似乎没有吃惊的意思,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而是很平静得向旁边退了一步,让葛妮亚来看苏维。 苏维叫不醒,葛妮亚怒道:“你把她怎么样了?”傅介子也:“你来干什么?快把她放下来!” 黑暗之王平静得道:“她一会儿就会醒过来,你,急什么?” 葛妮亚听了将信将疑,道:“你又来干什么?你是来找她的?” 傅介子身上有伤,而且也知道黑暗之王的本事,去抢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黑暗之王抱起苏巧儿也绝对不会是想干什么污秽的事情,道:“尊驾找她有什么目的?” 黑暗之王在苏巧儿的脸上轻轻得吹了口气,道:“她本来就是我的妻子,是琐罗亚斯德骗去的。” 这话说得傅介子跟酸溜白菜一样,道:“尊驾莫要弄错了,她是汉人女子,又怎么会是你的妻子?” 黑暗之王哈哈笑道:“你们这些凡人又如何能够明白。世人都被污浊的双眼给蒙蔽了心灵,又如何能看到真正的光明?她是的妻子,我岂会不知。” 傅介子知道他说的是火妃罗娅,但是眼前这个人分明就是自己没门儿的媳妇,这两者一进也说不清楚谁是谁,但是让他抱着就是不妥。 “火妃罗娅已经不在了,你抱着的只是我的妻子,以尊驾的见识,不会分不出来吧?”傅介子对这个人有着打心底的惮忌,所以言语之间很谨慎。 黑暗之王道:“是这个姑娘吗?她很漂亮。” 傅介子点了点头,道:“不错,她是很漂亮,但不是火妃……” “什么火妃!她是我的妻子,琐罗亚斯德那家伙使的下贱手段将她骗了过去。她是我创造出来的,是我的一部分,任何人都抢不去。你们懂吗?” 黑暗之王惟有再提起琐罗亚斯德的时候会显出一丝的情绪,平时说话都是不笑也不怨,说话都和光明教主一样不带平仄的。 傅介子不知该如何说话,葛妮亚也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 黑暗之王道:“她现在被打散了灵气,凭你们几把镜子又如何救得了她的性命。”说到这儿将镜子拿在手里面把玩一阵,道:“这东西也是罗娅炼的吧?” 葛妮亚被他的气势所镇,点了点头。 黑暗之王哈哈笑道:“就凭这东西那点儿灵力也想救她?罗娅,你看到了吗?这天下间,除了我,根本就没有人能够救你。” 傅介子从火教的人那里得知,罗娅已经无法救活,他们用灵镜保护只是为了保住那一丝余念,以便来复活教王,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罗娅活过来。 傅介子道:“罗娅还可以救活?” 黑暗之王微微一怔,道:“你激动什么?”傅介子道:“罗娅曾与我相处过一段时间,她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嗨,很调皮的。”说到这儿想到遂成之死,有些伤感道:“我的一位长者也因为她而丧生。” 黑暗之王再一次露出有些激动的神情,道:“你说她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傅介子一愣,道:“不错,这女孩儿什么也不懂,又调皮得很。” 黑暗之王抚摸着苏巧儿的脸,道:“看来关在圣火坛里面久了,你的灵气降了那么多。不要紧,有我在呢。”说完冲傅介子道:“她欠了你们一条命,我自然会还给你一条。” 傅介子一怔,道:“什么?这也能还?” 黑暗之王道:“既然和琐罗亚斯德能还,别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话虽如此,但是傅介子却感觉到匪夷所思,道:“这可怎么个还法?” 黑暗之王道:“这个你不必知道。”说完道:“不过这件事情也不是说到就能做到,需要一段时日。” 傅介子急道:“如果尊驾能让遂成先生起死回生,傅某永感大德!” 黑暗之王眼神变得尖锐无比,道:“机会只有一次,你当真想复活,这个人吗?” 傅介子的心头突然一动,整个人都变得激动起来,手开始发抖,心跳也加剧得厉害,竟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黑暗之王哈哈大笑,突然间大手一摆,苏巧儿又原封不动得回到水晶套盒里面,而黑暗之王已经似云雾一般散去。 葛妮亚看了一下水晶套盒,封印还在,一切都似没有发生一般,这个黑暗之王居然能丝毫不受封印的作用。 当她再看傅介子时,发现傅介子居然有些异常的激动,眼中闪现着一丝丝的狂热,像着了魔一般。 【收藏】 第三十八节,复活场上的意外 过得一会儿,苏维也醒了过来,葛妮亚把黑暗之王的事情说了一下,苏维惊得无以复加,黑暗之王到来,他居然一点儿感觉也没有,还被他莫名其妙得给弄晕了,如果自己或者是巧儿出了什么问题,那么后果真的不可思议。 三人在一起也说不出个什么东西来,但是对黑暗之王到来的事情都不怎么放心,葛妮亚道:“姐姐,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向长老们说说,总得想个对策以防万一。” 苏维道:“不错,至少得有个得防,再过三天就是复活之期了,要是在这个时候黑暗之王前来捣乱的话,那后果真的无法去想。” 葛妮亚点了点头,道:“也好,我这就去通知长老们,马上议事。” 傅介子在这里看着苏巧儿,苏巧儿同样是什么事情也没有,看上去显得一脸的贵相,傅介子心说你这丫头可真会享受,一个人在里面睡大觉,别人在外面担惊受怕。 对于黑暗之王到来的事情,有的人说推迟复活,有的人说换地方,也有的人说加强警备,众说纷纭,但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走是不可能的了,换地方也不太好,惟一能做的也只是加强警备,而且据黑暗之王所言,他也是希望复活出琐罗亚斯德的。 但是为了寻一对手云云的解释在众人看来太过牵强,所以很难让人信服,几乎所有的人都怀疑黑暗之王另有所图。 很快众人就来把苏巧儿接走了,换了个地方,傅介子不便跟过去,只得由葛妮亚扶着老老实实回房躺着。 伤好得差不多了再一活动就好得特别快,傅介子硬是在院子里面转了两天,结果行走已经不碍事了,就是不能进行太剧烈的活动。 眼见明天早就是复活之期了,火教的人举行了偌大的典礼,净身(此净身非彼净身也)、洗礼、祭拜圣火,但却与佛教徒不一样,他们反对斋戒,八百火教徒洗净、吃饱、然后穿着华丽的红色锦袍列队到复活场举行圣火祭祀仪式。 这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两位圣女。 然而,修建复活场葛妮亚在场,但是复活教王却没有了葛妮亚的份,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圣女了。外人不知道,火教内部的人却是知道的,而且很多火教徒都对她很不满。 他们都把葛妮亚当娘一般尊敬得供着,没有想到她却找了个男人。比喻也许不当,心情是一样的。 这天晚上葛妮亚的心情变得很糟,虽然她已经不再盼着能当圣女,可是复活教王这么大的事情不让她主持,一来不放心,二来有些失落。 傅介子安慰了她一阵,让葛妮亚、潘幼云、元通还有自己四个人负责火教复活场的安全。灵光寺也派出了大批的僧侣在外围保护,因为两者教义上面相差很大,所以没有进入复活场。 傅介子手里面只拿了火焰刀来提个身份以便出入,因为还有伤在身,也没有带什么兵器,反正这里这么多人,无论是谁来一般都讨不着好处,如果这么多人在还能闯进来,像黑暗之王这样的超级人物,自己拿了武器也是白搭。 元通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得和潘幼云说话,虽然说话规矩了许多,但是潘幼云仍是不怎么理会,潘幼云到底会与人打交道,对元通是打一巴掌再赏颗甜枣,她知冷知热,更知分寸把握,给你关怀,但不给你借口,给你感动,但不会让你太激动。 所以无论她对元通怎么样,元通对她都还客气。 葛妮亚一直闷不作声,苏维临走前跟她说了,让她盯着些元通,不让他与潘幼云有太大纠葛,但是葛妮亚却与潘幼云如同姐妹,这么一来两边都是姐妹,她们之间的事情,葛妮亚也管不了了。 北圣女进入复活场的事情显得很紧张,跑过来问了葛妮亚一些问题这才慌慌张张得进场去。 按葛妮亚所算的期,今天便是日月同辉之期,一直要等到黄昏时才能真正举行大典,现在不过是祭祀一番。 复活场内,八百火教教徒列阵而坐,八位长老各据一方,身后的八个台架上面八团熊熊大火,另各有一尊神像,体现着拜火教“七位一体”的善神崇拜观,如代表智慧和善良的动物神;代表至诚和圣洁的火神,他是宇宙和人类秩序的保护神;代表威严和仁政的天空之主,他守卫大地,负责救助穷苦百姓;代表谦恭和慈爱的土地女神;代表永恒和不朽的植物女神。 除此善界至上神之外,还有一些次要的善界神,如牛精古尔苏万、遵命天使斯鲁什和幸福女神阿希等。 八位长老身后的圣火旁边各自立着这么一尊神像,看上去与佛教的尊像大不一样,主要体现在神态和模样上面,佛教的像分为两种,一种是柔和的菩萨像,一种是愤怒的明王像,大都体现着一种对心灵的体察,而火教只有带着微笑的善神像,而明色彩都很亮丽,多在表现着对光明和自由的追求。 这些善神却是俱属光明之神玛兹达,所以在复活场阳中间的高台上面的那尊神像便是光明之神玛兹达。光明之神的一只手臂高举圣火,另一只手里面抱着一个婴儿,面露微笑,是个标标准准的善良、智慧之神。 光明之神的旁边便放着装苏巧儿的那个水晶套盒,四周的大铜镜都是火教教徒们带来的,也早就安装在了早已经设计好的架座上面,此时已经把全部的太阳光都反到了水晶套盒上面。 傅介子有些担心,这么晃会不会把苏巧儿弄出什么毛病来? 天、北两位圣女各持一面幽冥镜在一旁护法,两人似老僧入定一般坐着一动也不动,所有的火教教徒都不说话也不动,这八百多人看上去怪异无比。 眼见到了下午还没有看到黑暗之王出现,傅介子心里面放心了不少,却又有些失落,潘幼云不知黑暗之王与傅介子说过什么,但是一眼就看出傅介子有心事,道:“喂,你在等人?” 傅介子回过神来,道:“哪里等什么人,不过是怕黑暗之王在这个关键时刻出来捣乱。”潘幼云道:“我看你这神情,似乎是特别希望他来啊?” 傅介子想了一下,果然如此,自己居然真有点儿盼着他来,是因为那件事情吗?想到这里傅介子就心里面不安,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对不住的人可就多了。 想想还是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给生生压了下去。 葛妮亚也在担心黑暗之王会不会来,相反的,对复活能不能成功反倒是没有那么担心。她隔一会儿就问傅介子,你说黑暗之王会来吗? 傅介子听她问一次内心就要做一次挣扎。 看着沙漏飞快得下落,葛妮亚的心情一下子紧张起来,傅介子也不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如果真的能复活的话,那么他是所有汉人中,第一个见到如此奇事的。 现在火教的教徒们已经停止了祈祷,开始重新列阵站好,八大长老各自祭起了圣火令,只等日月同辉的那一刻。 傅介子看着,此时太阳渐渐西沉,天空也慢慢暗了下来,傅介子已经看到月亮渐渐出现在了天空之中。 日月同辉! 傅介子兴奋得指着天空,道:“葛妮亚,你看!” 潘幼云和元通看着傅介子都笑了,日月同辉每个月都有那么几次,本来也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却有另一个喻意。 潘幼云道:“葛妮亚,你可知道日月同辉在汉朝意味着什么吗?” 葛妮亚见两人笑得诡异,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但应该是吉祥之兆吧?” 潘幼云道:“不错,在汉朝,一对恋人如果看到日月同辉,是可是相爱得长长久久的,这厮那么兴奋,有企图哦。” 葛妮亚看了傅介子一眼,脸上有些发红,毕竟当着两个外人在。 正说着,葛妮亚突然惊呼一声,道:“开始了!” 傅介子放眼过去,八位长老都已经祭起了圣火令,八道红光都折到了高台之上,照在水晶套盒上面,天、北两圣女手中的幽冥镜在空中高台上空十丈以外的地方盘旋着,两道蓝光随着镜子盘旋照在诸多神像上面,这时神像开始冒起了团团莹光,傅介子看得到,却说不出到底是什么颜色,很好看但也很怪异。 傅介子等着看还有什么更大的奇观,可是等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有,就见那几道炫光在闪,看得人直犯困,但是他心里面却是担心不已,怕中途出什么乱子,巧儿出事就不好了。 问了葛妮亚一下,葛妮亚道:“这个以前谁也没有过,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是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正说着,这时天气却陡然间一暗。 这一下暗得很明显,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葛妮亚惊道:“怎么回事?”傅介子仰头看了一下道:“没事,太阳落山了。嗯,对,起云了。” 傅介子说着自己心里面也没有底,太阳落山也不会这么陡在间下去,而且起云一说也太怪了,刚才放眼望云还一片儿云也没有,葛妮亚担心了几天的阴雨,等到放晴心里面一高兴还亲了傅介子一口,所以傅介子记得特别清楚,刚才一点儿云也没有。 可是现在抬头看的时候,天空中黑压压的一片,似乎是暴雨到了。 葛妮亚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啊?” 傅介子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急道:“会不会是黑暗之王来了?”他说完又觉得不对,黑暗之王要来跟下雨有什么关系,要拉风也不是这么干的,再说,道家虽然有求雨之说,但是傅介子从来不信,这个黑暗之王本事是大,但是傅介子却也是不信的。 葛妮亚的脸色立时就变了,他在火教见过的诡异事情很多,也相信黑暗之王有如此能力,喃喃道:“他又来干什么?” 傅介子忙摇了摇葛妮亚,道:“你别犯迷糊,我只是猜猜,不一定是他的。” 而葛妮亚却指了指傅介子身后,道:“他来了。” 傅介子回过头一看,天空之中若大一团浑浊的东西席卷过来,似云又似雾,看上去浑惑难辩,那团东西飞快得向这边靠扰。 一会儿复活场周围就被罩上了一层雾气,更向是尘烟,整个复活场陷入了混乱之中,都搞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奇怪的大雾,复活场一下子就吵了起来。 八大长老也发现了不对,纷纷约束弟子们一切继续,不得受这怪雾的干扰。 这时两枚幽冥镜似乎失去了控制,如破铜烂铁般掉了下来,天、北两圣女抬起的时候发现镜子已经裂了。 两人当时就是面如死灰。 葛妮亚再也顾不得,当下就跑了进去,喊道:“姐姐,怎么了?” 因为隔得远,声音传来很少,苏维很细的声音传过来道:“镜子碎了。” 葛妮亚听了腿一软便坐在了地上,整个人似乎是崩溃了一般。 八百教徒也都吵了起来,各个长老也面面相觑,兀难长老是众长老之首,道:“天圣女,不论镜子毁了没有,再试一遍。” 天圣女得兀难长老的指示,当下就听作命令,道:“是,大长老。” 傅介子看着苏维再一次祭起镜子,可是这一回却是不灵了,两片灵镜都成破铁片,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苏维欲哭无泪,道:“大长老,不行了。” 天、北两位圣女急得不行,忙拿了灵镜下来与众人长老商议。 这时周围的黑气越聚越盛,渐渐向复活场聚集,火教的教徒乱作一团,四下躲避,可是这黑气雾无处不在,根本就没有地方可避,也不知该避什么。 傅介子道:“葛妮亚,我要去把巧儿接下来。”元通道:“对,巧儿可能会有极大的危险。”葛妮亚听了忙在前面拦住,道:“不可以!事情还没有到最后关心,你们接走了苏巧儿我们就没有办法再复活教王了,机会只有这一次!” 傅介子也同样很紧张,道:“我管不着了,等事情到了最后关头,巧儿就没得救了。她是一个人,不是你们的试验品!” 说完就要上高台,葛妮亚拼命得拦在前面,喝道:“不能去!” 傅介子深吸了口气,道:“葛妮亚,你让开,我不能让巧儿有危险。” 葛妮亚有些拦不住傅介子,急得快哭了一般道:“你再等等,事情还没有绝望,我不能让你们过去,也许,也许教王马上就可以复活了。” 傅介子怒道:“也许再过一刻巧儿就活不来了。你让开!” 葛妮亚拦着不肯放,和傅介子僵持住了。 傅介子急得不行,怒道:“你是不是有私心,不愿让巧儿活过来?” 葛妮亚惊道:“不,不,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傅介子:“既然没有想过,那你就让开,我要巧儿她平平安安的,不要让她冒险。” 葛妮亚仍是不肯让开,道:“我不能放你过去,长老们正在商议对策,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傅介子沉着声音道:“葛妮亚,巧儿现在危机重重,是你们子虚乌有的教王重要,还是巧儿一条实实在在的人命重要?她和你一样,都是我心爱的人,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危害,换了你,我也会一样的。你让我过去!”说到后面是吼的。 葛妮亚本来很激动,现在却冷静下来了,冰冷着声音道:“我葛妮亚向星星发誓,这一辈子与巧儿一起服侍你,如果巧儿死了,我就陪她一块儿去死。”说完语气又复转得坚硬,道:“但是现在,除非我死了,你们不能过去。” 傅介子心了心头一震,葛妮亚又做了一件出人意表的事情,他真的愣住了。 两人正说着,天空之中一阵滚雷,沉重而压抑,天地就像是罩上了一个锅盖。 元通道:“这雷雨好生怪异,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有见过。潘娘娘,你走的地方多,见过没有?” 潘幼云摇了摇头,道:“沙漠里黑风暴倒是常有这种突然而来的事情,但是打雷下雨却从未见过如此。”说完才想起元通在和自己套近乎,哼了一声,冲元通瞪了一眼,元通一脸奸计得逞的样子。 这时,又是一声巨雷,一道闪电哗啦而下,带着无比巨大的声响划破天际,竟然打在了水晶套盒上面! 周围的空气中似多了些什么,所有的人都感觉到全身酸酸麻麻的,像有什么东西进入了体内一样。 “巧儿!” 傅介子大吼一声,再也顾不得,一把将葛妮亚推到边上,飞跑着过去,元通也跟着过去,潘幼云将葛妮亚扶起,叹息道:“这些男人啊!”说完也跟着跑了过去。 水晶套盒上面现在蓝莹莹的,居然没有被劈坏! 傅介子还没赶到便被天火长老给拦了下来,道:“不能过去,太危险了。” 傅介子怒道:“巧儿一个人里面,她也就不危险吗?让开!”说着一把推开天火长老,径直向上面赶去,兀难长老忙过来一起上去,这个高台比较宽大,可以容十数人,兀难长老只让傅介子看了一下,却没有允许他去将苏巧儿弄出来,傅介子也没有办法弄出来,而且隔这个老远就感觉到一阵巨大的邪力,全身上下那种酸酸麻麻的感觉就变得极为强烈,让人不敢靠近。 这时,兀难长老突然仰天喊道:“黑暗之王,既然来了,为什么还不出来?” 这时黑气更盛,那些“狗神”们都吓得汪汪狂叫,大雨倾盆而下,浇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这时雨中一个黑衣人缓缓而至,身上披着一件极宽松的披风,头上戴着黑色帽子,看不清脸,但是葛妮亚隔他最近,见了突然不可思议得喃喃道:“教主……” 【收藏啊红票】 第三十九节,我们该复活什么? 葛妮亚这一叫,隔得近听见了的人都怔住了,这个人与黑暗之王的打扮相似,可是确实是光明教主,而不是黑暗之王。 光明教主不是在安息境内么?怎么突然来到了复活场? 黑暗之王没有来,光明教主却到了,那么这怪异的天气? 葛妮亚道:“教主,复活场出现了问题,你是专程赶来的吗?” 光明教主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得入场,身上的披风被雨浇得湿透,走起路来靴子里面还在往外滚着泥水。 兀难长老等人上前来拜见教主,八百教徒也齐齐下拜,“恭迎教主”的声音直冲九霄。 傅介子和元通也微微行礼,傅介子道:“不知教主突然降临?” 光明教主同样是没有回答,而是顺着这复活场走了一圈儿,将这些火教的教徒一个个都扫了一眼,眼神之中似有失望,也似有无奈,这时的雨越下越大,而他也没有要避的意思。 傅介子拿衣服给葛妮亚挡住,葛妮亚觉得太抢眼,所以就让他放了下来,也在雨里面淋着。 正当众人都莫名其妙的时候,光明教主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仰天大笑,笑得十分野性和嚣张,可是这声音落在众人的耳朵里面,竟然变得有些苍凉和萧索。 “教主,幽冥镜是你毁去的吗?这怪异天气是谁在作怪?” 葛妮亚的突然问了起来,傅介子听了也吃了一惊,心想你怎么回事,这么顶撞教主? 葛妮亚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的疑惑的目光都投向了光明教主。 光明教主走到苏维前面,拿着那两面灵镜,淡淡笑了一下,突然随手丢到了地上的烂泥之中。 所有的教徒都为之一阵骚乱,心说这到底是不是教主? 苏维和北圣女也惊道:“教主,你这是干什么?” 光明教主叹了口气,道:“你们还不醒悟么?” 光明教主半晌不说话,一开口便出如此惊人之语,所有的教徒们无从应答,就连兀难长老也是如此,不知光明教主所言何事。 葛妮亚走上前道:“请教主垂训。” 光明教主道:“其实早在十八年前就有一次复活教王之期,可是我没有答应复活教王,你们所有的人心里面或多或少都存有怨言,如今第二次复活,为了避免火教分化,我答应了你们,可是,你们真的以为复活了教王就能拯救火教吗?” 众人不由动容,傅介子和元通、潘幼云三个汉人相视一眼,似乎都同意,但是火教的人却没有一个点头的,而是一脸的迷惑,看着光明教主等待答案。 傅介子等汉人相信一个宗教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振兴绝对不是靠某一个人,而是靠的民众,同样的,一个人要想改变世界改变国家,首先自然是要有才华,但且且有才华也是没有用的,还要有时势、运道,这些东西很玄妙,说不清道不明,可是缺了其中任何一样都没有办法成功,如果把这一切都寄托在一个虚无飘渺的神话上面,那么是一个悲剧。 光明教主说的与这类似,火教的人也都纷纷议论了起来,有的人说光明教主为了贫恋教主宝座不肯复活教王,也有人说教王根本就无法复活,教主又不愿意点破,所以就让他们随便去折腾。 傅介子听了心里面疑惑,既然光明教主无意复活教王,那么为何又大费周章得求师身毒呢,在墉城随便意思一下不就行了? 这样既可以安教徒之心,也可保自己教主之位,但是他却很慎重得要求傅介子保护两个圣女来身毒国借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看来这个光明教主的心思自己还是没有办法想透啊。 葛妮亚道:“教主,请你明示。” 兀难、灵泉、天火等长老也纷纷问了起来,傅介子感觉到今天的情况有些危急了,向元通看了一眼,元通道:“先瞧着,咱们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想的。” 光明教主道:“如今塞人攻打我们安息,我火教的直系教徒有十几万人,而塞人才有多少?我们和塞人的战争一次又一次得失利之后,你们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教王复活身上,这不可笑吗?” 葛妮亚向苏维和北圣女看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天火长老道:“教主,不是我们怕战,而是每一次出击都会被人预先给算出什么,我们步步受陷,我们也是不得已。要是教主能正确指导,我天火愿意冲在第一个,不打一回胜仗死不瞑目!” 这话说得众人很颓气,他们与塞人打了大小不下一百回仗,却从来没有驘过一次,哪怕是很少的一次都没有。 这不能全怕武力不行,而是实在是每一次都先机失尽,打到最后见到塞人就心惊胆战的,再无战心。在大夏国也是如此,因为安息失利,两个国家同气连枝,这边的战心也很小,除了开始在妫水之滨打了一回胜仗这外,他们是一路逃难而走,不敢于战。 光明教主道:“天火和诸位的心愿我都明白,可是我们到底应该复活什么?是教王,还是教王的精神?”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怔了一下,葛妮亚嘴角微动,傅介子见她在想什么事情,不经意得将衣服摭到了葛妮亚的头上,葛妮亚浑然未觉。 光明教主又道:“那我现在告诉你们,我已经把幽冥镜毁了,教王已经无法复活。你们战是不战?”众长老皆是一惊,座下的弟子也都轰得议论起来。 光明教主道:“波斯已经被灭了,长老们可曾听过,亚历山大攻打波斯时,你们的先人们是如何抵抗马其顿帝国的大军的?” 当年亚历山大攻打波斯时受到了拜火教的殊死抵抗,所以攻了波斯之后大肆焚烧拜火教的典藉,大批坑杀拜火教的教徒,从始至终没有一个降者! 熊熊圣火,在烈焰中印证着光明! 这是火教几百年以来最大的一次危机,拜火教差点儿因此而灭亡,各位长老们虽然都没有经历过那一世的惨烈,其它弟子更是不会经历,但是火教的壁画和相传的故事中,那都是一段极为重要、而且人尽皆知的历史,那是拜火教创教以来,用生命和尊言谱写的最光明的篇章。 傅介子明显看出了火教教徒脸上的神情都激动了起来,是热血和豪情。 这时周围的雾气渐渐得散了,傅介子等汉人置身事外最先发现的,经傅介子一提醒,葛妮亚也惊奇得发现,这黑雾气散了,一会儿功夫散得干干净净的。 “妖雾散了。” “黑气散了……” 众人又吵成一团,光明教主道:“只要我们火教心中都存着一份无畏和正义,这世界便无处没有光明,这黑煞之气自然也就消散了。”说到这儿光明教主浑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黑暗之王,你还有什么本事,使出来吧。”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震,有惊也有喜,四下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人,再回头的进个,黑暗之王那又黑又大的人影已经出现在了高台之上,他伸手从水晶套盒里面抱出苏巧儿,同样是像上一次那样,不是非礼,却看似非礼。 光明教主一点儿也不奇怪,但是火教的教徒们却一个个惊得无比复加,黑暗之王凭空就出现在了高台之上。而且那水晶套盒别的人都不能靠近,而黑暗之王却一点儿事情也没有。 傅介子有了上一次的经历,知道他不会伤害苏巧儿,而且就算是伤害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拦,所以也就沉住气等着,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光明教主道:“黑暗之王果然非常人可及。竟然可以易时节改造化。我们输得不冤。” 光明教主抱着苏巧儿端视了一会儿,众人都等得不耐烦了他才悠悠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你们的教王根本就不可能复活?” 这话如同一个晴天霹雳一般,八百教徒皆尽愕然,傅介子也听了心头一阵打鼓,葛妮亚更是脸色都变了。 “教主,到底怎么回事?”天火长老的性子最急。 光明教主道:“能不能复活现在都不重要了,我只是希望我的教徒们明白,我们需要的是什么。” 天火长老听了不由一阵黯然,兀难长老道:“教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葛妮亚和苏维、北圣女等人也都围了过来,就连事不关己的傅介子等人也相视一下,都聚了过去。 傅介子更想的是从黑暗之王手里面把苏巧儿给抱过来,但是看现在这个情况似乎是没有这个可能。 光明教主顿了一下,道:“因为除了黑暗之王,本来就没有人可以复活教主。” 所有的人立时把目光投向了黑暗之王,黑暗之王却正对着苏巧儿吹着气,傅介子看了窝了一肚子的火,虽然知道黑暗之王是久历成神了的尊者,不会对巧儿这么个小丫头起什么不好之心,但是心里面还是很不舒服,毕竟他抱着的是自己的妻子。 傅介子听黑暗之王说过,他缺的是一个对手,那么他为什么不复活教王呢?看现在这样子,他似乎并没有这个心思。 葛妮亚等人也面面相觑,他们复活教王就是为了对付黑暗之王,可是教王居然只有黑暗之王才可以复活,求黑暗之王来复活教王,这是不是太扯了些? 黑暗之王看着傅介子和葛妮亚,道:“你们一定是很奇怪吧?” 傅介子如实道:“黑暗之王曾说你缺少一个对手,为了逼光明教主复活教王才攻打安息,可是如今看来,这一切似乎都是托词。”说到这儿又很不解,道:“以黑暗之王的身份和实力,做什么事说什么话,好像并不需要什么托词借口之类。” 黑暗之王哈哈笑道:“不错。我就是想看看,琐罗亚斯德的精神到底影响有多大。如果不是我攻打安息,这一切又如何能体现出来?我想看看当火教的人复活教王到最后,却发现根本就无法复活是个什么情形,我想看看琐罗亚斯德的徒子徒孙们到底能传承他多少精神。” 光明教主沉声道:“继往开来,传承多少,创造多少,只怕与教王并无太大关系。我火教数十万教徒,并不是非得依靠教王才能生存。” 黑暗之王哈哈笑了起来,笑了一大会儿,才道:“不错。这才是老家伙真正的精神。真正的光明不应该执着于从前,也不应放眼到将来。而是踏踏实实活在现在,现实的不美好我们要用心去改变,现实的美好我们要用心去生活。这便是那个老家伙的原话。”说到这儿叹了口气,道:“可惜对我没用。” 傅介子和葛妮亚相视一眼,心中都在想着同一件事情。 黑暗之王道:“我不生不灭,活在世上什么意思也没有,惟一的对手便是那老家伙,他不仅抢了我的妻子,还把我打败杀死,我顿时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多了几分生趣。复活之后才知道这个人儿已经把他给杀了。哎,所以我就决定要把那老家伙复活了,然后再将他打败。可是谁知他根本就复活不了。他说他的精神千年复生,而且你们火教中也有复活的传说,所以我就借此兴事,看看这老家伙的精神有多么强大。” 说到这里,傅介子和葛妮亚相视一下,意思都是无聊。 看来像黑暗之王这样不生不灭也不是件什么好事情。 光明教主道:“虽然我们不再期盼着教王来拯救我们,但是却也希望教王能复活过来,我们要学习的还很多。” 黑暗之王叹息道:“如果能复活那老家伙,我又岂会是跟你们小辈较劲儿?如果是死于凡人之手,我自有办法,可是他是罗娅亲手杀死的,罗娅是我的一部分,这让我如何去救?” 傅介子心里面一动,听了黑暗之王这句话,他心里面像火要烧起来了一般。 “如果是死于凡人之手,我自有办法。” 这句话在他的脑海中久久萦绕不去。 黑暗之王说完伸手在苏巧儿的眉心一点,苏巧儿整个人身上黑气大现,连同黑暗之王一起变得糊涂不清,傅介子怕苏巧儿有事,正要赶过去,光明教主拦住道:“且慢,那个姑娘没事。” 傅介子对这个光明教主十分信服,听了也就站住了,这时葛妮亚轻轻得挽着他的手,示意他放心。 经过黑暗之王这么一说,她心里面已经彻底不怕什么了,敢就这么握着傅介子的手。那句“现在不美好的我们应该努力去改变,现在美好的我们应该好好去生活”本来是教王垂训里的原话,可是经过黑暗之王这种人物说出来的魄力大不一样,葛妮亚突然觉得自己悟了。 这时黑气渐渐消散,黑暗之王抱着苏巧儿过来,递给傅介子,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傅介子忙接过苏巧儿,见她还在晕睡,但是身子已经热了,脸色也很红润,心里面就放心了,看来巧儿是没有事了,随口答道:“请问。” 黑暗之王并没有说话,但是傅介子却听见了,在脑海里面感觉出来了,黑暗之王道:“要救你心爱的人,我只能用你抱着的这个姑娘的一半寿命去救换回来。你答应么?” 傅介子听了心里面一震,用巧儿一半的性命去换? 傅介子心中的激动一下子冻住了,过了半晌,很沉重得摇了摇头。 这时黑暗之王手里面另抱着一个姑娘,看上去二十左右,正是傅介子那日在西夜时骗自己的那个女子,也就是罗娅成年时的身形模样。此时罗娅同样未醒,黑暗之王就这么消失在了雨中。 大雨仍是未注,火教众人都如同傻了一般,这个黑暗之王凭空就多抱出了一个姑娘,一言不发得就这么走了。 傅介子忍不住道:“葛妮亚,你说罗娅她怎么样了?” 葛妮亚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以黑暗之王无边的法力,应该可以活吧。”说到这儿又道:“你说黑暗之王还会继续攻打安息?” 傅介子道:“他可能不会,但是那么多塞人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说到这儿见葛妮亚担心,道:“如果黑暗之王不预知情报,你们还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堂堂数十万火教徒,还怕区区几万塞人不成?” “说得好!”天火长老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听了猛得一拍傅介子的肩膀赞了起来,差点儿没把傅介子给拍趴下。 元通叹息道:“活了大半生,在这西域地面之上算是见了奇观,小傅啊,别让巧儿淋着了,快找个地方避雨吧。” 傅介子这才回过神来,呵呵笑道:“是啊是啊。” 葛妮亚有些失落,潘幼云笑道:“你这个莽汉,没见葛妮亚不高兴吗?”傅介子这才看向葛妮亚,葛妮亚强笑道:“没事,你们先避雨吧,我找教主还有事情。” 雨下得大,苏巧儿就像个久病刚愈的婴儿,傅介子不愿她太过淋着,当下点了点头,道:“那我先过去了。”说着和元通、潘幼云向边上的一处棚子里过去,这里是以前修建复活场的遮阳棚。 潘幼云催道:“你去陪葛妮亚去。” 傅介子想再看会儿苏巧儿,潘幼云催道:“你这个猪头!现在不去葛妮亚可就生气了。”傅介子无奈,只得又赶到雨里面,葛妮亚见他过来,微微笑了一下,傅介子心说还真是。 这时光明教主已经开始集结队伍,收整队伍集中起来,八百人在一起看上去也很是声势浩大。 光明教主让葛妮亚和北、天两圣女过来,道:“现在幽冥镜已经毁了,依靠教王的规矩,镜在人在,镜毁人亡。大长老,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处置他们?” 众人皆尽愕然,葛妮亚等人也脸色微变,这镜子不是教主你打碎的吗?怎么罚到我们头上来了? 但是她们到底不敢顶撞教主,都等着他说完。 傅介子心里面微微吃惊一下就平静下来了,葛妮亚早就不是圣女了,而且毁不毁镜与她无关,光明教主却将她也叫上去,明显是借题发挥。 兀难长老面露难色,道:“教主,这个……请恕直言,毁镜之责在教主而不在三位圣女身上。实不宜判罪。”说完又道:“不过这又与教王的旨意不合。” 光明教主道:“那看各位教徒是如何想的?” 众位长老皆出来,称不宜判罪,光明教主哈哈笑了一下,道:“既然不宜判罪,但是镜子已毁,圣女一职也就不必再设了吧。” 【收藏】 第四十节,一劫未尽一劫起 此话一出下面的人皆尽愕然,但是兀难长老却突然明白了,因为要撤去圣女一职的事情教主已经事先和他说过了,只是没有想到会在这么个仓促而不庄严的时候提出来,但是别的长老却显得很突然,三三两两议论开来,八百教徒则更是不知所措,圣女一职已经设了几百年,现在教王的事情他们心里面还没有落踏实,教主却又突然提出取消圣女一职,更是他们慌乱不知所想。 北圣女脸色陡然间变白了,如同被判了死刑了一般,失声道:“教主,为什么?” 光明教主道:“你想听真的理由,还是假的?” “真的。” 北圣女的声音有些生气了。 光明教主道:“真的理由就是,圣女一职本来就不合火教的教义,而是教王在世时的特殊环境下设定的临时职务,现在已经过去了几百年,圣女一职的弊端渐渐显现出来。所以本教主决定,撤去圣女一职。” 北圣女忍不住道:“什么弊端?” 光明教主道:“常年以来,作为圣女,得禁欲,得终生守身不嫁,而这一百多年来,圣女犯戒者占了一半。如此大的比例,说明圣女犯戒,非圣女之罪,乃是戒条所误。我们火教教义追求光明、真理、自由、公平、和平,不禁欲,不斋戒,推崇生育,然而这一切的教条对圣女都不公平。” 兀难长老上前拜道:“教主英明。当年教王在世之时,正是全国动荡战乱之时,所以临时设立圣女一职来作为使者和重大仪式的主持者,这样可以更好得领导教徒们抗争,因为怕圣女因为自己的私事而误了国事,所以命所有的圣女都必须禁欲起誓,终生为火教,不得有私情。此一条已然不合当今的时势。” 葛妮亚听了心里面又是激动又是失落,看着苏维,眼神是一样的。她又偷眼看向傅介子,见傅介子正望着自己笑,也不由微微释然一下,但还是很紧张,不敢太大胆得看过来。 兀难长老是教中的执藉大长老,他的地位虽然在圣女之下,但是在教徒心中的地位却远在圣女之上,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之前兀难长老严正提出了许多光明教主感到棘手的问题,光明教主对他没有办法,才把他和苏维调到东方的汉朝去,说是为了传教,何尝没有清净耳根子的用意。 兀难长老提出了这个事情,那么便十拿九稳了,其它的长老对此本来没有什么意见,教徒们都是没有发言权的,所以圣女一职就此撤去。 光明教主宣布改北圣女为大祭司,而对葛妮亚和苏维则没有提及去留,显然是知道她们有去处。 教中许多人都知道葛妮亚这个星圣女红杏爬上了墙,但是对苏维却不怎么了解,接着光明教主又道:“鉴于星、天两圣女则出使汉朝,今再次命其二人以俗家的身份出使汉朝,此后长居于此,可传教汉朝人,不必囿于教义可择条而信。” 这明显的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借着传教的名义把星、天两位圣女送出去,不知道的人为两个如花似玉的圣女惋惜,以为是教主不好处理他们,而留在身边又不太好,所以就送到怎么也见不到的汉朝去,眼不见心不烦。 而这话落到傅介子、元通和两个圣女耳朵里,则成了很好的赐婚宣言。 下面有火教的教徒私底下议论。 “奇怪,你看两个圣女居然在笑,都要被流放万里了,居然还能笑出来,看来圣女的豁达,我们一辈子也做不到……” “你知道什么,刚才教主都要杀她们了,流放总比赐死要好,至少可以活着,还能嫁人……” “不知哪里的牲口,可以娶到两位圣女……” “你个傻蛋,谁不知道星圣女已经跟了那边那个汉朝男人了。” “那天圣女呢?” “这个谁知道,说不定也是这条牲口……” “哎,世道啊,世道啊!两位圣女都是我们火教中最漂亮出尘的女子……” “你想什么!找死啊,虽然教主已经撤去了圣女之位,可她们在火教教徒心中还是有着同样的地位,你要想娶,非被人骂死不可。你看你看,已经有人在骂了。” 旁边不远处,有的火教教徒看傅介子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嘴里面叽哩咕噜的,这里面一定有傅介子和其家人的份儿。 “咦,北圣女怎么没笑啊?” “对啊,北圣女像是要哭了。” 北圣女似傻了一般立在当场,她才做这个圣女之位没几天,说是贪图这个位子吧,她自己也觉得不是,可是取消了之后又挺舍不得的,取消了圣女之位也就取消了她心里面的枷锁,而她才一直是在靠着这个枷锁守住禅心,就像汉朝里的许多世家子弟一样,心术本来不怎么正,但是因为家教严,所以一直规矩得很,但是突然家没了,家法也就法了,那么他不正的心术也就要用出来了。 北圣女看了傅介子一眼,心里面升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很美妙又很刺激。 光明教主说完又道:“今日正好有两位汉朝的使者在此,你们两人正好可以结伴上路,也免得途中危险。” 葛妮亚嘴角有些发颤,激动道:“是,教主。” 苏维也盈盈下拜,她心里面的感觉是最复杂的,她一直以为教主不知道,又时常觉得教主知道,现在教主这么一说,明显就是知道了,可是自己还一直瞒着,她的脾气不像星圣女那样爱较真,所以能瞒就瞒了,她首先要想的是让元通好好活下去。 虽然到现在为止她都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但是因为撒了谎,面对教主时显得很尴尬。 傅介子也诚心得行了个礼,道:“请教主放心就是。” 光明教主再宣布一些事情就让教徒们回营去,他既然来了,就得面见国王。傅介子等人解散之后再来向光明教主致谢,光明教主并不怎么买他的账,随口说了两句话就离开了。 葛妮亚道:“教主的脾气我们谁也摸不着,我们回去吧。” 傅介子笑道:“现在该放心了吧?小媳妇儿。” 葛妮亚一慌,四下瞄了一眼,见苏维在冲着自己笑,脸上一红,但是这个人是姐姐,也就没有那么多事了。 此时北圣女过来,看着星、天两个曾经的圣女,神情很是凄苦,顿了好大一会儿,才向葛妮亚道:“姐姐,你真幸福!” 说完急匆匆得离开了。 傅介子见葛妮亚不怎么高兴,道:“你怎么了?” 葛妮亚哼道:“瞧你到处留的情!你这人总是让人不放心。” 傅介子老大别憋,自己似乎也没做什么太没品的事情,就只是把北圣女脱过、亲过、抱过而已…… 看到葛妮亚一脸小委屈的样子,傅介子将她搂了搂,道:“别闹了,今天事情可够多的了。我们去看看巧儿。” 葛妮亚哼了一声,一脸的不愿意却还是跟着去了。 她是圣女出身,理性上要较一般人强许多,但是今天的一系列事情使她理性完成失去,所以醋味也就有些大了。 来到雨棚,潘幼云正守着苏巧儿,此时苏巧儿还是没有醒过来,元通和苏维自顾着到一边去吃话去了,他们两人也和傅介子、葛妮亚一样,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潘幼云道:“这里脏兮兮的不是个久待的地儿,我们还是先回去吧。”葛妮亚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潘幼云拉过葛妮亚,回头对傅介子道:“这宝贝疙瘩就你自己抱回去吧,我和葛妮亚说会儿话。” 傅介子不知她又要出什么幺蛾子,怕她跟葛妮亚说一些对付苏巧儿的招,巧儿可就惨了。 正想着,潘幼云道:“你就放心好了,不会害你的。” 傅介子想想也是,潘幼云自从到了身毒,还真没有害过自己,当下也就笑道:“葛妮亚,你早点儿回来把衣服换了,小心生病。” 潘幼云拉着葛妮亚就走了,丢下一句“婆婆妈妈”。 这时元通等人过来,因为没有带伞,所以就扯了件外衣帮傅介子挡着,三人很快就回到了潘幼云的水榭。 好遮歹遮,苏巧儿的衣服也打湿了,虽然不严重,但是这么潮着总是会生病的。 元通和苏维把佛送到西天就开溜了,傅介子三把两下将自己洗了换了身干的衣服,因为苏巧儿还有没醒过来,他和元通都有很高明的医术,知道苏巧儿这样子还要两到三天才会醒过来,现在得把她安排好。 首先得把湿衣服给换了。 这是一个难题。 苏巧儿虽然已经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但是毕竟他们两人之间是最清白的,而且苏巧儿对这种事情看得很重,也还没有像汉朝的规矩那样明媒正娶,傅介子到底还是有些顾忌。 苏维早和元通去享受二人世界去了,潘幼云又和葛妮亚没有回来,北圣女也不在,自己总不能去请和尚吧? 和尚要得我要不得? 傅介子心一横,从里间去拿了一套葛妮亚的衣服出来,这是他从市集上,那次因为买情趣无奈中买的一些纱丽衣服,女子嘛,对新奇的衣服总是比较好奇,葛妮亚也穿过一回,但也就仅仅一回,因为纱丽衣服大都很宽松,她穿着很是不合身,也就永久当纪念品藏了起来。 当要去脱苏巧儿的衣服时,傅介子突然感觉到很紧张,甚至是有些害怕。 他是久经事故之人,这种事情应该是不会发生的,她和葛妮亚在一起睡觉的时候还故意做一些脱衣服的小游戏,如果说这是夫妻之间的原因,那么苏巧儿也是她的妻子。而且北圣女与他妻子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他还不是说脱就脱了。 现在想来想去,傅介子只能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生疏了。 可是,他和北圣女见第一面时,就已经把人家给脱了。 想来想去,傅介子突然有些害怕得想到,莫不是自己对苏巧儿更加珍惜? 在他心里面,他一直告诉自己,要把葛妮亚和苏巧儿平等对待,不会什么发妻平妻。而且发妻已死,这两个要算也都是平妻的地位,不分什么大小。 也许是因为这一路来,苏巧儿经历了更多的痛苦,自己更加珍惜了吧。 傅介子到底只是帮苏巧儿把外面的衣服换了,反正也湿得不重,里面的亵衣他却是碰都没有碰一下。 看着苏巧儿白晰的身体,傅介子并没有起什么亵渎的念头,苏巧儿经过这几个月吸食天地灵气,整个人都显得圆润了许多,但仍是掩饰不住处子和青涩和小女孩才有的憨态。 这一切的一切,让傅介子从始至终都心存着敬意,希望苏巧儿亲口答应自己,她是自己的妻子,而不是通过苏老爹的一句话,傅将军,这丫头是你的了。 傅介子帮苏巧儿穿好衣服,她的那一身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红衣服已经破旧了,傅介子扔在了一边。 想到苏巧儿醒了会没有衣服穿,葛妮亚要比苏巧儿成熟许多,那件衣服都嫌大,苏巧儿自然也是没法起身的。所以就想去市集上面找一件小女孩儿穿的瘦小衣服,同时去看看葛妮亚他们到哪儿去了。 拿了伞轻轻关好门,傅介子就去找葛妮亚他们,此时摩柯大师已经见过了光明教主回来了,他一路回来显得十分仓促,傅介子也不知是为了何事。 出去没一会儿就遇上了归来的潘幼云和葛妮亚,两人也不知说了什么话,看到傅介子时神神秘秘的,想来定然也不是自己能打听得到的。傅介子让她们去换身衣服,自己出去给苏巧儿买点儿衣服。 正说着,前面的马蹄声阵阵,一会儿就来了一批身毒的军官,他们见了傅介子就下马了,傅介子一问之下是公主派到灵光寺商议商队开通的事情。 为了公主一个人而开通一条商队,可也够奢侈的。但是这是汉朝和身毒却一件好事,这个公主也算是无心之中做了一件功德千的大事。 衣服是买不成了,傅介子只得与潘幼云、葛妮亚回去。 回到灵光寺中,摩柯大师召集部分弟子在大雄宝殿,傅介子先去了,一会儿葛妮亚和潘幼云也过来了,公主开出的命令居然是要摩柯带人去汉朝。理由是他去过大月氏,对汉朝的路途熟悉一些,而且此事已经得到了护国禅师阿思度的许可,让他带上部分经书,随行前往汉朝,以示传教。 有这么大的担子压下来,摩柯不紧张,反而很兴奋,传教在佛教中同样是一件功德千秋的事情。 可是潘幼云和傅介子听了这个消息都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这其中肯定有三王子的事。 去汉朝什么人不可以,为什么非要选摩柯大师,摩柯是一寺之主,又怎么能随便就离开了,而且之前还请示了阿思度,这分明就是铁了心要让摩柯离开。 不论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问题是,摩柯走了,自己再跟着一走,三王子铁了心要找潘幼云的麻烦。 潘幼云也陷入了忧虑之中,摩柯大师当下就已经决定要离开。 傅介子道:“既然如此,你在这里也待不太平,如果不想当王妃,就跟我们一块儿回去吧。在汉朝,随便找个杀猪屠狗的大汉还是有的。” 潘幼云本来就没有心情,被他这一逗,笑了一下就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拿我开玩笑。” 傅介子道:“如果摩柯大师离开了,你也就跟着走吧,我们一起回汉朝去,在哪儿不是住呢。如果你实在没地方去,到我傅府,至少一个端茶倒水的丫鬟还是养得起的。” 潘幼云当然知道他不是真的要让自己去当丫鬟,笑道:“你这个人太花心,葛妮亚可就在这儿呢。” 葛妮亚听了潘幼云的事情也正在担心,听了道:“姐姐,如果你有意,我不反对的。” 这一句说出来傅介子差点儿没换过气来,潘幼云也是一阵尴尬,道:“葛妮亚,我开玩笑的。你放心好啦,我不会和你抢男人的。” 潘幼云大方了,反倒把葛妮亚给窘住了,道:“姐姐,我是说真的。姐姐一个人无亲无挂,如果能在一起,我真的愿意。” 葛妮亚之所以这么说,并非完全是替潘幼云着想,她想着自己一个人去长安,到了傅府他一个熟人也没有,如果,试想如果傅介子或者别人欺负她,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和潘幼云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潘幼云连房事都教于她了,怎么说也算是贴心的朋友了,所以她是真的不介意,反正已经多了巧儿一个,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赶,没有太大的区别。 傅介子被夹在中间送来送去反倒生气了,道:“葛妮亚,你这是干嘛,我是一块肉么?你们可以送来送去的,谁饿了谁啃一口?” 潘幼云掩口笑道:“你当你自己是个香饽饽,谁都想啃一口?去去去,你去看你那宝贝疙瘩去,我和葛妮亚说会儿话。” 傅介子感觉到她们又像在背着自己说什么地下条约一般,将信将疑道:“你们要谈什么?”潘幼云横了他一眼,道:“你们都要走了,我和她话会儿别也不行吗?呃,现在离晚上还远呢……” 傅介子赶紧闪,再说下去话题又黄了。 而就在这时,傅介子来到水榭却看到苏巧儿的房间外面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在外面徘徊,不由大吃一惊,喝道:“什么人!” 【惯例,收藏】 第四十一节,是双飞还是三飞? 那人略一惊慌,就站在原地不动了,傅介子走过去发现是阿里西斯,当下明白是怎么回事,道:“是你?你是来看苏小姐的?” 阿里西斯有些紧张,道:“傅将军,我……”毕竟苏巧儿已经是傅介子名义上的妻子了,自己来看怎么也有点儿暧昧的意思。 傅介子笑道:“没事,进来吧。” 傅介子让他一个人进去,自己却没有跟着,道:“你和苏小姐一起长大,一定很想见见了。” 让阿里西斯一个人进去,傅介子出来之后去见摩柯大师,摩柯大师已经在安排灵光寺中的诸事了,首先是要传位,暂时将灵光寺中的大小事物交给座下的弟子,然后去准备远行的马匹、驼队、衣物、器械。 傅介子跟他说了一下,摩柯大师去意已决,而且也想说动潘幼云跟着她一起出去历世,虽然潘幼云历的世要比他多得多,但是作为一个很特殊的嫡传弟子,他还是希望能随时教导。 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潘幼云对西域很熟,至少要比他这个没有到过汉朝的人熟,到了汉朝这个汉使可能靠不上,还得要潘幼云来作翻译。 也不知潘幼云和葛妮亚说了什么,一会儿潘幼云就过来了,道:“我就知道你在给师傅敲边鼓,怎么,准备来劝我?” 傅介子一听不由愕然,道:“这你也能猜得到?” 潘幼云道:“我能猜得到的事情多着呢,只是有一件事情猜不到。” “什么事情?”傅介子问完就发现自己掉套里了,哼道:“有什么就直说嘛。”潘幼云道:“葛妮亚还在劝我嫁给你,看来啊,你这狗皮膏药真的不怎么吃香。” 傅介子皱眉道:“她在想些什么?哪有把丈夫往外推的?” 潘幼云道:“你这莽汉如何明白。去汉朝她举目无亲的,心里面不踏实,要是哪天你发酒疯打她,或者有了新欢,她拿你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你说她心里面能踏实么?” 傅介子一哂,道:“这什么歪理?我何时会打她?至于什么新欢,我想也不会有吧。不过看这个架势,我自己不找,她倒要找我找好几个。” 潘幼云笑道:“你别胡说,咱这潘字号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她也就是想拉我去做个伴儿。” 傅介子嘿嘿道:“你答应了?” 潘幼云哼道:“你倒是想着我答应。”说完又转正经道:“你这人很奇怪,你知道葛妮亚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傅介子茫然摇头,道:“这个我哪里知道。”潘幼云道:“因为她心里面也不清楚,你到底爱不爱她。” 傅介子一怔,道:“这还用问?” 潘幼云道:“爱的话你得放在嘴边,女人哪,都耳根子软,她们可能不信眼睛看到的,但大都会相信耳朵里听到的。” 傅介子道:“你是要我每天对她说一遍那啥的?” 潘幼云道:“其实和她一样,我心里面也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傅介子道:“我心里面怎么想的?指的什么?” 潘幼云道:“你对我的态度?露水夫妻?还是根本什么都不算?” 傅介子苦笑道:“这个听着怎么那么不中听呢?如果你真的愿意,我就娶你。但是你不情愿,或者许心向佛,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潘幼云突然怒了,生气道:“你这是在做圣人不成!”傅介子被他骂得莫名其妙,道:“强扭的瓜儿不甜,两情相悦了的感情才是最好的……” 潘幼云听不下去,恨声道:“你这个傻蛋!说得好像我跟过年的稀饭一样,有它能吃,没它不想的。你为什么非要尊重我的选择?” 傅介子听他这个比喻,暗抹了一把汗,弱弱道:“难道说,你不愿意,要我把你硬抢了去?”潘幼云怒道:“你有要是有这个胆就好了!” 傅介子狂飚一阵汗,不知该如何作答。潘幼云道:“你这个人怎么就那么较劲儿,你就不会霸道些,不要管我们是怎么想的,给个明确的态度?” 傅介子心说貌似你们更加较劲些吧,喜欢又不喜欢的,搞的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反过来把这一切都扣在了我头上。 “我不是给你说过吗,你这样的人放这儿谁都想要的,只分你自己愿不愿意。”傅介子一边说一边抹汗,这天儿怎么那么热! 潘幼云摇头道:“你们男人鬼话太多,信不得。你这个态度很难让我知道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 傅介子强笑道:“你嘛,过年桌上的那个汤锅,算是主菜,吃不着不会死,但是如果那顿吃不着,一年到头馋得慌。” 潘幼云给他逗乐了,道:“敢情是个色鬼。那葛妮亚呢?” 又来了! 傅介子暗自心惊了一下,你只要决定比较,那么无论你说什么都是错的,无论什么解释都是借口,惟一的办法就是不比,道:“和你一样。也算那汤锅。” 潘幼云当然知道他是在躲闪,哼了一声,道:“看来你这锅汤还真不少。还有谁是这锅汤?巧儿?” 如果还这么说未免无趣,傅介子话一转,道:“巧儿算是米饭。” 这倒是出乎法的意料之外,道:“如何讲?” 傅介子狡黠一笑,道:“巧儿青涩许多,也素了许多,她就像一张白纸,不论比起智慧还是心眼儿都不如你们。” 潘幼云哼道:“说得好像我们会欺负她似的。咦,这跟米饭有什么关系?” 傅介子两眼一翻,道:“是必须吃的,顿顿得吃……哎哟!” 潘幼云一个劈脚似得一脚,踢得傅介子差点儿没爬起来。 “你是故意气我对吧?”潘幼云捏了捏头,准备还来一下子。 傅介子捂着肚子,痛得咬牙切齿的,恨声道:“好狠心的婆娘,你要是跟了我,我非好好得招呼你不可!” 潘幼云哼了一声,道:“我现在就在这里,再问你一遍,你如果要,老娘收拾东西就跟你走,不然的话我就在这灵光寺里陪和尚,你给个准信儿!” 这话太过彪悍,傅介子实实在在得抹了把汗,道:“葛妮亚……” 潘幼云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见他还不爽快些,气道:“你别管葛妮亚,你就说你心里面的想法,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傅介子心一横,反正祖宗多了也是一起烧香敬钱,没什么大不了了的,而且自己对潘幼云也确有此心,只是怕葛妮亚生气了,于是道:“愿意,你马上收拾东西,今天晚上搬过来我们一起住……” “你大爷的!”潘幼云开了粗口,既而有些恍惚得笑了一下,转身就走,丢下一句道:“是葛妮亚跟我说了,我才来的。” 傅介子想到自己这一说又多了个媳妇儿,心里面也同样是一阵恍惚,感觉到今天潘幼云很不对劲,不论是行事风格还是说话口气都不对,平日里她总是显得高高在上,说话也是气质优雅,从容不迫,可是今天却突然拉下了架子,近乎是求自己一般,而且说话也没有平日里优雅。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只能等会儿去问葛妮亚,她一定是知道的。 一会儿葛妮亚来了,傅介子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下,葛妮亚又有些失落,傅介子道:“你后悔了吧?”葛妮亚想了一会儿又很坚决得摇了摇头,道:“是我让潘姐姐来找你的。我既然说了就不后悔。” 傅介子哼道:“不说实话,可是要动家法的。” 葛妮亚自然知道傅介子的家法是某项黄色节目,忍不住笑着躲开,道:“别闹了,今天的事情很多,我们早点儿去准备吧,也许明天或者后天就要走了。” 傅介子道:“你是不是要去火教一趟?” 葛妮亚道:“当然了,是教主厚赐,走之前得去见教主一面。而且还有那么多长老和教众。” 傅介子道:“我也去一趟吧,见见几位长老。” 葛妮亚笑道:“来得清楚,去得明白,这才是我的好丈夫。” 傅介子道:“我们先去看看巧儿,她连件衣服都还没有,怎么上路。”葛妮亚点了点头,道:“你不是给她换过了吗?拿着旧衣服去集上比着买些就是。” 傅介子啧啧道:“有点儿酸。”葛妮亚哼哼两声,并不作答,傅介子在想以后的苦日的,这三个女子到了一块儿,最让他头疼的还是葛妮亚,这个女子有什么心思都闷在心里,潘幼云虽然手段厉害,但是应该不会随便使,苏巧儿为人单纯,就怕她受欺负。 来到苏巧儿的房间的时候,傅介子发现房门还开着,里面居然有声音。 傅介子忙进去一看,阿里西斯握着苏巧儿的手,一个人像是在说梦话一般,傅介子想了想还是退了出去,葛妮亚小声道:“这不是阿里西斯么?他怎么在这儿?” 傅介子小声道:“是我让他进去的,哼,我不允许,这小子敢胡来,看我不揍他。” 葛妮亚道:“那还进不进去?”傅介子哼了一声,道:“不去了,这小家伙对巧儿情深意重,让他在这儿待着吧。” 葛妮亚也嗅了嗅,道:“有点儿酸。” 傅介子两眼翻开,径直走了。买了些必须的东西,再给苏巧儿准备了一些衣服,几个沙弥准备了饭菜,这时元通和苏维也过来了,四人有说有话可是就缺了潘幼云一人。 傅介子让葛妮亚去叫一下。元通道:“小傅啊,再过两天火教的人就要离开了,我们是不是也早点儿动身,我这几天心里面总是跳得慌,生害再生出什么乱子来。” 傅介子道:“等巧儿一醒,我们就上路。”元通道:“我看不等了吧,先用马车将她送上船,我们再坐船而行,这其间约有两到三日的功夫,这其间巧儿也应该醒了,就算是不醒我们也可以找地方投宿。在这里耗着我实在不放心。” 傅介子看了苏维一眼,两人一个鼻孔出去,道:“小傅啊,你不是也赶时间吗,我们是不是要先到大宛去?” 傅介子道:“不错,我让霍仪等人先到大宛去求马,这个最快也得要三到五月时间,我看我们能赶到。” 苏维道:“还是早点儿为好。还有你的那些旧部,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傅介子嗯了一声,道:“一会儿葛妮亚来了我们商量一下,我回头还得跟摩柯大师说好,他要与我们一道上路。” 正说着,葛妮亚过来了,道:“潘姐姐不在,可能是去准备东西了。” ———— 青灯古佛,红尘佳人。 潘幼云一个人静静得盘坐在蒲团之上,前面是一尊巨大的菩萨,旁边的扶架上面一灯如豆,在微风中摇曳着。 “我又嫁人了。” 潘幼云一个人轻声叹了口气,样子有着说不出一落寂。 “这是最后一次来烦您老人家了,幼云资质鲁钝,始终还是悟不了道,本以为能够堪破情关就可以大彻大悟,原不知,幼云参悟的不过是一个性字。自始至终都不曾真正的忘情。” 潘幼云再一次苦笑一下,在昏暗的夜色之中显得犹为萧索和寂寞。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幼云入佛尚浅,对您老人家也不甚了解,不知菩萨可曾入过红尘,幼云许心向那人时,幼云才不过二八之年,什么也不懂的年纪就一头扎进了这无法回头也无法忘情的深渊之中,他虽然骗过我、害过我,但是心里面却也一直有我,一直到现在都是如何。幼云这些年来自我放逐,纵情声色,原以为是可以报复。然而再遇上他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很可笑。自己伤的最多的是自己。” 潘幼云的神情苦楚,眉颦微皱,双目憔悴含情,两颗清泪先后落下,滴落到蒲团之上化作湿痕。 “从敦煌离开之后,幼云就一直在想着报仇,从精绝到匈奴,这一路上幼云放纵无度,以至时常半夜醒来都感觉到深深的厌恶,我是在报仇吗?我只是在一个人演着一场戏,没有配角也没有看客。再遇上他时,幼云发现,自己真正伤了他的,并不是我想给他的耻辱和嘲笑,而是他对我的举动深感痛心。” 潘幼云说到这儿很无奈得笑了笑,深深得喘了口气,发现嗓子已经有些哑了。 “幼云发现自己真的很可笑,当他再一次拉纳时,幼云心里面是多么的激动,但是却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已经无法弥补,幼云做了那么多的恶事,如果跟了他,那将一辈子活在痛苦之中,所以幼云再一次离开,可笑的是,幼云同样是自我放逐,以身侍狼,只求一死。” 说到这里她脸色终是微微得变了一下,那一次遇上狼群,被畜牲咬的时候是无法想象的。 “可是幼云命不该绝,居然又被人救活了。直到遇上了师傅,幼云才决定重新做人,不再伤人也不再自伤。原以来此生就会伴着您老人家了,奈何世事诡谲,此地也无幼云安身之处,不得已只能再一次离开。幼云离开之后必定会到敦煌。幼云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无法再面对那人。” 说到这儿潘幼云重重得叹了口气,道:“幼云今已再嫁,便是彻底绝了念头,断了自己的退路,一直到现在,幼云都不知自己所做是对是错。我想我又犯了错误吧。这个人对我明显没有那人好,但是幼云还是决定嫁了,就算是他无法给出幼云多少爱来,但也不会伤害幼云,同样也不会被幼云伤着,这样的结果,对幼云来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说到这儿潘幼云笑了笑,好一会儿不说话。 “今日来与菩萨诉衷心,菩萨能保佑幼云不再受伤。既然不能在此修缘,此一去幼云隐姓埋名,只求能平安渡过余生。愿菩萨保佑。” 潘幼云说完深深得行了个礼。 ———— 吃过了饭,元通和苏维就休息去了,傅介子还是没有见到潘幼云出现,葛妮亚也等得纳闷,道:“潘姐姐哪里去了?” 傅介子猜道:“莫不是她害羞,不好意思出来,哼,刚才还那么横,这会儿又学做淑女。”葛妮亚向傅介子眨了眨眼睛,道:“潘姐姐不像是害羞的人啊。” 傅介子道:“女人嫁人谁不害羞,你就你平时害羞,一嫁了人就不害羞了。”说到这儿嘿嘿得笑了两下,葛妮亚脸上一红,想想自己在某些时候也真的挺大胆的,大胆到自己都无法相信的地步,弱弱得道:“都是你要我做的……” 一句话说得傅介子性致盎然,道:“那我们回房去。”葛妮亚一阵偷笑,道:“潘姐姐呢?她现在也是你的妻子了,你不去问问她吗?” 傅介子听得差点儿喷鼻血,如果潘幼云肯来,那这一晚上岂不是**了?想想这滋味心里面就痒,嗯,以后这机会多了。 他本来不是个贪欢床第之人,但是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心里面不由一阵腾云驾雾,神游太虚去了。 葛妮亚见他笑得诡异,道:“你想什么坏事?” 傅介子笑道:“要你和她一起来,你不怕?”葛妮亚想想觉得丢人,忙道:“这事你别想,打死我也不干。” 傅介子知道她“打死也不干”的事情干得多了,呵呵笑道:“这有什么,你们都是我的妻子了。”葛妮亚一副雷打不动的神情,想到那个情形,满脸飞霞,不知这不知丑的东西怎么想出了这等鬼事来? “那巧儿呢?”葛妮亚拉个垫背的,巧儿那个面嬾的姑娘,又如何会肯? “对呀,巧儿!”傅介子突然间想起了,他还放着阿里西斯在巧儿身边,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收藏】 第四十二节,我的幸福在哪里? 第四十一节,我的幸福在哪里? 想到这儿傅介子再无睡意,当下去看苏巧儿,去的时候发现兀难长老也在。他见阿里西斯不见了,就猜到是来这里了,因为怕这个小徒孙做错事,所以赶了过来,同来的还有灵泉和天火两位长老和北圣女,别的长老对傅介子恨得咬牙切齿的,所以没有正事是不会来的。 傅介子一一见过,阿里西斯还在这里陪着苏巧儿,兀难长老与傅介子等汉人的感觉最深,天火的泉灵说了一会儿就之后他就过来了,一方面是不放心苏巧儿,他在苏家住了十几年,另一方面是因为和傅介子曾谈起的汉朝传教之事。 傅介子道:“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都算数。回到汉朝之后就建一处神庙,由葛妮亚来负责传教,长老若是有闲,也可到长安来,正好葛妮亚一个人孤单,长老来了也算是半个娘家。” 兀难长老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我是一定要来的了。” 傅介子道:“巧儿也与与长老相识,长老若来,她也定然很高兴。” 兀难长老叹息一声,道:“可惜这丫头醒不来,要不临走前也可以说几句话。一会儿还请傅将军执笔,代我书信一封如何?” 傅介子笑着答应,这时阿里西斯突然站起来道:“傅将军,你会一直爱着苏小姐么?”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个毛孩子这么一问,傅介子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而且葛妮亚就在旁边,所以有点儿含糊得道:“当然,她是我妻子。” 阿里西斯道:“可是你已经有了妻子了。” 傅介子一愣,这话问起来自己还真没有办法回答,不自觉得摸了摸鼻子,道:“这个……咳,今天晚上真凉快啊。” 葛妮亚正和北圣女说话,北圣女显得很失落,她眼神时不时得看向傅介子,可是又一次次得失望,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 既然无意,为什么要对我那样?北圣女看到他身上仍穿着自己缝的衣服,虽然心意是葛妮亚的,但是却是自己一针针得缝上去的。 也许,他会在某个时候记起我吧。 北圣女再一次提醒自己是火教的北圣女,现在的北祭司。 葛妮亚听得阿里西斯的问话,忍不住掩口笑道:“你怎么不告诉他,喜欢跟几个没有关系?” 傅介子打心底还是觉得有关系,以前殷茵在的时候,别说娶几个,就是敢向家里的几个丫鬟多瞄几眼,这丫头就发飚了,他也没有想过要去娶几个人。 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自己一下子就娶了三个了,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自己对他们的爱每个人还有多少,面对这个不失天真的少年,傅介子不想骗他,也不能唬他,一时竟然答不上来。 阿里西斯道:“傅将军,以后你爱星圣女和苏小姐谁多一些?” 傅介子一皱眉,这小毛孩儿是来找茬的吧?哪有这么问的,这不是明摆着要葛妮亚一会儿收拾自己吗,道:“你怎么会想到这么奇怪的问题?” 阿里西斯道:“因为苏小姐没有星圣女漂亮,年纪又小。”葛妮亚在一旁听了颇为得意,对苏巧儿的事情也就大度了一些。 傅介子苦笑道:“阿里,喜欢一个人可不是光看脸蛋儿年纪。你不懂。”阿里西斯道:“星圣女,你不会欺负苏小姐吧?” 葛妮亚脸上颇为尴尬,圣女嫁人,对她来说心里面始终是个坷,现在阿里西斯这个孩子问起来他还真的没有办法回答。 “不、不会。”葛妮亚回答得很木讷。 阿里西斯哦了一声,起身出去,再回头看了苏巧儿一眼,这才一声不吭得出去了,跟谁都没有再说话,傅介子看着这个孩子如此,心里面久久不能平静,似乎是自己做了错事。 一会儿傅介子给兀难长老执笔,兀难长老道:“傅将军,你们还是不要和我们一路了,明天早点儿自己上路而去,我们这个教主做事从来出人意表,能不见他你们尽量不要见他,还是一声不吭得走了的好。” 葛妮亚道:“可是我还是想见教主一面,长老,我……” 兀难长老道:“不必再说了,你去了之后还是记得要将火教发扬光大,傅将军答应的事情定然不会食言的。有什么话要转告教主,说与我听就是了,我代你传到。” 葛妮亚答应。等到三位长老都离开之后,傅介子再和葛妮亚回去休息,此时苏巧儿已经安全到这儿了,但是不知什么时候会醒过来,傅介子和葛妮亚决定在这房里面守着,潘幼云到现在还是没有出来,傅介子实在找不到他,问了摩柯大师,摩柯让他不必去管,明天早上赶路就是。 回到苏巧儿的房间里面,这里本来还有一间可供休息的床位,是专门来守她的,傅介子道:“葛妮亚,今天就在这儿休息,你说咱们……” 葛妮亚慌忙道:“不,今天不方便。” 傅介子哼道:“你别骗我,我算过了,你隔上次才几天,骗不了我。你放心,巧儿不会醒过来的。” 葛妮亚坚决不许,傅介子叹息一声,道:“可惜你潘姐姐不在,要是她在,她一定肯的。” “你!”葛妮亚有些发酸,哼了一声就不说话,傅介子笑道:“来睡吧,我们不做便是。” “你说的,不做的?”葛妮亚有些怀疑。 傅介子很坚定得点了点头,拉开被子就钻了进去,葛妮亚看了看苏巧儿,又想了很久,突然一咬牙,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权且相信丈夫说话算话。 ——可是里面很快就传出压得极低的呻吟之声。 “你说了不做的,让巧儿听见可丢人了。” 葛妮亚身上的衣服还穿着,可是已经被傅介子扯得七凌八乱了,睡裙也被掀了起来,被子没有盖严实,灌进去一丝丝的凉气。 “是没做嘛,抱着睡会儿。” 傅介子胳膊圈在葛妮亚的小腹上,蒙着头在葛妮亚的*上面打滚,因为要是做的话动静太大,葛妮亚定然会反对。 一会儿葛妮亚就受不住挑逗了,一双小手冷冰冰得滑进了傅介子裤子里面,捏得傅介子头重脚轻。 傅介子也把手滑到裙底,开始吻着葛妮亚的小嘴儿。 ——你这坏东西又用手! 葛妮亚突然一阵*,整人身如诗如仙一般,两腿忍不住挑逗紧*着。 傅介子听了邪恶一笑,并不说话。 ——你轻点儿,哎哟,疼…… ——咦,不是手!你用的什么? 葛妮亚因为有些疼,所以握住了,却突然发现那根本就不是手,傅介子的手上拿了一个东西,另一手正在自己的*上面打游击战呢。 ——这什么东西? 葛妮亚有些慌了,死死得夹着腿,不肯再让傅介子进去。 傅介子在她耳边轻声道:“是不是很舒服?” ——嗯。是什么? 葛妮亚刚才舒服过了头,居然没有发觉有异常。 傅介子道:“上次在护国寺……” ——哎哟,是这个腌臜东西! 葛妮亚二话不说,夺过来丢到了一边儿去。傅介子呵呵一笑,翻过身紧紧压了上去。 佛堂。 潘幼云一直在这里念着经文,她这是最后一次念起经文来了,虽然没有什么必要,但是她发现自己的心乱了,只有在这里念着经文自己才会心境平和一些。 “现在,他们该已经睡了吧?” 潘幼云今天居然有些不敢去见傅介子和葛妮亚,到佛堂来何尝没有避开他们的意思。 “我该怎么办?真的要离开这里了吗?” 潘幼云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想去和傅介子葛妮亚共享那鱼水之情,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心里面平平静静的,忘记以前的种种,忘记了烦恼和忧愁,这里面吃斋念经的日子是最适合她的。她竟是那么的不想走。 早在几天前她就已经悟透了*,虽然会有寂寞的时候,但是却不再那么难受,惟独心里面的情结,原本以为已经放下了,谁知事到临头了才发现自己根本就忘不了。 这一回回去过了阳关或者玉门关就是敦煌了。 潘幼云的心一横,觉得自己没有嫁错。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必须是深爱才会在一起的,更多的大众,都是和自己一样,嫁给了一个并不太爱自己,自己也并不太深爱的人,但是也都过了一生,说不上幸福,至少平平安安。 “你真的想好了?” 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是摩柯大师。 “是的,师傅。” 潘幼云回过身来,道:“师傅,幼云今天已经嫁了人,以后还算不算是佛门弟子?” 摩柯大师过来在蒲团上面坐着,闭目道:“你心里面算便是算,不算便是不算。” 潘幼云微微一怔,道:“幼云始终是师傅的弟子,也始终是佛门的弟子。” 摩柯大师道:“你如此说,还是执着于表象了,心中是便是,心中不是,是也不是。佛在何处?佛在你一念之间。” 潘幼云蹙眉道:“弟子愚钝。” 摩柯大师道:“你修佛所为何事?” 潘幼云苦涩道:“只因前事多骞,不愿再过那种生活。” 摩柯大师道:“如此说来,你修佛是为了逃避生活,这不仅仅是逃避,也是功利。为何要修佛?修佛为修心,不修来世,不修今生,更不修过往。你过往之事能面对也好,不能面对也罢,皆在你的心中,佛祖帮不了你,师傅也帮不了你。” 潘幼云道:“师傅,弟子所做是对是错?” 摩柯大师道:“是对是错,这很重要吗?无论对与错都是你修行过程中的一次*,你选择再嫁,又是何用心?” 潘幼云不能答,道:“弟子自觉得不能面对,所以……” 摩柯大师道:“如此说来,你并不爱他?” 潘幼云道:“爱。但不深切。” 摩柯大师道:“爱与不爱都不重要。只是,你这样做能真正渡得了你自己吗?” 潘幼云默然不语,摩柯大师道:“且不去想这些,佛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神。这一切的心结你得慢慢去解,今日先好好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赶路。” 潘幼云颔首道:“有劳师傅指点。” 潘幼云静静得回到水榭,隔壁还有着细碎的喘息之声,她不由轻声笑了一下。 “真是两个幸福的人,哎,我的幸福在哪里?” 虽然爱和性都在她眼前,自己已经是这个男人身边的一个了,但潘幼云却觉得幸福离自己很远很远。 【帝国远征完,下一卷,龙马天下。收藏哦。大宛国汗血宝马的风采,那个时代的大奔、宝马、法拉利、劳斯莱斯、凯迪拉克、兰博基尼……我想买车!!】 五 龙马天下 第一节,苏巧儿醒了 第二天一早,傅介子早早得就醒了过来。这是他的习惯,自从从军之后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只要是有事,他能很准时得醒过来,因为今天要赶路,而且还不知潘幼云的情况,早早得去一敲门,发现潘幼云回来了,只是还没有起来。 等大家都起来收拾好了之后,傅介子去叫潘幼云,潘幼云有些不好意思,好像大姑娘出嫁一般,葛妮亚难得见潘幼云忸怩一回,一个人笑得花枝乱颤的。 潘幼云道:“我还是跟师傅在一起吧,你们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傅介子笑道:“这是不是见外吗,可别说偏爱葛妮亚冷落你啊。” 潘幼云哼了一声,道:“本来就是。”葛妮亚笑道:“姐姐你可别误会,昨天晚上他还说要找你来着,可是不知姐姐到哪儿去了。” 傅介子一脸尴尬,忙咳一声,道:“就你多嘴,以你潘家姐姐的智慧,老早就猜出来了。所以故意躲了。” 潘幼云微微低了低头,道:“葛妮亚,你们起吧,我还是和师傅一路。哼,想左拥右抱的,美死你了。” 众人收拾好行装,摩柯再让弟子们准备了马车,由潘幼云和葛妮亚左右护着苏巧儿,傅介子在外骑着马,摩柯大师带了二十名身毒人,十名佛教徒,十名军士带了钱粮和马匹、骆驼与众人随行。 兀难长老和阿里西斯两个人来为傅介子一行送行,特别是阿里西斯,一直祈祷到船行不见为止,看了不论是傅介子还是葛妮亚、潘幼云都没说一句话,这两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兀难长老显得很慈祥,并没有太多的伤感,而阿里西斯待船见不到了时就哇得一声哭了。 “哎,阿里西斯,你忘了给苏小姐许愿了吗?” 阿里西斯道:“没有,长老。我祝苏小姐可以永远快快乐乐,永远也不受委屈。” 兀难长老笑道:“这就是了。人的一生会有很多次分离和聚会,你要学会舍弃和拥有。这样才会长大。” “还会再聚么?”阿里西斯眼中放着异彩。 “会的,只要你肯去争取。总会有机会的,别忘了,你还只有十多岁,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兀难长老呵呵笑道。 “长老,你还会去长安么?” “也许吧,你如果想去也可以自己去啊,小伙子要长大才行。下回长老怕是不能带你去了。”兀难长老显得有些萧索。 “长老,那我什么时候能再去长安?” “你自己决定。路在你的脚下,该往哪里走,你自己决定。” “好,等回到安息我就禀告父亲,我要再去长安。” “你想见苏小姐?” “嗯。” “等你再见的时候,只怕苏小姐都已经成母亲了。” 阿里西斯不失望,反笑道:“那我要做叔儿。” 兀难长老讶了一下,道:“你不失望?” 阿里西斯沉默大会儿,道:“苏小姐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要做叔叔,她一定肯的。”说着声音有些苦涩,一个人跑开了。 “哎,小家伙也长大了。” 兀难长老叹息一声,捊了捊胡子,大步流星得去了。 而河岸不远处,北圣女俏立在风中,望着大船远去,久久不动一下。 上了船傅介子就安静,他是北方人,少坐会儿船还没事,但是一想到要做三日,整个人头皮都发麻,潘幼云的感觉和他大抵相似,她还是会水的,却也照样晕船。 这一对难兄难弟湊到一块儿,说话的机会反倒是多了起来,你一个苦瓜脸我一张枯树皮,两人的滋味都不怎么好受。 葛妮亚服侍这两人都来不及,只好把苏巧儿交给了元通和苏维来照顾,摩柯大师到底是老僧入定,坐在船上跟铁铸的一般。 行了半日,傅介子看潘幼云相视一眼,正要夸老和尚厉害,摩柯大师便很不争气得哇得吐了出来。 这一下引得两人大不舒服,三个人都靠在船舷上面跟喷管子似的。 葛妮亚忙拿来水与两人漱口,她这半天来怎么看怎么像保姆,忙得一会儿就没歇着。 元通一会儿过来拿出银针给傅介子后颈扎了一下,道:“我不是教了你一些清神醒脑的针法吗,扎上几针就会管上半天没事。” 给傅介子扎完之后向潘幼云笑了笑,道:“潘娘娘要不要也试试?” 潘幼云哼了一声,道:“你别滑腔滑调的,注意身份。” 元通一脸的尴尬,现在潘幼云成了傅介子的媳妇儿,这事让他别扭了老半天,自己做了半生的风流神仙,到头来却落了个*的帽子。 这事傅介子一直没有想过,偶尔想起也觉得很别扭,所以谁都不提这事,现在提到三人都很尴尬。 苏维哼哼得叫元通叫过去,道:“潘姑娘现在是小傅的妻子,你让小傅来就行了。老鬼又不老实。”苏维对潘幼云的印象不怎么好,好歹这个女子睡过她的丈夫,不过话说回来,元通睡潘幼云的时候,苏维还没有到西域来呢。 潘幼云闷闷不乐,一个人抱着行李压在腹部发呆,傅介子见她似乎是生气了,取过银针来,道:“我来给你看下吧。” 潘幼云一手推开,道:“不用。” “生气了?”傅介子此时神色稍微好了一些,见潘幼云不高兴便问了起来。 潘幼云顿了好一会儿,道:“我以前的事情你不在乎?” 傅介子苦笑道:“前尘旧事,提他做什!我不会在乎的。” “可是我在乎!”潘幼云听了这个结果反而不满意,道:“你要是在乎就跟我说,说了我心里面好受些。” 看来情人与妻子真的是不一样。 潘幼云以前在傅介子面前高傲得很,做什么事情都压他一头,但是现在却做不到了,她为人妻子,但是自觉前事龌龊,而且最不应该的就是和元通这个贼胚子有一腿。 他是自己丈夫的师叔! 傅介子心里面也一阵别扭,道:“别提这事了,以后谁提我就动家法。”葛妮亚听得家法一说,不由笑出了声来,道:“潘姐姐,他的家法很厉害的。嗯,真厉害!” 潘幼云不知什么家法,但是一看两人的神情就明白了过来,淡淡笑了一下,道:“你们守好这个苏小姑娘,我去找师傅。” 说完悻悻然去了。 傅介子看着葛妮亚,一脸的无奈。 船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傅介子也趁着此时舒服早早得睡去。葛妮亚收拾了一下被两人弄得狼藉不堪的东西,却从行李里面翻出了昨天夜里用过的那个尴尬东西,她想就这么扔到江里面去,可是想了又想,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舍不得,犹豫一下见苏维过来了,忙又收到行李里面。 苏维笑道:“别藏了,我都看到了,这小傅也真是不学好。” 葛妮亚大为尴尬,道:“姐姐。”苏维笑道:“别什么,瞧把你骚的!夫妻之间有点这什么没事。你安心放着吧。”说着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心说果然是师徒俩,坏水使到一块儿去了。 姐妹两人想到这一回平安离开,以前想的种种都是自己在吓自己,不能有些喟然。 一天无事,晚上船到了一处小港停迫,傅介子总算是感觉好了点儿,但是五脏庙已经被折腾得不行,饭也不想吃,只想睡觉,正当他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葛妮亚突然过来兴奋得道:“快起来快起来,巧儿她醒了!” 傅介子本来昏昏沉沉的,听了这话一下子就蹦了起来,道:“在哪儿?” 葛妮亚道:“还能在哪儿,就在船上呗,瞧你兴奋的。”傅介子笑道:“你不是也这么兴奋吗?”葛妮亚哼道:“我可以,你却不行。” “好好,别吃醋了。”傅介子笑着亲了葛妮亚一下,道:“巧儿醒了我们都应该高兴才是。”葛妮亚嗯了一声,道:“不过很伤心哦,她醒了要见的第一个人却不是你。” “呃?”傅介子道:“是苏老爹吧,巧儿没长大,可以理解。” 葛妮亚摇头道:“还是没猜到。” 傅介子道:“那是谁?” 葛妮亚道:“那个小男孩儿。” 傅介子听了脸色顿然一沉,道:“阿里西斯?” 葛妮亚得意得点了点头,道:“怎么,不高兴了?生个气来看看?”傅介子转而笑道:“走去看看。” 来到前仓,苏巧儿此时果然是醒了,此时她并没有显得很茫然,而是看着傅介子有些脸色,道:“傅大哥。” 傅介子预想了好几种苏巧儿醒来时的神情,却就是没有想到会像现在这样平静,道:“巧儿,你终于是醒了。知道这里是哪儿吗?” 苏巧儿扬头笑道:“我一直都知道的,这里是身毒国,我们现在在船上,是今天早上上的船。” 傅介子奇道:“师叔,你都跟她说了?” 元通一脸苦笑,道:“这孩子吓我一大跳,她刚一醒葛妮亚就来找你了,我们哪说。”说着道:“巧儿,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刚才才醒吗?” 苏巧儿很痛苦得摇了摇头,道:“不是的师叔。我一直都醒着,从在冰山里面挖出来就一直醒着,可是就是只能听到感觉到,却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想哭都不行。我以为自己再也动不了了,可是后来听到那个教主和师娘的话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所以就放心了。一个人闷得不行,还好有师娘一路片刻不离得陪着。” 傅介子听了释然,但又很心痛,道:“巧儿,让你受苦了,早知道你有意识,我就多陪陪你了。” 苏巧儿微微低头,道:“傅大哥,我知道你这几天都在陪我。还是你把我从雨地里抱回来,换的衣服。”苏巧儿本来就红润,此时一说脸色更红了。 傅介子听了顿时大为尴尬,心想还好那天没做什么错事,看来还真是不欲则刚,要是自己舍不住做了什么错事,这个巧儿只怕是要看扁自己了。 元通哈哈笑道:“巧儿,你既然都知道了,你怎么还叫他傅大哥,该改口了。” 苏巧儿看了一下傅介子,脸上顿时从两颊一直红到耳根子,拼命得摇头。 傅介子道:“巧儿,你不愿意?” 苏巧儿又拼命得摇头,傅介子道:“那是愿意?”苏巧儿还是拼命得摇头。葛妮亚笑道:“巧儿早就愿意了,只是不好意思,你又何必逼她。是吧,巧儿?” 苏巧儿红着脸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傅介子呵呵得笑了起来,既而神情很失落,道:“可惜与阿里一句话也没有说上。” 阿里西斯以为苏巧儿听不见,所以说了一些很衷情的话,虽然他是个小孩子没有说什么情话,但是从小时候玩蛐蛐开始一直讲到来西域,听得苏巧儿心里面也哒吧哒吧得哭了起来。 她和阿里西斯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青梅竹马,只是两个孩子都不懂,而且因为太近了谁都分不出是什么感情。阿里西斯走了的时候说的那些话,她一字不落得听在了心里面,只恨自己没法子开口,阿里西斯一走就差不多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不能开口道个别什么的,对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实在是残酷了些。 傅介子听苏巧儿说了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心里面也就平静了,道:“巧儿,阿里说不定以后还会再来,你们仍有见面的机会。”苏巧儿微微一笑。 葛妮亚突然想起一事,弱弱问道:“巧儿,你真的一直都醒着,没有睡觉?”苏巧儿慢慢得坐榻上坐起,显得很慵懒,道:“是啊,以前睡得久了,现在一点儿也不困。这几天一会儿都没有睡。” 葛妮亚心头七上八下,道:“那么,昨天晚上……” 苏巧儿突然想到昨天晚上听到的声音和感觉到的事情,脸上更红了,慌忙摆手道:“你们那样我没听见,我、我睡着了!” 欲盖弥彰,苏巧儿这一说分明就是听见了昨天晚上自己和傅介子两人*的事情,而且还是自己第一回用情趣! 想到这儿,葛妮亚再也待不住,羞得大叫一声,双手掩面而去。 【新卷第一节,收藏】 第二节,抵达大宛国 苏巧儿醒过来之后船上就热闹了许多,傅介子开玩笑道:“巧儿,睡了这么久,想不想你阿爹?” 苏巧儿点了点头,道:“阿爹的事情我也知道。可是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什么事?”傅介子随口问道。 苏巧儿道:“那一天被从棺材里面取出来……” 傅介子皱眉道:“什么棺材,是水晶盒。” 苏巧儿似犯了错得一笑,道:“哦,那天从里面取出来之后,我脑袋里面全是殷茵姐姐,一连好几天都是,奇怪,连你们之间你没有说过的事情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傅介子一怔,道:“你知道什么?” 苏巧儿道:“从你第一次听到殷茵姐开始,一直到后来离开北地郡上战场,我都知道。” 傅介子听了倒抽一口凉气,摸了摸苏巧儿的额头,道:“你没烧坏吧?” 苏巧儿道:“我真的知道。不信我说了你听。” 傅介子不信,道:“你说来听听。” 苏巧儿开始从殷九重讲起自己的女儿开始,一直慢慢讲,讲到娶殷殷进门,故事很长,傅介子听了越发好奇,但是心里面却是信了不少,见旁边船仓门板处露出一截绣裙,笑道:“葛妮亚出来一起听吧,瞧你想听又不过来的。” 船仓里面葛妮亚红着脸出来,她身为傅介子的妻子,自然是想知道傅介子以前的风流史,听到苏巧儿要说又不好意思过来,所以就躲在了船仓后面。 苏巧儿一路讲讲到新婚之夜,傅介子被赶到外面睡板床,众人都偷笑起来,傅介子一下子糗大了,忙让苏巧儿不用讲了,他信了。 苏巧儿为什么会知道这一些,自己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而且就算是说过,那么细细的细节也不可能是自己的,至少这种糗事傅介子敢发毒誓,自己绝对没有对她讲过。 他虽然信了,但是葛妮亚还是继续要求苏巧儿讲下去,还给她倒了一杯水过来,让她一口气讲完。 傅介子大感八卦,知道后面的糗事还不少,所以就让她俩回船仓里面讲去。元通还好,苏维却一哂,道:“做了丑事怕人知道,很稀罕听么?” 元通道:“小傅啊,巧儿好像有些怪,这到底怎么回事?” 傅介子双手一摊,他知道的不比元通多。 过得两日下了船,众人在小身毒部置了些骆驼、马匹,这些都花了不少银钱,傅介子再去市上花重金买了两匹上好的绸子,让苏维帮巧儿做件合身的衣裳。 苏维虽然不愿看这针线活,但是因为是巧儿要穿,他也不好拒绝,只得答应,心里面却把傅介子骂了一通,本大圣女是你保姆不成? 大宛离身毒有三千里之遥,而且路途难行,还时常可能迷路,走得至少一个多月,这是一个长途而又劳累的过程。潘幼云一直守在摩柯大师身边,傅介子几次去找她她都没有过来,傅介子心里面很郁闷,你到底是嫁给了我还是嫁给了和尚? 这一路上傅介子发现了许多怪事,首先是苏巧儿能和这些身毒人流利得说话,说的是焚语! 其次是到了土著地区,苏巧儿能用土语和当地人流利说话。 再到月氏,苏巧儿能用最标准的月氏语来问路。 …… 好像走到哪儿,苏巧儿都能说上话,傅介子一行都惊得合不拢嘴,苏巧儿简直就成了一个活地图,傅介子数了一下,苏巧儿会的虽然有十多种西域的语言,虽然这些语言大多相通,但是傅介子却是一句也听不懂,但是苏巧儿全能一字不落得听下去。 问起来,苏巧儿也茫然不知,这似乎是天生就有的本事,可是以前她也知道自己和阿里西斯说话都只能用最简单的几句话。 傅介子想来想去,睢一的可能就是火妃的余灵。葛妮亚和苏维也都这么说,除此之后,没有其它的可能。 有苏巧儿如此一个活地图,众人倒是少走了不少弯路,遇山爬山,遇水渡河,这里很多地方都是高原,路是出奇的难走,驼队一路过来,死了五匹马两匹骆驼。 晚上傅介子可以光明正大得和葛妮亚一起暖被窝了,本来苏巧儿也行的,可是这个姑娘实在面嫩,说什么也不肯,弄得葛妮亚也不好意思太主动,总要傅介子三请四求才肯答应。 苏巧儿从来没有经过这个阵仗,说什么也不肯,一定要等到明媒正娶之后,傅介子尊重她的意思,也不会强迫她。苏巧儿心里面滋味很复杂,偏生说不出来。 好说歹说,苏巧儿同意让傅介子亲个嘴儿。傅介子笑着答应,正想亲的时候,苏巧儿又说得让她想好,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才许他亲。 越闹越有意思,傅介子也不是个急色之人,笑着让她选地方。 这么一说,亲嘴儿的事情也泡了汤,让这个姑娘选地方,她怎么好意思说,喂,地方选好了,可以亲了。 走了二十多天,已经到达了月氏,傅介子很关心小女王的安危,但是又不敢向月氏的部落靠近,如果被这些人发现,一来耽误行程,二来会有很大危险。 这一天晚,众人来到一处很小的月氏部落,这个部落只是个游牧黄羊的百人小部,在月氏根本就排不上号,所以天养地收,没有人理会,但是一问之下才得知他是属于苏丽部所管,每半年就会有有苏丽部的武士来提走一半的黄羊。 傅介子让苏巧儿问了一下月氏的情况,才知道黑池部和苏丽部在妫水以东八百里的地方斗得正酣,苏丽部势弱,一路向东逃去了。听这个部落的老女人说起,对苏丽部败逃很高兴,因为今年没有人再来平白无故得抢走一半的黄羊了。 回到帐里,葛妮亚见傅介子有些失神,道:“相公,你是不是想往东走,兴许可以见到那个千娇百媚的小女王呢。”苏巧儿听了吃吃得笑,这三人之中,数她的醋意最小。 傅介子呵呵笑道:“她能打胜仗我自然是很高兴,要是月氏统一,那么还可以继续攻打匈奴。” 葛妮亚一脸的不信,这眼神像在说,你就编吧,继续编吧。 苏巧儿也道:“傅大哥,我还没有见过那个小女王呢,比两位姐姐还好看么?”葛妮亚哼了一声,道:“就她那点儿姿色,一身的娃娃气,哼哼。”说完见苏巧儿不说话,道:“巧儿,我可不是在说你。巧儿现在越长越成熟,我这个当姐姐的都羡慕。你没见过那个小女王,模样很一般,要胸没胸要臀没臀,一点儿姿色全是靠金啊银的堆出来的,而且脾气极坏,没事大呼小叫的,整个儿跟一蚱蜢似的。” 葛妮亚本来不怎么吃醋,但她跟小女王是情敌也是政敌,而且还被她关过,临走时和小女王说了一通话,她也觉得自己气势上不足对方,所以心里面的醋意都酿成陈年的了。 苏巧儿听了咯咯直笑,见傅介子气得鼻子都歪了,道:“姐姐,你莫要损人了。听姐姐这么说,她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王。” 傅介子大有同感得点了点头,故意激得葛妮亚胸脯剧烈起伏。 葛妮亚来掐傅介子,傅介子突然一把抱住葛妮亚,道:“你这么说,今天晚上要动家法。”说完手就不老实了,苏巧儿忙“唔”了一声,慌忙转过身去捂住眼睛。 又走得几日,过了妫水向西北方向行,月氏北部的地方已经全属贵霜,这贵霜翕侯最好也别见,所以傅介子们一行再一次折道向东,再向北而行,晃晃十日,再问当地的百姓,此地已经是大宛境内。 大宛算是西域的一个大国,在匈奴西南,在汉朝正西面,离汉朝足有一万里。当地的风俗是定居一处,耕种田地,种稻子和麦子,并且出产葡萄酒。 它的北边是康居,西南边是大月氏、大夏,东北两千里是乌孙,东边是扜罙、于寘。于寘的西边,河水都西流,注入西海。于寘东边的河水都向东流,注入楼兰附近的盐泽(今罗布泊)。 到了这里傅介子感觉到像是回到了北地郡一般,这里与北地郡的情况差不了多少,也都是耕地、麦子,而且多马。 在这里歇了一个晚上,向当地的人打听了一下汉朝人的情况,一开始并无结果,正当众人准备放弃的时候却突然有人主动来见他们,说见过一支五十多人的军队去了贰师城。 傅介子再仔细问了一下,不是商队,而是标标准准的汉人军队。傅介子喜道:“五十多人,正好是赵雄的军队。” 元通也点了点头,从袖子里面取出一锭银子,递给那人,道:“不知这位朋友是在何处何时见过他们?” 二十年前汉朝贰师将军李广利六万大军攻打贰师,此人对汉人印象极深,道:“约是三个月前见过。”他本来是想来碰碰运气,想想三个月了,多半不对,没想到还正是傅介子要找的。 傅介子谢过那人,又拿了点儿银钱给他,那人一脸奸诈得喝花酒去了。 元通道:“小傅啊,看来赵雄他们已经到了。我们尽早赶到贰师城,也许可以与他们会面。” 傅介子蹙眉道:“我怀疑这个是个神棍。我们从南方来,到达这里,按理说赵雄等人不该到此,莫不是那厮诈钱?” 苏巧儿道:“傅大哥,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先到贰师城吧,我阿爹也在那里呢。” 葛妮亚道:“不错,反正我们也是要到贰师城去。尽早赶到为好。” 傅介子应下,找来潘幼云和摩柯大师商量,把病马劣马卖卖了买几匹好马,以便加快脚程,如果快的话,三天就可以到达贰师城。 【收藏】 第三节,黑市买龙马 到达了大宛国,这里的秩序就好了很多,而且这里是西域除了楼兰之外最繁华之地,南北丝绸之路在这里汇道,各个城里面都有着大批的商客,汉人虽然不多,但是楼兰、龟兹那边来的却非常多,有的是从汉朝送来的,有的是直接在楼兰从汉人手里面买来的,而且价格比较公道。 傅介子是和元通一起出来买马的,但是苏巧儿想看看阿爹的人会不会在这里出现,所以也要跟着来,葛妮亚和潘幼云对这个都没有兴趣,所以就早早得窝在了驿栈里面歇着。 一路上,苏巧儿这看看那看看少不得要买一些,傅介子想到她本来也没有什么生活用品,买就买一些,反正银钱都还够,可是没想到这一买就没有个收头,傅介子不得不提醒她,咱们是来买马的,一会儿钱花光了你就走到贰师城去。 苏巧儿这才感觉到自己确实买了很多没有用的,可是不知为什么,那些人一说自己就好像非买不可,买过之后又觉得后悔了,道:“那我去退了去。” 女为悦己者容,男为悦己者穷。 傅介子叹了口气,道:“算了,该买的买,这些东西你阿爹那里都有,你买了做什么。再别听那些人瞎糊弄就是了。走,我们去看看马。” 苏巧儿应了声,元通啧啧赞道:“小傅啊,还是巧儿听话好伺候。你家那个和我家那个,都不太好听话啊。” 傅介子大有同感得点了点头,苏巧儿见他们说自己,脸上微红,一个人快步走在前面。 傅介子道:“师叔,大宛的汗血宝马可是天下闻名的良驹,要是能买几匹可就好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到马市上面去看看。” 元通对马没有傅介子那么有感情,不就买几头畜牲,他没有太大的意见,傅介子说什么也就是什么。 三人走了一阵,一路问到马市,傅介子见了突然愣住了。这个马市的模式简直就是七年前的傅家马场。 这里面养了大小足有三千匹马,都是放养在一个牧场里面,四面不是高山就河岸,再么就是栅栏,有专门的牧马人在其中守护,看上去规模很大。 傅介子想到在北地郡时,自己傅家也养了足有两千匹马,要不是因为战争,他到现在还是一个马匹商人。 商人便商人,至少可以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匈奴的一场战争不仅夺去了他的马场,也夺走了他心爱之人的性命。 想到这些不由伤感。 元通道:“小傅啊,别想那些伤心事了,你在这儿等会儿,我过去问问情况。”说完道:“巧儿,靠你了。” 苏巧儿点了点头,和元通过去当翻译。傅介子道:“还是一起去吧。” 过去一问马场看守的门卫,才得知这里的马匹是官家的马匹,私自卖马被抓到是要斩首的。 傅介子听了不由一怔,道:“怎么这么重的刑?” 苏巧儿道:“他说这里的全是官马,每一匹马的身上都烙有烙印,是没有办法卖的,而且大宛国的战事多,出于军事的考虑,马匹是不能名卖的。” 傅介子道:“这怎么行,我们就是来求马的,你问问他,我们汉朝派了使者过来求马,现在有什么情况?” 苏巧儿问了一下,道:“他说他不知道什么汉朝的使者求马。他只管这马场,不论如何是不会卖马的,想买马可以到市上去买民马,或者去黑市上面买。” 傅介子道:“既然如此,你问问他们,可不可以让我进去看一下,我也是相马的高手,就想看看这里面的马怎么样。” 苏巧儿嗯了一声再去问,却被众人给赶了出来,道:“傅大哥,他们说我们再不走就把我们抓起来,在大宛国这是刺探军情,抓了会点天灯的。” 傅介子不由脸色大主,点天灯是一处极厉害的大刑,看来大宛国对马的管理确实很严,道:“那算了,走吧。” 元通道:“小傅啊,只怕马市上买不到好马,我们不妨到黑市上去看看。” 苏巧儿一听是黑市不由有些害怕,道:“会不会有事?” 傅介子道:“这个得看运气。走,去瞧瞧。” 说话归说话,但是他们却也找不到哪里有黑市,还是在市集里面转了一圈儿,没有见到合适的马匹。这里的马匹远没有汉朝那么贵,到底是名马之乡,价格要公道一些。 但是在马市上见到的最好的马也就是一些体形比较高大的天马,这虽然已经算是马中上品了,但是傅介子这一回来大宛求马,求的就是汗血马,自己买几匹骑着,虽然贵了些,但是却可以算在采购的数目之中,所以能买到汗血马尽量买汗血马,要是在这里买了些蒙古马回去,铁定得被人当作笑话。 转了一圈儿,汗血马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一问之下才知道所有的汗血马都被国家收购了去,以作战时之用,平民都养的汗血马也都被迫卖到了官家,否则以误军之罪论处,只有一些贵族大户人家可以拥有汗血马。 傅介子失望之极,看来汗血马还真难弄到手,看样子只能去找贵族或者官家了。可是他们在这里什么人也不认识,如何去找官家? 正当这时,身后突然有个人叫他们,傅介子一看是刚才还凶神恶煞的马场守门人,此时他却显得小心翼翼的,他知道只有苏巧儿最懂他的语言,便附在苏巧儿耳边道:“这位远方来的小姐,你们要买多少阿哈尔捷金马?” 阿哈尔捷金马是汗血马在大宛国的本名,之所以称为汗血马,是因为二十多前年张骞来到大宛,发现这种宝马居然身上流血,如流汗一般,他不解之下便将这种如神一般的马取名为汗血宝马,后来又被汉武帝封为“天马”或者“龙马”。 苏巧儿问了一下傅介子,傅介子犹豫一下,这种人往往不怎么可靠,如果说得太多,可能会让他们有谋财害命或者拼命提价之嫌,所以道:“就要三匹,先看马再议价。” 那人听了不由有些失望,道:“只要三匹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傅介子听他这口气是要到马场里面去偷马,不由蹙眉道:“马从何处来?” 苏巧儿问了一下,那人道:“马从何处来你们不必知道,只是不可以外传,骑了就离开此地。而且价格不菲。” 傅介子想想在这里买他偷来的马,肯定会招出事端,道:“我们是去贰师城的,你这马匹如果有问题,我们是不会买的。你还是先说说来源吧,不论好坏,生意人讲诚信,我们都不外传。” 那人显得有些犹豫,但想了又想还是道:“两位是诚心买马,你们放心,这马买卖我会有危险,众位却是无事。先前我与众位说的黑市便是这样。这马确实不是这马场里面的马,但是因为百姓不敢私养,所以我们就收了一些马匹马场之中,却是没有烙印的,这些马可以以贵族宦养的马来卖,只是得向官方暗中塞点儿。” 傅介子道:“可是这样,我们骑出去岂不是同样有麻烦?” 那人道:“马在卖出的时候会打出贵族的印迹,成了厢马,不算是官马。各位放心骑就是了。” 这么一说傅介子就放心了许多,道:“如此,你带我们先去看看马怎么样。” 那人道:“阿哈尔捷金马是天马的后代,常见的毛色有淡金、枣红、银白及黑色,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盈,力量大、速度快、耐力强。放眼天下这也是最好的马。马匹朋友放心,绝对是好马。” 傅介子笑道:“这种马我也见过许多次,你不必多说,带我去看便是。” 他在皇家见过汗血马,贵霜翕侯也送过他一匹,无奈被小女王要了去,汗血马的速度和力度等他是见识过的。 那人将他们带到马场外面不远处的一个哨口,道:“三位在此稍等,马一会儿就牵到。”说着便去了。 苏巧儿还是担心,道:“傅大哥,真的不会出问题吗,这样总归是不好。” 傅介子笑道:“没事,先看看马再说。”傅介子爱马成痴,性子又爱犯险,所以并不害怕什么。元通道:“巧儿放心,这黑市在哪儿都一样,这里和我们汉朝的差不多,都是官商勾结,从朝廷里面揩点儿油水,没有什么大事。” 苏巧儿这才点了点头,她心思纯正,与她那阿爹完全是两个路数。 过了一会儿,那人伙同一个小厮牵来三匹,一匹银白的两匹枣红的,傅介子看了不由大加赞赏,过去摸了又摸看了又看,这三匹马果然不是凡品,全身光洁得鉴,颈部高,腿细滑而修长…… 再说就像在说女人了。 但是这三匹马确实是上品,汗血马有的特点它全俱备,傅介子是相马的高手,自然不会只看这些,看马的脑形、耳朵、臀宽、腿长,越看越赞,却忘了买卖的潜规则,你这么赞的话就相当于在自己提价了。 果然那个人开始要价。好马一匹千金,在汉朝一般的大户人家是买不起的,只有贵族才可以买。不仅是马,弓箭、刀、枪、矛、戟、槊,都是很贵的武器,一般说穷文富武,你不富还学什么武? 汗血马太贵,这提价提得太猛,傅介子道:“我虽赞你这马,也是相比于一般劣马,这马绝对不是你马场中的极品,你这般坐地起价,马我们就不买了。” 那人嘿嘿笑道:“朋友说笑了。这马确实不是马场里的极品,但却是我们能卖的极品了。我刚才{3}{Z}{中}{文}{网}朋友相马,知道朋友是相马高手,糊弄不到,所以没有拿劣马来蒙你。而且朋友有所不知,咱们马场里面都是挑好马来卖的。” 傅介子哦了一声,道:“这话怎么讲?”一般来讲,好马都是不愿随便卖的。 那人道:“一来是开始选马驹时我们都把最好的没有烙印,自己私留了下来,马这东西讲究品种,所以卖的马再不济也是个上品,朋友也看到了;二来,这马如果是极品,那么就是这一群马的马王了,马群都会跟在它周围,这样太过拉风,容易被查出来没有烙印;三来,咳,最好的马都被官老爷自己要了,他们也是捡好的挑,所以咱们小娄罗把好马留着也不是自己的,所以有机会卖一匹是一匹,多赚几贯钱。” 傅介子听了不由释然,这人如此说倒也坦白,看来朝廷到哪儿都有人钻漏子,这虽然是个不好的事情,但是到哪儿都有,傅介子只想买马,对大宛国的吏治没有兴趣,此人虽然是个朝廷的蛀虫,但是与他无关,所以对他也说不上反感,反而因为见了好马,对那人的印象也颇好。 和那人讨价还价一番,算是折衷而行,傅介子买下三匹马,这马确实够贵的。傅介子道:“巧儿,你想骑哪一匹?” 苏巧儿指了指那白的,傅介子笑道:“我猜就是,这马善解人意,听话得很,你放心骑吧。” 三人上马回去,因为马场离市集很远,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的,而且在僻静之处,所以得快些赶回去。 此时骑了马就快了许多,苏巧儿骑着白马走在前面,那马显然是有段时间没有出来了,跟撒欢似的跑,傅介子担心苏巧儿会摔下来,和元通紧跟在后面,却发现苏巧儿的骑术非常了得,她也是从小就骑马,还有没有马腿高时就被人抱着上去了,后面来西域,更是长时间骑马,所以她看似柔弱,但是骑马这本事却不小。 走了一程绕过山脚,这里是一处平坦的浅弯,周围杂草众生,一条不宽不窄的小径直通向远方。 苏巧儿的马却突然厮了一声,前骑人立而起,停在原地不肯走,苏巧儿连催两次都没有问,孩子气得问道:“马儿马儿,你怎么不走了?” 而就在这时,傅介子突然喊道:“巧儿,快回来!赶快调头回来!” 声音之中充满了惊惧和怒气。 【“龙马天下”慢慢展开,请大家收藏。】 第四节,我又杀人了 苏巧儿茫然不知何事,正当她准备听话得回来的时候,前面突然马蹄声大作,从浅弯那边呼啸而出二十余人,一个个口中发出阵阵怪叫,手里面拿着绳套,冲到苏巧儿面来大手一探便将苏巧儿拧了过去,横在马上折身呼啸而去。 傅介子大叫不好,喝道:“哪儿来的毛贼?快快住手!” 那些人似乎不是冲人来的,手里面全都拿了绳套,只一个回合就将苏巧儿的马也套住了,拉住就跑。 其它的十多人纷纷向傅介子围了过来,喝道:“前面的快些下马,否则就出手了!” 傅介子没功夫搭理这些马贼,手中的火焰刀一闪便出了鞘,道:“师叔,你自己小心。” 那些马贼见他迎头赶过来,呼喝一声便围了起来,手中的绳子一挥就将傅介子的马套住。傅介子大怒,手中的火焰刀一闪便将绳子斩断,喝道:“师叔,你去追巧儿,这里我垫后。”元通应了一声,道:“你小心!”说完纵马过来。 周围的马贼围得紧,傅介子大喝一声,大马人立而起,前面的马贼座骑见到这汗血宝竟然十分惊惧,长嘶一声队形便乱了,马上之人拉都拉不住,围着的圈子立时出现了四五个漏洞。 元通趁机闯了过去,他们出门在外,身上随时都带了兵器的。 傅介子也纵马过去,这时前面又出现了二十多人的弓箭手,傅介子大喝道:“师叔小心,我先冲。” 说完提马便过去,汗血马极快,傅介子转瞬之间便冲到了近前,手中的火焰刀两边一提撩,两个马贼便惨叫一声摔下马去,脖子处一道伤痕,不知死活。 傅介子冲开道直奔了过去,这时元通却被困在其中,傅介子又不避忌讳得折马回去,汗血宝神勇之极,居然硬生生得踢翻了两个马贼冲到了阵中。 元通得出,傅介子再一次垫后,这一次的马贼似乎是人马都要,并没有向马射箭,傅介子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究竟,以一敌数十显然是个可笑的想法,傅介子不愿再伤人命激起众怒,这几个人看样子是冲马来的,自己小心逃得性命把苏巧儿救出便是。 傅介子自信如果他想出手,除了箭之外,这里没有人是他的敌手,而且有汗血马在,想逃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到这些傅介子就不再杀人了,而是以刀身拍开两人,飞马而去。后面的马贼被傅介子镇住,好一会儿才决定追上不追。 傅介子跑出一阵,没有见到元通,前面的地方九转八回的,傅介子怕走错路,仔细看了一下蹄印才追上去,过了一会儿,隐隐见到前面有扬尘,心知在那了,策马赶过。 这里是一处小的山寨,两面环山,后面临水,前面是自己赶过来的小道,看来还真是马贼,傅介子心里面有些犯怵,现在自己一共才两个人,而且还不知元通伤了没有,就这么闯马贼大营,不啻是找死,但是苏巧儿被抓,他说什么也要赶过去将她救出来。 来到马贼窝,这里倒是个清修的好地方,要水有水要田有田,勤快的种地懒汉打鱼,都不至于饿死,可是这些人偏偏要当马贼来做这无本经营的勾当。 傅介子看到元通了,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元通躺在地上,汗血马在一边甩着尾巴,却不离元通左右。苏巧儿的白马也在这里,可是却没有看到人。 傅介子心中陡然大觉不妙,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而且也是最糟的可能。 傅介子过去下马去看元通,略一摇元通便醒了,急道:“巧儿,巧儿!”说着指了指里面。 傅介子忙点了点头,将元通扶起坐下,一句也没有说便提着刀铁青着脸进去了。如果巧儿有个三个两短,说不得,他要开杀戒了。 这里面一片狼藉,看得出来是打斗过的,傅介子很快便找了过去。 而眼前的一幕让傅介子足足呆了好久。 后面池塘的土制过廊上面横七竖八得躺了十二具尸体,旁边还有十多个和刚才装束一样的汉子拿刀围在周围,正中间,苏巧儿双手抱膝埋头坐在地上,对周围的人埋也不埋,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 傅介子大喝一声,赶了过去抱住苏巧儿,道:“巧儿你没事……”说到这儿见苏巧儿的两手上面沾满了鲜血,心里面一紧,道:“你的手……”说着捉起一看,没有见到伤口,傅介子忙拿衣服给他擦了擦,可是还是没有见到伤口,急道:“巧儿,伤在哪儿?傅大哥给你看看。” 苏巧儿似乎是吓坏了,刚才还煞白的小脸儿突然说哭就哭,眼睛一红,大朵儿的泪水就出来了,哭道:“傅大哥,我杀人了!” 傅介子一直没有想明白这地上的死人是怎么回事,此时也没有精力去想,随口道:“杀一个人算什么,没事儿啊巧儿,傅大哥给你擦擦。他们欺负你没有?” 苏巧儿点了点头。 傅介子给苏巧儿擦完手上的血,正要拉他起来,周围的马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都纷纷围攻了过来,傅介子正在火头上,当下火焰刀一横,这里的马贼不过是些二流的把式,又如何是傅介子的对手,傅介子一刀便划开了三个人的肚子,火焰刀见血是要发出火焰的,刚才砍了两个人刀上的火焰还没有消尽,此时一下子刀身就红了起来,众马贼惧人又惧刀,战得有些怂了,傅介子在战场上面杀入敌阵肉搏从来都是混战,此时一开打也就没有想过了该杀死还是砍伤,都是一刀毙命得打法,很快十多个士兵只剩下三个,都已经吓得跪下了,拼命得磕头。 傅介子哼道:“你们是马贼?” 那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视一番,摇了摇头又纷纷点头,傅介子铁青着脸道:“是马贼就留不得你们了。”说完手中刀锋一闪,三个马贼也齐齐倒地。 现在已经杀了人,不杀尽的话就会有麻烦,而且马贼是行路之人最恨的一路货色,傅介子在随行中遇上马贼从来都是一个不留。 苏巧儿似乎没有看傅介子杀人,还那么坐在地上,像傻了一般。 傅介子过去道:“巧儿,这里不安全,我们快些离开吧。” 苏巧儿扬了扬头,又道:“傅大哥,我杀人了。”傅介子笑道:“杀了就杀了,这些人不杀还得害人。”说着拽起苏巧儿就往外走,外面的那些马贼很快就会追上来,如果现在不赶着走的话一会儿想走就走不了了。 “对了,巧儿,你杀了几个人?”傅介子发现他才来的时候地上就已经躺了十几个人,似乎除了苏巧儿以后没有别的人在自己这一边,难道是元通? 苏巧儿听了很害怕得摇了摇头,傅介子见她衣衫整齐,并不太像受了欺负,而且手上也掉满了鲜血,而那些躺在地上的人似乎全部都是脖子上面一道很钝的口子。 “巧儿,该不会都是你杀的吧?”苏巧儿想到那日在蒲犁苏巧儿转瞬之间连杀数人的情景,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傅大哥,你骂我吧,我也不想的。”苏巧儿一委屈害怕又哭了出来。 傅介子却显得有些兴奋,道:“巧儿,你也太厉害了吧,一会儿功夫就杀了那么多马贼?”苏巧儿哭道:“傅大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杀人了。” 傅介子从来都没有想过苏巧儿会杀人,虽然那次在蒲犁见过,但也是因为火妃附体,现在他就没有往这上面想,现在想起也不觉得太奇怪,心中猜还是火妃的余灵闹的,这几天苏巧儿不同寻常的事情多着,多一件不多,傅介子也没像见了怪物一样看她,道:“先别说了,离开这儿。” 来到外面,那些马贼正好赶到,傅介子拉起元通就要走,这些马贼已经围了上来,傅介子还只将元通扶上马,那些马贼便来围攻,反正已经开了杀戒,想善终已经没有可能,傅介子当下将苏巧儿推上马,道:“走!” 可是才走几步苏巧儿的马就被人用飞绳给套住了,苏巧儿被拉下马,傅介子正回救,却突然看到苏巧儿整个人似乎哪里发生了一些变化,别的感觉得到却说不上是哪里,但是眼睛却突然变红了。 一个马贼来绑苏巧儿,却被苏巧儿一把抓住胳膊。 接着便是咔嚓一声,胳膊的骨头断了。 这得多大的臂力?傅介子自己能做到,但是麾下除了自己也就乌侯有这个虎力,陆明和赵雄都没有这个力量,苏巧儿这么个细细弱弱的姑娘,可能么? 傅介子正吃惊着,却见苏巧儿突然一把抓住那个马贼的脖子,一把竟然将他给甩了出去,那个马贼摔到一边,脖子处鲜血汪汪,早已经断气,和刚才在过廊里的情况一样。 傅介子终于彻底相信是苏巧儿杀人了,因为苏巧儿没那个马贼那么高,如果有的话,傅介子相信她可以轻而易举得将那人捏着脖子给举起来,因为凭着那甩出去的那力道,自己无法做到,但是举起这么个马贼自己还是做得到的。 不仅傅介子和元通惊得面无人色,周围的马贼也都被镇住了,傅介子趁着这一空档将傅介子已经赶了过来,似狼入羊群一般将马队冲散,喝道:“巧儿上马!” “傅大哥,我又杀人了。”刚才还很无敌的苏巧儿现在哭哭蹄蹄得爬上马去,傅介子都不知她是在吹嘘还是在委屈。 【多多收藏哦】 第五节,苏老爹旧部 傅介子在后面且战且退,射人*马,傅介子大刀掠过的地方,这些马贼的马匹身上全都带了刀子,能追上来的只有五个人,傅介子一路狂奔,后面有两个追了上面却落了单,被傅介子停下来守着放了他们两刀子。 傅介子见再没有人能追上来,策马赶去,一会儿就追上了元通和苏巧儿,道:“今晚这里不能待了,回到驿栈连夜赶路。” 元通道:“我正有此意。不过看样子,他们并不是一般的马贼。” 傅介子仔细想了一下,也觉得不对,一般的马贼哪有这个阵势,而且还分了批,倒像是专门守着的,道:“不管怎么样,这里不能待了。得马上走。” 回到驿栈,苏巧儿还恍然出神,傅介子让元通去叫人,葛妮亚和潘幼云出来见傅介子这个样子,身上还有血迹,忙问怎么了,傅介子大致将经过说了一下,让他们收拾一下,马上就赶路。 回来向这里的掌柜一问才得知这里的黑市很严重,大都是骨格路兹贵族和官家勾结倒卖官马,上面追查得厉害,所以这股马贼很可能是受到上差招安,专门在此找线索的。 掌柜说的说这些都用“好像是”、“可能”这种词,但是事情却说得十分通透,傅介子知道他有所顾忌,所以暗地里给他塞了锭银子,掌柜才告诉他,那是因为追查此事的是当地的一个小官儿,不敢贸然向骨格路兹贵族对抗,所以买通马贼来找线索,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回了,傅介子他们不是第一回。掌柜怕给自己驿栈惹事,所以也劝他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为妙。 傅介子谢过掌柜,回头见苏巧儿还跟傻了一般,道:“巧儿,来,我给你把手洗洗。” 葛妮亚道:“相公,巧儿手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 傅介子苦笑着道:“这让我怎么说,你们快去收拾,马上就走。”潘幼云没有再问,去通知摩柯大帅和身毒人。 苏维在给元通看伤势,道:“老鬼你怎么样,没摔坏吧?” 苏巧儿在旁边听了弱弱得道:“师傅,对不起啦。” 傅介子一怔,道:“巧儿,这事也不怪你。是咱们不该去买那马。” 元通嘿嘿笑道:“小傅啊,你误会了。巧儿是说他把我摔得重了,对吧?”苏巧儿点了点头。 元通叹了口气道:“巧儿那一下摔得可真够狠的,硬是把我摔晕过去了。”傅介子大感奇怪,问了一下才知道,元通根本就不是马贼打晕的,而是陷在了敌团里面出不来被苏巧儿提着扔了出来,那时的苏巧儿手劲奇大,他摔出来径直就晕了过去。 苏巧儿现在成了一个谜团,但是她也没有办法说明为什么,而且此时也无法演义,葛妮亚拿了个棍子让她拧断,苏巧儿却没法做到,以至葛妮亚有些不信。 众人一会儿就收拾好了,傅介子领队,趁着黄昏赶路,一路向东北方面而行,晚上的西域极冷,傅介子见苏巧儿冻得瑟瑟发抖,就把外面的披风给扯了给她披上。 于是,葛妮亚有意见了,哼了一声。 傅介子把外衣脱了给她披上,葛妮亚虽然心疼傅介子,但是却不甘人后,也就穿上了。 本来没有什么的潘幼云也咳了起来,给苏巧儿一个人没什么,可是葛妮亚也给了,就自己光着,心里面不吃醋面子上也过不去。 傅介子叹息一声,又把外面的一件外衣脱了给潘幼云披上。 寒气逼人的夜晚,傅介子冻得瑟瑟发抖,心里面骂翻了天:傅介子你个狗日的,娶那么多媳妇儿干嘛!冻死老子了。 苏巧儿一直闷不作声,对什么都不理睬,她杀了人,心里面很难过,那次在蒲犁杀人她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但是这一次却是实实在在的知道了。 葛妮亚有些愧意得看了傅介子一眼,很有些心疼;潘幼云心知这两下冻不坏他,但是见她冻着也不太好,所以从自己的行李里面扯了一件衣服出来给他,道:“这是我的一件狐皮袄子,你将就些披着。” 傅介子一听是女人的衣服,打死也不穿了,道:“要不,咱们换换,你把衣服给我,你自己把袄子穿上?” 潘幼云哼了一声,她练过武功根本就不怕冷,穿这衣服纯粹是面子问题,说什么也不肯给,哼道:“你爱穿不穿。” 苏维在一旁看着热闹,向元通低声道:“老鬼,娶多了也没啥好处,你看吧。”元通嘿嘿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说一说完,立时挨了苏维一马鞭。 元通欲给傅介子一件衣裳,可是苏维有意看傅介子的笑意,示意不许,元通颇为惧内,特别是经历了潘幼云的事情之后,苏维不发火他已经求神拜佛了,所以只是暗叹道:“小傅啊,辛苦你了。” 傅介子绝不穿女人的衣服,可是他的衣服又全在葛妮亚的行囊之中,葛妮亚和潘幼云一个路数,见傅介子冻着不好明摆着帮他,过去跟潘幼云道:“姐姐,要不我拿一件衣服给他,晚上天冷……” 潘幼云笑道:“你心疼了便去呗,问我干嘛。” 葛妮亚红着脸,还在犹豫去是不去,却听见苏巧儿道:“傅大哥,这个给你。”却是那件披风,说着从行李里面拿了件衣服批上,道:“现在不冷了。” 傅介子笑了笑,还是这丫头省心,也就笑着接过,赶紧批上。 这一来葛妮亚可就后悔自己犹豫了,悻悻赶马过去,将衣服递给傅介子,道:“也还你。我自个儿拿衣服穿去。” 傅介子听她的语气像是有些生气,不由有些头痛,暗地里恨自己做事没长心眼儿,也难怪,自己一下子来了三个媳妇儿还真是不适应,以后得练。 潘幼云也过来把衣服给脱了下来,唤道:“喂,接着。”就这么给扔了过来,笑道:“你要是再多娶两个,你拿什么脱去?” 傅介子大为尴尬,这一点小事也惹这么些娄子,以后要是遇上大事,那岂不是更难做,比如分床睡觉? 行了一夜的路,众人都累了,前面是一座小城,到现在还没有开城门,众人也进去不了,所以就在城外稍微歇息一会儿。 元通拿了些干粮于众人,傅介子去劝苏巧儿吃东西,可是这个小丫头自从杀了之后就一直不对劲,总是一个人闷着,不说话也不走动,葛妮亚和潘幼云都很想问问她到底是如何能杀那么多人,可是傅介子暗地里叮嘱过了不许用,她们才生生忍住,可是左看右看,苏巧儿都与那个能弹指间杀十多人的猛汉相去甚远,不由暗地里猜了起来。 苏巧儿到底什么也没有吃,元通、苏维也来劝,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吃过了干粮城门已经开了,这里离贰师城只有一天的路程了,但是此时人困马乏,必须到城里面休息了再才能走。 进城找了间很闭塞的客栈歇息了半天,傅介子担心他们困了受不了,所以就自己出来买了些吃的,给马添了些草料和水。 想到苏巧儿闷闷不乐,傅介子到市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可以逗一逗她,毕竟在傅介子眼里,她只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也有这方面的原因,苏巧儿才到现在还没有遭到傅介子的“毒手”。 当然,也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如果自己真的犯了官家,这个城里可能会有通辑自己的公文,打听清楚也才安全些。 令傅介子兴奋的是,在这个小城居然发现了很多汉朝的商贾! 异国他乡遇上故人,那些商贾虽然不认识他,但也知道他是汉朝人,都很热情得请他一叙,更让他吃惊的是,在这里居然见到了苏老爹驼队中的两个商贾,一个姓李,一个复姓公冶,两个人傅介子是不认识,但是他们却认识傅介子,一提到“苏富贵”和“贾长恩”傅介子便信了,那正是苏老爹和贾老头,傅介子忙请他们到驿栈去坐坐。 听这两个一说,傅介子才明白,苏老爹一行已经到了贰师城,而且就在这座小城遇上了赵雄将军,霍仪已经带了人到贰师,苏老爹留下他们十五个人在此,一则卖些东西,二则也是在等乖乖女儿回来,他们已经约定了时间到贰师城汇合,苏巧儿本着亏本不要紧,女儿要等到的心态,所以时间放得很宽,隔时间到来还有半个月。 傅介子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可以放心了,看来陆明、赵雄、霍仪他们都还好好的,现在应该在贰师城有所举动了。 因为苏巧儿很不开心,现在有他父亲的驼队在此,一定可以使她高兴起来,傅介子想到这些,心情就高兴了,那两个行商见苏巧儿也来了,当下就乐了,他们在这里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就是几件硬货太名贵,而且他们为了等人,所以把价掐得很死,一分不让,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卖,既然等到了苏巧儿,那么可卖可不卖,拖到贰师城去也无妨。 两个行商叫上驼队中的人,带了些东西都向驿栈赶去。 傅介子带回了这么多熟人,苏巧儿的心情果然好了很多,一个人听众位叔叔伯伯讲些不伤大雅的笑话,一个傻傻得笑。 潘幼云对苏老爹可以说是深恶痛绝,苏老爹虽然是被迷惑了才对自己不轨,但平时何尝没有不轨之心?现在自己和她女儿共了丈夫,这事怎么就那么别扭? 这又是她心中的一根刺。苏巧儿笑的时候,她的脸又绷着了,一个人回房蒙头睡觉。 【还是希望朋友们收藏。】 第六节,皮影戏添丁祝寿 这些行商的儿女都在中原,此间惟苏巧儿一人,又是旧友之女,所以都对苏巧儿很友好,当小孩儿一般哄着。 傅介子见苏巧儿渐渐高兴起来,而潘幼云却摔门进去,葛妮亚和这些汉人不熟,所以去和苏维说话,傅介子便去见潘幼云。 此时潘幼云已经在蒙头睡觉,他来到床边在潘幼云的胸部捏了捏,故意逗趣儿道:“睡觉这么好的事情不叫我?” 潘幼云说话也没有推开,而是身子微微动了动,单手拢了拢背子继续睡觉,像是在生气。傅介子坐在榻边,道:“怎么了,不开心吗?” 潘幼云摇了摇头。这个动作分明是苏巧儿才会做的,潘幼云很少这样不说话,更是很少摇头,傅介子一时觉得潘幼云有些不动劲,可是却说不明是哪里不对劲,俯身下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潘幼云翻了个身,静静得看着傅介子,眼圈明显有些变化,像是快要哭了。 傅介子亲了她一会儿,潘幼云挪了挪身子坐起来,傅介子脱了鞋坐上去,搂着潘幼云,道:“有什么事情跟我说,你也知道我没有你那么多心思,你想什么我可猜不到。” 女人一旦嫁了人,不论是比丈夫大还是小,潜意识里都是做的小的,而男人,要么做大的,要么做孩子。 潘幼云靠在他肩上,叹息了一声,道:“你啊,就知道打打杀杀的。” 傅介子笑道:“可不是,那你还不快说。一个人憋着多闹心啊。” 潘幼云顿了好一会儿,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介不介意我的过去?”傅介子一怔,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以前的事情我们谁也不提了。你怎么又说啊?” 潘幼云道:“你说实话。” 傅介子笑道:“不介意。自从殷茵死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直到后来在精绝大营中,那个精绝姑娘死了之后我才大致想明白。所以你说的那些事情,我不介意。” “哼,骗人。”潘幼云推开他,又一个人躺下睡觉,道:“你连那个词都不愿说,肯定是在回避。还说不介意。” 这种事情再男人也都会介意,只是又怎么能出来,傅介子跟着躺下从后面抱住潘幼云,道:“要说实话么,我肯定是介意,但我不愿意去说去想,是想让你忘记忧郁,每天都快乐。” 潘幼云幽幽道:“可是你这样,总让人家觉得你不爱我。” 傅介子不由大感为难,介意和不介意都不行,哎,真是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不逊,远之则怨。 “那要我怎么做人,我才觉得我爱你呢?” 潘幼云道:“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狠狠得骂我一顿,我说不定还偷偷得笑呢,可是你又不介意又不骂我,我反而不开心。” 傅介子暗抹了一把汗,这女子怎么有受虐的倾向呢? “那我揍你一顿呢?你是不是更开心?”傅介子没好气得打潘幼云的**,开始挑逗起来。 潘幼云微微笑了一下,道:“你敢打我,我把你踢地下去。” 傅介子正上下其手,这时听见外面苏巧儿奶着声音在喊:“傅大哥,快来看,李五叔表演羊皮戏哩。” 潘幼云哼道:“这妮子好不会审时候。” 傅介子微微有些尴尬,应了声,又低头在潘幼云的胸前吃了块豆腐,这才起身出去。 苏巧儿浑没有想到这两人会在里面干什么,她现在高兴起来了只想喊傅介子一起看,而葛妮亚和潘幼云,她却没有想过。 元通向傅介子意味深长得看了一眼,道:“小傅啊,现在时候还早,几位想请你一起吃个花酒……咳,吃顿小酒。怎么样啊?” 傅介子笑着应下。苏巧儿见傅介子过来了,身子往边上挪了挪让出地方,让傅介子坐下。 傅介子刚一坐下,苏巧儿突然在他身上嗅了嗅,嘟嘴道:“是潘姐姐的味道。” 众人一怔,皆尽恍然,哄堂大笑。 傅介子一张酱成猪肝色,蹙眉道:“小丫头胡说什么呢。”苏巧儿缺心少肺,说完也被众人这一笑给窘得不行,小脸儿都红得不行了。 那个姓李的商贾道:“苏丫头嫁人了,咱们这些老家伙也没赶上祝寿贺礼,你老李叔在这儿给你唱一段羊皮戏,你且看看中一中意。” 苏巧儿乐呵呵得点了点头。 傅介子看着这一个个的羊皮人儿,也有些好奇,这东西是前些年才兴起来的,在北地郡也有人表演过,那次殷茵专门缠着他非要去出,在人堆里面挤了大半夜,看得脖子都疼了…… “羊皮戏”是“皮影戏”的别称,关于皮影戏的起源有很多,傅介子知道在北地,很多人都奉殷代的黄龙真人为鼻祖,而最近叫得最响的一种说法是,先皇汉武帝因为思念李夫人而请方士以幻术招魂,用羊皮做**形,再用灯火照亮,**影,所以称为皮影戏,因为是多是用羊皮制得,所以又称为“羊皮戏”。 这个李商贾天生一个又尖又亮的嗓子,正好是唱戏的主儿,他开口便是一曲《添丁祝寿》,那种痞子气加一点儿荤立时把苏巧儿给窘到了极点,傅介子听了都有些脸红,跟着笑了起来。 跟着李商贾和一个瘦个子行商来了曲《天官赐福》。 傅介子听了心头陡然一震。 天官是道家天、地、水三官之一,天官名为上元一品赐福天官,紫微大帝,隶属玉清境。天官由青黄白三气结成,总主诸天帝王。每逢正月十五日,即下人间,校定人之罪福,故称“天官赐福”。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李商贾要唱这曲的目的再明白不过。 给苏巧儿和傅介子祈福消灾。 这些人虽然在社会上的地位不高,而且人又奸诈,但何尝没有可爱之处呢? 苏巧儿听了笑吟吟得道:“谢谢李五叔。” 傅介子也跟着大笑,在这里他已经很少这么开心了。 可是笑过之后又显得很萧索。他让苏巧儿在这儿和他们继续说话,自己一个人先出去了。苏巧儿急道:“傅大哥,你去哪儿?” 元通道:“巧儿,你别管他。” 苏巧儿突然一拍脑门,道:“我知道啦,李五叔,我也出去一会儿。” 李商贾哈哈笑道:“去吧,小媳妇儿。这叫妇唱夫随……” “是夫唱妇随。老李你没学问就别卖弄了……” 众人大笑。 元通道:“咱们也别理这小两口,我们到前面去吃点儿小酒。”众人立时答应,在汉朝道士的地位是很高的,这些人说是真心也好,势利也罢,反正是很乐意跟元通一起去。 众人七嘴八舌得出去,苏维在里面看了个清楚,哼哼道:“喝醉了回来别想碰我!” 葛妮亚掩口而笑,现在她们都已经是嫁了人了,之间什么私密的话都能说,而且她们是身毒人,没有汉朝的那种伦理道德,所以他们两姐妹嫁了两辈人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葛妮亚道:“姐姐,你就将就些吧,他喝得再烂晚上也只陪你一个,我家那个……” 苏维笑道:“怎么,想一个人独吞?当初是谁要推出去的?” 葛妮亚心里面后悔得不行,可是又偏偏没有一丝办法。 “傅大哥。” 苏巧儿一个人俏生生得站在后面,看上去纤弱不堪。 “哦,巧儿。你来了。” 傅介子收回心思,道:“李五叔他们呢?” 苏巧儿道:“喝酒去了,傅大哥,你要不要去?” 傅介子笑道:“不了。” “你在想殷茵姐么?” 苏巧儿问过之后有些紧张,两手敛着衣角打架。 傅介子一怔,道:“你如何知道?” 苏巧儿道:“你忘啦,我都知道的。殷茵姐乳名叫天官,一定是李五叔刚才唱曲时你想到了殷茵姐,所以心情不好吧。” 傅介子淡淡笑了一下,道:“我想你殷茵姐,你不吃醋?” 苏巧儿坐在一旁,忙摇了摇头,道:“不、不吃醋。”傅介子知道这个姑娘不会说谎,如果不能说实话的时候她就选择沉默。 傅介子一手搂着苏巧儿,道:“你说,如果你殷茵姐能活过来多好啊,她最喜欢热闹了,以前非要在家里面买几个婢女,可是又时刻防着我会对侍女怎么样。” 苏巧儿道:“是不是殷茵姐活过来了,傅大哥就不要我们了?” 傅介子一怔,道:“你怎么尽胡思乱想?” 苏巧儿憨笑一下,不说话。 傅介子道:“可是死去的又如何能活过来,我真是太傻了。”傅介子想到那日黑暗之王所言,用苏巧儿一半的寿命来换取殷茵的复活,傅介子心里面何尝没有想过,但是这种事情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 “如果傅大哥肯答应黑暗之王,也许殷茵姐就可以复活了。” 苏巧儿幽幽得,把头靠在傅介子的胳膊上,轻声说道。 “什么?这你也知道?” 傅介子惊得无以复加。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苏巧儿点了点头,道:“傅大哥你忘了,我一直都没有感觉的。” “可是,”傅介子摇了摇头,道:“可是那次黑暗之王并没有说出来呀?”苏巧儿茫然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听见了。” 傅介子看着苏巧儿,又是一阵怪异。 【只能是爱好吧,我对这些民族民间的艺术品的兴趣不亚于宝马、凯迪拉克,很想让更多的人知道这些正在渐渐消失的中华瑰宝,也许再过很多年,就只能在这些文字上面见到那些曾经的辉煌了。】 哦,忘了说收藏了,希望喜欢的朋友收藏吧。 第七节,到达贰师城 傅介子心想还好没自己心眼儿够正,要是真起了什么歪心,那么巧儿铁定再也不理自己了。岳父殷九重在世时说无欲则刚,看来还真是的,只要心中有正气,则邪恶难侵。 “傅大哥对巧儿真好。”正当傅介子心里面很不是滋味的时候,苏巧儿却甜着声音说道。 傅介子笑道:“傻丫头,这事换作谁也是不能做的。大哥我就对你那么好?” 苏巧儿笑道:“就是好嘛。” 傅介子心中一动,正要亲亲这个姑娘,苏巧儿慌忙躲开,起身一个人先跑回房去了。 “这个不行。” 傅介子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这个姑娘,心里面一阵舒服。这个姑娘没有潘幼云和葛妮亚那么漂亮,也许缺的就是那一份成熟,可是与她在一起却是最舒心的,当然,也是最省心的。 这火勾起来了,巧儿不许,葛妮亚又和苏维在一起,傅介子回房去找潘幼云。潘幼云哪里睡得着,正想着心事,不经意间,身上重重得压过一个人来,双手在她胸部探密,让她气息紊乱不已。 这厮怎么每次都先摸胸部后亲嘴儿呢? 潘幼云忿忿得想。 男人看女人,二十岁的看脸,三十岁的看胸,四十岁的看腿,五十岁以上的男人,最实际的还是看背影。这个道理她懂,可是傅介子分明不到三十嘛! 此事略过不表,当晚元通喝得如同烂泥,几个行商将他抬了回来,被苏维放在门外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赶路,这几个行商也收拾了货物和驼马与傅介子一起去贰师城,贰师城距这里只有一天的路程,又有这些行商们带路,走的也颇为顺利。 贰师城是大宛国很大的一个城,虽然不是国都,但是地位比起国都不惶多让。 贰师多良马,这是自汉武帝时期就知道的事情,傅介子一行到达贰师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这一次来西域最重要的地方一个是大月氏的蓝氏城,那里因为月氏战乱没有去,转而去了高附和身毒的瓦拉纳西城,另外的一个地方便是这大宛的贰师城了,相比之下,大宛的都城贵山城,则没有那么重要了。 来到贰师,这里果然防备甚严,比起敦煌和酒泉有过之而无不及,城坚壁高,戍卒最多,城内秩序井然,进城得一个个得检查之后才能通过,而且是只开南北两门,东西门紧紧关闭。 贰师也是丝绸之路上的必经之地,所以繁华是必然的,虽然不能与楼兰城相比,但是却比身毒大夏要繁华得多。 到了贰师城,傅介子见的最多的却是骆驼,而马却很少,按理说,这么一个名马之都,骏马应该比比皆是才对。 城中一律生活起居、衣食住行的店铺、商号都有,傅介子居然还发现了一家汉朝的贰师联号,一问之下才得知居然是自己岳父与人合开的。 李商贾引他们到此,对傅介子道:“傅将军,这里是我们十路汉朝长安的商贾共同开办的一家商号,因为汉朝来的东西最吸引人,所以我们就集中在这里办了这么一家商号,几乎整个贰师城的人都知道,相当于长安的十八里锦铺。” 傅介子没有想到这里的商号都还开上大的规模了,想想也难怪,整个西域都是因为丝绸之路而繁华起来,没有这等规模也实在难以成事,再看看这家商号的名字,一个两个牌子,傅介子认识一个汉字的镶金牑牌,上书:长安鲁苏王聚永丝绸商号。 旁边还有一个牌子,字歪歪斜斜的,据苏巧儿说来,也是“长安鲁苏王聚永丝绸商号”。 名字既坏且俗。但是意思很简单,长安鲁、苏、王三家合办的经营丝绸的商号。但是这个名字却很实用,商人不需要什么锦绣的文章,只要好认实用就行。 傅介子听他们一说,本来有十几家商号的,现在才三家联合,道:“现在还是这三家吗?” 李商贾道:“傅将军有所不知,这是十多前年,我们跟老苏走沙道的时候来到这里办起来的,那时候还没有几路人马,因为势单力薄害怕受到欺压,所以就联合了十七路人马,因为老苏和老王还有鲁大头的人最多,所以以他们为尊,就起了这么个名字,反正商人也不看重这个,就这么着了。” 傅介子知道苏老爹是第一批踏足西域的,而且规模还不小,只是不知道另外两家王、鲁是何许人也。 进了这家商号,苏巧儿就一个人蹦跶着跑进去,却没有见到苏老爹,贾老头倒是见到了,苏巧儿亲亲热热得和众人打起招呼来,李商贾和那个姓公冶的也和这里的众人吵了起来,大宛是南北丝绸之路的交汇处,而贰师城又是重中之重的地方,所以在这么个汉人聚居的地方,这一会儿功夫居然有近三百人,当然了,这商号里面的人并不太多。 这两天最高兴的就数苏巧儿了,傅介子也就让她和贾老头他们去了,自己带着众人去先安顿下来,因为知道了潘幼云和苏老爹之间的仇恨,所以特意帮潘幼云安排了住处。 葛妮亚觉得受到冷落,傅介子没法子,一碗水端平,又去帮葛妮亚准备一番。 苏巧儿没有见到苏老爹,正奇怪着,外面的马蹄声大作,苏老爹不知从哪里跑了来,过门坎的时候居然摔了一跤,过来拉着苏巧儿东看西看,没有发现哪里瘦了,只觉得女儿越来越漂亮了,啧啧道:“傅将军就是好本事,巧儿是越长越标致了。” 苏巧儿笑着笑着居然哭了起来,苏老爹哈哈笑道:“你这个傻丫头,哭个什么劲儿。” 苏巧儿一时激动,擦了擦眼泪不知该说什么好,又笑了起来。 众人大笑,苏巧儿红着脸,这些人不是叔叔就是伯伯,再么就是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可是无论哪个人,她都窘得不行。 苏老爹大咧咧得道:“巧儿,傅将军呢,咱得去好好谢谢他。” 苏巧儿笑着点了点头,道:“阿爹,我带你去。” 此时傅介子正在葛妮亚的房间里面吃她的豆腐,听得脚步声慌忙起来,正要去开门就听见外面苏老爹的大嗓门响了起来,忙开门出去,苏老爹见到傅介子居然扑通一声跪下,道:“这一回真是有劳傅将军将这丫头平安带回来。” 傅介子见他下拜忙闪开将他拉了起来,道;“快别这样。我现在该叫苏先生一声‘岳父’了,是吧巧儿?” 苏巧儿又是摇头又是点头,傅介子笑道:“不知近日在贰师城可好?”苏老爹大吐苦水,他们到了这里之后因为想等苏巧儿回来,所以并不急着卖东西,而是把价都捏得死死的,所以货物多没有怎么卖,看来现在得赶快卖了。 苏老爹引傅介子见过众商贾,一则是出于礼貌,一则是卖弄女婿,但更多的则是抬个身份,商贾在当时的社会地位十分压下,能拉一个将军当女婿,身份上自然而然是抬高了不少。 一会儿苏老爹约傅介子、元通和他们一起去喝酒,傅介子爽快得答应了,但是元通却有些怂,他昨天晚上在外面冻了一夜,苏维没有让他进门,现在又去喝酒那岂不是又要在外喝一夜的风,想了又想还是面子重要,也跟着众人出去了。 苏巧儿却有一丝的不同意,傅介子还有意问了一下,苏巧儿很爽快得摇了摇头,傅介子大为舒心。 傅介子怕误了正事,所以已经着苏老爹派人去找贰师城中的汉人部队,据苏老爹所说,汉人部队住在贰师北部的驿栈里,离这里有二十里地,已经派人去请了。 潘幼云不愿见苏老爹,所以又去找摩柯大师了,葛妮亚和苏维两姐妹在一块儿抱怨这两个酒鬼。 当天晚上,傅介子没有喝多少酒,而且以他在军旅中的酒量,这些人是灌不醉他的,但是因为害怕别人再灌,所以就故意装醉,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苏巧儿就坐在傅介子旁边,傅介子一“醉”就倒在了苏巧儿的肩膀上,一不吐二不说糊话,就是睡觉。 众人哈哈大笑,此间已经倒了一大片儿人了,傅介子喝到这个份儿上,连苏老爹都有些醉了,只有少数几个还没有醉,苏老爹推了推巧儿,道:“巧儿,你快扶他回房去,阿爹还要和你李五叔继续喝。去吧去吧。” 苏巧儿点了点头,苏老爹又意味深长得道:“巧儿,我问你个事。”苏老爹喝醉了自以为很小声,附在女儿耳边道:“现在阿爹把你托付给了他,你心里面高兴不高兴?嗯,跟爹不许说假话。” 傅介子没有听到苏巧儿在说话,但是感觉得出来,苏巧儿是点头了的。 果然,又听见苏老爹说道:“既然你高兴,阿爹也就放心了。咱们苏家有的是钱,可就是没有地位,傅将军身份高贵,又是贵族出身,还是道家高徒,所以咱们也算是攀了高枝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傅家在北地郡也是商户,所以他不会看不起你。” 苏巧儿点了点头。 苏老爹又道:“所以我才没跟你商量就把你嫁了。如果他看不起你是商贾之女,我苏富贵这辈子虽富不贵那也是命,绝不会把你嫁给他遭罪。你阿爹不是什么读书人,不会去死要那个面子。” 苏巧儿点了点头,道:“阿爹,不会的。”说着将傅介子与黑暗之王的事情说了一下,道:“傅大哥为了我连殷茵姐都不肯复活,他又怎么会看不起女儿呢?” 苏老爹拍手称好,道:“好好,这样我心里面也就落踏实了。咦……你叫他什么?” 苏巧儿一怔,弱弱道:“傅、傅大哥。”她也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不由脸上一红,道:“这不还没有、没有真的嫁嘛。” 苏老爹怒道:“胡说,你这傻丫头!那阿爹问你,你们这一路来,同过房没有?” 苏巧儿的脸刷得一下就会红了,拼命得摇头。 苏老爹也拼命得摇头,叹息道:“失败,失败!你这丫头怎么就那么笨呢!” 【收藏哦】 第八节,再见汉使团 苏巧儿羞得不行,急道:“阿爹,你快别说了,羞死人。” 苏老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叹息道:“羞什么羞啊,哪有姑娘嫁人了不同房的,你没看到他还有一个老婆么?” 苏巧儿很想说有两个,但是此时也没有心情去和阿爹争,只是点了点头,道:“可是、可是我争傅大哥说过的,要明媒正娶了之后才可以。他也答应了的。” 苏老爹看着自己这个傻女儿,一连叹了三口气,道:“你不和他同房那他岂不是会爱那个火教的女子多一些?到时候你拴不住他可就坏事了。” 苏巧儿听了还真有些着急,她自觉没有葛妮亚和潘幼云那么惊艳般的漂亮,又急又委屈,“我、我”得说不出个什么来,既而又重重得叹了口气,道:“那怎么办嘛!” 苏老爹道:“还能怎么办,你既然嫁入了傅家,就得做傅家媳妇儿该做的事情,知道了没有?” 苏巧儿只是性子单纯,可着实不笨,听了红着脸不说话,这事对他来说比什么洗衣做饭要难上百倍,简直就是洪水猛兽,她对葛妮亚和潘幼云又是嫉妒又是羡慕,心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坦然得躺在床上脸不红心不跳,自己就修行成佛了。 可是现在这么想想都觉得跟做了多大的错事一样,看来自己悟道还要很长的时间。 苏老爹叹了口气,道:“巧儿,此事关系到你自己的终生幸福,可不许再使性子。快送他回去吧。” 苏老爹经此一事酒也醒了许多。 “哦,”苏巧儿发现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什么事情,耷拉着脑袋,扶着傅介子回去,他们出去喝酒的地方就在隔壁不远,所以苏老爹有意不送,看这小丫头自己发挥了。 元通早被他们灌趴下了。也没有人理会,桌子上面跟倒了一圈儿的人,苏老爹和另外五个还在大杀四方。 苏巧儿一直想着苏老爹说过的话,她最担心的也就是两个姐姐抢走了本应属于她的爱,可是要自己那么做又实在太难为自己了。 想来想去也想不到症结所在,只能把一切归咎于自己太无用了,凭什么两个姐姐能做的事情自己不能做? 想到这里胆气也就足了许来,扶着傅介子往房里面走,来到房门突然张口喊道——两位姐姐,傅大哥喝醉了。 傅介子也知这个小丫头在做思想斗争,一个人闷着忍不住想笑,苏老爹的那些想法傅介子本来也就了解,只是后面要巧儿与自己同房的事情他没有想过,此时倒也想看看这个小丫头到底能做出个什么决定来,心里面琢磨着要是这个丫头真的听了他阿爹的,一个人默默得对自己做点儿什么,那还真不好办。 傅介子心里面对苏巧儿的感觉有些特别,他并不十分想占有苏巧儿,而对葛妮亚和潘幼云则不同,喜欢的时候眼睛就在他们的胸部和臀部瞄了。 是不是自己不喜欢巧儿? 傅介子又立时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也许是巧儿太单纯太年幼吧,就像一个长得很漂亮的金瓜儿,不忍心抓破一般。 要装就要装到底,傅介子此时倒是很想和苏巧儿说会儿话,但也没有办法,只得由巧儿扶着回房去,心里面暗笑这个姑娘到底缺心眼儿,自己这么重,要是真的喝醉了,凭她还真没有办法将自己送回来,想想可能是苏巧儿缺少经验,不知道喝醉的人是如何一个样子。 苏巧儿心里面还在想着阿爹给自己说的事情,将傅介子扶到床上脱去靴子,盖好了被子之后就坐到榻边上发起呆来,大有“美人卷珠帘,深坐蹙娥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的意思。 她几次想逼着自己去解傅介子的衣带,可是手一贴到他身上又忙缩了回来,傅介子心里面又是一阵发笑,如此装下去迟早要被她给逗笑了,想了又想不能再窘这个姑娘了,便装得浑浑沉沉的样子,囫囵道:“巧儿,巧儿!”故意把声音扯大,装作喝醉了一般。 苏巧儿先是一惊,既而应了一声,道:“我在咧。” 傅介子道:“去给我弄杯浓茶来,我头晕得很,好像喝醉了。” 苏巧儿心里面一阵忐忑,怕傅介子听见了自己和阿爹的说话,可是听傅介子这一说又放下心来,哦了一声就赶快去了。 过得一会儿,还没有等到苏巧儿的热茶端来,外面就响起了跶跶的马蹄声,过了一会儿,一个行商带了两个人过来,一个是赵雄,一个是乌侯。 傅介子也顾不得装作醉酒,忙起身出来,哈哈笑着过去和两人又抱又捶了几下。赵雄眼窝深陷,乌侯整个人也瘦了一圈儿。 赵雄显得十分兴奋,道:“头儿,这一回可真把我给急坏了,幸好后来遇上了霍小将军,这才放下心来。” 乌侯也道:“是啊,我们在大月氏兜了一大个圈子,因为战乱,后来就直接折到了大宛,一路苦苦打听了两个多月才遇上了霍小将军。” 傅介子听他们说了一下情况,他们与傅介子约定好了先到大月氏,如果遇不上就到贰师城再汇合,所以这才赶到了贰师来,所幸还是碰到了。 傅介子道:“你们的人马现在怎么样?” 赵雄叹息一声,道:“因为随行所带的彩礼很多,倒是遇上了不少剪径的毛贼,我们伤了七个兄弟,还有三个受了伤再加上水土不服死了,大致都还好。” 傅介子听了叹息一声,问了个名字,又问道:“怎么就你们两个来了?霍仪和陆明呢?” 赵雄道:“霍小将军和陆明去了贵山城,让我在贰师留守着等头儿你。” 傅介子一愣,道:“怎么又去了贵山?” 赵雄道:“那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因为贰师城里我们只能按照惯例得到每年的两匹汗血马,霍仪小将军向这里的守备争取了一个多月没有成功,所以就直接去了王治面见国王,希望可以说通取得汗血马。” 傅介子道:“两匹汗血马也忒少了。光我骑过的汗血马也不止两匹了,目前我们已经买了三匹黑市马,还是隐藏起来为好,等过了今天晚上,我们也去贵山城,霍仪一个人去面见,怕是有困难。” 赵雄道:“如此也好,要不要把队伍也都带过去?” 傅介子道:“自然是要带着,不过那汗血马不能带了,以免生出事端来,所以我决定把汗血马先放在这商队里面。” “傅大哥。” 苏巧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她端着一个茶盘盈盈过来,见到赵雄和乌侯,先是啊了一声,既而显得十分高兴,特别是对乌侯。 “赵大哥,乌大哥!” 苏巧儿快跑过来,手中的茶烫得她不行,傅介子忙过去给她接过,笑道:“你这丫头怎么冒冒失失的。” “咦,傅大哥,你不是醉了吗?” 苏巧儿有些吃惊,现在看傅介子,怎么看都像没事人一样,但是以她纯良的心思,断不会去猜傅介子是不是有意装醉,只是在想这事怎么回事。 傅介子笑道:“赵雄和乌侯来了,我一高兴酒就醒了。苏巧儿,见到他们高兴不?” 苏巧儿点了点头,过去亲热得和两人说话,说了一会儿,赵雄突然道:“头儿,巧儿现在是你的媳妇儿了吧?” 傅介子笑着点了点头,苏巧儿脸上一红,一说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她就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突然道:“你们就站在这儿说话么?不进去吗?” 傅介子这才想起来,忙带赵雄和乌侯到大堂去议事,苏巧儿给他们端来了水果和点心,因为夜里天冷,所以温了热酒,又让人去准备些吃的来,看上去居然十分麻利。 这事实在是出乎傅介子的意料之外,特别是温酒一事,看是个小事,要做到位还真不容易,道:“巧儿,你会温酒?” 苏巧儿点了点头,道:“阿爹常常要喝,日子久了,我也就会了。” 赵雄嘿嘿笑道:“头儿,这媳妇儿娶的好,不管喝酒。”在他的印象中,一般女子都不愿丈夫喝得酒气熏天的,没想到苏巧儿却不管这事。 乌侯的话不说,听了只是呵呵得笑着。 傅介子让苏巧儿在这里坐着,本来以汉朝的规矩,这么是得避嫌的,但是他们身处西域,情况大为特殊,而且苏巧儿与众人相识,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因为明日要去贵山城,傅介子还是让人把苏老爹请了过来,苏老爹现在到底架不住了,喝得站都站不稳了,贾老头却是滴酒未沾。 这是他们之间的约定,出门在外,总会有个三长两短,自从十多年前在西域喝酒误了事之后,他们两人之间就约定了,两人一人喝酒时另外一个滴酒不沾,这样可以防止误了买卖,也可以防着被人算计,这是发过毒誓的。 所以此时贾老头清醒得很,过来傅介子跟他说了一下汗血马的事情,贾老头道:“这个容易,在这里有我们长住的汉人,一会儿将马牵到那里养着,没有人赶来查看的。” 傅介子道:“是什么人?可不可靠?”汗血马就如同珠宝一般,换了一般人都会起坏心,傅介子着实是不放心。 贾老头道:“如果傅将军不放心,一会儿与我们去一趟便知,此人是绝对可靠。” 【请点书首页收藏】 第九节,谁女儿漂亮? 傅介子奇怪道:“这么肯定?到底是什么人?” 贾老头道:“傅将军不是听过鲁、苏、王三家吗,那苏家指的就是老苏,王家早在十年前就换了主,而这鲁家就是鲁大头,却是常年住在大宛的,有专门的宅子,还有武士家丁,是当地的旺族,就是这地方的县令也不敢动他。” 傅介子听了心里面微微平静了一下,贾老头继续道:“这鲁大头在贰师城里吃得开是出了名的,也正是因为有这么强硬的靠山,我们汉朝的商人才都在这里扎窝儿,这家商号也是他的,我们在这里住、做买卖都得给他钱。不过老苏是合伙人之一,所以价格远比一般人要公道。” 傅介子听了道:“这样就好,有机会我去拜会他一下,说不定会对我们有帮助。”贾老头道:“就明天吧,傅将军去他肯定没空也得抽出空来。” 傅介子看了一下赵雄,道:“那我们就后天起程。”赵雄没有问题,苏巧儿却道:“傅大哥,你们要离开这儿?” 傅介子跟她说了一下要去贵山城,苏巧儿道:“那我也去。” 傅介子一哂道:“你去湊什么热闹,乖乖在这儿陪着你阿爹,我们去了还会回来的。”苏巧儿哼道:“那两位姐姐呢?” 傅介子不由哑然,葛妮亚与众汉人交情不深,潘幼云更是有仇,所以不便离在这里,他只能带走,苏巧儿在这里过得正滋润,他想将她先留下来,毕竟去贵山城不是游山玩水,拖家带口的,算哪门子事! 苏巧儿见傅介子要带两位姐姐去,独独不带自己,心里面也有些酸,道:“你要是不带,我就让师傅带我去。” 傅介子不由笑道:“那还不是一样,师叔他也跟我一块儿去的。” 苏巧儿道:“那你就带着我嘛。”贾老头哈哈大笑,道:“傅将军不如就带上,巧儿这丫头听话,不会添乱的。” 傅介子只好先应着再作决定。想到兀难长老的书信忘了给了,便转交给了贾老头,苏巧儿的那封信她早就看了。 回头休息,苏巧儿当然还是不肯与傅介子同房,顶着被阿爹骂的想法回房去了,贾老头给赵雄和乌侯安排了住处,领着他们去了。傅介子想到这几天都没有和葛妮亚在一起了,这丫头肯定又多心眼儿了,当下去找她。 葛妮亚还和苏维在一起,这么晚了来找她,不论是葛妮亚还是苏维都明白其中的意思,葛妮亚脸上通红,苏维则饶有深意得看着两人,哼哼道:“你想来接她就接呗,看我干什么?” 傅介子呵呵笑了一下,道:“我来接葛妮亚,刚才事情多,冷落了她。” 说完约葛妮亚回房去,葛妮亚推拖说想和姐姐在一起,一会儿又说不方便,傅介子知道都是借口,心中猜是她碍于苏维在此,不好意思说,当下改得一脸正经,道:“你出来一下,我有正事和你商量。” 苏维冷笑一下。 葛妮亚应了声,道:“姐姐,我去去就来。”说完跟着傅介子出去。 傅介子刚一出来就一把将葛妮亚从抱起,道:“咱们回房去商量件大事。” 葛妮亚有些慌乱,忍不住轻声啊了一下,但也没有说什么就任由傅介子抱着回房去了。 苏维在里面听了摇了摇头,知道妹妹要明天才能回来了,也就关门落帐缷妆睡觉。 第二天一早,傅介子就和贾老头一起去那个鲁大头的府上,鲁大头的府就在商号后面的一条街上,只有两百步的路程,片刻的功夫便到,来到这个鲁大头的府上傅介子才发现这个鲁大头果然大有门道,这座宅院占地二十余亩,左右皆有带刀的家丁护院,里面进进出出的人马络绎不绝,许多都是汉人,但也有大批的大宛人,以及别国之人。 贾老头在前面带路,傅介子跟着进了庄发现这里不仅仅是人多,而且里面的花草树木,园艺也相当到位,看来这个鲁大头也不是个圄囹人物,听贾老头一说,这个鲁大头居然在混了个伯爵的身份。 进来了之后不远就有一个小姑娘出来,看样子也不小了,有十**岁,看上去比苏巧儿不知要成熟多少倍,显得很干练,她来大大方方得打量了傅介子一眼,道:“贾叔,这位便是汉朝长安来的傅使者吧?” 傅介子笑着施了个礼,道:“正是在下。” 那个少女仍是上下打量着傅介子,看来她没有在中原住过,习惯、风俗都是大宛的,道:“傅使者看上去好年轻哦。我叫鲁阿莹,是爹爹让我在此等侯的傅使者的。”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在下傅介子,有劳姑娘了。” 贾老头道:“阿莹,你家老爷子上哪儿去了?” 鲁阿莹道:“贾叔,傅使者,你们里面请,爹爹刚才出去送都尉大人,一会儿就回来。” 进了院,鲁阿莹带着两人左转右绕得走了一会儿,再过一处葡萄架,前面是一处很倘亮的厅堂,只是看上去完全是大宛的风格,与中原的完全不同。 傅介子这才注意去看这个姑娘,她也是一身大宛的服侍,穿着圆边的筒裙,脖子上面戴着一个很粗的金链子,腰间坠着几个小银铃,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 看了衣服再少不得要看外貎,出于汉人的礼貌,傅介子刚才没有仔细去看这个姑娘,只是随意瞄了一下,好像还不错的样子,现在仔细一看,模样中上,但是那种干练的气质却是给人平添了几分好感。 “母亲,汉使来了。” 鲁阿莹还在外面就喊了起来,引着傅介子和贾老头进去,傅介子见里面由一人侍女一个五十不到的贵妇人出来,贵妇人看着别提有多有精神,侍女扶着只是意思一下。 贵妇人见了傅介子微微示礼,道:“民女鲁王氏见过汉朝使者。” 鲁阿莹见母亲行这个礼,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民,傅介子是官,见面是要行大礼的,不由吐了吐舌头,她在大宛见过的汉人也不少,但都是平民,所以没有这个习惯,现在见母亲行礼才想来,忙补了一个,傅介子笑着道:“见过鲁夫人,这礼就免了。” 鲁阿莹过来扶着母亲坐下,转而向旁边的一个管事道:“蒋伯,府上来了贵客,快去准备一下。” 那个管事应诺而去。 傅介子看了一下这房中,房里面的陈设也是半夷半汉的,不过看上去还是颇为协调,鲁夫人要比女儿精明,一眼就看出了傅介子在看什么,道:“这些汉朝的东西都是我从长安带过来的,有的虽然旧了破了,却还是舍不得扔弃。” 过了一小会儿,那个蒋伯便带人拿来了水果点心和葡萄酒以及牛肉山雀,看来是早就准备了的。 众人还没有开吃,一会儿就听见外面有声音大吼大叫的,鲁夫人一蹙眉,道:“你是苏叔叔,阿莹,你去看看,这老酒鬼肯定又喝多了。” 鲁阿莹还没有来得及出去苏老爹就过来了,随带的还有苏巧儿,苏巧儿向傅介子眨了眨眼睛,有些兴奋。 鲁夫人起身道:“苏富贵,你来就来了,吵些什么!阿莹,给你苏叔叔看个座。”鲁阿莹的眼睛一直落在苏巧儿的身上,听了哦了一声,才过去给苏老爹看座。苏老爹大咧咧得一摆手道:“不必劳烦阿莹了,我又不是一回两回来。阿莹看,这便是你在五岁时见过的巧儿。” 苏巧儿显然是听苏老爹提前打了招呼的,道:“阿莹姐姐好。” “巧儿妹妹好!”鲁阿莹随口应了声,仍是上下打量着苏巧儿,啧啧道:“娘,巧儿妹妹好漂亮!” 苏老爹哼了一声,道:“那是,咱老苏的女儿怎么也不能被鲁大头比下去。” 鲁夫人没好气得哼了一声,道:“就你这嘴皮子话多,这里有汉朝的贵客……” 苏老爹哈哈大笑,拉着巧儿到傅介子旁边坐下。 傅介子向苏老爹和苏巧儿说了几句。 鲁夫人见苏老爹和傅介子很熟,问了一下情况才知道他们是老相识,更惊讶的是,这苏大嗓门儿居然已经把女儿嫁给了这个汉朝的使者,忙向他和傅介子恭喜一下,让蒋叔再去库里取些彩礼来给傅介子和苏巧儿添福,苏老爹忙拦住道:“这个不必了,我带巧儿来不是来打劫鲁大头的,你们不是老夸自己的女儿漂亮嘛,我也就大老远的把巧儿带来了,让她们认识认识。他奶奶的,这一回千辛万苦,差点儿把女儿给弄丢了。” 苏老爹把女儿弄丢了的事情他们都听过,没少安慰他。 苏老爹一张臭嘴鲁夫人和鲁阿莹早就见识过,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奇怪的就是这么大马猴一样的次货,居然有这么水灵的一个女儿! 鲁阿莹还真有些自卑。但是女孩之间不涉及感情,都不会乱吃醋,鲁阿莹过来拉着苏巧儿的手,道:“母亲,苏叔叔,傅使者,你们聊。我和巧儿妹妹出去玩一会儿。” 苏巧儿看了看傅介子,傅介子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和阿莹姑娘是世交,去玩吧,我们还有正事要谈。” 苏巧儿高兴得应下,跟着鲁阿莹去了,鲁阿莹比她略大,但却也正是说话的女伴,这一路来他遇上的不是叔叔伯伯就是傅介子,现么就是潘幼云、葛妮亚,有很多话都不好意思说,憋在心里面又不舒服,她与鲁阿莹是世交,而且可以说是亲戚,所以没有这个顾忌。 【收藏、红票】 第十节,这也算亲了? 苏老爹显然是和鲁家交厚,所以在这里显得特别随便,鲁夫人对他也是又笑又骂的,气氛倒是轻松了不少,约半得小半个时辰,外面侍女来报:老爷回来了。 苏老爹起身出去,一会儿就揪着一个人的胳膊进来了,那人看上去比苏老爹的年纪明显要大了五到十岁,不过精神很好,身上穿的居然是大宛的官服,上面的金线银线刮下来,够养活一般人家十几年。 这个四方脸,是个名副其实的“鲁大头”,脑袋大得跟脸盆一样,耳垂很长,这种面相在术士中称为贵人相。 鲁大头嘴上的胡子留得很短,走起路来四平八稳,远不像苏老爹这么大咧咧,他进来看了傅介子,拱手行了个汉朝的大礼,道:“今日得见汉朝的贵使,鲁某三生有幸。” 苏老爹给两个介绍一下,傅介子这才知道鲁大头原名鲁二庆,小名叫鲁狗剩,是当年和苏老爹在长安城里打架认识的。 鲁大头现在发达了,哪里愿意别人提及以前的糗事,听苏老爹一说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看鲁大头这脸色,傅介子终于知道陈胜当年杀死来投来的少年伙伴是多么无奈的事情了。 傅介子和鲁大头见过之后,苏老爹又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傅介子见苏老爹在说,于是将想将汗血马的暂存到鲁府的事情说了一下,鲁大头沉吟一番,道:“如今汗血马上面查得正严,我府上也不敢买这种马,既然汉朝使者要存也没有问题,但是我不会存在府里,如果汉朝的使者放心,我可以将马转存到郡马校尉司。” 傅介子道:“郡马校尉司岂不是大宛国的官府吗?” 鲁大头道:“官府确实是官府,但是与鲁某相交甚厚,可万无一失。就看汉使大人放不放心,如有失误,鲁某不能赔马,但是可以赔损失银两。” 傅介子笑道:“这个就不必了。官府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就有劳了。” 说完鲁大头请三人去饮宴,道:“老苏,一会儿把你那个宝贝女儿叫过来,我这当伯父的有十几年没见过呢。” 苏老爹打哈哈道:“那是当然。” 鲁大头带着三人到这里转了圈儿,正好见到苏巧儿和鲁阿莹在泥塘边上,便叫了过来,鲁大头也只是小时侯见过苏巧儿,现在早不认识了,把她拉过来上下瞄了一圈儿,苏巧儿大感不适应,傅介子也觉得别扭,如果这个鲁大头再年青二十岁,敢这么看自己的老婆,他非动手不可。 鲁大头嗯嗯了两声,道:“老苏,你平生做事我都瞧不上眼儿,惟独这个女儿看着很不错。” 苏老爹得意得道:“那是。” 傅介子听了不由笑了一下,苏巧儿和鲁阿莹不两个长辈们准备干嘛,有些不安。鲁阿莹听说苏巧儿嫁给了傅介子,她看傅介子的眼光就不同了,女孩儿家喜欢设身处地得为伙伴着想,此时以选相公的眼神打量着傅介子,心时面有些羡慕苏巧儿,这个除了心思深了些,别的都好,长得帅气,又有本事,还是四品将军。 鲁大头问了苏巧儿一些问题之后,又问苏老爹和傅介子,道:“那现在还可是定婚,没有正式迎娶吧?” 苏老爹一怔,笑道:“我们准备回到长安再办这事,哈哈,鲁大头你该不会是想趁着没有正式迎娶,想自己嫁女儿吧?” 鲁阿莹的脸色顿时就红了,啐道:“苏二叔,你嚼什么舌根子!” 鲁大头哈哈笑道:“我是没你老苏有胡气了,这丫头也快十九了,还没找到合适的呢。”鲁阿莹向鲁大头瞪了一眼,示意不要说这些。 鲁大头笑着也就住口了。 饮宴过后,傅介子辞了鲁大头,和苏老爹回去,因为鲁阿莹相留苏巧儿在那里玩,所以苏老爹并让苏巧儿留下了。 苏巧儿却不愿意,想跟着回来,鲁阿莹有些奇怪道:“巧儿妹妹,你不愿意在这儿么?” 苏巧儿闷声闷气好一会儿,道:“傅大哥答应了要带我去贵山城的。” 众人释然。 傅介子本来只是敷衍过去,没想到苏巧儿却是较真了,不由看向苏老爹,苏老爹哈哈笑道:“巧儿嫁人了,你要去便去吧。回头再来和你阿莹姐玩。” 鲁阿莹呵呵笑道:“既是如此,妇唱夫随,我也不好留妹妹了。” 傅介子道:“如此也好,那巧儿便跟我走吧。此间的事情就有劳鲁老爷和岳父大人了。”傅介子知道苏老爹想赚个面子,叫一声岳父也不吃亏,白送的人情。 果然,苏老爹听了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有鲁大头帮忙,你就放心吧。巧儿就交给你了。” 傅介子笑着答应。 离开了鲁府,傅介子带着苏巧儿回商号,此时才中午,傅介子和苏老爹等人说好,自己今天先带苏巧儿到汉军驿栈中去,苏老爹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是“舍不得女儿套不碰上女婿”,他也只好答应。 傅介子回去跟葛妮亚和潘幼云说了一下,再找元通和摩柯大师说好,收拾好队伍便开向汉军的驿栈。 汉军的驿栈也就在贰师城里,只是距这里有一段距离,到的时候天气还早,葛妮亚和潘幼云与汉军不熟,可是苏巧儿却是极熟的,傅介子先让葛妮亚和潘幼云去休息,自己去见部下,这里的汉人都住在这一片儿地方,傅介子刚一回来便都知道了,一会儿居然集合到了院子里面,打驿栈的掌柜给吓住了。 傅介子带着苏巧儿和元通到人堆里一坐,开始讲起了这些日子的情况,都是吐苦水的多,讲到苦处跟说段子一样。 苏巧儿和众汉军熟悉,加上傅介子对她又放任得很,而且她自己也不知避讳,所以就也在人群里面扎堆。 这么多大老爷们儿在中间夹一个姑娘,话题自然而然就偏了,苦水吐得差不多了就开始讲黄段子,硬是把苏巧儿给生生窘回了房去。 赵雄到了这里之后就开始点顿人马,人吃饱马喂足,明天一早就出发去贵山城。 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赌博是禁止的,惟一可以做的似乎也就是喝酒了,傅介子在部下们面前,平时是没有架子的,这些士兵们纷纷要求一起去吃酒,傅介子让赵雄带他们先去,自己回头处理点儿事情就来。 先得把窘得脸色发紫的苏巧儿给哄好,苏巧儿关在房里面不肯出来,傅介子过去笑道:“巧儿开门。” 这门过了老大一会儿才开,苏巧儿闷不作声得站在边上,脸上桃颜一片。 傅介子笑道:“巧儿,以后别听那些牲口们瞎说,他们嘴里什么都敢说出来。”苏巧儿嘟了嘟嘴,道:“都是你带的兵!” 傅介子不由一阵头大,道:“这个不能怪我吧,谁让你去军中的,那是男人待的地方,你去不合适。” 苏巧儿哦了一声,道:“我再也不去了。”说着向是堵气一般。傅介子哈哈大笑,道:“一会儿去吃酒你还去不去?” 苏巧儿忙摇头,道:“不去了不去了。”问完之后又弱弱得道:“两位姐姐去吗?” 傅介子心眼儿一转,道:“她们啊,我去叫叫,她们如果愿意去我就带着。” 苏巧儿忙道:“如果两位姐姐去我就去!” 傅介子一愣,道:“这么没主见?你自己不能作决定吗?”说完才明白巧儿的意思,呵呵笑道:“巧儿也学会吃醋了,嗯嗯,说谁教的?是不是咱岳父大人?” 苏巧儿顿了好大一会儿,道:“爹爹说,如果我、我……不那样的话,你就会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什么那样那样的?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傅介子见这个姑娘心事重重的,这个样子倒是十分少见。 苏巧儿憋了好大一会儿劲儿,才道:“就是晚上,那个……那样……”傅介子听她是说房事,不由咳了一声,道:“你别听你阿爹胡说,放心吧,你傅大哥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喜欢着你的。” 苏巧儿却摇了摇头,这事情骗不了她,女人的直觉有很可怕的力量,道:“傅大哥是在安慰我。” 傅介子轻轻捏了捏苏巧儿的脸蛋儿,道:“别胡思乱想了,早点儿休息,明天得赶路呢。”说完就要离开。 “傅大哥。” 苏巧儿却突然将他叫住。 “还有事么?” 苏巧儿嘴唇都快咬破了,期期艾艾了好一会儿,道:“傅大哥现在可以亲了。可是只能亲一下。”说完扬了扬小嘴儿,死死闭上眼睛,小脸儿一脸的狭促,整个一视死如归的样子。 她和傅介子约定,等她想好了就让傅介子亲,傅介子本来以为这是个托词没有当回事,没想到这个姑娘还真记在心里面了,现在老着脸让傅介子来亲,也不会向潘幼云那样眨眨眼睛或者说句挑逗的话来暗示,可见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既然苏巧儿下了这么大决心,傅介子很无耻得认为不应该辜负她的一番心意,自己必须得亲一下。 傅介子走过去抱着苏巧儿的双肩,道:“巧儿,傅大哥亲了。” 苏巧儿欲闪避,可是又停住了,从喉咙里面嗯了一声。 傅介子呵呵一笑,伏下身去试探着亲了一下她那樱桃小嘴儿,看看她的反应。 没想到刚蜻蜓点水得试了一下,苏巧儿就如释重负得让开了,一脸的兴奋,道:“好了,现在亲过了。” “这也算亲了?” 傅介子大为愕然,刚才那一下只是战前派出的一个探马,大部队还没到就收兵? 傅介子打了这么多“仗”,明显有些不适应这类短兵相接,刚杀*来就鸣金收兵,是不是太遭骂了? “亲了。” 苏巧儿很坚定得点了点头。 傅介子后悔得不行,早知道就一次机会,刚才那口就亲实在了,看着苏巧儿红润的小嘴儿,傅介子连啥滋味儿都没尝到,于是意味深长得道:“巧儿,亲嘴儿不带这样儿的!” 【收藏、收藏】 第十一节,睡觉得抓阄 苏巧儿一怔,道:“那是如何?” 傅介子贼笑道:“你真的想知道?” 苏巧儿点了点头,傅介子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来,我教你。”苏巧儿这一回没有那么腼腆了,转过身来看着傅介子。 傅介子双手搭在苏巧儿的肩上,见她两眼骨噜噜得在自己脸上打转,反倒不好意思亲了,笑道:“先把眼睛闭上。” 苏巧儿茫然将眼睛闭上了。 傅介子露出个狼外婆的笑容,轻声道:“别紧张,深吸口气就不发抖了。”说着轻轻得亲了上去,他知道苏巧儿心里面已经允许,只是不太懂,也不太胆大,所以就很无耻得认为自己不是在诱拐不经事的少女了。 傅介子亲到苏巧儿时,苏巧儿微微动了一下,但是却依傅介子之言,不紧张。于是,傅介子亲到小嘴儿碰到舌头,开始曲径通幽。 苏巧儿就这么沦陷了。 亲了嘴儿,傅介子试着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却被苏巧儿给拦住,硬生生得把他推出了门去。 傅介子笑着道:“巧儿,你早点儿休息,傅大哥这就走了。”说完回想起刚才的事情,感觉还真不一样,苏巧儿虽然青涩,但却有着另一种美。 再去见过葛妮亚和潘幼云,葛妮亚明显有意要让傅介子晚上过去睡,但是又不好意思明说,傅介子笑着答应了,条件是先去喝酒。 葛妮亚想到待会儿躺在自己旁边的是一个酒气熏天的家伙,不由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当晚不提,第二天一早傅介子便领队向贵山城进发,本来按赵雄所说的只要一天的地程硬是赶到天黑也没有赶到,不得已只能在野外露宿了一宿,翌日清晨才爬山过河得赶到。 摩柯大师是去汉朝做买卖的,本来也可就从大宛的商号来买,但是他却想趁着这一机会到汉朝游历一番,所以便和苏老爹商量好,前往汉朝做买卖,苏老爹有些使坏,一个人接了摩柯大师七成的生意,给另外十几路人分了一些。 摩柯大师也就在苏老爹的商号先住了下来,本来潘幼云是不肯跟着傅介子来的,但是因为苏老爹的事情实在太碍她的眼,而且葛妮亚又屡次相劝,她才跟着傅介子出来。 这一路上,汉军对她也不是很好,只是碍于傅介子的面子不好发话,潘幼云何尝看不出来,只是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她是练过武的,这一路对她根本不算什么,但是葛妮亚和苏巧儿就不行了,遇上马不能行的山路,让别人拉明显不好,傅介子只得左手拽一个,右手提一个得赶路,在汉军之中一时成为笑谈。 到第三天中午才赶到贵山城。 这贵山城虽然是大宛国的王治,但是明显没有贰师城那么繁华。贰师城一产良马,二来是丝绸之路上的重镇,这贵山城除了防御工事厉害之后,别的也都平平。 来到贵山城外的河边,傅介子让众人先休息一下,人洗把脸马喝点儿水。赵雄指着大河道:“头儿,这便是当年李妃之弟,贰师将军李广利攻打贵山城时改挖的河道了。” 傅介子当然知道这个事情,但是别的事情以及葛妮亚和潘幼云就不知道了,见众人问起来,赵雄道:“当年先帝派李广利率六万大军攻打大宛国,又在酒泉屯兵马十五万为后援,大军一路过来血洗了轮台,兵分两路直接杀到大宛,大宛各路人马皆不敌汉军,都自动退回到贵山城死守,李将军发重兵将贵山城围住,因为得知贵山城中没有水源,饮水皆在这条河中,所以就下令士兵们改挖河道,以绝城内水源。看这周围的石头、河床,我们现在这个地方,很明显是河道改道之后才来的。” 别人听了都没事,只有葛妮亚和苏维听了面色有变,看来以水夺城在汉朝是一项很平常的军事手段,傅介子水淹高附,实在不是处心积虑。 本来赵雄要说的已经说完,但是士兵们更喜欢听后面如果血洗贵山城的,都纷纷问了起来,赵雄道:“后来大宛国见不敌,便向西边的康居国求援兵,康居大军不断派出游骑来探,凶汉军骁勇,不敢发兵来救,但对汉军却是一大威胁。后来贵山城中出现了汉人帮助大宛人打挖水井,所以决水源这一举动就失去了作用。后来城中大宛人内乱,有些胆小的贵族杀害国王出城投降,说国王的人头现在在这里,藏起来的汗血马也让放出来汉军自己挑选,只要汉军不再攻打大宛国就好,如果汉朝执意进攻,那么康居的军队会来救,而且他们也誓死守城,杀死所有的汗血马,与汉军抗战到底。李将军想到康居人和大宛人一同对抗,汉军可能会僵执在这里,而且贵山城有水了一时也攻不下来,所以就答应了,从大宛国选了最好的马数十匹,良马三千匹,并另立国王这才班师回朝。” 赵雄说到扬眉吐气的地方,不由有些意气风发。 傅介子对李广利本来没有什么好感,此人不体恤士兵,而且那一仗如果没有汉武帝的极力支持,他根本就驘不了。赵雄这么说他也不去反驳。 人马歇息得差不多了还没有进城就见到城里面杀出一支人马在,总数在三百人左右,看上去杀气腾腾的直扑汉军而来。 众人大惊,傅介子忙让大家小心,自己打马迎了上去。 傅介子打马上前,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来意,不料语言并不相通,这时苏巧儿也打马上来,道:“傅大哥,他问我们从何而来,为什么还带有军队。” 傅介子知道苏巧儿是个翻译高手,道:“你告诉他们,就说我们是汉朝天子派来的,与之前进入贵山城的汉朝人是一路的,并无恶意。” 苏巧儿如实传译过去,傅介子本想他就这么放自己进去了,没想到防范的还挺严,那人让他们在此等一会儿,派人进城去问了一下情况,过得一会儿,城中飞马赶出一骑,正是陆明。 傅介子大喜,与陆明说了一下,陆明向那个守备说明了一下情况,那人才放众人进城,而且似乎对汉人颇有敌意。 傅介子与陆明进城,陆明没忘了逗一逗苏巧儿,这似乎是汉军养成的习惯。 陆明道:“将军,霍小将军已经进了宫,现在还没有回来,已经面见过一次国王了,可是国王只肯送出十匹汗血马,霍小将军这一次又进宫交涉去了。” 傅介子道:“十匹好歹是少了些,这一回倒是要让霍仪吃了些苦,和这些人交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们预想的是好马一百匹,良马五百匹。这大宛人太扣门了。” 傅介子话虽这么说心里面却着实是好笑。他们这一次来只带了一些意思意思的银钱,明摆着就是白要大宛的良马,大宛国自从汉朝离开之后又发生政变,答应每年向汉朝进贡两匹汗血马,汉朝因为攻打匈奴而国力大减,汉武帝不得已才答应。如今来要百匹汗血马实在是有些困难。 陆明道:“将军你是不是要去宫里?”傅介子道:“这一次就让霍仪锻炼一下吧,这也是大将军的意思。如果他谈不拢,那么我再去试试。” 陆明引傅介子、赵雄等人到贵山城中的驿栈住下,因为这里住的都是男的,所以傅介子给三个老婆另找了一个地方,就在驿栈旁边,算得上是这个驿栈的一个分号,那里住着南来北往的客商,放三个女子在此不太安全,赵雄、陆明都识趣得推举傅介子去当这个护花使者。 傅介子哈哈大笑,也就却之不恭了。当店家问要几间房时,傅介子想也不想就说三间。三个女子脸上顿时都是一红,那么意味着傅介子得睡在这三人之中了。 走到现在都困了,草草得吃了些东西,洗了洗就要休息了,傅介子望了三人一眼,潘幼云直接无视,葛妮亚则有些心慌,而苏巧儿却完全没想到这回事,傅介子道:“你们谁发个善心,给我个地儿歇会儿啊?” 苏巧儿听了慌忙摆手称不行,傅介子笑道:“咱们抓阄。”苏巧儿扔是称不行,自己先弃了权,回房将门倒插上。 傅介子笑道:“现在不用抓了,扔铜钱。” 潘幼云对此不屑一顾,而葛妮亚却有些紧张,道:“你爱扔不扔。” 傅介子道:“待会儿谁不幸被挑中了,可不许反悔。谁要正面?”葛妮亚不答,潘幼云道:“你磨蹭什么,要扔就有呗,我还得回去休息,可不陪你折腾了。” 傅介子道:“好,你正她反。扔了。”傅介子狡黠一笑,手中的铜钱随着指间的一阵脆响,并不飞快得转起来,而是像老大爷喝醉了酒一样,歪歪斜斜一步三颤得向桌子中间滚去。 桌子中间有一道缝,傅介子射箭多年,这一轻重还是拿捏得准的,那枚铜钱不偏不倚,正好插在了桌缝里,立了起来。 “啊?”葛妮亚忍不住叫了一声,潘幼云则掩口笑了。 傅介子一副无奈的样子,道:“看来也是天意,一起回房去吧。” 葛妮亚的脸色一变,道:“你的意思是……”傅介子不答,葛妮亚急道:“你是要我和潘姐姐一起陪你……睡觉?” 傅介子很认真得点了点头。 潘幼云哼哼两声并不答话,到底是她精明,这种问题她一句话不说问题就全推到了葛妮亚身上,这事是个烫手的山芋,可没那么好处理。 傅介子左搂一个右抱一个,一边等着葛妮亚回答,一边神游太虚。 【嗯,收藏。】 第十二节,真正的天马! 葛妮亚心里面如何没有想过,只是此事太过羞人,而且苏巧儿不去,以后铁定自己落个笑话,再说这事也实在不方便出口,如果傅介子硬架着她们两人去了,事后她们可以把这不要脸的主意推给傅介子,反正男人嘛,脸皮厚点儿没什么,可是她是姑娘家,这要是传出去,不丢死人才怪。 傅介子也突然想到了什么,再等着葛妮亚答应,这事就黄了,当下打了哈哈,带着两人就往葛妮亚的房间走。 葛妮亚紧张得不行,心里面又紧张又觉得刺激,不敢说愿意,又不愿意说不愿意,所以干脆就不说话,仍由这厮来折腾。 潘幼云脸色也有些发红了,哼道:“我们两个人,您老人家身子骨吃得消么?” 傅介子没好气得瞥了潘幼云一眼,道:“要是吃不消,我今天就只吃了葛妮亚,你呀,就闲着吧。” 潘幼云哼道:“小器鬼!可稀罕了。” 说完忿忿踢了傅介子一脚,提着罗裙扭着纤纤细腰,风摆杨柳一般得去了。葛妮亚想到潘家姐姐走了,她也不好意思再一个人恋着傅介子,回头肯定要让她和苏巧儿笑话,说自己风骚发情了,也闷不作声得推开傅介子的胳膊,道:“潘姐姐不来,我也不去了。” 傅介子本来两手抓,结果什么也没逮着,想想自己这只抓了一把鸡毛,暗自叹息着,太失败了。 这里是没有留爷的地儿了,傅介子盘算着,还是只能回去和赵雄他们扎堆了,便跟三人说了一下,拖着一身的疲劳准备离开,这时苏巧儿却将门放了条缝儿出来,道:“傅大哥,你要是累了,就到我这儿来休息。” 傅介子大喜,道:“还是巧儿知道疼惜人,唔,还真很有些累了。” ——可是你不许对我做什么。 苏巧儿见傅介子这个神情,本能得加了一句。 傅介子立时觉得没有那么累了。 “好吧,”傅介子当下就进了屋,道:“我睡了,巧儿你在哪儿休息?” 苏巧儿没有想过这个事情,傅介子这一问她立时没了方寸,道:“我、我坐着就行了。”傅介子笑道:“这怎么行,我看这样吧巧儿,咱们挤一挤,傅大哥答应你,你不答应,我绝对不会侵犯你。” 苏巧儿头似筛糠一般得摇,道:“啊不行!那怎么行?不行。” 傅介子道:“巧儿,你不相信我么,我可没骗过你。”苏巧儿嘟了嘟嘴,示意骗过很多次了,道:“这多不好,傅大哥,你休息吧,我就不睡了。” 傅介子抓过苏巧儿的手,道:“巧儿,我答应过你阿爹要好好照顾你,如果让你苦着了,你阿爹那还不骂我?走了这么久的路,总归是累了,事急从权,将就一下吧,你傅大哥真的不会冒犯你。” 苏巧儿将信将疑得看着傅介子,不知不觉得坐到了榻边上,信了这厮的邪。 苏巧儿和衣躺在一边,背过身子贴在榻边上躺下,傅介子见她稍一动身就会摔下去,道:“巧儿,你睡过来些,太靠边儿了会摔下去的。” 苏巧儿略向中间靠了靠,回过头来怯生生道:“傅大哥,你真的不会么?” “当然了。”傅介子蒙头大睡,不敢多想。 “傅大哥,你对我真好。”苏巧儿不谙世事,想到什么说什么,也不知道这话现在是不方便说的。 傅介子听了哼哼两声没有答话,他很想告诉这个姑娘,你这是在玩儿火。 傅介子浑然没有留意到,门外面两个人四只眼睛正看着自己。 潘幼云和葛妮亚两人碍于面子没有和傅介子在一起反而便宜了苏巧儿这个小丫头,这么一来两人都拉下了面子,不约而同得围过来,在房外偷偷得听着,看两人干什么勾当。 潘幼云还好,葛妮亚却是醋意稍大,她贴着耳朵听着,心里面暗自琢磨着,一方面她希望傅介子不要动她,而另一方面却正好相反,因为苏巧儿不肯与傅介子睡觉,在她看来,这个小妮子羞羞达达的,就自己脸皮厚些,傅介子一暗示她就答应了,在这事上,是自己落了下风。 左等右等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一会儿傅介子那特有的极沉极缓的呼吸声传了出来,敢情是睡着了。 葛妮亚忍不住脸上浮出一朵笑靥,轻啐道:“真是的,这也能睡过去!” 潘幼云拉了拉葛妮亚,拖着广袖就走,低声骂道:“真没用!”葛妮亚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潘幼云道:“你高兴个啥?” 葛妮亚摇摇头,并不答话。 潘幼云道:“你那心思我明白,你别想错了,这厮对我们不规不矩的,对这个小妮子却言听计从,可见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 葛妮亚的脸色立时黯淡了下来,闷声道:“不会的姐姐。他怎么想的我知道。”说着快步回房,潘幼云哼道:“你真的知道吗?”葛妮亚答不上来。 快要日落的时候,傅介子便醒了过来,让三人好好休息,自己一人赶去了汉军驿栈,可是霍仪还是没有回来,他等得急了正要到宫门去找的时候霍仪回来了。 师徒两人见面,寒暄了一阵,霍仪居然没有提起苏巧儿,而是径直道:“师傅,我们去对着地图再说。” 傅介子道:“事情有困难?” 霍仪显得很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儿,他本来就不胖,此时更显得削瘦。 “是的,国王只同意送出十匹马,而且这已经是我力争的结果了,国王本来只同意按照例年的惯例,每年送两匹汗血马。” 一会儿陆明拿来地图,霍仪继续道:“师傅你看,大宛国西有康居,东北方向是大国乌孙,东、南面有大月氏,这几个都是大的国家,现在大月氏北部为贵霜占领,常有小股的马贼北上盗马,这分明就是贵霜的军队所伪装,康居与大宛国居然为盟国,但也因为国界上出了问题,这五年来打得很厉害。最主要的是,东北面的乌孙国。” 傅介子一怔,道:“乌孙与我汉朝有交往,据乌孙的线人所报,乌孙与大宛不是关系很好吗?” 霍仪道:“师傅有所不知,大宛向来是与大月氏通商友好,就连汗血马也卖了不少给大月氏,乌孙与月氏有世仇,所以与大宛国的关系并不怎么样,而且许多年来,因为我们汉朝解忧公主的多方斡旋,乌孙才没有向大宛用兵,但是因为汗血马的原因,两国关系很紧张,特别是一个月以前在这儿,师傅你看。” 霍仪指着大宛东北方向的一个小城道:“这里是纳伦城(今吉尔吉斯斯坦中部城市,与中国紧邻)。是乌孙与大宛国的交界处,是一座很大的山,大宛国许多最好的马就是出自这里,乌孙为了夺马,与大宛国已经开战了。乌孙为了区区一匹马,居然提了两万人来攻打纳伦城,战事一紧张,出于军事的考虑,大宛国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汗血马再往外送了。” 又是战争误事。傅介子不由一阵头痛,大月氏之行因为大月氏与大夏的战争以及内战而失败,另一个任务来大宛求马难道也要因为大宛与乌孙的战争而终结吗? 傅介子自然是知道乌孙国的大小,乌孙国有六十多万人,民十余万户,控弦者数以十万,地域广阔,是除开匈奴以外,西域最大的国家。 【也许有人觉得六十万人不过是一小撮人,我们作个对比,乌孙解忧公主同时代的西汉总人数为六千万,占了约1%;满清入关前,努尔哈赤统治时期,女真人才十几万人,而此时明朝人为两个亿,占的这是一百倍的差距。】 傅介子头痛一阵,突然想到什么,道:“霍仪,你说什么?为了一匹马?” 霍仪道:“师傅有所不知,纳伦城出名马是西域共知的,当年先皇武帝在世之时所骑的大宛进贡汗血马就是出自纳伦城,先皇赐名为‘龙马’,或者‘天马’,而原来所封乌孙国的‘天马’退而改称‘西极马’……”霍仪说了一半就打住了,他想到傅介子是马中高手,笑道:“师傅,我班门弄斧了。” 傅介子笑道:“这些就不用说了,说说那一匹马是怎么回事?” 赵雄和陆明等人也都围了过来。霍仪道:“只因纳伦城最近出了一匹天马!” 傅介子皱眉道:“那里是名马之乡,出一匹天马有什么稀罕的?到此怎么回事?”霍仪道:“师傅误会了,这匹天马可不是一般的天马,以往天马这个称呼是我们汉人的叫法,而这一匹天马却是大宛人自己封的!它是真正的天马之神,万马之王!” 傅介子听了肃然起敬,道:“有这么马?它现在何处?” 霍仪笑道:“我就知道师傅你会打这马的主意。”傅介子笑骂道:“别东扯西拉的,说说这马如何个了不得?” 霍仪道:“纳伦城一边靠近纳伦河,河水来自天山的冰川,而且地域广阔,水草肥美,四季宜人,特别适合养马。那是四个月前,专门负责在纳伦城寻找这些野马的马官因为迷了路,一个人走进了大山里面十几日,据他所说,那天他过了冰河,见到竟有一百多匹汗血马成群在冰河里饮水,他当时就惊得呆了,这里的马每一匹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马,这种马在一个马群里面不会超过三匹,但在这里却一下子见到了一百多匹!特别是马群之中另有一马鹤立鸡群,竟然还要高出那些万里挑一的良马许多,俨然是这一群马的的马王,所有的马都跟在其后,秩序井然,任何马和它一起都成了骡子!” 傅介子听了心蹦得很厉害,手心不知不觉都出了汗,周围的汉军没有一个人说话,霍仪说累了换口气,见众人一言不发得等着,继续道:“这个马官当时就愣住了,以为是朝廷秘设的马场,把最名贵的马养在这里,以免拿去给我们汉朝人进贡,所以欣喜之下就在这里守了几天,他爱马成痴,便想看个究竟,不想那些匹马王特别精明,他稍一靠近那马便带着马队踏过了冰河而去,马官当下就追了上去,也不顾冰河的水寒得刺骨,衣服都不脱得跟着过河,却被河水给冲走了!” 傅介子听了猛得一阵心惊,能够冲走人的河水里面,那马却如履平地,那是何等的神俊! 霍仪继续道:“马官在河边睡了两天才醒过来,他拖着病又找了十余天,终于找到了马王的蹄印,一路顺利着找,竟然让他又把马给寻着了,他不远不近得看着,在这里守了七天,他亲眼看见这马赶走猛虎,踢死半人高的山狼,端的是神勇无比,在这里守了几天他发现这群马竟然是无主之马!于是就回报给了当地的监马校尉,大宛国派出了一支军队进入冰山搜寻,马官带着军队在山里面猫了十几天什么也没有看到,回来被安了个谎报军情的罪,打得半死。马官不服气,决定再一次进山,这一次他带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和一个侄子去,说来也巧,居然又让他寻着了!” 众汉人听了都不由唏嘘起来。 霍仪:“可是他们四个人去却只有马官一个人活着出来了!” 傅介子一怔,道:“这是为何?” 霍仪道:“马官的大儿子用飞绳捉马,被马给踢死了,侄子也被慌乱的马群踩成了肉酱,还有一个儿子至今下落不明,马官也被一匹马拖了一段距离,生生废了一只胳膊。它回来把情况再一次向监马校尉报了,校尉只身随他进山,没有见到马,却见到了蹄印,确定他所说无误,便回来再一次向朝廷报道。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约过了半个月的时间,校尉再一次带人进山,没有发现马,却发现了十余个死人,经忤作验尸,这十余人都是乌孙国的人,全是被马给踢死的,他们才发现乌孙人在打这马的主意。后来陆续有乌孙人偷偷过境上山寻马,时间一长两国矛盾激化,在一个月前正式打了起来!” 傅介子听了不由皱眉,马还没寻着,人却先打了起来,这算怎么回事儿! 霍仪道:“现在大宛也调了两万人马前往纳伦城戍边,和乌孙打得正酣,战时马匹紧张,我们想再求马,只怕有些困难了。” 傅介子道:“难怪这一路来,大宛对马管理得那么严。霍仪,你明天再进宫一趟,力争多索得一些马匹。这纳伦城,我们迟早得去看看。” 【收藏】 第十三节,女人的年龄 第二天一早,还是由霍仪进宫,这一次大宛之行因为一度都是霍仪出面,所以傅介子便乐得在驿栈里窝着,顺便回去看了一下葛妮亚三人,本来以为三人会发闷,哪想一过去才发现三人抱团出去看马戏了刚回来,葛妮亚特别爱干净,自顾着去洗澡,傅介子开玩笑道:“我也去洗洗。” 这话一出立时被三人一阵鄙视。 傅介子去前面点过了一饭菜,大宛国产稻麦,吃的与汉朝的北方没有太大的差异,傅介子也不知他们是如何做出来的,反正不是铁锅煮的,倒是有些像潘幼云以前盛果浆的。另有一些煮熟的牛肉和干果之类的东西。本来店家这里还有香肉(狗肉)的,但是想到葛妮亚忌讳这东西,傅介子咽了口唾沫,到底没有点。 【有人问起说一下,宋代以前,铁的质量不过关,是没有炒菜的铁锅的,所以宋代以前,是没有炒菜的。】 三个女子一等二催终于是坐齐了,看着三人,傅介子有一种被三人环伺的感觉。傅介子心里面还有想着霍仪进宫的事情,他对霍仪进宫不抱多大的希望,现在这个时候想求马实在是千难万难之事,之所以让他进宫,是作万一的打算。 潘幼云一眼就看出了他有心事,问了一下,傅介子也就如实说了,让三人帮他想想办法。他一直很看重女子的智慧,特别是有没有办法的事情,三姑六婆八大姨妈的,往往可以另辟蹊径,特别是潘幼云和葛妮亚,这两个都不是简单人物。 没想到潘幼云和葛妮亚却都哑了口,这种事情基本上没有办法。傅介子正当不作希望的时候,苏巧儿却道:“傅大哥,要不,把我阿爹叫过来,他兴许有办法。” 潘幼云忍不住哼了一声,她对苏老爹深恶痛绝,因此对苏巧儿也不是怎么友好,听她这么说只是有些鄙视,心想这个妮子果真是个没主见的主儿,遇事只能求她老子。 葛妮亚也是不明白,但是她理解为这个姑娘没主意胡乱说话。 傅介子一怔,道:“你阿爹能有什么办法?”苏巧儿道:“如果不行就算了,我只是想阿爹做了二十多年的生意,最会讨价还价了。” 傅介子听了眼睛一亮,经苏巧儿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喜道:“那好,巧儿,我今天就派人去把你阿爹请来。”苏巧儿见傅介子听了她的意思,喜滋滋得跟着点头。 潘幼云老大不快,她到这里来就是躲开苏老爹的,谁想傅介子又要把他找来,当下起身将碗重重一放,一个人先回房去了。 傅介子没有叫住潘幼云,跟着追了上去。这些天以来,傅介子发现潘幼云变了很多,以前他一直很优雅,做什么事情格调都高得很,像一生气就摔碗砸东西这种小女孩儿才有的行为她从来都没有做过,但是现在却时不时得使个小性子,是她变年轻了,还是心神乱了? 想到这里,傅介子突然间觉得自己这一段时间太想着苏巧儿,而忽略了潘幼云和葛妮亚的存在,心里面有些愧疚,一下子娶了三个老婆,这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当然更没有想过怎么处理这其中的关系。 跟着潘幼云进去说,因为潘幼云与苏老爹曾经发生的事情,潘幼云心中一直解不开这个结,傅介子也是尽量不去想,好说歹说劝了一阵,潘幼云才让他滚蛋出去。 回到汉军处,霍仪已经垂头丧气得出来了,果然,国王因为以乌孙国的战争为由,不肯再多出汗血马,其实我加一匹两匹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不能开这个头,以后常年累月的,大宛国承受不起。 傅介子已经派了人去贰师城请苏老爹,安慰了霍仪一阵,左右无事,便带了霍仪和陆明、赵雄去城里面转转,一则看看风土人情,二则找找马,淘淘宝。当然了,陆明和赵雄还顺便看看美女。 这等事情自然是要带着葛妮亚她们的,大宛的民风有些特异,这里的妇女出门都戴着头巾,身上穿着长长的筒裙,全身上下包装得只剩下眼睛珠子。看来也是这地方的特俗,在贰师城的时候就不曾见到这般景象。 陆明和赵雄看美女的希望彻底破灭,两人便借口让傅介子和三位夫人独处,两人拉拉扯扯得跑开了。 这明显是个幌子,他们两人跑了,却把霍仪留在了这里,亮镫镫的一个大灯泡。傅介子自然知道他们是干什么去了,这事他也管不了,自己吃了肉,总得让别人喝口汤吧。 霍仪和傅介子在一起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想走一个人也没地儿去。傅介子道:“这里马管得虽然严,但是黑市上面应该也能买得到,我们且去看看,霍仪,你这次出来就是想看看风土人情,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回国,这机会就不多了。 霍仪这才欣然答应,到底是年龄上相似,苏巧儿和他最谈得来,说着说着两人就到一边儿去买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看着有意思,实则半点儿用途也没有。 在贵山城里面转了一会儿,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黑市,毕竟是京师重地,对马管得尤为的严,马没有寻到,潘幼云倒是寻着了一种煮竹米的方子,笑着要回去自己做来吃吃看,葛妮亚见自己两人被众人指指点点的,很是不习惯,总是跟傅介子抱怨这里的男人怎么这么色。 傅介子不由苦笑,满城的女人都包得严严实实的,就你们仨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腰挺胸,还有那啥的,这些男人不好奇得看才怪呢,可是再过一阵,傅介子发现这些男人不论是年轻小伙,还是中年大叔,眼睛都在两人身上敏感的地方瞄啊瞄的,恨不得把眼睛珠子埋到她们乳沟和大腿里面去,连笑容都变得*起来。 傅介子心里面也不舒服了,当下拉着两人也在这里抱了身筒子。葛妮亚和潘幼云本来也有此心,可是好心的傅介子给她们换上之后两人又怪衣服太丑,把他好好损了一通。 “女人啊……”这种好心没好报的事情,傅介子干得多了,也懒得去计较,当下再出去找马。 出来之后苏巧儿和霍仪也赶了过来,两人都显得怒气冲冲的,显然是被这无数只眼睛给瞄得火了,傅介子只得再让苏巧儿进去换一身。 三人三个筒子站到身前之时,傅介子才发现自己看三人的感觉变了。以葛妮亚最为诱人,虽然潘幼云那双眼睛厉害着,但是让人有些害怕,葛妮亚的眼睛清澈、圣洁,让人心头一暖。而苏巧儿的眼睛里面则有些单薄,除了羞涩便是兴奋。 在城里面转了一圈儿,新鲜的玩意儿倒是见了不少,可是马却一匹也没有见到,倒是见到一队汗血马,但那是皇家卫队的马,打不到主意。 过得约一个时辰,潘幼云和葛妮亚正在城里面淘吃的戴的,虽然有一个汉军过来告诉傅介子,大宛的朝廷派了司礼官来,说是要拜见霍仪。霍仪是一队之头,这人自然是冲着汉人使团来的。 反正在城里面也转不到什么东西,傅介子便带了四人回去。 司礼官是一个年纪足有八十的老人,看上去很和气,也可以说差不多没气了,说个话都是一咳三喘的,但是到底是人老成精,说起话来四平八稳,密不透风,傅介子让苏巧儿和他说了老半天也没有发现什么破绽。 可是正当傅介子想问他有上面有什么事情安排下来没有时,这司礼官竟然要走,这一趟就是来看看汉人使团,并没有什么正事。 潘幼云当时就嘴角含笑,一个人抱手斜倚在靠椅上面,等着傅介子把他送走,好像傅介子有事要求她一样。 傅介子送走司礼官见潘幼云这个样子,当下向她睕了一眼,道:“你又有什么幺蛾子?说吧。” 潘幼云哼道:“一点儿诚意都没有。也罢,不和你计较。你说这个司礼官这一趟来的什么意思?” 傅介子一怔,道:“我们汉人使团到此,国王派个人进招待一下,这有什么?” 潘幼云哼道:“缺心眼儿!果然是个粗枝大叶的汉子。这司礼官早不来晚不来,现在这个时候来,是不是巧了些?”傅介子还是没有明白过来,道:“我的大姐姐,你就明说吧。你相公人笨,猜不透。” 潘幼云道:“也罢,这一手你没我厉害。我直说了吧,因为国王心里面不放心。” 傅介子似乎明白了一些。潘幼云道:“司礼官来拜见我们不过是试探一下我们的情况,看看我们的反应。国王定然是担心拒绝了汉使会带来麻烦,心里面没有方寸,所以派司礼官来看汉使的反应。所以你明天再让霍仪进宫一趟,这一次态度上坚决一些,语气上强硬一些,国王定然吃不得硬的,十之**会作出让步。” 傅介子恍然大悟,拍手道:“妙啊,这是个理。娘子军师分析得透彻!”葛妮亚道:“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霍仪去吧。他一来年纪小,二来脾气随和,只怕压不住阵。得找一个年纪大、脾气强硬霸道的人去。” 苏巧儿没口子得道:“那傅大哥你去最好了。” 傅介子睕了她一眼,道:“怎么,嫌我老了?人霸道?” 苏巧儿搔了搔头,答不上来,有些着急。傅介子哈哈笑道:“别着急,我开玩笑的。这事儿啊,最好是让你阿爹去。” 葛妮亚点头道:“不错,苏富贵一身流氓痞气,这种人往往是天生的政客。以往在安息,我们最怕这样的使者。” 傅介子暗抹了一把汗,道:“你这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苏巧儿也听了嘟着小嘴儿,无奈阿爹在她心里面也就这一形象,虽然不愿别人说阿爹的坏话,但是却不好反驳。 而就在这时,陆明和赵雄回来了,赵雄一脸的怒气,傅介子奇怪,笑道:“赵雄,你这是吃了什么药?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赵雄和陆明看了一个傅介子身边的三个筒子,相视偷笑了一下。 赵雄怒气冲冲得道:“头儿你不知道。我和陆明去玩玩儿,*子送来两个姑娘,陆明的那个虽然长得不怎么样,但还勉强湊合。这死龟婆,给我送的那个包得只露俩眼睛在外面,带到房里面一脱衣服才发现是一个快四十了的大妈,气死我了!” 傅介子听了差点岔了气,陆明却连向赵雄使眼气,示意他不要说了,赵雄正在气头上,也没有注意。 傅介子只道陆明示意赵雄在女子面前不要说逛窑子的事情,也没有在意,却突然听见潘幼云轻叹一声,回头看时,她已经飘然进了房里。 陆明埋怨道:“让你别说了还说。”赵雄仍是不明白,傅介子见潘幼云这个神情却是明白了一些。 葛妮亚附在傅介子耳边道:“你快去劝劝潘姐姐吧,她怕是要伤心了。” 傅介子忙过去看潘幼云,潘幼云静坐在榻边上,见傅介子进来,又轻叹一声,道:“我是不是老了?” 傅介子就知是这事,道:“你别听赵雄瞎说,你照镜子瞧瞧,‘老’这玩意儿跟你有一文钱的关系没有?” “可是我都已经过三十了,再过些年,都和他说的一样,是个四十岁没人要的老太婆了。”潘幼云当然知道自己容貌上比起一般二十多岁的女子看上去还要年轻,但是年龄却是女人心里面过不去的一道坎。 傅介子笑道:“怎么没有人要?我不是人吗?都说女人四十一枝花,按这么算,你现在连花都没开,还是花骨朵儿呢。” 潘幼云淡淡笑了一下,道:“好臭的嘴,有你这么损人的吗?” 傅介子笑道:“你担心什么?你们女人担心年龄,无非是容貌和幸福。你这模样永远年轻,都成妖精了还担心什么?哦,这么说来,你是担心以后老了,我就不爱你了是吗?” “你本来就不爱我。”潘幼云又叹息一声,道:“葛妮亚和苏巧儿都比我年轻,以后可能还有别的狐猸子,我是比不过她们了。” 敢情她还想着让自己找一个,傅介子敬谢不敏了,睕了她一眼,道:“你脑袋里面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再过个二三十年,我早老了。你说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姑娘会喜欢一个白了头发缺了门牙的糟老头儿么?” 潘幼云笑骂道:“你想的倒美。还真拿自己当香馍馍了。” 傅介子见她笑了,以为她气消了,也就跟着笑了,谁想潘幼云又来一句:“哎,真羡慕苏巧儿这个**蹄儿,年纪轻轻的什么都不怕……” 【照旧,收藏。听朋友的话,还是把群放出来吧,群号:12110478,欢迎大家加群,里面有美女和大神作者(我排不上号^_^)哦】 第十四节, 避不开的痛 一待三日无事,终于等到苏老爹赶来了,苏老爹带了些古玩过来,说是要给女儿消遣,实则是给傅介子这个女婿,顺带的,苏老爹将苏巧儿的小骆驼也带了进来,小骆驼经久不见已经长得十分健壮,苏巧儿欣喜不已,当下去给小骆驼擦洗。 白骆驼是沙漠之宝,是一种吉祥之物,苏老爹带了这么个东西来,驿栈的掌柜笑得眉毛眼睛挤一块儿去了,忙让小二去拿些草料和小米来。 白骆驼是一种吉祥之物,可以驱邪避凶,但是落到“利”这头的掌柜眼里就是可以招财了。 潘幼云算得这几天苏老爹会来,加上葛妮亚也不喜欢他,所以两人早早就约着出去玩,贵山城有许多好玩的地方,他们女子单独出行不方便,所以傅介子就派了陆明跟着,但是陆明因为逛窑子的事情被两人知道了,两人说什么也不要他跟着。傅介子想到两个都是精明之人,而且潘幼云的武功远在陆明之上,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也就放心她们去了。 苏老爹听了傅介子之言,立时得意起来,没想到这辈子居然还可以去见大宛的国王,当下哈哈大笑起来,道:“傅将军,这事敢情好。我什么时候进皇宫?” 傅介子还是有些担心,苏老爹这痞子样,会不会坏事?但他还是决定一试,道:“明天吧,不过进宫前得说说我们汉军的原则。我们汉军这一次旨在求马,而且求马旨在马种,质量为上,数量其次。最少得好马五十匹,良马两百匹,如果良马数量上舍不得,可以五匹上等好马换一匹良马,如果能寻得传说中的马王,那么我们良马一匹不要,只要五十匹上好种马和这马王!” 这是求马上的原则和底线,还有一点则是苏老爹在谈判中该有的态度,说话不能太软,语气应强硬,但是又不能不知天高地厚,惹急了大宛国王。 苏老爹似乎知道这个度,道:“没问题,傅将军你就在家里面守着巧儿,我明天一准给你带好信回来。” 苏老爹又在吹牛了,傅介子心里面不由有些打鼓,不知这苏老爹会不会把牛皮吹破了? 苏老爹吃了饭喝了酒就睡着了,连跟苏巧儿说几句贴心话都没来得及。 潘幼云和葛妮亚出去玩了很久才回来,一回来两人就笑得前合后仰的,敢情是潘幼云因为心里面不爽,正巧撞上几个讨厌的好色男人跟苍蝇一样围着,一怒之下便将那三个泼皮海扁了一顿,大宛的官儿撞见,又将那些人收监,派了一路侍卫们送两人回来。潘幼云居然没玩尽兴,但揍了一顿人,心里面也就爽多了。 苏巧儿服侍苏老爹去了,傅介子带着两位夫人回她们住的偏房,心里面想着**的美事,不想潘幼云心情不爽快,让他滚蛋,而葛妮亚也不方便,**不成,和葛妮亚暖被窝嘛,葛妮亚又怕他忍不住,便也赶了出去。 傅介子没有住处只得到苏巧儿的房里去猫一晚上,反正这个小丫头也不在。 这里的晚上还挺冷,傅介子蒙头睡了大半夜,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脸上摸,这种事情葛妮亚干得最多,她总喜欢在半夜睡来的时候拿头发在自己脸上划来划去得挑逗,傅介子迷糊中什么也没有想,顺手就拉了过来,一个熟练张腿翻身便压了过来,然后上下其手。 “唔,傅大哥!” 听了这个声音傅介子猛得惊醒!失声道:“巧儿!” 他本来一脑袋的绮念顿时云消雾散,下面的家伙也立时丢盔弃甲,再无一丝的暇想。 苏巧儿慌忙推开他,跳着从他身下爬起来闪到一边,道:“傅大哥,你使坏。”说完发现外面的衣服已经被傅介子脱了,忙蜻蜓点水一般过来将衣服拿了就跑了出去。 这声音很大,惊动了隔壁的两个老神仙,一个个起来饥笑傅介子不老实,想吃嫩豆腐,两个吃了醋的女子的嘴那是相当的酸,傅介子居然被两人窘得脸红脖子粗。 一个女人是女人,两个女人就是狼。傅介子无奈得想着,他却又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为什么对苏巧儿,自己偏偏又不敢有那种想法,她可是自己地地道道的媳妇儿! 自己当真喜欢这个姑娘吗?这是一定的。可是,这是爱吗?他说不清楚。 第二天一早苏老爹就进宫,正好赶上大宛的早朝,大宛国的朝会与汉朝不同,而且宫里的建制也大有异处,有时朝会在早上,有时却在晚上。 傅介子让霍仪也进去,毕竟苏老爹可能不知道那些礼数。他在驿栈进里面等着,等了许久都不回来,苏巧儿被窘了一个晚上,现在才到傅介子身边来,也等着苏老爹的回音。 潘幼云学着煮了些竹米饭来让大家吃着。傅介子对她这一习惯很是满意,这一堆老婆中,都不会做饭,潘幼云最近似乎是迷上了这一行,到哪儿都找食谱,以后自己是不会饿肚子了。正巧乌侯和几个汉人军士也过来了,他对潘幼云有些害怕,当初在楼兰遇见的时候,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一招就将他撂趴下了,这是他心里面永久的一个烙印。 潘幼云看出了他的心思,便笑着让他们也坐下,自己再去做一些来,她这种精明的人自然清楚,讨好傅介子手下的这些兵要比直接讨好傅介子有用得多,男人都是好面子的,他的部下夸他他最是舒服不过。而且潘幼云知道自己以前身世不好,军中肯定有闲话,不如趁此机会收买一些人心,也免得他们乱说话,不就一些饭菜嘛,养狗也还得三个月的粮食呢。 她这一做不得了,亲了舅舅冷了姥姥,没有法子,傅介子只得让潘幼云再辛苦一趟,这一百多号人可都等着吃呢。 潘幼云听了倒抽一口凉气,一百多号人加起来那得多少桶饭才够啊? 现在她才觉得自己收买人心这一招,看似聪明,实则蠢得很,纯粹是一个苦力活。想到这儿她就换方子了,改给众人温酒。 这一来更投了汉军的胃口,自己的活也少了许多。汉军轰然称好。 潘幼云温酒的方子是从匈奴学来的,匈奴地处漠北,常年寒冷,所以温酒一道上的造诣要在汉朝之上,但是温出来的都是烈酒,不像汉的小米酒那么温和。 众汉军见傅介子没有意见,喝着喝着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不仅把傅介子给劝了个七歪八倒,就连葛妮亚和苏巧儿也被劝了尝了尝,她们两人从来都是滴酒不沾,苏巧儿还稍微好一些,葛妮亚却是一闻到酒味儿就醉的人,不知深浅得尝了一口,立时便红着脸回房去了。潘幼云是温酒的人,更是不能幸免,她本来就会喝酒,甚至比一般的男人还能喝,但是架不住人多,一会儿就喝得头晕乎乎的。 傅介子现在已经差不多不管事了,看着自己的部下劝酒,也只是看着。众汉军,特别是陆明和赵雄他们与苏巧儿相熟,不怎么劝她,但对葛妮亚和潘幼云都不熟,逮着机会往死里灌,葛妮亚还能溜了,但是潘幼云只能顶着上。 喝得差不多的时候,霍仪和苏老爹回来了。 傅介子立时起身过来,顾不得脚下不稳,上前劈头问道:“霍仪,国王答应了没有?”霍仪笑着道:“师傅,你是不知道,苏先生把国王逼得脸色都变了,我生怕国王会发怒,没想到国王还真的答应了。” “答应了?”傅介子大喜,道:“国王如何答应的?”苏老爹哈哈笑道:“我还以为国王有如何了不得,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人。国王是个小孩子家,不过十五六岁,但是忍性倒是极好,我说得那么狠他还能挤出笑容来,皇帝就是皇帝,个顶个儿的腹黑。” 傅介子也顾不得纠正“皇帝”与“国王”的区别,让苏老爹别说了,这种编排圣上的话要是传出去是会要脑袋的。 苏老爹今天也似乎有些得意忘形,没有管这些事情,道;“傅将军,国王答应了,我们可以选购五十匹上好的汗血马,但是因为战事紧急,良马不能送。如果我们汉人能寻到马王,国王可以依言让我们带走马王,但是这些好马得收回,只留十匹与汉军。” 傅介子也知道大宛虽然是汗血马的产地,但是在当地也是极为名贵,而且数量并不太多,偷一匹马便足以判死刑,国王能答应这么多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傅介子细问了一下情况,才得知苏老爹把话说得特别满,逼着国王答应了条件,但是国王的条件是,大宛国与乌孙国的战争,汉朝不许插手,如果汉朝插手,那么大宛以后宁可玉碎,也决计不再送马。至于马王之事,苏老爹把找到马王的可能性说得微乎其微,这是一个商人的底性,把可能性说得太小,那么风险就小,许多人都会失去理智冒这个险。国王答应苏老爹马王的事情就是因为它的可能性本来就很小。 傅介子忙给苏老爹乖酒,他也趁着酒兴,没有想太多的事情,道:“幼云,来给苏先生上酒。”苏老爹被众汉军赞得头脑发晕,也没有管什么事情,大手一挥,也扯着嗓子道:“上酒,上酒。” 酒却迟迟没上,潘幼云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一边儿去了,要她来给苏老爹上酒?她不宰了这苏混蛋已经是忍了又忍的了。 傅介子立时明白过来,忙自己给苏老爹倒上,道:“苏先生这一回为我们汉军立了一个大功,我敬先生一杯。” “先生”这个词用在苏老爹身上简直就是浪费,但是苏老爹听着却极为舒服,哈哈笑道:“傅将军过奖了。这也算是我为巧儿添置的一点儿嫁资吧。” 苏巧儿脸上本来就红,听了更红了,害羞的女人是最漂亮的,陆明见了使坏道:“将军,我看哪,找个时间趁着大伙儿都在,把三房夫人的婚事一并给办了。” 傅介子笑骂道:“吃喜酒少不了你的,急什么!” 苏老爹连喝了几大碗酒,听了一怔,道:“三房夫人?”在苏老爹的印象之中,那个火教的圣女是算一房,自己宝贝女儿也算一房,怎么还有一房夫人? 陆明道:“是啊,巧儿姑娘是一位,星圣女算一位,这位潘娘娘也算一位。三位一起办个婚事,我们也跟着喜庆,哈哈……”陆明喝得脖子都红了,平时的滑溜也失去了。 “啪!”苏老爹手中的碗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像遭雷击一般哑在当场,怔怔得看着潘幼云,喃喃道:“她也是?” 陆明哈哈笑道:“是啊,苏老官儿,咱们将军可吃香得很呢……哎呀!”陆明慌忙掩口,却已经来不及了,想到苏老爹和潘幼云之间曾因为精绝女王的邪术而发生了尴尬的事情,而潘幼云和苏老爹的女儿同嫁给了傅介子,这其中的事情,该怎么算呢? 这一生变故,大多数人都明白了其中的尴尬,不明白的经别人耳语也都明白了,此事涉及到伦理,是所有人心里面的一道坎,都静了下来。 尴尬的不仅仅是苏老爹,傅介子和潘幼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巧儿看着苏老爹,她也觉得这事是自己阿爹做错了,傅介子、苏老爹都是他的亲人,此时丑得要命,自己也尴尬得不行,一时忍不住哭着跑开了。 潘幼云眼中印着深深的恨意,她看了看苏老爹,又看了看傅介子,不知怎么的,她发现自己现在更恨的是傅介子,可是为什么恨傅介子,她实在想不出一个理由来。 苏老爹像是被雷击傻了一般,一**坐在大酒碗上面还浑然不觉,此事涉及的不仅仅是自己,还关系到女儿的幸福,平时八面玲珑的苏老爹也有吃鳖的时候。 潘幼云恨恨得哼了一声,转身飘然而去,这种擦**善后的事情还得傅介子来做。 【群:12110478,收藏。】 第十五节,夜半惊变! [一个新投票,大家投投看。] 苏老爹脸上绿成一片,看着众汉军,有的汉军一脸的好奇,有的则是相当的暧昧,傅介子脸色很不好,在自己部下面前发生这样的事情,那确实是一件极尴尬的事情。 苏老爹突然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横竖都是我老孙的罪孽。”说完突然从旁边陆明腰间抽出军刀,一手按在桌几上,挥刀就要砍。 陆明见了大喝道:“你干什么!”说着去夺刀,虽然夺到了刀,但还是慢了一步。咔嚓一声,苏老爹生生斩断了自己一根手指,鲜血溅了陆明一身。 苏老爹忍不住大叫一声,脸色顿时一阵惨白。 傅介子也大叫不好,忙过去看苏老爹,失声道:“岳父大人,你这是干什么!你疯了?”苏老爹痛得差点儿晕过去,伸着鲜血淋漓的左手抓住傅介子,道:“傅将军,千错万错,都是我苏富贵的错,请将军善待巧儿。”说完起身就要走。 这时元通不知从哪里赶来了,喝道:“小傅,快将手指捡来,陆明,带他到里面去,准备接骨。”这几天他一直窝在房里面和苏维瞎混,连吃酒都很少出来,今天可能是听到了苏老爹的惨叫声,立时就赶了出来。 傅介子的酒也醒了大半,因为刚才的事情涉及到了自己,他一直也没有了主张,听得元通这一叫,立时惊觉起来,忙将苏老爹的断指拾起,扶着苏老爹往里面去。 这时苏巧儿又哭得跑了过来,见到苏老爹这个样子,吓得更加厉害了,哭道:“阿爹,阿爹你怎么了?” 苏老爹强笑道:“巧儿,傅将军会原谅我的,阿爹做了错事,这一切都与你无关的,傅将军不会怕你的。” 傅介子将苏巧儿拉到一边,道:“巧儿你让开,救人要紧。”苏巧儿有些使性子得哼了一声,赶紧让到了一边儿去。 路过潘幼云的房间,潘幼云正打开房门在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傅介子看了看她,无奈得摇了摇头,扶着苏老爹欲离开,苏老爹却突然间停住了,望着潘幼云,竟然突然一把跪下,道:“潘家娘子,我老苏是个混人,那天猪油蒙了心,冒犯了你。今天已经自己剁了自己一个手指头,你原谅不原谅我没关系,只希望你能不要为难巧儿。” “阿爹!”苏巧儿扶过苏老爹,恨声道:“你别说了,巧儿自己会照顾自己,不用向别人讨饶。阿爹我们去接手指头。”说完带着恨意得看了潘幼云和傅介子一眼,出了奇的没有哭,扶着苏老爹往里面去。 潘幼云不但没有平静,反而更加怒了,狠狠得一摔门不理睬他了。她并不是小心眼儿,只是经苏老爹这么一折腾,这事情越闹越大了,自己岂不是更加没有脸面了? 元通已经招呼苏维将药箱拿了过来,赶快让傅介子给苏老爹封住血管,他取来细小的夹片和纱布,来给苏老爹接骨,但是指骨上面已经沾满了灰,而且因为血已经凝固,指头是没有办法接回去了。 元通叹息一阵,他生性豁达,与苏老爹相交颇好,这倒不是说两人有共同的那啥爱好,而是像他这个精神层面的道士,追求的是一种自然与天性,苏老爹为人虽然不咋的,但是却来得爽快,在这一点上,就连傅介子都没法与他相比。 苏巧儿得知苏老爹的手指无法接回去,抱着苏老爹大哭起来,甚至对傅介子都有些敌意。看来苏巧儿连自己也一并恨上了,傅介子叹息一声,自顾着去配方子煎药,煎好药回来的时候,苏老爹的手已经被包扎好了,苏巧儿扶着他在一边坐着,众人早已经识趣得散去了。 傅介子一脸的歉意,安慰了苏巧儿一阵,又和苏老爹说了会儿话,让苏巧儿带苏老爹去休息。 潘幼云现在的心情很乱,傅介子送走了苏巧儿和苏老爹便去看她,潘幼云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他不会向小姑娘一样使气要走,而是在等傅介子。 傅介子今天的脸也黑得很,此时见潘幼云,不免有些坏心情,但是还是得忍着性子去安慰潘幼云。这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遇上这种事情谁也避不开,一向坚强的潘幼云竟然忍不住像小姑娘一般伏在傅介子的肩头轻声哭了起来,这事在她心里面永远是一个解不开的结,现在这么一闹,她再也无法相信傅介子不会瞧不起她,人言可畏,就算是傅介子自己不会介意,但是议论的人多了他也会对自己有意见。 好生安慰一阵,傅介子本来打算就在这里过夜,但是潘幼云推说心情不好,让他回去,但是傅介子现在不会那么实在了,不由分说得将她抱起。 潘幼云本来有些愤怒,但是和傅介子十指交融,潘幼云的情绪也就安定下来了。傅介子知道现在最不该的就是对她冷漠和不理不睬,自己用强,她可能会不高兴,但是心里面会得到安慰许多。 一番**之后,潘幼云轻叹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傅介子道:“这大冷天儿的,你把我往哪儿送?”潘幼云没心情和他打趣,道:“葛妮亚今天装醉,你去她那儿。” 傅介子怕她是在试自己,赖着不肯走,在这儿耗了一会儿,见潘幼云是真的让自己走,道:“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吧,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谁也不会再记得。” 潘幼云背过身去睡下,并没有答话。 傅介子过去到葛妮亚那里,果然,葛妮亚是在装醉,虽然是添了一点儿酒头晕,但却实实在在没有醉,她明显是听见了外面的情景,但是她到底是聪慧之人,知道这种事情最好不要去湊热闹,以免以后和潘幼云姐妹相对尴尬。 傅介子半夜才跑到她房里面,底气有些不足,在想葛妮亚会不会吃醋又要开口损自己,便嘻嘻哈哈得过去抱住葛妮亚,企图就这么混过去,没想到葛妮亚果然是听见了他和潘幼云的勾当,哼道:“被别人赶出来了才想到我这儿来,我可不稀罕,你规矩些,我跟你说个事儿。” 傅介子知道葛妮亚这几天不方便,所以并没有起坏心,道:“什么事?” 葛妮亚道:“现在潘姐姐出了这样的事情,你如果真的在意她,就赶快把那个苏富贵送走,这样潘姐姐,还有巧儿才能和谐相处,否则两人天天横眉冷眼的,你就没好日子过了。” 傅介子叹息一声,道:“这事是挺麻烦的,等苏老爹的伤稍一好,我就送他走,他们还是不见面的好。”葛妮亚道:“明天就送走吧。” 傅介子有些不高兴,道:“这怎么行,苏老爹有伤在身,怎么也要等他把伤养好再走。他再不堪也是巧儿的父亲,我不能做得太过分了。” 葛妮亚见傅介子生气,解释道:“你误会我了,我并不是想赶苏富贵走。只是他们在一起会出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我明天提议,和潘家姐姐借口出去几天,等苏老爹稍微好了一些,你就送他走,然后再接我们回来。” 傅介子道:“那也不行。这两天我们就要离开贵山城去纳伦城了。你们能走到哪儿去?”葛妮亚道:“那也要带着苏富贵吗?” 傅介子道:“自然是不行,我明天去问问苏老爹的主意再决定。” 两人说了一阵,突然听见潘幼云的房间里面传来一声厉叫,傅介子听了大惊失色,道:“怎么回事?”葛妮亚茫然摇头,道:“快去看看。” 傅介子怕潘幼云出事,当下先赶了过去,潘幼云的房门是开着的,傅介子闪身进去,却陡然见到一个红影闪过,潘幼云正在房里狂跑,见到傅介子更向这边赶过来,她一手捂着左肩窝,血水从这里涌出来,衣服也被撕烂一道口子。 傅介子从来没有见潘幼云如此慌乱过,大叫道:“幼云,你怎么了?” 潘幼云脸色痛苦,躲到傅介子身边上,道:“你小心,那小贱人要杀我!” “什么?”傅介子不由一怔,道:“你说谁……巧儿!”傅介子话还没有说完,刚才闪过的红影又再一次出现,那人一恍就到了傅介子面前,一身红衣,眼中隐隐现出两道厉芒,双手凝成爪,还带着一丝的血珠儿,赫然就是苏巧儿! 苏巧儿这个样子傅介子已经不是第一回看到了,这个看上去纤纤弱弱的姑娘,细皮嫩肉的小手可以轻松得扭断别人的脖子,七八个壮汉都不是他的对手,也难怪以潘幼云这样的身手还被逼得狼狈不堪。 苏巧儿两眼空洞无神,对傅介子视若无睹,仍是冲着潘幼云而来,傅介子大喝道:“巧儿,你干什么!” 潘幼云恨声道:“她要杀我!下手可真狠!” 这时苏巧儿已经扑了过来,整个人如同鬼魅一般。潘幼云有了傅介子助阵,当下一发狠就要来和苏巧儿拼命,女人被男人打了可能会生气会哭会闹,但是被女人打了,多半是要拼命。 但是潘幼云明显不是苏巧儿的对手,刚一接手便被苏巧儿一爪抓住胳膊,幸好傅介子见势不妙便赶了过来,挥手将苏巧儿格开,如果再迟一瞬,潘幼云一条胳膊便会被苏巧儿缷下来。 苏巧儿杀人从来不用别的招,全是以爪伤人,跟鸟一样,傅介子突然想到,火妃曾附在苏巧儿身上,而火妃则是不死鸟所化身,难道…… 傅介子虽然将潘幼云救下了,但是却突然肩头一紧,自己的肩窝一紧,也被苏巧儿抓住,她十指此时犹如鹰爪,傅介子突然到一阵钻心的痛,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潘幼云失声道:“不要!” 傅介子也大喝道:“巧儿,是我!”苏巧儿眼神空洞无主,漠然得看着两个,眼中红芒不减。 第十六节,明月起归心 傅介子也紧张到了极点,被苏巧儿这么抓在肩窝,连琵琶骨都被锁住了,只要苏巧儿再稍一用力,自己十之**要受伤,傅介子要是反抗其实也能逃脱,但是那势必折断苏巧儿的手臂,而且这个时机也已经错过,现在只能等苏巧儿松手了。 潘幼云突然从后面赶来,恶狠狠道:“小贱人你看清楚啰,他是你相公!”傅介子也吃痛得哼了一声,道:“巧儿,是我,是你傅大哥。” 苏巧儿仍是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傅介子明显感觉到她的手腕松了松,道:“巧儿,你醒过来了?” 苏巧儿眼中的厉芒渐渐消退,傅介子高兴道:“巧儿,你醒了?”苏巧儿突然眼睛慢慢闭上,整个人径直栽倒了下来。傅介子忙将她扶住,叫道:“巧儿!”苏巧儿神志不清,倒在傅介子的怀里没有声音,傅介子摇了几下,又捏了捏人中,还是没有一点儿反应,按了一下脉没有什么大事便将她放在榻上躺着,来看潘幼云的伤势。 潘幼云痛得脸色都变了,很是生气,道:“你就知道关心这小贱人。我是死是活你都不管。”傅介子接开她的衣服,见三道爪痕伤得很深,鲜血流了染成了一片,道:“别话说,先轻轻躺下。” 潘幼云怒道:“要你管!死了干净!”潘幼云再也优雅不起来,她一向自负武功,就连在傅介子面前她也没有丝毫所惧,但是现在却败在了苏巧儿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手上,一则真的是怒了,二则拉不下面子来。 傅介子现在心里面也乱成一团麻,听了有些不耐烦,大声道:“现在发什么疯,身上留条疤很好看么?”说完硬拉着潘幼云到一边的小榻上躺下,拿出银针来,先给潘幼云封了几位**道,让鲜血先止一止。 葛妮亚此时才穿好衣服出来,见到眼前的景象吓坏了,过来也不多问,径直帮潘幼云止血,她不懂医术,傅介子说什么她便做什么。 傅介子让葛妮亚先在这儿照顾潘幼云一下,自己急急忙忙得跑到元通处取来药箱,取来之时潘幼云已经扶着门出来了,葛妮亚在一边像是在扶又像是在拉。傅介子忙过去拉住她,道:“你跑出什么干什么?” 潘幼云怒道:“难道留在里面让她杀了我?” 傅介子道:“巧儿杀人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她不是有意针对你。我回头要好好问问她,你先别多想,把伤养好再说。葛妮亚,你去看着巧儿,我去给她治伤。” 葛妮亚见事情紧急,应了一声没有多说话,她是三人之中最识大体的,这一点就是常年出主意的潘幼云都有所不如。 傅介子拉着潘幼云才走几步,突然又想到一事,慌忙道:“葛妮亚,你且回来。”葛妮亚一怔,道:“怎么啦?” 傅介子摇头叹息道:“巧儿那儿不必要人照看,你来帮我忙吧。”潘幼云听了冷笑一声,她知道傅介子是担心葛妮亚的安危,但又不愿意说苏巧儿的不是。 傅介子将潘幼云扶到葛妮亚的房间里面,葛妮亚打来热水,折腾了半个时辰,才给潘幼云将伤口细细包扎好,但是潘幼云一时半会儿不能起来了,被傅介子下了死命令,好好得在榻上待着,不到伤好不能随便走动。 傅介子让葛妮亚在这里好好陪着潘幼云,自己去看看苏巧儿。一说到苏巧儿,潘幼云的脸便黑了下来,但是此事关系重大,自己不能由着潘幼云的,当下去看苏巧儿。 去的时候苏巧儿一个人静静得缩在榻的一角,模样和前次一样,耷拉着脑袋,看着手上的鲜血发愣。 傅介子铁青着脸过去,这一次他告诉自己不可以生气不可以生气,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怒火,见到苏巧儿强忍着道:“巧儿,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没有?” 苏巧儿闷了好大一会儿,才哭哭啼啼得抬头看傅介子,道:“傅大哥,她会不会有危险?”傅介子没好气道:“你下手这么重,你说她有没有危险?”苏巧儿闷头不说话。 傅介子道:“巧儿,我问你一个话,你得老老实实得告诉我。你当真想要杀了她吗?”说完不等苏巧儿回答,道:“不管你怎么回答,我都相信你。所以希望你不要骗我。你恨她是不是?” 苏巧儿点了点头,道:“因为她,阿爹把手指头都剁了。可是我没有想过要杀潘姐姐,傅大哥,我总是不知为什么就会杀人,我真的不明白。” 傅介子叹息一声,这件事情上面,傅介子是相信她的,只是对她有没有加害之意不确定,但是苏巧儿说了没有,自己就权且信她。 “好了,没事了。这件事情上面我们以后谁都不要提了,你阿爹没有错,你潘家姐姐也没有错,你、还有我,我们都没有错。事情是怎么回事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你阿爹他睡了吗?” 苏巧儿突然神情一阵苦楚,道:“阿爹他走了。” 傅介子大惊,道:“什么,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苏巧儿道:“我也不知过了多久,现在什么时候了?” 傅介子一怔,道:“现在午时。你不记得了?”苏巧儿道:“那时我扶阿爹去休息,阿爹说没有脸再待在这里,便走了。我在屋里面哭……哦,我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发现躺在这里。但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傅介子一着急,道:“好了巧儿,傅大哥相信你。你阿爹应该还走得不远,他是回贰师城去了吗?” 苏巧儿道:“傅大哥,你就让我阿爹走吧。留在这里徒受尴尬,阿爹已经回贰师城了。那里才是他的地方。阿爹说傅将军也不必去贰师城,那两匹汗血马他会带回长安去的,到时候,如果,如果傅将军还照样娶巧儿,他会用这两匹汗血马驼着嫁妆送来。如果傅将军你不肯再娶巧儿,就将巧儿送到纳伦城,那里巧儿自有去处。汗血马阿爹会在那里交还给傅将军。” 这几句话说得冰冷之极,傅介子听了大为受伤,道:“巧儿,这些话都是你阿爹跟你说的吗?你怎么叫我‘傅将军’这是不是太见外了?” 苏巧儿依言道:“傅大哥。” 傅介子淡淡一笑,道:“这就对了。巧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你心地善良,不做恶事,你傅大哥都会永远保护着你。你阿爹执意要走,那就走吧。等到了纳伦城再见,如果纳伦城见不到,我就回到长安了再见。” 苏巧儿听了默默得点了点头,傅介子怕她没有意识到,又忍不住道:“巧儿,以后可不许再杀害别人了。除非是坏人。” 傅介子想到潘幼云的那一下伤势,实在有些吓人,还好潘幼云本身的功夫到家,不然非死在这个娇娇弱弱的姑娘手上。 “好了,我带你去洗洗吧。”傅介子见苏巧儿满手都是鲜血,拉着她到一边的厢房去洗了下手,再从药箱里面取出剪刀将她的十个手指的指甲剪得光溜溜的,这样可以在万一的时候减少伤害。 “傅大哥,我能去看看潘姐姐么?”苏巧儿一直沉默着,现在却突然开口提了这么个要求。 这分明就是很不合适的请求,傅介子都有些怀疑这个姑娘是在扮猪吃老虎了,喝道:“胡闹!现在这个时候你就别去添乱了,她正在气头上,你将她伤成那样,现在屁大点儿功夫又跑过去探试,这算怎么回事!” 苏巧儿一阵委屈,傅介子语气稍缓,道:“好了,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和葛妮亚照顾看着。” 苏巧儿走两步又看了看傅介子,傅介子道:“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操心了。” 苏巧儿若有所思,这个从来不知愁为何物的姑娘也轻叹一声,独自回房。 傅介子回去看潘幼云,潘幼云此时对他恼火得很,特别是因为他放着自己在这儿,却去看那个伤了自己的小贱人,这让她不得不吃醋了。 女人的嘴快,葛妮亚已经从潘幼云处听得了全部的经过,听了也不由唏嘘不已,两人好说歹说将潘幼云劝住,便让潘幼云在这里稍待,自己两人去熬些药过来。 葛妮亚的态度相当的平静,她见傅介子有些失了主张,道:“你去把药配好,我先来生火,一会儿煎药好快些。” 傅介子道:“这样也好。葛妮亚,你说巧儿是火妃的余灵附了体,这其中会不会有问题?”葛妮亚道:“你是说,巧儿可能装傻充愣?” 傅介子道:“这件事情也太巧了,今天刚刚出了事情,苏老爹与你潘姐发生矛盾,巧儿便来杀人。我总觉这事有些怪异。按巧儿说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虽然相信她,但这事却实在想不通。” 葛妮亚道:“我也相信巧儿不会说谎,但这种事情还是小心为妙,以后多留心她一些,看她有些什么异动。” 傅介子道:“也好。葛妮亚,你注意些煎药,千万劝着潘幼云把药喝了,就告诉她,如果不喝的话,以后会留下疤的。” 葛妮亚轻声笑道:“你又骗人。我记得你教我的,除疤的药都是外熬的,哪里喝的?” “呃,我汉人的医术博大精深……” “行了,行了。我照说就是了。我就说,你已经大骂了苏丫头一顿为她出气了。”葛妮亚说话不娇不媚,不温不火,很是中正平和。 傅介子道:“我今天晚上就悄悄在巧儿外面的房间守着,如果她说谎的话,说不定会有发现。但愿她没有骗我们……” 房里,苏巧儿刚刚将自己的双手扎住,躺在榻上听得清清楚楚的,她一直都忘了告诉傅介子,她现在的耳朵、眼睛都比以前好使,甚至傅介子怪她现在吃东西刁味也是因为她舌头的能分辩出极细微的不同来。 “傅大哥到底还是不肯相信我。潘姐姐也不会原谅我。阿爹,阿爹你到哪儿了?”苏巧儿躺在榻上,眼角渗出两行清泪。 她将自己的双手绑着,便是因为她管不住自己的双手,阿爹因为管不住自己的一时邪念,已经砍了自己一根手指头,她不想走阿爹的老路。 ——可是,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人相信呢? 外面的“小家伙”还在打着鼻响。 都说白骆驼会给主人带来祥瑞,就连见着它的人都会沾点儿喜庆。可是,为什么就没有给自己带来幸福和吉祥呢? “小家伙”又叫了几声,苏巧儿甚至听见了它前蹄刨地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像是在召唤着她。 【转折————哪天能暴发一下呢?】 第十七节,离别的起点 第二天一早,傅介子被葛妮亚叫醒,发现自己守着守着居然睡着了。 葛妮亚将他扶起,道:“外面露气这么重,小心露病了。”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巧儿她没有异动,我也就放心了。一会儿我们去准备些吃的,一起吃个饭。然后我就去汉军之中,这几天我们得离开这里去纳伦城了。” 葛妮亚道:“你去把今天的药煎了,我去找小二张罗些吃的来。” 傅介子应下,先去看了看潘幼云,潘幼云因为由葛妮亚护着,此时还在熟睡,傅介子也就没有打扰她,自顾着出去煎药,药才煎了一半,葛妮亚突然跑了过来,大声道:“不好了,巧儿走了!” 傅介子一怔,道:“她走哪儿去?” 葛妮亚急:“刚才我去前店,没见了那匹白骆驼,怕是被人偷了,就叫了一下小二,结果小二说今天天还没有大亮,巧儿就骑着这小骆驼出去了。你快到屋里看看。” 傅介子这才警觉起来,忙起身去敲苏巧儿的门,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敲就开了,傅介子推开门进去,房里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而苏巧儿的行李和首饰等东西都不见了,傅介子的几件衣服原来是放在她这里的,现在也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这里案台上面,上面还有一打绢布,上面用胭脂红写了几行字,字迹说不上漂亮,但很整齐,没有格式,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傅大哥,巧儿不知如何管住自己的双手,为了不再伤人,决定先和阿爹回贰师城。其实阿爹并没有出城,傅大哥放心,巧儿知道如何找到阿爹,我们纳伦城再见吧。 短短几句话,很平淡无奇,是苏巧儿的语气。 “这臭丫头!”傅介子见了大怒,喝道:“这是不胡闹吗?葛妮亚,小二在哪儿?” 葛妮亚道:“就在前面,我带你去。”傅介子赶过去问了一下小二,据小二所说,苏巧儿出去已经有一个时辰了,傅介子问起方向,店小二却茫然不知,出了这个驿栈哪里都可以去。 傅介子大为着急,当下拉了两匹马,和葛妮亚一起追了上去,因为贵山里四通八达,据苏巧儿所说,他们极有可能还在城中,也有可能已经了城,傅介子找了将近一个时辰,把城里的三处大门都找过也问过了,贵山城每天进出的人不计其数,这些守城的门子是每天上午换班,此时都磕睡连天的,也没有注意到。 傅介子担心潘幼云,让葛妮亚先回去给潘幼云喂药,自己再顺着来贰师的路追一阵,争取把苏巧儿追回事。 葛妮亚道:“路上危险,你还是把刀带上吧。不过不管怎么样,今天天黑之前必须回来。不然我会担心的。” 傅介子笑道:“知道了,娘子。我靴子里面有匕首,不会有事的。”葛妮亚道:“那也不行。你天黑之行必须回来。” 傅介子笑道:“吃醋了?” 葛妮亚幽幽道:“你只需知道,我和潘姐姐也都是需要你的。”傅介子笑道:“好,今天天黑之前我必定回来。”说完纵身上马。 “等一下。”葛妮亚急急忙忙得道。 “还有事么?”傅介子回过头来,看着葛妮亚。 葛妮亚挽了挽袖子,走到傅介子面前,道:“下来。”傅介子听她也学着用命令的语气,笑道:“哦,上差还有何要求?” 葛妮亚轻轻嘟了下嘴,有些理怨道:“你看你,一大早起来脸都没洗。衣服都起皱子了。”帮傅介子拢了拢衣服,又上上下下得打量一番,露出满意的笑容来,道:“可以了,出去找个有水的地方把脸洗下。” 傅介子四下瞄了一下无人,轻轻摸了一下葛妮亚光洁如玉的脸颊,道:“我走了。” 葛妮亚轻轻点头。 傅介子纵马出城直扑贰师城的方向而去,一路上打听着,却并没有见到什么人,更没有见到苏巧儿。 这一天他没吃没喝,眼见再走就要进入沙漠了,没有水没有吃的没有骆驼,一般人是不敢进入这死亡之地的,傅介子看着这茫茫大沙漠,心里面一阵担心,巧儿会不会真的已经进了这大沙漠里面了呢?这个姑娘什么都不懂,该不会没有带水吧? 傅介子一个人想着,此时天色已经很晚了。而且去贰师城有几条路,一条是来的路,跋山涉水,很是难行,一条路便是穿过这里的沙漠,骆驼宜走沙漠,傅介子猜苏巧儿是走的这条道,现在已经无法再追上去,傅介子望着这两条路久久挪不开脚步。 眼见天色渐黑,傅介子掉转马头往回赶。 晚上路滑,而且马易失蹄,傅介子走得并不快,回到驿栈时都已经是半夜的时候了。葛妮亚还在焦急得等着,霍仪和陆明、赵雄也在这里等他。 傅介子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潘幼云,但是潘幼云还是恼怒了,对他不理不睬,傅介子赶了一天的路,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儿撒,葛妮亚知道傅介子的心情,拉他出去,道:“相公,你也别怨潘姐姐了,她身上有伤,心情不好。找到巧儿了吗?一定是没有了。” 傅介子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道:“葛妮亚,我们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可是你潘姐姐现在这个样子,这可怎么办?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葛妮亚道:“要不我留下来照顾潘姐姐,你们先到纳伦城办正事,估计也要个十天半月的,那时潘姐姐的伤已经愈合了许多,我们便来找你们。” “留你们两个大、小媳妇儿在这儿,我可不放心。”傅介子说的是实话,他沉思了一阵,道:“我们先去看看你潘姐姐的伤势。” “不必了,我都听到了。”潘幼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我明天便与你们赶路。比这重的伤我也遇到过,这点伤不碍事。”说到这儿又幽幽道:“上回在楼兰,你这没良心的刺了我一枪,伤得比这重多了,我不也赶了几千里路?” 傅介子在一边坐下,笑道:“还记仇呢?” 潘幼云道:“说得轻巧,我捅你一刀子,看你记不记得?”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你这个样子不方便赶路,你还是在这里先休息一段时日,之后再赶来吧。” 潘幼云哼哼两声,看着葛妮亚故意道:“怎么,你们嫌我跟着去碍你们的事不成?”葛妮亚脸上一红,啐道:“姐姐这是什么话,姐姐在这里养伤,我也就在这里陪着。再说了,我们有什么事,姐姐不是也知道么?” 潘幼云道:“那我就更不信了,他知道我在这儿养伤,你定然会陪着,他身边没有女人管着,正是胆儿肥的时候,谁知道会不会出去花天酒地。哼哼,说不定他就打的这个主意。” 这本来是戏言,可是说着说着,不仅仅是潘幼云,就连葛妮亚也疑惑得看着傅介子——还真有这个可能! 傅介子听了微怒道:“你们简直是以妇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不是你伤了,看我不好好收拾你。” 葛妮亚自然知道傅介子“收拾”的意思,听了吃吃得笑话起潘幼云来,潘幼云也是大为尴尬,见葛妮亚笑话自己,她那刀子嘴什么时候饶过人?当下哼道:“什么君子不君子的,不知哪条君子趁着荒原野外没人在土窠子上面把人家大闺女给勾引了……” “姐姐!你胡说什么呢!”葛妮亚听了脸上顿红发烫,荒原是她记忆最深的地方,她就是在那个地方变成真正的女人的。 傅介子听了脸上顿时酱成猪肝色,疑惑得看着葛妮亚,这事潘幼云怎么知道的?葛妮亚不敢看傅介子,女人之间很多话都是可以说的,葛妮亚现在只恨自己不争气,潘幼云几问之下自己就把最隐晦的事情告诉了她,现在落得个让她笑话的下场。 傅介子见葛妮亚这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为了找回点儿面子,故意板着脸,道:“幼云你真的要和我们一起走?” 潘幼云道:“这里的男人都色迷迷的,留在这里你放心么?我这点儿伤没有伤到筋骨,只要不骑马坐车,骑骆驼赶路还是没有问题的。” 傅介子摭开她的衣服看了一下伤势大小和情况,潘幼云横了他一眼,道:“你看就看,可别趁机揩油。”傅介子没好气得看了她一眼,道:“就你心眼儿多。这样吧,我回头给你找些绢布来,把这只胳膊吊着,以免牵动伤口。” 说做就做,傅介子将潘幼云的胳膊吊好,这时霍仪过来叫他商量事情,在贵山城的事情都已经落实了,就等着去纳伦城。既然潘幼云执意要去,那么便走就是了。傅介子去召集汉军,让汉军准备好,明天一早就离开这里去纳伦城,今天晚上该买的买好,该吃的吃饱,等天明就出发。 第二天一早,众人起程离开贵山城,大宛的司礼官再一次来送行,同行的还有大宛国的一个相马师及两名随从。 贵山城到纳伦城有近十天的路程,加上潘幼云身上有伤,走得就更加慢了,这一路还算平整,不像贰师城那条路过来的那么难走,基本上走的都是官道。潘幼云起初骑的是骆驼,但是骑了两天人就受不了了,傅介子让她改坐马车,用老马拉车,里面垫关软垫,葛妮亚也跟着享受了一番傅介子的特殊待遇。 晃晃十余日,已到纳伦城。 【今天之内再加一章吧。】 第十八节,纳伦城 纳伦城依山环水,从风水的角度来看,是一处灵山宝地,盛产名马果然有一定的道理,傅介子一到这里便喋喋不休的讲起了养马的风水问题来,什么天气、山形、什么时候壮马肥马、什么配种育优,话匣子打开,两个女子皆尽变色——这人比娘们儿还娘们儿! 而且什么养马喂马的,她们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在她们看来,自己的丈夫更像一匹大种马。 这么说似乎不太好,那自己成什么了? 两个女子让傅介子在这儿像发情了一般得讲,两人自顾着讲起了女人的事情来。傅介子没有了听众,也就懒得再讲了。 这些日子以来,傅介子与那相马师结了很深的缘,那人看上去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对马之一道了解甚深,是大宛国的宫廷相马。傅介子本来是贵族世家子弟,但是因为家道中落,干起了养马的营生来,傅介子从小与马结缘,但是一般的人都只爱名马,对马本身却了解甚少,他平日里也没有懂这个的朋友,现在遇上这个相马师,而且是名马之都大宛国最精深的马师,两人大有相见恨晚的意思,傅介子知道他的名字叫哈斯奇,至于什么意思就不明白了。 两个媳妇儿对马兴致缺缺,傅介子便去和哈斯奇说话,哈斯奇道:“傅朋友,你看,这里便是纳伦河了,纳伦河的水来自天山冰山,阿尔捷金马饮此河的水百病不生,你再看这山,山体斜向东南两面,通风、向阳,水草肥美,这些都是天赐纳伦城的神力。” 傅介子所见大致相同,道:“如此看来,马王之事并非是那么虚无飘渺。我倒是想见上一见。” 哈斯奇道:“我相马半生,从未见过传闻中如此神俊的马,能见上一面,死也可以甘心了。” 傅介子听了微微一怔,看来这个人真的是爱马成痴了,自己呢,相比与马和媳妇儿,他似乎还是更喜欢媳妇儿些,不愿为了匹马而死去。 纳伦城虽然被称之为城,但是城却很小,大部分人都分散居住在附近的山地里,而且城防也设在五十里开外的几个哨口和关隘处。 因为有国王的文书,很快就有几个官员来给傅介子一行接风,纳伦城大抵属于那种清秀型的小城,城防并不太高,周围的环境很好,有很多农田,傅介子细看了一下,种的是稻米。 傅介子这才蓦然觉得春天到了。 葛妮亚和潘幼云感叹着终于到了,这几天都跟坐牢一样,特别是潘幼云,身上有伤坐车颠得十分难受,要不是她意志力坚强,只会早就叫苦不迭了。 而让陆明和赵雄欣喜的是,这里的女子再也不穿筒子了,而是穿着很正统的衣服,虽然全身上下也裹得很严实,但好歹能看到鼻子眼睛,能分得出美啊丑的了。 傅介子让陆明、赵雄还有乌侯带人去放好行李,由纳伦城的官事带着去营房。 到了城里傅介子才发现这纳伦城与汉朝的风俗很近,不像那些游牧民族,住的是帐蓬,吃的是牛肉,这大宛国的许多地方都是农耕之邦,吃的是稻米和小麦。 这时纳伦城的城主在大宛国的官名傅介子也听不明白,大概是相当于汉朝的太守一职,权力比太守略大,比刺史要小,而就行使的权力来看,则又与汉朝的管理地方区域,比如少数民族、胡人、羌人的长史相似。 城主年不过双十,是个少年,他请傅介子一行到城里,城里的人并没有因为他是城主就害怕,反而都围了过来,亲切得打起招呼来,更有一些女孩子向他抛媚眼儿送礼物,这官与民的关系,显得十分和谐。 看到这些女子如此开放的情形,陆明和赵雄立时觉得纳伦城是个好地方,地灵人杰,钟灵毓秀,马好,人也好…… 葛妮亚见到这里的女子要比她们放肆得多,心里面一阵打鼓,时不时得斜眼看一下傅介子。 傅介子也老早就发现了潘幼云的眼神不对,所以一直防着,此时葛妮亚这个神情,他立时发现了葛妮亚在暗中试自己,于是,傅介子成了坐怀不乱的柳下惠,目不斜视,走得四平八稳。 葛妮亚见了哼道:“别装了,这样反而显得假。” 傅介子怕被城主笑话,只是默不作声。让傅介子大吃一惊的是,城主带他们来的并不是他的官府,而是府外一处葡萄沟,此时没有葡萄,却有葡萄酒,早早得就有一大堆姑娘扎堆坐在这里了,见到城主,纷纷簇拥而来,有送花的,有送酒的,还有送猫儿狗儿的,这个城主似乎特别得人缘。 傅介子正觉得有趣,突然有几个姑娘簇拥着过来,二话不说在傅介子怀里面塞了只小狗崽子,笑嘻嘻的退到一边,城主怕傅介子觉得唐突,忙道:“使者不要见怪,这些小妮子不懂事。” 傅介子用余光瞄了一下葛妮亚和潘幼云,苦笑道:“送只狗这是什么意思?” 城主笑道:“纳伦城的风俗,是客人像什么送什么,这此小妮子也太胆大了,一点儿不怕唐突。” 傅介子听了他这意思,是自己像狗了?不由有些恼怒,潘幼云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葛妮亚也淡淡得笑,不过她笑得是最正常的了,火教的人以狗为神,在她看来,这是对傅介子的极大礼遇。 城主道:“使者勿怪,送狗说明这几个小妮子对使者有好感,而且她们也怕你。咦,喀多丽丝,你为什么给使者送只狗,给我只送只羊呢?” 几个少女咭咭儿得笑了起来,显然,这个城主在她们眼里面温顺得可爱,她们一点儿也不害怕。 傅介子对狗实在没有那么爱好,倒是对狗肉很有兴趣,当下笑着将小狗崽送给葛妮亚抱着,葛妮亚满心欢喜,当下抱过去又捏又摸的。 傅介子知道这是风俗的不同,强忍着不适应,心里面劝着自己淡定。所谓“猫来穷,狗来富”。和狗结缘是件吉祥的事情,还可以驱邪避凶,比如狗上房是暗示盗贼将至。狗喜欢吠叫,但其吠必有原因,如正时狗吠,主妇必吵;丑时狗吠,心烦不眠;寅时吠,财神临门;卯时狗吠,前程似锦;巳时狗吠,亲人要来;午时狗吠,有人请客;未时狗吠,妻有外心,必遇小人;申时狗吠,小孩有祸;酉时狗吠,加官晋禄;戌时狗吠,提防生是非;亥时狗吠,当心吃官司。 这些虽然不可全信,但有时候却很准。不是都说“男人是狗,女人是猫”吗,像狗就像狗呗。 傅介子这么安慰自己。 在这里围着一个看台坐着,上面有一些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暴露的衣服在跳舞,看上去一点儿规矩也没有,几个姑娘跳累了便偷偷溜下来喝点儿水,顺便摘两颗果子吃吃。 一会儿陆明和赵雄安排好了汉军也过来了,两人没有人管着,眼睛放肆许多,傅介子想看不能看,便向城主问起了纳伦城的风土人情,以及这里的奇异风俗与战争情况。 城主对乌孙雄兵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难得他年纪轻轻就如此洒脱,据他所说,外有大宛猛将扼住关隘,他在内修城防和人心,纵使乌孙再添兵五万也过不了纳伦城。 细说之下,傅介子才知道这个城主叫留岩,与国王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两人年纪相仿,国王特别信任他,所以在这么重大的事情面前弃老臣不用,而选用他这么一年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傅介子并没有轻视这个年轻人,他见过、听过许多年轻人建奇功的事迹,霍仪的伯父霍去病十八岁露头角,二十二岁身亡,短短四年建立别人活一世也法建立的千秋大功,这还只是二十年前的事,再者,自己虽然不及霍去病那么传奇,但不也是和这少年差不多年纪时就立了大功的么? 城主见傅介子有事要说,道:“使者,以我的习惯,我们先谈正事,再吃酒如何?” 傅介子正有此意,哈斯奇这相马师却有些迫不及待,他与城主是以前相识,而且他们之间也没有那么拘束,起身坐过来就问起了马王之事,城主所说的与传闻大抵相似。 傅介子将国王的公文交与城主留岩,让他负责马匹的选构,再由傅介子和这位相马师来相马,傅介子提出想亲自进山去看看,城主却不大愿意,因为进山寻马的人不下数十拨,大多徒劳而返,而且去的人死伤惨重,傅介子是汉人的使者,如果万一有什么危险,他不好向汉朝和国王交待。 傅介子执意要去,葛妮亚道:“既然很危险,能不去就不去了。不就是一匹马的事情吗?”傅介子道:“事关重大,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去看看。” 潘幼云道:“葛妮亚也是关心你的安危。不是有一个见过马王的马官么,你先去见见他,问清楚情况了再去,也免得像没头的苍蝇一般乱撞。” 傅介子点头称是,葛妮亚也道:“最好是让他带路,多招集一些人一道进山。” 傅介子向城主问起此事,城主道:“这个怕是不太好办,那个马官现在在军马监里面呆着,他的儿子死后,又受了重刑,现在已经疯了。再说了,马王也只是个传说,我们结队进山那么多次都无功而返,此事只怕是空**来风,使者前去也是白费功夫。” “疯了?”傅介子听了不由大为失望,道:“怎么会疯了?” 城主道:“确实是疯了。使者不信,我可着人带使者前去看看。” 傅介子道:“我相信城主说的话,不过不论他疯了没有,我都要见他一面。” 城主道:“使者要见也可以,什么时候去?” “现在。”傅介子说话有些激动,相马师也同样说道:“马上就见他!” 【说了暴发滴,今天第二更。不敢保证还有,尽量吧,大家晚上**的样子再来转转吧。】 第十九章,天马的目击者 去见一个马官,葛妮亚和潘幼云兴致缺缺,特别是潘幼云,她身上有伤,傅介子便让司礼带路,先送她回驿馆去休息,葛妮亚想跟着傅介子去,但是又要照顾潘幼云,潘幼云看出她的心思,道:“我累了回去睡会儿,你陪他去吧,这里的那些狐媚子太厉害,你可得看着他点儿。” 傅介子横了她一眼,道:“我是去看马官,又不是去看姑娘。” 葛妮亚笑道:“姐姐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他胡来的。” 傅介子嘿嘿笑了一下,道:“行了,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走吧。”葛妮亚笑着说是,怕潘幼云笑话,先出去了。 傅介子给潘幼云拢了拢被子,潘幼云笑骂道:“假情假意的,快出去,出去。” 傅介子笑着出去。哈斯奇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城主派了几个监牢来带路。傅介子和葛妮亚快步过去,径直就奔着军马监而去。 军马监离这里只有五里的路程,傅介子一行很快就到了,前面的几个监官的话很难听懂,傅介子便听哈斯奇的翻译,因为在大宛国的习俗,一般的人不愿意靠近牢房,认为那是会沾晦气的,所以监牢让傅介子在外面等着,他亲自将人**来。 傅介子对大牢倒是不忌讳,但是入乡随俗,也就听他们的了,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两个监牢带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人出来,老人身上的衣服没有破也没有洞,但是却很脏了,老人看上去应该是个很体面的人,但是因为牢里待了,头发散乱,两眼无神,很是有些邋遢不堪。 老人嘴里面一直说了一句相同的话,傅介子听了四五遍才听清楚一些,他说的是“我见到天马了!” 傅介子心里面一激动,就要过去寻问,但是却被葛妮亚拉住。 “你慢些,沾了晦气可不好。” 傅介子不由皱眉道:“葛妮亚你可是圣女出身,怎么也信这些个说法?”葛妮亚幽幽道:“这关系到你的安危,小心无大错,不论真的假的,等等呗。” 迷信、谣言传自妇人之口,就连星圣女都不能免俗,傅介子算是信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监牢取来蒲叶和一种很奇怪的植物过来,用水泡了让马官洗澡,一套很复杂的礼节之后,马官换了衣服才来见傅介子和哈斯奇。 傅介子再看这个马官,见他身上有许多伤口,但是神情变得很振奋,而且眼神也很犀利,人虽然瘦,但是一看手骨和额颧骨就知道此人并不像看上去的这般文弱。 老者显然对哈斯奇好一些,跪下行李道:“小民欧衍奴,是纳伦城麦河马场的马官,拜见骏马监大人。”哈斯奇扶他起来,道:“这位是汉朝的使者,是汉朝的国王派来大宛求马的相马大师,这一回是专门来找你的。” 欧衍奴听了不由脸色大变,汉朝曾经因为阿尔捷金马而对大宛用过兵,他虽然对汉朝不甚了解,但是汉朝的名头却是听过的。 傅介子知道大宛对汉朝多有敌意,所以现在多方示好,将马官扶住,对哈斯奇道:“我们找个地方再好好谈谈吧。”哈斯奇也正有此意,对马官道:“我们想知道一下天马的真假,所以找你谈谈,走,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坐坐。” 马官脸上一喜,当下大声道:“我见到天马了,真的。大人你相信我,我真的见到天马了!”马官说着眼睛里面闪现出一丝的狂热,他自顾着道:“那天马足足比我们队里最高的勇士还要高出许多,它兔头长脸,耳小颈长,四蹄如盆,后背平直,我追着它看了十多天的蹄印和牙印,绝对是万里无一的天马!” 傅介子笑了一下,看来这个马官并非是疯了,而是因为没有人理解他,自闭了起来,道:“走,到安静处再说。” 两个监牢有些不放心,因为马官是囚犯,私放了他们吃罪不起,傅介子看了哈斯奇一下,哈斯奇道:“你们放心,我们只是带他出去一下,天黑前就回来。” 两个监牢面露难色,道:“对不住大人,这事小的做不了主,得向上面请示。”哈斯奇道:“你们城主和我是老相识,你放心,没事的。” 两个监牢道:“这个真的不行。城主下过命令,不论亲疏,私放牢囚是要砍头的。请骏马监大人见谅。” 哈斯奇听了不由一怔,道:“真的不能通融?” “请骏马监大人见谅。”两个监牢明显的不愿得罪这个京师里来的大人物,但又不敢抗命。“如果大人想代他出去,我可以去马上去向城主请示。” “好,要快。”哈斯奇看着傅介子,有些谦意,傅介子心中却暗禀,看来国王把这个年轻人放在这么重要的部位可不仅仅是因为两人相熟而已,从军纪上就可以看出,这个年轻人不简单! 过得一会儿,两个监牢过来说可以了。 欧衍奴眼中放着异彩,傅介子只倒他想出来想疯了,也没有在意,不想欧衍奴却道:“两位大人,如果可以,能否到小舍去?” 傅介子一怔,但想这事很重要,去他的家里也许更有好处,道:“这没问题,不知远近如何?” 马官道:“就在五里开外的马场之中。”哈斯奇见傅介子没有听清楚,转译了一下,道:“不知使者意下如何?” 傅介子没有意见,一行人便直接到马官的马场去,傅介子也正好顺便看一下大宛的马场。来到马官家,傅介子发现马官要比看上去的有钱,马场里面的房子不错,地方很大,马场里面的马官很多,但是看得出来,这个马官是地位较高的人,刚到马场就有几个马官围过来,但是因为这里的习俗所至,没有人靠近到一臂之内,因为怕沾着晦气,但都亲热得打起招呼来,这里的马官都是一些和这个马官差不多年纪的人,马场很大,傅介子不知道绕过这个山坳,马场还要向里延伸多少。 这时有几个马官开始向里面喊着什么,过了一下,里面出来一个村姑模样的女子,因为隔得远看不出年纪,她老远见到这里的情况,丢了手里的木盆就像这里快跑过来,失声道:“爹!” 周围的几个马官拉住她,道:“不能过去,先让你爹把身上的晦气洗了。” 傅介子这才看到这个姑娘,看上去二十三四的样子,这模样已经嫁了人,模样尚可,但说不上养眼,她看上去有些憔悴。这村姑挣脱众人,硬是过来抱住了马官,轻声哭了出来。 马官显得很坚强,他让这村姑来见过傅介子一行,姑村显得一点儿都不羞涩,而是大大方方得向傅介子和哈斯奇还有几个随从行了个礼,又冲葛妮亚友好得笑了笑。 一个年长的马官有些埋怨道:“欧衍奴你真是的,还不快让丫头去洗洗,别沾了晦气!”这些马官也是好意。 欧衍奴向周围的其它马官道:“各位放心,在出来的时候已经洗过了。玉吉儿,你丈夫呢?” 村姑玉吉儿垂首道:“我和他去过衙门好多次都救不出来你老人家,他就上山去寻找天马了,说只要找到天马就可以救爹你出来了,去了还没有回来呢。” 欧衍奴听了急道:“去了多久?”玉吉儿道:“有半个月了,他和马场里面的两位叔叔一起去的。” 傅介子听了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欧衍奴也是这般想着,却听见玉吉儿又道:“他说如果二十天之内还不回来,就回不来了。”说完也顾不得人多,嘤咛哭了起来。 傅介子和葛妮亚相视一下,都在感叹这家人的苦命。 葛妮亚是女人,过去安慰了一下,大宛与安息是同一个人种,葛妮亚看上去与大宛人没有太大的差异,玉吉儿只倒是大宛的哪个贵人,与葛妮亚还算是友好。 马官叹息一声,让玉吉儿去准备些酒水来招呼傅介子和哈斯奇,傅介子也不在这里多待,问起了天马的事情,马官从里面取出一些物品出来,有枯得卷成束的草叶,有一些树皮拓的脚印、还有一些奇怪的尺寸数字。 傅介子看不懂,经哈斯奇一看,哈斯奇告诉他那是马官收集的关于马的牙形、蹄印、背宽、体型尺寸等,按哈斯奇说的,这绝对是一匹罕见的天马。 哈斯奇和傅介子都显得十分激动,傅介子道:“马官,你是当真见过那匹天马对吗?”马官指天起誓,道:“见过,还不止一次。” 傅介子道:“好,那明日我们便进山,我会跟城主说清楚,由你来带路。也好顺便找找你的女婿。”马官听了霍得站起,道:“当真?” 傅介子道:“绝无虚言。”马官愣了一下,道:“不知使者寻马,用意何在?”傅介子据实以告,道:“如果能寻得天马,对大宛国与我汉朝都有莫大的好处。” 马官有些不悦,说话也冷淡了一些。傅介子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侵略者的做派,他冷淡些也是应当的,所以只是笑笑,并没有生气。 马官道:“骏马监大人也要进山吗?” 哈斯奇道:“我一生阅马无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神俊的天马,如能寻到,大慰平生。” 马官道:“既然如此,我们便进山去。不知这一次要带多少人?” 傅介子想了一下,他带陆明和十名汉军,留霍仪和赵雄、乌侯等汉军在此守着行李和潘幼云、葛妮亚,顺便等苏老爹和苏巧儿的消息;哈斯奇带着两名随从,马官自己要去,正说着,突然玉吉儿道:“爹,我也要进山。” 众人皆尽一愣。 马官道:“玉吉儿,山里危险,你进山干什么?”玉吉儿道:“山哥进山十多天了还没有出来,他是我丈夫,我得去找他。还有,”她咬牙道:“这马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哥哥和弟弟都死了,表弟也死了,父亲又受尽了牢狱之灾,我说什么也要找到它,看看它到底是个神物还是邪物!” 马官忙掩住玉吉儿的嘴,道:“不可以亵渎神物。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进山不方便,你就在家等着,有两位大人相随,我和你山哥定然可以安然回来。” “不,我一定要进山去!”玉吉儿说得异常坚决。 【第三更,今天好累哦,还得码明天的……收藏^-^】 第二十节,寻找天马、之一 第二天,傅介子依计划带着陆明和十名汉军进山,玉吉儿到底还是跟着上山了,欧衍奴和哈斯奇也都带足了捕马的武器和日常口粮。 进山的路不好走,傅介子接马官的建议,改穿登山靴,骑细蹄的劣马进山,从麦河岸边遡流而上,一路上穿过的是河岸与小山。傅介子是这一群人中身体素质最好的人,其次就是陆明了,但是走了一天的路,一下未歇,到了天晚露宿时,傅介子发现玉吉儿还能生龙活虎,傅介子不由有些惊奇,但是留心观留一下,傅介子发现玉吉儿是在强撑着。 陆明的眼睛最是滑溜,老早就在玉吉儿的身上打转,这是男人的爱好,本也无可厚非,只要行动上管住自己也就是了,傅介子并没有提醒他要如何如何。 “老大,你老瞧着人家闺女,马官怕是会不高兴的哦。”陆明坏笑着,用汉语和傅介子说了起来。 傅介子笑骂道:“胡扯些什么,她现在这样强撑着,明天一定没办法再赶路,我们还是得照顾她些。” 陆明嘿嘿笑道:“这事还是老大你自己来吧,几位嫂子不在,我也不说……” 傅介子伸手欲打,陆明哈哈笑着闪开,玉吉儿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一看两人的眼神,也能猜出个七分八分的,冲两人恶狠狠得瞪了一眼,不由又一个人走得开了些。 傅介子让汉军先吃些干粮,然后找个地方露宿,这时哈斯奇过来道:“使者,要不要趁着天色还早,我们四处寻寻蹄印,或许会有发现。” 这才走了一天,傅介子不相信会有天马出现,但是找找没有坏处,也就答应了。马官也去,这时玉吉儿也要去四处转转,傅介子准备和她说说话,没想到她十分警惕,像防色狼一样防着傅介子,傅介子不由有些郁闷,自己与那啥的,完全不像嘛! 与玉吉儿说不上话,只能找马官说了,让马官告诉自己的闺女,走累了就去多揉揉脚,检查一下起泡没有,否则明天脚会磨破,脚踝会红肿,就没有办法赶路了。 说着哈斯奇忙来扯了扯傅介子的衣服,示意他不要说了。马官的脸色不太好,玉吉儿更是脸红耳赤,傅介子莫名其妙,陆明只道老大说了些什么羞人的话,把这个大娘子给窘成了熟透的葡萄。 哈斯奇道:“使者不知,在这里,脚,脚是忌讳的词,你提起这个,不明白的人会以为是你轻佻无行,想勾引人。哈哈。”哈斯奇本来就是放浪行骸之人,这话说得玉吉儿听了,玉吉儿更是羞愤难当,气得一摔手中的柴草走远了。 傅介子暗抹一把汗,这一回玉吉儿非把自己当成无行之人了。他忙向马官道了个谦,自己当着他的面调戏了他家的闺女,这事,那个……真麻烦。 蹄印是没有找到,但是陆明却找到了一蛐蛐儿,个头儿不大,但是因为是伴着毒蛇所生,十分悍猛,陆明以前常玩这玩意儿,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便几个汉军吆喝着到地里面去刨了一些普通的蛐蛐回来,陆明在这里找来一种中空的梧桐,挖空了放蛐蛐进去,几个汉军打得好是不亦乐乎。 这时玉吉儿又回来了,见到汉军这么高兴,她更是生气不已,她的丈夫到现在死活不知,任何人敢笑都是她的敌人。 傅介子本来还想再劝她揉揉脚,但是想想无行浪子这个名头挂自己身上总是别扭,而且这是他们的忌讳,自己再说怕是会惹得队伍不和陸。 吃了干粮喝了冷水,露天席地得就休息。第二天天不大亮就开始赶路,汉军常年赶路早就已经习惯了,一个个跟没事人一样,哈斯奇就不行了,坦言有些累。马官受了牢狱之刑,虽然有些疲惫,但是他本来的身体硬朗,也没有什么事,果不出傅介子所料,玉吉儿就不行了,虽然她也装得跟没事人一样,但是傅介子一看她走路的步伐和神情,就知道脚一定磨一起泡来了。 可是不便明说,她充硬汉那就充呗。 纳伦城的大山还真不小,一片连着一看,一路走了大半天,傅介子明显感觉到了冷了许多,这里的路不好走,为了不伤马蹄,又和第一天一样是步行的,有只一部分路是骑的马,马官让自己的女儿坐在马上,但是玉吉儿要强,见这此男人都不坐,自己也就不好意思再坐了,执意要走。 又是一天,不仅是马,连羊都没发现一只,众汉军不愿再吃干粮,约队出去打些野味来吃,这几个大宛没有怎么出过野队,累了什么都只想将就一下,但是汉军却是常年在外,早就已经习惯了,只不能那么将就,陆明带队,傅介子把火焰刀也带上,背着弓箭,看能不能捉到个把不幸的牲口。 傅介子看了一下玉吉儿,故意把哈斯奇和他的两个随从也拉了过去,只留了马官父女两人在此,好方便玉吉儿处理一下脚上面的血泡。 哈斯奇也有过野外生存的经验,他的得意之举是十年之前深入不毛之地找马,虽然是大队人马进山,但是情况也是相当的苦,至今说起来都觉得自己牛哄哄的。 打猎乌侯是好手,进去找了一会儿就发现了狍子,拉箭刚要射,陆明甩手就是一把飞刀,先结果掉了。一行人跟土匪似得搜索,不到半个时辰就都回来,这些人都是野外生存的老手了,饱肚子的营生再是熟练不过,该生火的生火,该拨皮的拨皮,该架锅的架锅,不一会儿,狍子、兔子、山鸡都一锅给煮了。 陆明人不老实,故意要傅介子去叫马官父女两人过来,再轻言挤兑一下,十个汉军都看着傅介子的英勇事迹,傅介子拉不下脸面来,只能过去叫,去的时候玉吉儿果然在处理脚上的伤口,见傅介子来了装靴子也来不及了,她慌忙穿起靴子反而显得做作。 傅介子让两人过去吃些热食,马官对傅介子还算客气,主要是不敢有所不敬,但是玉吉儿就不客气许多,狠狠得瞪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个人对自己有企图。 又过得三日,汉军依旧生猛如初,但是玉吉儿和哈斯奇就不大行了,走的行程也变了,还没有到晚上就都停了下来。 这几天玉吉儿一直阴沉着脸,马官也是郁郁寡欢,傅介子知道他们在找人,也就让汉军消停些,多帮着找找人。 露宿到半夜,傅介子的瞌睡最小,听见隐隐有哭声,细一留心,听是玉吉儿在哭,为了避免窘到这个姑娘,傅介子装作没有听见,继续装睡,一会儿发现陆明也醒了,傅介子暗**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理会。本来傅介子是可以去安慰一下的,但是这个姑娘把自己当色狼一般看待,这个半夜的时候去安慰,她一定以为自己有企图,想吃她的豆腐,还是安静些,放着她天养地收的好。 陆明暗地里向傅介子使坏眼色,他自己起坏心,但是知道傅介子是绝对不会让他这么做的,但把自己的暇想拿来挤兑傅介子,这样傅介子怪不了他,他又自己神游了太虚好几番。 就这么听着女鬼夜哭一般熬了将近半个时辰,傅介子突然听到了一些什么! “噔,噔……” 声音细碎而轻快! 马!有马! 傅介子一跳而起,低喝道:“都起来!” 这时哈斯奇醒来也突然间霍得站起,道:“东北方向,五里,五十匹到七十匹。” 傅介子大喝道:“准备家伙,上马!” 这时玉吉儿突然停住了哭声,她背过身去擦了擦眼泪,月光之下也没有人发现她哭了。马官也醒了过来,他突然跪在月光下面,磕长头匍匐在山路上,发狂一般得道:“天马!天马!我又找到天马了!” 玉吉儿见父亲如癫狂了一般,忙将马官拉起,大声道:“爹,爹,你快起来。” 傅介子贴地听了一下,看向哈斯奇,哈斯奇道:“在向南移动,速度极快,像是在飞奔。”傅介子又听了一下,道:“听脚步声,应该是祼马,没有蹄铁,也没有人骑。”说完又看向马官,马官道:“往西十五里有冰河,再往里走有冰山,那里的水深,这些马会减慢脚程。” 傅介子纵身上马,道:“好,我带人去打头阵,在冰河拦着。” 哈斯奇道:“我去追击马群。” 马官道:“今晚东南风,我正好去顺风放狼粪,将马逼到冰河。” 三人都是相马寻马的高手,这些事情不用细说都明白,一拍即合,傅介子当下和陆明带着六人直扑冰河,留下的人给哈斯奇,马这民父女两人留在此地放狼粪,马群怕虎狼,可以迫使其改向而行。 十五里的路程喘口气的功夫就到了,傅介子和陆明带人赶紧在路上埋好绊马索,还有飞索,众人分散开来,隐藏到冰河边上大岩石后面。 这时,不远处的沉闷声响通过大地传来,噔、噔…… 傅介子的心悬到了极点,比起以往上战场更让他激动,手中的飞索捏得紧紧的,不知不觉间,已经流出了汗来。 【暴发的后遗症,今天更得慢了些。见谅。】 第二十一节,寻找天马、之二 【收藏,投书页上面的投票。】 此时隔天亮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傅介子看不清楚远方的情况,但是黑夜中隐隐可以听见远处的声响,越来越近了! 马上就可以见到传说中的天马了,即使不是天马,那也是一批良马。 声音再近一些,傅介子听着约在一里之内,陆明道;“老大,来了!” 傅介子低声道:“绊马索准备,一会儿马群太多,小心被踩着。”众人听令。 就在这时,前面浩浩荡荡得同大军一般,马蹄声雷响,傅介子隐隐约约看到一大群马向这边来,其中红的黑的不惹眼,有几匹白马看得很清楚,但是他最想要的是红色的汗血马,一时也不敢乱丢飞索。 五十丈、四十丈、三十丈…… 傅介子的手垂在半空中,只等着马群踏入绊马索的范围之内就拉绳,但是马群之中一马突然长鸣一声,整个马群在片刻的功夫之内就停了下来。 “嘶……” 马群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傅介子眼力较足,放眼望去,足足有五十多匹大马,其中前面的一匹马昂然翘首,赫然大出一般的马许多,整个身子如火一般,直背兔头,细长的颈脖,四蹄细而修长,看上去端的神俊异常,它前蹄人立而起,更是尽显马王的风范! 陆明见了不由低呼道:“老大,这一定是马王了!” 几个汉军也都向见了成堆的金银财宝一样,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人也变得急躁起来,眼见这天上掉下来的宝物就要落到自己手里, 掉头顺着河岸向上而去,所有的马跟着立时转向,放弃了傅介子所守的过河地点。 绊马的计划失败。 傅介子正自惊叹着天马的神俊,突然发现马群掉头而去,不由大喝道:“陆明,飞索准备。一定要将天马抓住!” 陆明接令,道:“老大放心,往上的河越来越窄,一定更深,这马群逃不掉的。”傅介子道:“多说什么,给我追!” 说完一马当先追了上去。这时后面的哈斯奇和几个汉军还有马官父女也都赶了过来,不料那马群极快,越追被甩得越远,等傅介子一行赶到的时候马群已经拉开众人一里有余,在夜色之中早已经看不见。 傅介子大呼前进,已经在咫尺之间的天马硬是让自己给抓溜了,这不仅是耻辱,更是会一辈子后悔的事情,说什么也要将天马抓到。 虽然马官没有明说是天马,但是,是骡子是马一看就知道,这一匹一定是传说中的天马。来到这里马官没有再说话,更是证明这就是天马无遗。 等傅介子一行赶到的时候,这一大群汗血马已经越进了又深又冷的冰河之中,穿过了大河向西边去了。 看着深浅不知的大河,哈斯奇就要往里面跳,傅介子喝住道:“不可以鲁莽。先脱下靴子和裤子,否则会冻伤的。” 这是野外冬日渡河的常识,如果穿着衣服过河,过了河之后即使不会冻成冰疙瘩,也会被冻出毛病来。此时虽然已非冬日,但此地的气温比起冬日犹有过之,汉军一时紧张没有注意,傅介子一提醒都很自觉得脱了靴子和下面的裤子,只穿着*赤条条得过河,一大群男人倒是没有什么,只是玉吉儿一个姑娘家,虽然嫁了人,但也还是姑娘,不由羞得不行,愤怒得看着傅介子。 由这么个大姑娘看着,傅介子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脱裤子,虽然在自己媳妇儿面前脱了百十来回,但是这个姑娘毕竟不是自己的媳妇儿。 但是天马已经渐行渐远,傅介子正急得不行,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也就急急忙忙得脱了,喝道:“大家快点儿,谁给我捉到天马,回头赏黄金五十两!” 玉吉儿看着傅介子,一脸的愤怒。 陆明也正看着傅介子,碍着玉吉儿的面子不方便脱裤子,但转眼之间的见老大已经脱了,心想,老大脱得我脱不得?脱了! 看着玉吉儿愤怒的眼神,死道友不死贫道,陆明决定把这个“擦**”的事情留给老大来处理,自己生怕傅介子留他在后面断后,同时也冲着那五十两黄金的喙头,赶紧拉扯着一帮兄弟率先渡河。 傅介子还真准备让陆明在后面断后,但是没想到陆明这么滑溜,见情况不妙就闪了,看来善后的事情还得自己来做才是。 这时哈斯奇和马官已经脱了靴子和裤头,马官到底关心女儿,看着玉吉儿面有难色,玉吉儿怒着声音道:“爹,我就这样过河,走吧。” 马官想到玉吉儿是女儿之身,要他脱了裤子跟一群大老爷们儿晃晃荡荡得过河,实在有些不方便,也就答应了。 傅介子一把拦住马官,道:“欧衍奴,你想让你的女儿去死吗?” 马官一怔。 傅介子道:“你常年在这里生活,当知道这里每年都冻死多少牛马羊群。”马官点了点头,为难得看着玉吉儿。 玉吉儿怒道:“我打死也不脱。你不用说了。” 傅介子怒道:“胡闹。你这个样子一会儿过去了不死不活的,让我们怎么办?” “你……”玉吉儿怒得说不出话来。 傅介子道:“你想说什么?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脱了靴子和裤头过去,要么,回去!” 玉吉儿大声道:“我不回去,我要去找我的丈夫。你这流氓!” 马官也道:“玉吉儿是女儿之身,只怕有些不方便。”傅介子道:“我命令他们不得回头便是。” “那你呢?”玉吉儿对傅介子说起话来远没有马官那么有礼,甚至是带骂的。 “我?”傅介子道:“我是有家室的人,对你没兴趣。” “你!”玉吉儿似乎是习惯了,不管傅介子说什么她都要生气一番,但是话到嘴边上又觉得自己不应该生气,可是说不生气不生气,气还是生了。哼了一声,道:“你也不许看。” 傅介子道:“我在后面守着你,免得被大水冲走了。” “借口!”玉吉儿同样是习惯性得先把傅介子往坏处想。 傅介子喝道:“要脱便脱,哪来这么多废话!走,过河。哪个不开眼的敢往后望,小心我收拾他!趁着天没亮看不见,赶紧脱了,快呀!” “脱就脱。你吼什么,呜……”玉吉儿这好强的性子也被逼出了两颗眼泪来,她背到马官身边,轻轻蜕下靴子,脚上面已经磨起了许多血泡,此时夜色之中看不到,但是看她脚落地的样子就知道伤得不轻。 傅介子背过身去,方便玉吉儿脱裤子,过了一会儿等得不耐烦,天马转瞬就没有了踪影,偏偏这个娘们磨磨蹭蹭的拖时间坏事,催道:“好了没有?快点。” “行了,流氓。”玉吉儿说话很不客气,说话的声音怒中带着哭音。 “你在前面。” 女人在男人面前往往喜欢发号施命,特别是愤怒的女人。更何况是个脱了裤子的女人。 “好吧,走的时候抓紧马尾巴,拉紧你父亲。”傅介子说完就踏进了冻得骨头发酥的冰河之中,走了几步,冻得骨头都麻了,有点儿以前走高原的感觉,那是一种钻心穿骨的寒意,让人心生敬畏。 傅介子别的不怕,就怕冻坏了某个地方,我的媳妇儿,潘幼云和葛妮亚怎么办啊? 傅介子冻得不行,只求赶紧过河,他没意识到,现在这个时候想到媳妇儿,竟然没有苏巧儿。 他一直告诉自己,苏巧儿是自己理所当然的媳妇儿,这样告诫自己的次数多了,他也就理当然得认为苏巧儿是自己的媳妇儿。但是真的、假的,往往只有在最危险的关头才会显露出它最真实的面孔。 河面不是太宽,但是水却很流,冲得傅介子都有些站不稳,不得不一手抓着马鞍而行。 “你怎么样?”傅介子问后面的玉吉儿,这是一队的累赘,出了事情毕竟不好。 “要你管!”玉吉儿显然是走得够呛,把气撒到了自己头上,傅介子不加理会,继续过河。前面的士兵已经上了岸,傅介子遥呼,让他们赶紧擦干身子,急速追赶天马。 “爹!”而就在这时突然听见面一个惊呼声,是玉吉儿的声音,傅介子以为是马官出事了,忙转过身去拉,不想马官没事,是玉吉儿受不住激流的冲击,被冲散了去。 马官正拼字得拉着玉吉儿的手,想把她从水里面拉起来,傅介子见玉吉儿被水冲倒,已经没了头,再也顾不得,忙过去帮忙,他的力气大,一下子就把玉吉儿从水里面拉出来,如果寒凉的河水除了最神俊的汗血马通过之后,就连老虎和山狼往往都只在这里喝水,从来不下去。玉吉儿整个人浸在其中,等傅介子拉她上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神智。 马官放天长嚎,傅介子一把扛起玉吉儿,喝道:“快些过河,生火,准备些干的衣服。” 马官也是个有主意的人,虽然有时候会乱,但是还是比一般的人要镇定许多,道:“好,我这就去。”说完牵着马发猛得向岸边趟过去。 出了这种事情,傅介子身为医疗救护的惟一人选,心里面矛盾之极,他三把两下擦干身上的水,顾不得冻得牙关紧锁,曾一度跨上马去准备追击,但是上了马想到人命关天又极不情愿得下来了,顿了一顿,道;“陆明,你带所有衣服没有打湿的人追赶天马,身上打湿了的士兵,都给我乖乖得来烤火,有不听劝者,给我打回来!” 陆明得令,道:“就王虎生一人摔到了水里面,别的人都没事。”傅介子道:“让他过来烤火,你们听骏马监的命令行事,一定要将天马截住!” 陆明得令而去。 马官裤子都没有来得及穿就开始生火,火石打湿了怎么都打不得,傅介子挥起火焰刀在木头上一劈,立时将火点着,这一手潇洒漂亮之极,也干脆凝练之至,但是下面面临着一个巨大的挑战,得把这个母老虎的全身衣服都换下来,从里到外,一件不留。 这事可咋办?傅介子再也潇洒不起来。 第二十二节,寻找天马、之三 傅介子可不愿意吃这个烫手的山芋,把马官叫过来为玉吉儿换衣服,自己去到一边生火,因为汉军之中的那个王虎生也打湿了,傅介子把他叫过来换了衣服,也围到火边上烤起来。 一会儿马官把玉吉儿的衣服换好了之后,傅介子便接了过来,来给他以银针治病,因为只是冻得不行了,此时稍一暖和就醒发过来。 玉吉儿见傅介子在自己跟前,再一看身上的衣服也换了,顿时大怒,好在马官及时过来才没有使她发飚。 傅介子见玉吉儿醒了也就不加理会了,他没有心思和玉吉儿玩这种暧昧,此时他心里面惟一所想的就是天马!天马! 傅介子眼睛里面闪着一丝丝的狂热,不是他不相信陆明,还是对这天马太过敬畏,他不相信以陆明之能可以把天马捉住,道:“虎生,你和马官在此休息,照顾好玉吉儿。”说完登上马呼啸着追了上去。 前面的马蹄声已经听不见了,但是还隐隐可以听见陆明等人呼啸的声音,傅介子打马追上去,约半个时辰,就已经追上了陆明一行。 哈斯奇跟傻了一般得道:“使者大人,那是天马!是天马!” 陆明也道:“头儿,你看我们追的几匹马。” 傅介子一喜,道:“捉到天马了?” 陆明有些垂头丧气,道:“我一直都没有看到天马,追的这一群上等良马,也只捉到了三匹。老大你来看。” 傅介子不由有些失望,他的意图是在天马,而非这一般的汗血马。但是要是在平时的时候,这三匹汗血马已经是千金难求之宝,傅介子只怕会高兴得跳起来,但是此时他却一点儿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陆明带傅介子到一边去,这三匹野马都没有上过辔头,此时被连脚连颈绑在树上。三匹马对生人十分不友好,又是踢又是挣扎的。 傅介子看了一下这三匹马,都是万里挑一的良马,比起自己在贰师城里的几匹马不知要好出多少倍,傅介子突然觉得自己在贰师城里面买的几匹黑市马那是大亏特亏了。 陆明道:“从这里要穿过一片冰原,我们不敢贸然进去,所以就停了下来,老大,要不要继续追?” 傅介子看向哈斯奇,哈斯奇道:“冰原地段常有碎冰雪崩,而且其下有淤泥潭,贸然进入会有危险。但是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进去!” 傅介子也坚定得点了点头,道:“不错,见到天马的机会不多,我们再危险也要进去。”陆明道:“老大,这里面可不简单,我们得先准备一下。” 傅介子道:“只限一个时辰。务必要快。”陆明接令,带着众汉军去找些树枝、绳索,还有防滑的脚底布。 因为哈斯奇有冰原探测的经验,陆明也是这方面的老行家,傅介子便留他们在此,自己带着两人返回去找马官父女。 此时马官父女和王虎生还在烤火,玉吉儿见到傅介子,依旧敌意浓浓,傅介子不和她一个姑娘家见识,跟马官说了一下,道:“如果你们肯进冰原,我们一个时辰之后就进去。如果不肯就的话,就此回去便是。” “谁说不进去了!”玉吉儿身子还有些虚弱,站起道:“使者不要小看了人。没有我爹,你们在这山里没有那么顺利的。” 傅介子道:“玉吉儿姑娘说的是,只是进冰原危险得很,我不勉强你们,所以请你们自己拿主意。” 玉吉儿道:“爹,我要进冰原去找山哥。不找到山哥我绝不回去。” 马官叹息一声,道:“这冰原我曾来了三回,我进去过两次,那里是天马常走之地,你的两个兄弟便是葬身在里面。玉吉儿,你真的要进去吗?” 玉吉儿很坚定得点了点头,马官惨淡笑了一下,道:“好吧,咱们父女两一起进去,如果是死,就一起死在里面。” 玉吉儿道:“不会的,爹。我们一定会找到山哥,然后一起回马场的,有这么多大人在此,爹定然可以不用再去受牢狱之灾。” 马官看着傅介子,傅介子道:“这点事情上,我和骏马监大人都可以作证。既然你们肯进冰原,那就赶紧准备一下,我们立时便走。” 傅介子说完想到玉吉儿的伤势,道:“你的脚还能走路么?” 玉吉儿的脚一红,又狠狠得瞪了她一眼,在大宛国,女子的脚要比别处隐晦,提起女子的脚就相当于提起汉朝女子的胸和腰一样,那是带有轻薄性质的。 傅介子虽然知道这里女子的脚金贵,但也没有想到到了这种程度,自己现在这个时候问一下应该问题不大吧。 傅介子看向马官,道:“请马官大人原谅我的唐突,令爱的脚有水肿和血泡,如果不加治理,进得了这冰天雪地,却出不了冰原。必须得治!” 马官苦笑道:“这个,请使者出个主意。” 傅介子道:“还是只有两个办法,一个就是脱了鞋让我治,另一个就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不要进这冰原了。” 玉吉儿怒道:“你又吓唬人!我不信。”马官道:“玉吉儿,使者大人既然说了,定然有他的道理。你看是不是让大人治治?” 玉吉儿道:“爹,这怎么行。山哥知道了非骂我不可。”在她的思维中,这就跟女子出了墙一样。 傅介子心里面暗骂这*养的怪习俗,女子可以开放到放肆的地步,但对自己一双臭脚却当宝贝护着,误了多少事! “我们汉朝有句话叫作‘疾不避医’,意思是说,有了病就得治,事急可以从权。你这么推三阴四,难道要让自己的一双脚废了不成?” “那也是我的事!”玉吉儿越说越怒。 傅介子道:“不。你如果在冰原里出事了,会拖累大家的。对自己负责就是对大家负责。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 玉吉儿道:“那你得先对着长生天起誓,心里面不许想无耻的事情。也不可将这事说出去。” 傅介子哼了一声,道:“我不会再起誓了。你要治的话,就赶快。”傅介子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声,这辈子他起的最大誓言就是对殷茵的承诺。 可是他没有做到,自此,他不再起誓。 “你……”玉吉儿对这个人没有办法,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这个人,一个人忿忿得坐下来,吃力得脱下靴子,有些不好意思得挪出双脚来。 傅介子让马官把火举旺些,王虎生被傅介子赶到了一边去。傅介子看了一下玉吉儿脚上的伤势,脚上起了许多水泡,而且水肿得厉害,与傅介子猜的伤势大同小异。 说得*一些,傅介子看这两只脚,还真没有葛妮亚那爱踢人的秀脚好看和*,真不知道这个姑娘为什么那么护宝一样护着。 傅介子早就带着了药,这是常年在外行走之人必带的药,很寻常,但很实用。 一向骂骂咧咧的玉吉儿一句话没有说,等傅介子给他上好药,急急忙忙得穿上靴子,慌乱得站起来,道:“可以走了。” 傅介子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涂上的药一下子被她破坏得差不多,叹息一声也不好再让她脱下来擦药,那样她非把自己当无行浪子看待。 马官牵过马来,道:“为了防滑,马蹄子上面已经绑过布了,我们这就走吧。” 傅介子早就等着赶时间,听了立时上面,在上面呼啦啦得去了。从这里过冰原要经过一处冻土,傅介子让所有的人带足干粮和草,还有尖刀,马脚裹布,就此进入冰原。 冰原在众人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恐惧,几乎一路上所有的人都不怎么说话,就傅介子和哈斯奇还有马官三人说话,一边对着蹄印、马粪、齿印、蹄宽来判断马群的大小和动向。 但是冰原似乎没有众人想象的那么恐怖,就连傅介子也放松了警惕,但是马官却显得越来越紧张。 傅介子知道他是来过这里好几次的,越来越紧张说明越来越危险,表面上的安全把危险隐藏,那更是危险之至。 这时哈斯奇道:“大人你看!” 哈斯奇几乎是摔下马去的,他指着地面上的几处凌乱的蹄印道:“这里的蹄印,大人你看,这一只蹄印居然有别的蹄宽的两倍有余,而且蹄印清晰,没有错痕。” 这话落在别人的耳朵里面都没有什么,但是傅介子听了却是十分激动,按这个蹄印来识马的话,这蹄印定然是天马的! 世上除了传说中的天马,一般的马没有办法拿到这个跨度,傅介子让陆明的劣马试了一下,劣马飞越过去用了两步还差一点! “天马就在这条道上,看来我们追对了地方。大家加快脚步。” 傅介子急令众人赶路,这时,马官跑过来道:“大人,前面便是接连一百里的雪崩之地,这么进去骂是有危险。” 傅介子沉吟一下,道:“有危险也要进,为了避免雪崩,所有的马都戴上嚼子,一论人马,不许出半点儿声音,马蹄上的布再检查一遍,有没有脱落的。进了雪山之后,大家依令而行。”宣布之后,傅介子又再问了玉吉儿一遍,玉吉儿以为傅介子借机找话,怒道:“听到了。我在前面探路。” 傅介子拦下她,派了两名汉军和马官在前面探路,大队开始进发,进入冰原雪山之中。一百里的冰帘障,步步都是死亡之地,而这批汗血马却出入无碍,傅介子猜前面并不太危险,但是出于将军的谨慎,他还是吩咐众人缓行慎行。 一定要追上汗血马!傅介子暗地里告诫自己。不知不觉间,脚下又快了许多。 走得约大半天的时间,众人中道休息一下,这里到和都是冻土和雪山,四周冰冷异常,傅介子安排了一下众人刚坐下,就见不远处陆明急匆匆得跑过来。 “怎么了?”傅介子好奇问道。 “老大你看,那个山梁上。”陆明的声音有些激动。傅介子顺着陆明的眼光看去,雪与冻山交织的山梁上面,一马隐隐可见,并且似乎是看在自己这边。 “快追!”傅介子当下中止了休息,下定前进!天马再一次变得在咫尺之间。 【收藏,本书纵横中文网首发,欢迎他站朋友来纵横捧个人场。】 第二十三节,寻找天马、之四 冰原上,几处黑点显得特别分明,傅介子一马当先,踏着冻土直追上去,那马似乎是放哨的,见到傅介子的马队就转身消失在山梁那边。 陆明大叫不妙,道:“老大,马群发现了我们。”傅介子道:“这还用说,给我追,总有逼到死角的时候。” 哈斯奇道:“不错,我们骑的虽然是劣马,但是有蹄布,这些野马虽然彪悍,但是冰原里路滑,追上的可能性极大。” 天马终究是像海市蜃楼一般,只见到一个影子,就是没有追上过。 又行了大半天路,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在这冰原里面,借人一胆子也不敢随便赶路,傅介子让众人在此休息一下晚上,明天一早再赶路。 马官道:“大人,再赶前面走,就到了冰帘障,这里时常会有雪崩,这里夜里面的风极大,我看我们还是趁着能看得见,先通过了冰帘障再休息吧。” 傅介子一怔,道:“为什么?” 马官道:“大人不知这里的天气变化,这里半夜是会加冻的,往往会有雪崩,如果明天赶路,路被封了可就得绕上一个大弯了。” 傅介子对冰原的脾气不怎么了解,这事也不敢乱下主意,看向哈斯奇,道:“骏马监大人有何主意?” 哈斯奇道:“欧衍奴说的不错,现在天马已经过了冰帘障,如果再不追击,等到一加冻,地上的痕迹就会消失,我们想找到天马只怕又得再花些功夫。只是不知现在过冰帘障会不会有危险?” 马官道:“各位大人放心,刚才天马已经过了冰帘障,如果有危险,那也由这些马挡下了,现在过去应该是安全的。如果明天一加冻,这里的冰雪又会变得不稳定,危险反而会增大。” 傅介子道:“既然如此,那就趁着天还没有全黑,先过了冰帘障再说。” 说完下令队伍前进,马官道:“大人,进了冰帘障,所有的人都不许骑马,也不许说话,得再检查一遍嚼口,而且队伍得分散开来。” 傅介子对冰原不熟,道:“好。这里的队伍便交给马官大人调度。” 马官将队伍分成两人一组,他自己和陆明在最前面打头阵探地形,哈斯奇和两个护卫三人一起其次找脚印,再就是汉军组队,最后却把傅介子和玉吉儿分到了一块儿。 傅介子知道这并非是湊巧,也不是马官糊涂,而是他知道这队人中自己的本事最大,让玉吉儿跟在自己身边,生命安全能得到最好的保障,也没有多说什么。 玉吉儿却大不满意,道:“爹,我跟你在前面探路,让这个汉人和他在一起吧。”傅介子被损了脸面,不由冷哼一声,这事敢情是像她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马官这一次出了奇的没有听女儿的话,怒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探得好路么?老才实实在后面走!”说完不由分说得将玉吉儿推了回去,自己和陆明在前面开道。 队伍出发。 傅介子将绳子递给玉吉儿,出于安全考虑,这两人之间都是用绳子绑着的,傅介子将绳子递给玉吉儿,玉吉儿哼了一声不接。 傅介子现在没有护花的心情,担心的是安全和天马的去向,见玉吉儿多不配合,怒道:“让你带上就带上,再多事看我不揍你。” 玉吉儿怒道:“我就不带。你打我试试!” 傅介子不由分说得将她双手一捡,然后束腰绑了,喝令队伍开拨。玉吉儿挣扎不过哭了起来,气得大骂,傅介子只当是清风扶面,不于理会。 陆明见了不由暗自抹了把汗,心说老大就是老大,当着老爷子的面把人家闺女给训得一愣一愣的,这魄力是自己没法比的。 一百里的冰帘障并不全是连续的,这一段冰帘却有十里之遥。进了冰帘障之内,到处都是干冻起来的冰晶,倒挂着如同帘子一般,仰头望不到边的大雪山上白铠铠的一片看不到尽头,有时候走过的地方如同倒盖的锅盖一般。 此时天色渐晚,夜风已经很大了,吹得人瑟瑟发抖。 玉吉儿还有哭,她一个女孩子被傅介子呼来喝去的,一则很没有面子,二则因为丈夫不在,又受人欺负,觉得委屈难言。 这个可恶的坏人!玉吉儿狠狠得看着傅介子,化悲痛为呜咽,一路上如唱小曲儿一般就没有停过。 前面就到了真正的冰帘障,傅介子道:“玉吉儿,哭好了就停下,再哭可就会弄出人命来。”玉吉儿听他终于柔着声音说了一句温柔的话,虽然也是那么**的,但好歹比刚才要好很多,也就强迫着自己止住了,只是时不时忍不住了哭一声,她很强想象人与人之间怎么就差距那么大,自己父亲和山哥对自己从来没有大吼大骂的,而眼前这个人,却全然不把自己当女人看待,呼来喝去的还拉着一张马脸,真是讨厌死了。 前面哈斯奇接连发现天马的足迹,看样子是走对地方了。前面的雪很深,只是偶尔露出一些压在雪下面的青黄不接的杂草。 “快看!”哈斯奇忍不住大声叫了一声,身边就不断有雪瑟瑟而下,吓得傅介子脸色都变了,赶紧挥手示意快走。 还好哈斯奇的声音不是太大,周围的雪只是零星掉了一些,并没有太大的崩方。出了这一道冰帘障,傅介子忍不住大骂哈斯奇,道:“你疯了,大吼大叫的想害死人不成?” 玉吉儿哼道:“你的声音比他还大,老是吼人。” 傅介子没好气道:“没你什么事,你老实赶路,就没有人吼你。”这时哈斯奇道:“你们看,天马!” 傅介子放眼望去,果然又见到一匹马像先前在山梁上那样站着,一动不动的。傅介子想下令继续追,可是此时天色实在是看不见了,如果再追上去,天色全黑之后进不得出不来,被困在雪地里就是死路一条。 哈斯奇眼巴巴得看着前面的天马,无奈得摇了摇头。 傅介子还是头一回见到有马生存在这么严酷的环境里面,也许正是这严酷的天气造就了天下无二的天马! 队伍不能继续前进,傅介子下令在此休息,玉吉儿不是养尊处优之人,但是仍是免不了抱怨道:“这里的风吹得人都站不稳,怎么休息!” 傅介子道:“那也没有办法。安全的地方就这一个。陆明,把简易帐蓬用尖钉钉在这冻土上面,我们今天晚上就在这里过夜,我去把马群看护好。” 话说完哈斯奇道:“我也去喂马。” 马官见马很多,也跟着去喂马,在这里,马比人重要。玉吉儿不愿意和这么一大群眼神不对的爷们儿在一起,又不能闲着什么也不做,道:“爹,我跟你去喂马。” 傅介子看了她一眼,轻声笑了一下,无聊之中难免有些找茬的意思,道:“你还是去歇着吧,把脚好好揉揉……” “你这个流氓!”玉吉儿听了忿忿走在前面。 这里四周都是一些被雪埋了的冬草,喂马很不容易,得一堆雪一堆雪得挖,傅介子和哈斯奇以及马官都是这一道的高手,放着马自己去闻,而玉吉儿这个没有得到马官的真传,硬是自己一个个雪疙瘩得去刨,傅介子见了不落忍,强把她给喝了回去,这马要让她这么喂下去,第二天非饿趴下不可。 玉吉儿更是委屈,自己好心来喂个马,也被他骂了一顿,这人简单是要不成了!疯子! 喂了马,陆明他们已经用大铁钉钉好了帐蓬,并且生火煮化了一锅雪,烧了些热水,两个汉军已经开始在煮肉干了,傅介子找来一个盆子取了些热水给马官,让他去帮自己女儿洗一下脚,清理一下伤口,好自己再给她上一些药。 马官关心女儿,也没有去在乎方便不方便,就是不方便他也要以女儿的健康为重,所以端过去给玉吉儿洗,玉吉儿早就看到了傅介子的举动,虽然也知道傅介子这一下是好意,但仍是不大领情。 傅介子又把药给了马官,自己就不伺候她那双秀脚了。 肉好不容易煮熟了还没有开始吃,这时乌候在周围雪猎物回来了,他扛着一头老狼,虽然相比于他两百斤的块头,这个老狼显得很小,但是这家伙往地上一扔,却一下子见其大了。玉吉儿的脸色都为了。 众汉军也纷纷大赞乌候神勇,傅介子也赞不绝口,一来赞乌候了得,二来赞这冰天雪地里的动作个头都那么大。 乌候却憨气得搔了搔脑袋,道:“这狼不是我打射死的。我射之前它就已经躺在那儿了。”傅介子正要问话,马官却突然大声道:“是天马!一定是天马!” 傅介子和众汉军还有哈斯奇都看向马官,马官道:“各位不知,我第一次进山的时候就曾亲眼看到那天马一蹄踢死了山狼,这狼身上还有蹄印,一定是天马!” 傅介子看了一下地上老狼的伤,果然有一个蹄印,都蹄破了皮,前面胸骨头也断了。看来这天马的力量确实不可小看。 几个汉军嘻嘻哈哈得就要拨皮下窝,傅介子却拦住了。 这又有一个新的问题,这老狼身子还是热的,伤品还有往外流血。傅介子用手指沾了点儿狼血,也同样还是热的,道:“天马应该还在冰帘障之外。” 说完大家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玉吉儿哼道:“那还用说,就在那儿!”傅介子猛得一回头,果然见到那匹神俊异常的天马就在前面,后面稀散着一大群马,正向自己这边过来! 按理说,天马遇着人应当闪避才是,怎么反而冲着人来了?傅介子深眉紧锁,心中有一种预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第二十四节,寻找天马、之五 哈斯奇见了天马整个人都沸腾起来,大声道:“准备,准备!”说着自己先爬上马背,手中架着飞索就等着天马过来。 傅介子虽然也是同样兴奋,但是他没有哈斯奇那么乐观,看这天马的动向,应该是被赶过来的,也就是说,马群的另我面有危险。 这危险同样可能会危害到自己这支队伍,想到这些,傅介子大喝道:“前面有危险,给我上马!”说完纵马赶到哈斯奇身边,道:“暂时不得追赶。先看看情况。” 哈斯奇道:“再看情况,马就又跑了,这一回我命不要,马也要捉到!”说着不听傅介子的话,径直打马上去。 这时马群见到这支小队伍,出于对人的本能警惕,马群再一次调头扎进了冰帘障! 这群马肯定是常在这一段出没,他们这一路来通过冰帘障都毫发无伤,并没有深入到有危险的冰帘障之中。而此时,马群明显是慌乱了,傅介子看得十分分明,那匹天马带头扎进了冰帘障之中,后面的马群逡巡一阵这才零零散散得都跟着扎进了危险十足的冰帘障之内。 傅介子见哈斯奇冲了上去,叹了口气道:“陆明,快把他拉回来!”陆明不等傅介子说完就赶马过去了,傅介子见汉军还在顾着锅里的肉,喝道:“别吃了,都给我上马!” 玉吉儿还在洗她的脚,没有来得及穿鞋。因为她怕傅介子和众汉军看到她的脚,所以躲得远远的。 这时,陆明在前面大喊道:“老大,前面有人!” 此话一出,玉吉儿突然踢了盆子,脚都没有顾得擦便穿上鞋子跑过来,用大宛语道:“山哥!爹,可能是山哥!” 傅介子听了蹙眉一阵,现在这种情况下遇着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遇着的人多数情况下只可能是寻马之人或者马贼,除了这个,没有理由让人冒着严寒来这冰天雪地。 他想了一下,玉吉儿已经跑上去前去了。傅介子也打马上前看个究竟。 赶到前面,陆明指着前面的一处人影,道:“老大你看,估计啊,咱们遇上同行儿了。”傅介子看了一下,人数约在五十人左右,是什么人看不清楚,但是也都是骑着马,看这架势,来头不小。 玉吉儿在前面翘首盼着,此时看到这些不免有些失望,他的丈夫一队没有这么多人,看这样子,估计十有**不是。但是她还是心存万一的想法,也许丈夫就在这一队人马之中。 而就在这时,哈斯奇突然惊骇道:“不好,是乌孙人!” 说完就调头要走,傅介子却没有什么惊讶的,乌孙与汉朝是联姻的国家,而且每年也向汉朝献不少好马,现在汉朝军营里最精良的马都是从乌孙买来的,相比之下,大宛的汗血马虽然比乌孙的西极马要好,但是因为数量少,在对匈奴的战争中,西极马的作用要远比汗血马大。 所以在这里遇上乌孙人,傅介子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敌意,只是略微警惕了些,但是哈斯奇对乌孙人却是畏惧甚深,不断要求傅介子后退。傅介子正要退的时候,那些的乌孙人已经看到边了,纷纷赶了过来。 乌孙与匈奴同俗,傅介子、陆明曾在匈奴境内转过几年,所以会一些匈奴语,傅介子让陆明喊话,交流一番。哈斯奇战战兢兢得跟在一边,玉吉儿也不说话了,看着远处的人群。 陆明道:“老大,你说会不会有危险,我看我们还是先避开,看清楚形势再说。”这是折衷之策,傅介子本来也这么想,但是此时乌孙人已经看到了他们,再避开反而会引起误会,道:“现在来不及了。喊话吧。” 那边的人马看到傅介子等人也都停了下来,像是在商量主意,陆明喊话问了一下,对方不回话,看来果然是乌孙国,这里是大宛境内,乌孙人自然要小心一些,陆明再自报了一下家门,称是汉朝的使队,那边的人群又静了一会儿,傅介子看着乌孙人久不回话,道:“陆明小心些。我们后退!快!” 傅介子说完向玉吉儿一伸手,道:“上来!”玉吉儿扭头不肯。 而就在这时,陆明大喊道:“老大小心!”傅介子听得身旁的风声,这声音他再是熟悉不过,正是骨箭的声音,是匈奴人最主要的武器。 余光瞄到之处,一箭如闪电一般直扑自己而来,傅介子情急之下反手一探便将抓住,顺势甩到了一边去,这时,那边的拉弦之声不绝于耳。 傅介子大声道:“陆明快走!”说到这里一探手便将玉吉儿提了起来,飞马就往后面跑。陆明滑溜得很,没有受伤,道:“老大,你还要喊不?” 傅介子怒道:“喊个屁,都打过来了!给我打!” 这时玉吉儿被傅介子拧着颠得心啊肝的都快出来了,怒道:“你放开我!”傅介子不加理会,径直折道回来,大声组织队伍撤离,道:“乌候,弓箭手抢位,准备放箭!” 说话间已经将玉吉儿扔下,道:“狭路相逢勇者胜,给我打!” 汉军准备的弓箭并不多,只是用来打猎找食,不曾想过打仗,而且人数也远较乌孙人少,这一仗想打赢是千难万难,但是此时又不能退,后面是一道下坡,如果此时汉军撤离的话,乌孙人势必顺势俺杀过来,而且汉军一方是选用的耐力好但是速度慢的劣马,根本就跑不过乌孙马,所以压到这个份上,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打。 傅介子让玉吉儿马官还有哈斯奇先走,但是这几个人还算是义气,没有一个人肯走的,特别是玉吉儿,对傅介子破口大骂,说什么也不肯走。 此时汉军压住阵角从地势上却是占着了优势,他们所处的是一处山梁,乌孙人处在劣势,但是如果汉军一撤,等到乌孙人绕过山梁,那么形势就吊了个个儿。 这时,乌候和陆明已经带着汉军抢到了位,就等着傅介子下令,就可以开打了。陆明道:“老大,这一战可得麻利些,情况好像不太妙啊。”他刻意把话说得很轻松,但是傅介子听得出来,陆明已经紧张到了极点,现在的情况太不利了,自己汉军所有的人背的箭都不够一百支,而且能战斗的人只有十四个,哈斯奇、马官父女都是不能拿刀的人,而这一队乌孙人,少说在五十人左右,而且他们深入敌境,肯定是准备充足,箭这保命的玩意儿自然不会少带。 傅介子沉默不语,乌候也催道:“老大,再不放箭,他们就冲上来了!”傅介子哼道:“现在放箭,你能射到他们么?” 乌候不由哑口,现在这个距离倒是能射到,只是这山梁上面风挺大的,要射中,十中一二已经算不错的了。 傅介子道:“陆明啊,你还记得以前我们在匈奴见到过的草原狼抓黄羊吗?”陆明知道傅介子话中有话,道:“当然知道。怎么了?” 傅介子道:“黄羊腿长而且快,一头大狼根本就不足以追上,但是草原狼发现了黄羊之后始终一动不动,让黄羊吃饱睡觉之后,夜里起来撒尿的时候再才出击,所以一抓一个准。所以,再厉害的敌人都有不足的时候。” 陆明笑道:“我懂了。老大你是说让我们等机会?” 傅介子道:“不错,我们的箭不够,而且现在风大也很难射准。既然射不准,索性大家都别玩儿!再过一会儿,这里的风会吹得连人都站不准,那时候,就是我们出击的时候!” 傅介子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一丝狠劲,道:“只是这大刀片子打起来,你们怕是不怕?”陆明道:“老大,你就放心吧,只要他们的箭射不准,玩起马战来,我们还真没怕过谁!”众汉军也都纷纷叫了起来,傅介子道:“一会儿马战时按老规矩,先伤马再伤人,大家把马镫踩实了,别被风吹下去。”众汉军接令。 傅介子让汉军埋伏着零星放箭,将乌孙人阻在前面,此时四面都已经快看不见了,风也渐渐大了起来,乌孙人被汉军一会儿功夫就射杀了三个,再不敢贸然前进。 这么僵持了一会儿,已经是彻底的看不见了。这时玉吉儿终于乖了一回,道:“大、大人,我和爹能做什么?” “好好待着!”傅介子给她提出了一个让她生气的任务。 玉吉儿强忍着怒气,道:“难怪我就帮不上忙吗?”傅介子道:“你真的想帮忙?”玉吉儿很坚定得点了点头,傅介子从行李里面拿出一件衣服,还有火折子,道:“如果真的想帮忙,又不怕危险的话,到那边的山坳里把这衣服给点了。” 玉吉儿茫然不知,陆明道:“老大,派她去不可靠,还是我选个人去吧。”傅介子道:“我们这儿人手不够,只怕走不开。”玉吉儿连傅介子就敢吼,他身边一个喽罗算啥,当下怒道:“你瞧不起人,我有什么不行的?” 陆明没好气道:“蛮不讲理的婆娘!” 这时马官见女儿火气上来了,怕冲撞了汉朝人,道:“大人,这事就由我和玉吉儿去办吧,我们身可死,火一定给点着!” 傅介子颔首道:“好。那里没有出路,你们点燃了之后,乌孙人会向那里集结,你们得马上回来。” 马官沉着声音接令,哈斯奇道:“他们都有事情了,我怎么办?”到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成了惟一的闲人。 傅介子道:“把马准备好,一会儿要用。”说完被风吹得恍了恍,冷笑道:“风大起来了。” 第二十五节,寻找天马、之六 陆明道:“老大,开打之前得选好退走的路线。”傅介子道:“不错。这里三面都无去处,只有冰帘障一条道。可是,这里面能进去吗?” 陆明也沉默了,进入冰帘障,运气好的话可以活下来,如果运气背一点儿,那就得埋在冰雪之下。 傅介子又道:“冰帘障是不能进的,一会儿打的时候,我们争取一口气突破乌孙人的防地,直冲过去。”说到这儿又笑了笑,道:“遭遇战是我们骑兵最擅长的,你们几个该不会丢这个脸吧?” 众汉军齐称不会,傅介子道:“一会儿,陆明和乌候注意保护好骏马监大人,马官父女就由我来救。大家把辎重都丢下,只带好武器和捉马的绳索。” 这时,乌孙人又开始放箭,但是这么大的夜风下,箭射着人,除了偏打正着,再没有其它可能。 马官父女已经早早得将火点着了,傅介子怕他们有危险,当下道:“上马,准备出击!”十几个汉人对五十人乌孙人,虽然是一个规模极小的遭遇战,但是危险程度却很高,陆明和乌候带人顺着斜坡而下,傅介子自己带着两人斜插过去,见着马官父女便折道冲入乌孙防地。 这是一场没有一丝声音的战争,几乎没有人叫阵,偌大的夜风吹得人睁不开眼,张不开嘴,骑不稳马,而且四击黑乎乎的,下黑手掏阴子是最好的杀人办法。 傅介子听着马蹄声认出了陆明,而此时果然有一队人马朝火光这边来,傅介子听了一下马蹄声,在四十人左右,也就是说,绝大多数人都过来了! 傅介子当下折道避开,绕着道迎上陆明,此时陆明等汉军已经成功得狙杀了几个乌孙人,敌众我寡,没有心思恋战,当下就准备趁着乌孙人被调开赶路,傅介子也正有此意,毕竟他不愿意和乌孙人莫名其妙得打起来,道:“赶快走。” 这一场遭遇战眼见告结束,汉军反偷袭了几个乌孙人,然后趁着乌孙人被骗走,走活了这盘死棋而去。傅介子心里面虚惊一场,看来此次行动是自己多虑了,有惊无险。 而就在汉军赶了几步路,刚到低地之时,前面突然有人放箭,马官惨叫一声摔下马去,另有两个汉军也同样倒地! 有埋伏! 傅介子暗叫不好,当下一个闪身闪到马肚之下,这时玉吉儿听得父亲中箭落马,大叫一声便下马来扶,傅介子大喝道:“快上马!” 玉吉儿置之不理,地上的马官死活不知,傅介子不知情况,只听见玉吉儿放声大哭,看来马官凶多吉少。 本来战场上调马回头是一个忌讳,但是此时不能丢下马官父女两人,傅介子只得和陆明等人折回来。 玉吉儿此时已经在扶马官起来,马官已经没有声音了,这里的箭如飞雨,但是好在风太大,箭的准头不大,否则傅介子一行人这么折回来十之**得扑在这儿。 陆明大叫道:“老大快走,这里有埋伏,我们顶不住了。”傅介子冒着箭雨跳下马,探了一下马官的鼻息,马官还有一口气,但是已经晕死过去了。 想带走马官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再拖下去自己这些人一个也别想走,傅介子拉起玉吉儿道:“快上马!乌孙人围过来了。” “爹!爹……”玉吉儿哭成了泪人儿,对傅介子的话理也不理。这时飞箭越来越密,大概是听到了声音,都向这里**过来,夜空里也没有办法躲避,王虎生和另外一个汉军来救傅介子,却被乱箭射中,王虎生一箭中在额头上,仰天摔倒,仍在喃喃道:“将军,快走!” 傅介子的眼睛一下子红了,这些人与其说是他的部下,不如说是他的兄弟,这一路来从长安到西域,历尽了千辛万苦才存活下来,感情不是一般的将军和部下能比。 “快走!”傅介子手腕一下子硬了起来,抓住玉吉儿喝令起来,语气明显得严厉了许多。玉吉儿还在哭,傅介子脸色一沉,反转刀柄,一柄打在玉吉儿的后颈,玉吉儿哼也不哼一声就栽晕了过去。傅介子一把将她放在马上横着,跨马上去,喝道:“走!” 这时陆明和乌候都围了过来救傅介子,哈斯奇是哪个玩意儿?他死了活了他们也顾不上了,求将军要紧。 所幸哈斯奇命大,他的一个部下给他挡了十几箭,哈斯奇没有中箭伤,却因为马被射死栽下来在冰块上撞出了血,没有性命危险,他换了马也赶了过来。 陆明大叫道:“老大,我看乌孙人不止五十个,我们打不赢的。” 傅介子略一思索,道:“我看未必,你听,那边的马蹄声轻而细,看来是裸马,并没有骑人。我们中计了。”傅介子说完大刀一指,向着刚才避开的方向冲去,道:“那里是虚的,给我冲阵过去。” 汉军已经折了四个人,再加上马官和一个大宛侍卫,一共折了六个人。傅介子带着剩下十一个人向刚才的马队冲去,果然,那是一队空马,只有十人不到,傅介子的马加了玉吉儿,这个姑娘说重不重,但也挺沉的,他的马跑不快,陆明和乌候在最前面,陆明虽然没有乌候那么大块头,但是身手却在乌候之上,这一路来顺手就干掉了四个乌孙兵,而且都是一刀带过,齐颈而断。 傅介子在后面跑上,这里的马匹不错,是几个人骑着马,带着马队走的虚路子,故意留下乌孙人已经被调开的假象,引汉军冲进埋伏圈。 乌候人比陆明要重许多,马不堪重压,所以走的不快,但也在后面捡了一个人,他们两人一溜风得过去,这一队人马就算打扫得差不多了。 前面是一个戴着黑色披风、斗笠的男子,他已经调转了马头,一动不动得看着汉军过来。陆明杀得正在兴头上,打马擦边而过的时候甩手就是一刀,这一刀他已经杀了好几个人了,这一个男子不出意外,也会是刀下之鬼。 而就在这时,那男子突然手中一晃,夜色之中看不清楚他使了什么路子,陆明便惨叫一声,摔下马去。 傅介子刚才隐约看到此人已经感觉到了腾腾的杀气,正觉得不对时,陆明已经落马了,陆明是他最忠实可靠而又机灵的副将,傅介子情急大喊道:“陆明,你怎么样了!” 陆明惨哼着声音,像样子伤不轻,大喊道:“老大小心,他戴了铁爪。” 陆明喊话间那个右手一晃,已经掣出了腰刀,就要一刀了结了陆明,傅介子大惊失色,手腕一扬,两枚袖箭直飞过去。 那人倒也十分高明,夜色之中尚能听得风声,忙翻身躲开。趁着这一隙,傅介子已经纵马赶到,傅介子抓起玉吉儿就扔给了乌候,喝道:“接着。” 此一招需要莫大的臂力,寻常的武士根本就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平。那个黑色披风的男子看来也是个行家,一看傅介子露出这一手,便将陆明弃下了,手中的刀柄一转,单手握刀看向傅介子。 傅介子手中的火焰刀出鞘,一交上手傅介子便知遇上劲敌了,这个人武功未必就在自己之上,但是狠劲却是自己无法比的。 陆明还在大呼道:“老大小心,这厮左手上安有铁爪。”说话的声音极为痛苦。 傅介子一直防着这人的左手,他的左手一直垂着没有抬起来,右手是拿的一把细长的刀,刀尖上带刀钩的,傅介子知道这种兵器伤人在于灵活,而非常规的劈、砍、斩,所以要特别注意不能把力气用老,得时刻不给他可乘之机。 但是十招过后,傅介子发现这个人不是一般的强敌,他的杀招不在于力量,而在于诡异难测,傅介子的马矮了他一截,而且火焰刀是刀身厚而且重,用起来给费力,不及这人灵活多变。 二十招过后傅介子还没有完全熟悉他的套路,险些被他突然闪出的左爪抓住,身子后仰才避开了这猫抓脸的一招,那人一抓落空,打在马头上,马顿时脑浆迸裂。 傅介子摔下马的一刻,火焰刀大开大阖,一下子砍断那人坐骑的两个前蹄。两人俱是摔下马去。傅介子落地本来是劣势,但是此时已经化险为夷,而且是他先着地,抢得了先机,趁着那人落马,大刀齐脖子就一刀砍去。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那个闪避不齐,当下举起细刀和铁爪挡在身前,整个人脚在地上一蹭,贴着地面滑了出去,铁爪和细刀与火焰刀相夹,带起一溜火花。 傅介子看到,这是一个左手手腕已经不在了的男子,上面装了一个亮银银的铁爪。自己号称“大汉铁手”,差点儿死在了这么一个戴铁手的人手里,世事真是诡谲难测。 傅介子一刀落空,接着一个贴地翻滚,火焰刀似绞肉机一般轮番砍过去,那人贴地爬起,每一刀都只差那么一点儿,火焰刀砍在冻土和冰块上面,碎屑四溅。 每一刀都差那么一点儿就可以了结了这个黑衣人,傅介子也渐渐被激起了杀气,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意思到自己犯一个错误,力气用老了! 怕什么来什么。果然,那人这时逃窜之中把手就是一刀,傅介子此时闪避不及,细刀已经钩到了自己的腋下。 腋下是人体很软弱的一个地方,这里要是被人控制住,那么整个人都会没有了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就意味着死亡。 千钧一发之际,傅介子本能得身子一侧,肌肉内收,这是道家养气的结果,那细刀从他的肉边上擦过,只钩住了衣服,将傅介子的衣服撕出一大个口子来。 这一刀失利是那人没有想过的,傅介子刚给陆明说过,再强悍的敌人,都会有出现破绽的时候,自己刚才是,现在这个人也是。 傅介子手中的大刀顺着身子旋起,飞起就是一刀,以刀劈华山的架势直扑那人胸口。 那个仍是两个武器护在胸口,这种人一看就是最厉害的刀客,刀在出击的时候,时时注意保护胸口的重要地方。 火焰刀是一把重型大刀,这一刀下去的力量自是不少,那个举着武器和火焰刀一碰,整个人就像是遭到了千斤重击一般,身子不由自主得飞了出去,滑出老远撞在一处凸起的岩石上面,岩石上面的冰层都被撞碎了。 傅介子追过去准备补上一刀,那人已经跳起了身来,傅介子看到地上有血,敢情这一刀已经将他震出血来,不知出血的是什么地方。 那人从来没有见到过傅介子这么强悍的对手,战力不退反进,有点儿像个好斗狂,突然哈哈笑了一下,再一次攻了上来。 这一笑之下,傅介子才发现,这是一个女人! 傅介子感觉到有些不真实,这个人不论怎么看都是男的,特别是胸部,此时黑夜里别的地方看不到,但是胸部那么大的玩意儿是没地方藏的,虽然刻意藏也能藏得个七八分像,只是没有这个必要。如果没有这一声惨叫,傅介子铁定以为她是男的。 不论男的女的,都是要杀的。傅介子略微一怔之下又攻了上去,那个没有要退的意思,挥着细刀过来,这时她的部下已经被汉军打扫干净了,后面的部队又还没有赶过来。 只有片刻的功夫,如果这片刻的功夫之内不能除掉她,傅介子就得离开了。 女刀客比他还要急着进攻,此时一刀一爪就又攻了过来,傅介子发现她是女人之后气焰就嚣张了起来,毕竟打架是男人才干的活儿,自己一定可以收拾了她! 火焰刀到现在都还没有见到血,傅介子大刀下手极重,知道这个女子已经被震伤了,她受不了重击,只要接自己十招,就算是不见血,那也会被震坏。 女刀客果然有些受不了,才接了一招又呕出一口血来,敢情是内脏受了伤。内脏受伤是最要命的了,傅介子知道这个女刀客终究不是自己的对手,下手也就更狠了。 这时陆明大呼道:“老大小心,他们追过来了!” 傅介子四下看了一下,这里三面都没有退路,后面的大批乌孙人围过来,凭着自己这几个人,这几匹劣马,是绝对逃不了的,而惟一的可能,就是走这冰帘障! 这时女刀客发现来了盟友,进攻得更加狠了,这时乌候也赶了过来,这里的几个乌孙兵已经被清理了干净,陆明受的伤不轻,一个人骑不稳马,由另一个汉军扶着,换了乌孙大马坐上,也向这边赶了过来。 有乌候这大块头帮忙,两个大男人打一个女人那还有啥问题,女刀客被傅介子的火焰刀逼得没有了退路,乌候再加了一轰天锤。乌候虽然有一身蛮力,但未必就能胜了傅介子,但是他的武器是典型的重型兵器,要么沾不到人,要么就是伤筋动骨,那细刀顿时就折断了,而这女刀客也被这几百斤的力道给震得狂喷了一口鲜血,吐了乌候一满身。 傅介子手中的火焰刀一转,就要辣手摧花,女刀客眼见不战胜,决绝看了一下众人,返身一头扎进了冰帘障中。 后面的乌孙人也都围了过来,傅介子知道自己惟一可以走的,也就是这个冰帘障,当下看着哈斯奇,道:“进还是不进?” 哈斯奇道:“乌孙人多,我们只有这一条路了。”傅介子铁青着脸,进入冰帘障意味着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但是现在冲出去的话,凭着自己这几个人,是决计逃不掉的。 “走,进冰帘障!都把马换下来,赶马在冰帘障的前面走!”傅介子见乌孙人又在向这边放箭,大声道:“快走!” 汉军正式进入了冰帘障。 一百多里的冰帘障,这里是危险的一段,足足七十里的大雪封山,这是一片到了雪天没有人赶走的死亡之路。到处都是冰林雪山,随时都有着雪崩塌方的危险。夜里什么也看不见,踩着没到大腿的雪,走起路来十分吃力,骑马也十分不方便。 走了一程,傅介子让乌候去守哨,自己来给陆明和另外两个受了伤,尚未致命的部下治伤。陆明此时已经晕死了过去,刚才他只是凭着一股血勇之气撑着,此时重伤之下,又被冻着,所以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便晕了过去。 伤口上面都已经布外面都已经结冰了,还好他自己机灵,知道一些自救的本事,拿了很厚的衣服包着,才没有使伤口冻着,否则要想好起来十分困难。 这时,哈斯奇把玉吉儿也抱了下来,玉吉儿还没有醒过来。死伤了这么多人,众汉军都显得很失落,没有一个人说话的。傅介子让乌候赶紧烧水,这里什么都没有,乌候劈了两个马鞍烧了,但是锅也丢了,没有办法烧热水,傅介子只得将就一些,给陆明将伤口包扎了一下,那是四道爪痕,划得很深,而且拉的范围极大,如果不是陆明动作快,这一下百把肺给拉破了不可。 陆明受了重伤,另有两个士兵也受了伤,傅介子决定不再找马,就此回去,虽然不甘心,但是相比于陆明和自己的部下,他更关心他们的安危。 一说到要回去,哈斯奇立时就不同意了,道:“这怎么行!这一回就是死,我也要找到天马。” 傅介子道:“如果执意要找的话,我们也要先回去安顿好他们,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能走!骏马监大人,我们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天马。” 哈斯奇道:“现在乌孙人肯定也在寻找,如果让他们先找到了,我们岂不是什么希望也没有了?如果没有了天马,那将会是一辈子的失意!” 傅介子道:“我的真正身份是一个将军,我就必须让我的部下先活下来!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回去。” 哈斯奇有些生气,道:“要回去你们回去,我自己去找天马!”他眼睛里面闪现出无比的狂热,道:“如果不能找到天马,就让我葬身在这冰原之上,与天马同存!” [以后大章节吧。最近在写新书。而且只能晚上写,白天没时间,压力很大了。因为脚本的问题,点击和票的数据都不要了,望朋友们收藏吧。群号是12110478] 第二十六节,寻找天马、之七 哈斯奇是铁了心要在这冰原上面找天马了,傅介子又实在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在冰原里面,道:“骏马监大人,要找也回去了再来,此时只怕你非但找不到天马,更有生命危险。” 哈斯奇理也不理,道:“如果不能找到天马,活着有什么意思!” 傅介子听了不由有些不悦,道:“骏马监大人,你还是跟我们一起先回去吧,寻马的事情我们从长计宜。” 哈斯奇道:“不必再说了,你是将军,我是相马,既然不同道,我们就此告辞。”傅介子沉声道:“你真的不跟我们回去?” 哈斯奇坚决得点了点头,道:“不找到天马绝不回去。” “好吧,”傅介子也不再看他,将陆明的腰刀取下,又从马背上取了些肉干和水,选了一骑最好的马给他,将这些东西挂在马鞍上,道:“这冰原里面求生不易,你自求多福吧。” 哈斯奇也不客套,道:“多谢了。”说完取了马过来拉着就走,随从只有那一个身边的侍卫。 傅介子叹息一声,也不去理会他。现在陆明和汉军死的死,伤的伤,他的心里面再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想着快些将活着的都活着带回去。 过了一会儿,陆明还没有醒,玉吉儿就醒了,得知马官已经死了,她顿时嘶声力竟得嚎哭起来,傅介子知道她有丧父之痛,不由叹息一声,想过去安慰她一下,没想到玉吉儿抓起他的手臂就咬,一边咬一边哭,口水眼泪混在一起不像个样子。 傅介子强忍着没有挪开,任由她咬了一阵,道:“玉吉儿,对不住。我们没有办法救他。”玉吉儿怒道:“你根本就没有救他!你们一个个只顾着自己逃命,要不是你打晕了我,爹就不会死了!都是你!都是你!”玉吉儿指着傅介子的鼻子大骂,一边骂一边捶着傅介子的胸脯。 傅介子任由她捶着,也不反驳,陆明还没有醒,众汉军也都默不作声,乌候和两个汉军在烧着马鞍烤肉,也都很识趣得没有去说话,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傅介子任玉吉儿捶了一会儿,抓住玉吉儿的手挪开了,道:“你休息一会儿吧。” 说完再去看陆明的伤势,略一动陆明便醒了过来,这爪伤伤得很深,陆明骂咧咧得道:“那厮下手可真够重的!这一爪下去差点儿就要了我的命!” 傅介子将陆明扶起,道:“武功是不错,可惜让她逃了。看来乌孙人中,确实是藏友卧虎。”陆明恨声道:“可惜找不到她,没有了报仇的机会!” 傅介子淡淡笑道:“报啥仇呢,先好起来再说。天一亮我们就回去。” 陆明急道:“这怎么行,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误了大事!” 傅介子哼道:“还找什么天马,先把你们平安带回去再说。”陆明惭愧道:“老大,你又救了我一命。以前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以后也都是你的了。” 傅介子听了心伤怀,强笑道:“娘的,说得这么煽情。是条汉子就给我坚强些,好好活下来!”几个汉军跟着皮笑肉不笑得笑了一下。 陆明这才数了一下人,既而沉默了,他知道伤亡。 一会儿乌候烧好了烤肉,一人分了一块,每个人一块肉一块雪和着吃,傅介子给玉吉儿拿了一块,然后在旁席地坐下。 肉烤得很糊,烤的人三心二意,吃的人心不在焉,傅介子就着黑糊糊的熏烟吃了两口,再啃了一口雪,不知道滋味。 “天一亮我们就折回去,找你的父亲,还有我的弟兄们。”傅介子只说了这一句就再不说话,玉吉儿没有接肉和雪,傅介子就把肉和雪放在地上,像供奉着菩萨。 这里夜的风极大,可以追得人走不稳路,也不知哈斯奇现在到哪儿了,这个人如同疯子一般,他要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劝动他。傅介子之所以这么轻易就让他去了,是因为他了解这种心情,在这之前,他也是抱着求死的心来西域,只希望灭了匈奴。心中有了那种强烈的信念,死亡就不再是一个问题。 傅介子知道自己为哈斯奇担心的是多余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玉吉儿一个人断断续续的得哭着,不知哭了多久,整个人就睡着,后面贴着冰壁,时间一长必定把头发给冻在冰壁上面,傅介子将她扶了扶,他对这个姑娘并没有太多的好感,现在心里面却有些冰凉,替她感怀身世。 据自己观察,玉吉儿似乎只有马官和她丈夫两个亲人,现在她丈夫失踪,父亲又死了,双重打击之下,就算是恶人,也会让人心生同情和怜悯。 乌候个子大,他将陆明抱在怀里面暖着些,怕冻坏了他,可是这个样子怎么看怎么别扭,有断袖的嫌疑,陆明严正斥责不许乌候这样做,但是乌候是个实心眼儿的人,为了陆明的伤,他也不加理会,气得陆明一个晚上没有合一下眼睛。 夜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傅介子心里面纳闷,这都已经开春了,怎么还下这么大的雪?看这样子,雪还不少,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看能不放晴。 第二天一早,傅介子早早就醒了过来,他推醒玉吉儿,玉吉儿已经发烧了,身子像火一样。傅介子摸了一下她的额头,看样子烧得不轻。 玉吉儿忿然推开傅介子的手,一言不发得就要走。可是整个人身子一歪就倒在了地上。傅介子将她扶起,暗怪自己昨天夜里不会惜香惜玉,他脑海里面全是自己的几个死去的弟兄,并没有把太多的心思花在玉吉儿身上,就连最起码的,给她批件衣裳这种事情都没有做。 这里没有治风寒的草药,这就更要求他得赶快回去,陆明的伤只是止了血,包扎的都很粗糙,如果伤口感染,会很麻烦,而玉吉儿这个样子,如果拖得三日,小命也拖成大病了。 陆明强忍着站了起来,道:“老大,我们走吧。乌候你大爷的,去背这妞儿走路!”乌候不太喜欢近女色,一听说是背玉吉儿这个凶悍的母老虎,脸上立时现出七分的不愿,三分的勉强。但是此时他也没有心情管这些事情,道:“陆哥你别骂我,我背就是了。” 剩下的烤肉在地上冻住了,傅介子拿刀柄砸起来,准备挂到马背上,可是到马群边上才发现,马群居然都躺下了,只剩下五匹马还站着,那三匹捉来的野马也溜了号。 傅介子看了一下,这些马不适应风雨天,前些天在外面没有雪,而且有吃的喝的,居然精神不太好,但好歹还能站着,而进了冰帘障,这里的生存条件实在太岢刻了些,有的马又受了伤,还有一些在冰渣上面伤了马蹄,饥寒再加冻伤,这些劣马都已经被这个地方淘汰。 汉军过来又推又拉,这些马就是不起来,傅介子没有办法,只得下命再推,实在起不来的,只能留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最终只成功得拉起来三匹马,那些乌孙人大多昨晚都跑掉了,此时又趴了一批,剩下的十匹不到。但是马匹已经够了。 傅介子挑选了几匹看着还算精神的马让陆明和另外两个伤号和玉吉儿骑上,自己和另外几个没有伤的人都是过走。这里是冰天雪地,骑马伤蹄不说,还容易摔跟头,傅介子几个好生护着,一路遁着原来的路赶回去,现在回去,乌孙人怎么着也离开了。 他们的目的在马,肯定是追马去了。如果遇上乌孙人,那么自己一行就是死路一条了。傅介子还是决定赌一把,他必须在三天之内赶回去。 这里基本上没有路,看上去是一望无际得大雪原,平坦坦的什么也没有,风依然很大,吹得人东倒西歪的。 走了大半天,傅介子开始心慌起来,接来的时候算,这时早就该到了,可是为什么前面还是老样子,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 这个可能性很小,他们这种常年在外的人,迷路几乎是不会的,而且傅介子明明记得清清楚楚的,自己来的方向就是这边,而且这是一路直接过来,根本就没有转过弯,这么简单的路,不至于会错。 为了谨慎起见,傅介子还是问了一下陆明和众汉军,大伙也都记得这是来的路,但是很奇怪,现在应该早就到了的! “我们还没有到么?”玉吉儿虚弱的声音传来,傅介子才发现她已经醒了。傅介子道:“这还真是奇了怪了,玉吉儿,你对这地方熟不熟?” 玉吉儿虽然不愿意和傅介子说话,但是此时也看出来了事情的严峻,道:“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就连爹他也只是前次找马过来这里,这里是一片被神诅咒过的土地,一年只有两个月不下雪,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冰天雪地,方圆百里都无人居住,进来过的人绝大多数都出不去,正因为无人赶来,便成了乌孙与大宛国的边境。” 说到这儿玉吉儿冷笑一声,道:“爹他进来了又走出去了,有他在本来是可以活着出去的,但是你不救他!”玉吉儿说到这儿声音中充满了恨意,又有一种报了仇的快感。 傅介子道:“这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跟我们说?” 玉吉儿哼道:“说了这个,你们还会进来找马么?我就是不说!”这些汉军之中只有陆明懂的多一些,听了忍着痛骂道:“你这婆娘,心眼儿不仅小,而且毒!” 玉吉儿哼哼两声不加理会。 傅介子道:“这么说来,我们是走错路了?哈斯奇他可怎么办?”玉吉儿还不知哈斯奇是死是活,道:“他还活着?” “嗯。”傅介子随口道:“他一个人去找天马了。只怕吉多吉少。” “不会的!”玉吉儿捂住耳朵,大声吼道。傅介子道:“我想,他现在也怕是迷失在了这片冰原上面。” 玉吉儿怒道:“怎么会呢!你这个人总盼着别人死!”傅介子奇道:“你说什么?”玉吉儿怒着道:“我说是你个心肠歹毒,老盼着别人死!” 傅介子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无头无脑的话,略一想便明白过来,道:“我没有说你丈夫。我是说哈斯奇……” “你还说!”玉吉儿似发疯一般得叫起来,她已经失去了父亲,丈夫如果再出事的话,留她一个人孤苦零丁,可怎么活下去?想到生活的辛酸,她又捂着脸呜呜得哭了起来。 不要说不坚强,而是生活让人崩溃。 傅介子叹息一声,众汉军也都戚戚然沉默不语。 陆明道:“玉吉儿,对不起了。”玉吉儿并不太领情,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中虽然没有了仇恨,但也没有一丝的感情,苍白、无助。 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傅介子让队伍暂时停下来,仔细算一下这里的方位。他对天文不熟,暗想如果葛妮亚在这里就好了,她对天文如数家珍,有她在一定可以推算出自己的位置。 想到葛妮亚,傅介子感觉到自己的心突然间一痛。自己还能再见到她么? 陆明也算是老跑江湖的了,从东到西走的不下万里,自忖这点儿小土疙瘩还不至于将自己困住,可是他仔细看了一下地形和天时,也懵了。 众汉军顿时陷入恐慌之中,玉吉儿说过,这地方是一片被神诅咒过的地方,因为有精绝女王的事情为前车之鉴,他们对这个十分害怕,傅介子也问了一下玉吉儿,什么“被神诅咒过的地方”不过是大宛的一种说法,就是形容这里气候恶劣,如汉朝说的“狗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方”是一个意思。 既然没有了神神道道的事情,傅介子的心也就定了下来,开始想着原因。 可是左想右想都没有想出什么来,傅介子只得再求救于玉吉儿,玉吉儿也茫然不知,道:“我想从这里一直往东走,就可以回去了。” 这是最憨实、最土的办法,接她这么说也确实是这样,可是千百年来,这里一直是无人区,如果真的能这么简单就走出去,这就说不过去了。 既然没有他法,只能这么试试了。傅介子的心也变得沉重起来。 我们必须活着出去! 这是傅介子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在这里,不缺水不缺吃的,但是最让他担心的就是陆明等伤号。 又到了晚上,依旧没有找到来的路,但是所幸见到了山,见到这山傅介子更是绝望,这么高的山,如果来的时候见过一次有印象,可他却一点印象都没有,看来,自己真的走迷路了。 迷了路,晚上就更不能随便走了。傅介子只得让众人都在这里露宿一宿,野营的帐蓬也因为乌孙人的遭遇丢了,吃喝不是问题,而寒冷却成了最大的敌人,生挪死挪挪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开始上翻山越岭。 这样麻木得走了大半天,傅介子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地上出现了一些蹄印,而且这里的雪这么大都没有掩盖住,说明是有马刚才经过,傅介子比划了一下,心头猛得一震。 蹄印极大,而且两步之间的距离也极宽,寻常的马根本就不可能到达这个地步。 是天马! 再一次遇上了天马!傅介子本来已经冷了的心又变得激动起来,汉军也议论起来,傅介子道:“是天马,我们顺着蹄印走,我相信这天马也绝不是常年在这地方生存的,它会带我们走出这冰原的。” 众汉军对寻马有一定的兴趣,但是不大,此时听说可以走出这冰原,立时就来了精神,哄然同意。 傅介子道:“天马的脚程快,看这雪没的痕迹,它才走一柱香不到的时间,我们跟得快还能跟上,如果跟得慢,蹄印被大雪没住了就没有办法了。大伙麻利些,跟上!” 现在所有的汉军都精神了,如果能够跟着天马走出这个地上,就是让现在跑,他们也愿意。 天马的脚印越走越浅,傅介子发现拉开的距离也越来越大,心里面很着急,可是自己的这一批劣马伤员,又如何能够和天马相比。 傅介子让一个汉军选了个最好的马先追上去,一路上顺着天马的足迹霍起雪堆,以免路被完全掩盖。 走了不下七十里,果然是脚印越来越浅了,傅介子一行顺着先行汉军的雪堆赶路,在天黑后一段时间追上了汉军,因为夜里看不见路,先行的汉军也不敢再走了,这里雪崩,雪坑、冰窟窿到处都是。 这里是一处并不高的山崖,可以暂避风雪,傅介子让汉军在此稍歇一个晚上,明天早上再赶路。 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放亮,傅介子就迫不及待得赶路,夜里的风雪很大,果然都将蹄印给盖住了,傅介子走一阵刨一阵的雪,对着地上很浅的蹄印分析之后才让队伍赶路,傅介子明显发现,天马的蹄宽小了许多,也就是说,天马累了,走的步子小了,而且蹄印也没有那么平衡,有些歪歪斜斜。 傅介子心头暗自吃惊,跟着天马跑,似乎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天马好像也迷路了! [收藏] 第二十七节,寻找天马、之八 傅介子不敢随便把这个话告诉汉军,这样会极大得影响他们的士气,所以并没有告诉众人。天马这样的步子和脚力,明显就是生病了。 看来,天马并不是经常到这地方来,它也是迷失了方向才走进来的,正常情况下,没有马会在冰天雪地里面生存,就算是天马,那也不太可能。 怀揣着一肚子的不安赶了约两个时辰的路,前面的马蹄印虽然不清楚,但也还能找得到。 “老大,前面有情况!”陆明骑在马上,突然喊了起来。 玉吉儿也道:“有好多马!”傅介子放眼看去,果然见到前面一片黑点点,正是马群。傅介子当下让队伍停止前进,这也有可能是乌孙人的部队,停下来仔细看了一下,前面倒是有一些马,但是人却是一个也没有。 陆明有些激动,道:“老大,只怕是天马!”他激动了一下,又立时变得沉默了,看着傅介子欲言又止。 傅介子看他这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只是苦笑一下,示意这一回跟着天马确实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汉军轻手轻脚得赶过去,但还是惊动了马群,足有五十多匹马都分散在这里,被傅介子一行略一惊动,不少马群就四散开了,但是却在这周围逡巡着不肯离去。 虽然已经不作寻找天马的打算,但是此时遇着天马却同样让人心中激动不已,就像是发现了珠宝美女一般。众汉军都惊呆了。 五十多匹汗血马皆尽在此,但是令众汉军惊呆的并不是这些马群如何神勇俊秀,而是有半路的马都已经跪下或者躺下了,更有半数的天马已经奄奄一息,看样子是不适应这里的变态严寒生了病,而这些马群围着的中间竟然着有一大个冰窟窿,傅介子放眼一看,居然是那匹天马落到了冰窟窿之中! 傅介子四下看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复杂,虽然表面上盖了厚厚的雪,但是谁也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这匹天马想必是赶路时误踩了这虚空的冰壳而跌下去的。 周围的马群不时得打着鼻响,刨着蹄子,显得十分不安,可是又不赶靠近汉人,都远远得来回转。 傅介子看了看冰窟窿下面的天马,天马还活着,但是也已经奄奄一息,可是却依然昂首站着,像个无畏的战士。 “快拿绳子来!”傅介子看了一下情况,大声得喊道:“陆明……哦,乌候,快过来帮忙!”傅介子说完就脱下了自己外面的衣服,卷起袖子,凭由寒风往里面灌,神情显得很紧张。 这时乌候将陆明和玉吉儿已经安排到了一边去,叫上余下的汉军过来,将十余副绳子都带了过来,傅介子道:“乌候你力气大,带弟兄在上面守好。把绳子给我,放我下去。” 乌候是个憨实人,傅介子说什么是他们,他将绳子递给傅介子,以他两百斤的块头将傅介子安全放下去一点儿问题也没有,很快就把傅介子平平稳稳得吊了下去。 傅介子下去看了一下,这天马的个头也确实是出了奇的大,它站在泥水里面比傅介子还要高出许多,而且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全是枣红色的皮毛,四蹄清健,长脸短耳,傅介子看它这样子,在四到五岁之间,是一匹成年的健马。 哦,对了,是一匹公马。傅介子特意看了一下,有做种马的潜质。 现在好像不是看它的时候,天马显得很暴躁,但是偏偏又被冻得无精打采的无力反抗,只是不停得挣扎哞叫。 傅介子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上面是一个泥淖坑,好歹不是深水,否则这天马就成了水马了。傅介子用绳子将天马从肚子下面牢牢套住,这匹天马的重量只怕是寻常大马的两倍,傅介子特意将绳子多绑了一些,再让乌候将自己拉上去,所有的汉军一齐用力,因为冰面上面滑,居然没有拉起来。 众人折腾了出了一身的汗都没有拉起来,傅介子喘了几口粗气,道:“去拉马过来。仅凭我们几个人根本就拉不起来它。”几个汉军一人拉着两匹马,将绳子在马脖子上面套牢,连人带马得一起用力,还真的将天马给拉了上来! 这周围的马群又再一次骚动起来,听这声音,傅介子感觉到马群兴奋了许多。 但是天马很让人失望,在下面还以站着不动,但是被众人拉起来之后就卧在了地上,看来是这冰一样的泥水已经将它冻软了蹄。 傅介子忙人让帮忙,抓来雪给它擦尽腿上的泥,然后四人人四条腿得给它揉了起来,帮忙活血。 玉吉儿对傅介子一向没有什么好感,但此时却微微有了些好感,在马场的时候,父亲也是这么伺候马的,他把马当宝贝一样护着,最后却因为寻马而落得个身死异地。 想到这里,玉吉儿眼睛一红,默默得哭了起来。 给天马揉活了血之后,傅介子又拿来衣物给它包住腿,以便天马尽快恢复。此时已经到了晚上,众人不得已再休息,乌候去烤肉,傅介子则守在天马边上给他活血,他对马的禀性十分熟悉,这马屁拍的不错,天马虽然是野马,但是却极具灵性,发现傅介子等人没有敌意之后也就安静了许多,它到底不是卧槽的俗物,很快就站了起来。 吃过了烤肉之后谁都没有心思去睡,在这冰原上面走迷了路,这是生存攸关的大事,傅介子和众人商议了一遍,都没有什么主意,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当天夜里睡了一半,傅介子一直都是半睡着的状态,这个温度,他根本就冻得睡不着,正当他挪着夜头时,突然听到了一阵极为杂碎的声响,当下手按刀柄,一个人起来看个究竟。 起来看的时候,天马已经挣脱了颈上的绳子,一路狂奔而去,周围四散的汗血马也都围了过来,跟着四散而去。 傅介子叹息一声,他有些不明白自己,这一回他是来寻找天马的,但是此时真的看到天马了,并且也救下了又跑了,他居然没有感觉到很遗憾,而是有一丝淡淡的惆怅,这种感觉他实在想不明白。 一会儿,玉吉儿趁着无人起来小解,回来时发现了傅介子,微微有些尴尬,本来不想说话,但是见到马都没有了,心里面着急,哼了一声,道:“马呢?” 傅介子道:“跑了。它们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但愿它们能走出这片雪原吧。”玉吉儿怒道:“你怎么放它们跑了!” 傅介子道:“也许是因为刚才它遇险的事情吧,这样的神物本来就有着它自己的生存规律,如果改变了,它们也许就不那么神了,甚至消亡。于其一个传说也留不下,不如就当是一个传说吧。” 玉吉儿哼道:“你这是哪门子感慨!不行,我要抓它们回来,为了它,我爹都搭了命进去,我不能让它就这么走了!” 傅介子听了沉默了一下,道:“这事不能怪它,如果你的父亲,还有你、我、我的部下,不起这个贪念的话,它也许就不会有事,你的父亲也就不会死,你的丈夫也不会进山,而你、我、我们,现在至少也都平平安安的。你说过,这是一片被诅咒过的地方,也许真正被诅咒过的是我们的心。人人都有贪念,如果不加以克制就会遭到报应。”玉吉儿怒道:“你这是在说我爹的坏话!如果你真的那么想,那你到这冰天雪地干什么来了,我爹和我又干什么来了!” 傅介子道:“不管我们是干什么来了,现在的任务就是回去!我只想把我的弟兄都平安得带回去,至于天马,我不想再找了。”玉吉儿哼了两声,道:“你只想着把你的弟兄带回去,却从来没有想过把我爹的命带回去,你自私自利!我一辈子都会恨你!”傅介子听了只能苦笑一声,这个姑娘,还好她和自己能说上的话不多,太深的话自己也听不懂,如果不是她照顾自己的听力,只怕还有更难听的。 他们两人的声音大了一点儿,一会儿几乎所有的汉军都醒了过来,一会儿陆明道:“老大,你们两人这是咋回事,大半夜的抬起杠来?” 乌候也憨气十足得道:“将军,你咋又和她吵起来了?” 傅介子呵呵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道:“既然都醒了,现在隔天亮也不远了,我们索性跟着天马走,这一回莫名其妙得迷了路,就看这天马的灵性如何了。” 陆明道:“老大你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趁着马还没有走远,我们这便追上去,如果老天开眼,咱们还有吃酒喝肉的时候。” 正说着,突然有一个声音隐约从远处传来,陆明道:“老大,好像有人。” 玉吉儿听了猛得回头,眼中闪现出无边的希冀。 夜的里风吼得厉害,傅介子没有听清楚是什么人,也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火把吹得只剩一豆灯火,也看不见人,傅介子看了看玉吉儿,心里面也替她希望起来。 等了一会儿,终于见到人了,傅介子不由笑了一下,但是玉吉儿的神情却马上黯淡了下来。 “骏马监大人!你不是寻马去了么?”陆明没好气得损了他一句。 傅介子见是哈斯奇,笑着赶过去,但是见到他身边却只有一个人,不由一怔,道:“你的随从呢?” 哈斯奇神情一阵默然,顿了好大一会儿才道:“遇上雪崩,埋在下面了。”说完又道:“有吃的没?” 傅介子一怔,忙道:“乌候,把烤肉拿来。”乌候道:“老大,都冻成冰块了,得先烤一下。” “没事,没事。”哈斯奇有些饿得支撑不住了,道:“将就些就行,我的干粮和马匹都压在了雪下面。”傅介子拿出匕首将肉剁成小块,哈斯奇一点儿风度也没得大啃起来,噎得难受。 “天马呢?”哈斯奇略啃一些就问了起来,他一路寻着马蹄找来,不期见到了地上的脚印,推测着汉军已经找到了天马。 傅介子如实说了一下,哈斯奇立时跳了起来,吼道:“什么!跑了?到手的天马怎么又跑了?”乌候见哈斯奇的态度极差,冷冷道:“跑了就是跑了,有本事你去抓去?” 哈斯奇道:“你们不找马了?” 傅介子道:“不找了。想办法走出这片雪原再说吧。咦,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哈斯奇大骂道:“这鬼地方,我走着走着就迷了路,在这里转了一圈儿就顺着蹄印赶了过来,一刻没有休息!” 傅介子心头的阴云更重了,哈斯奇也迷了路,看来他也指望不上了,现在求人求马都不行,看来还是得自己想办法走出去。 哈斯奇道:“你们不去寻马,那我一个人去。” “你还要去?”陆明忍不住叫了起来,道:“你一个人命都差点儿搭进去了,还不安份?”看到哈斯奇现在这个样子,陆明对他也不怎么尊重了。 傅介子道:“我们也正准备顺着马蹄走,但愿能走出去。一起上路吧。”哈斯奇其实也害怕一个人赶路,听了正好,马上就出发。 过了这道山,前面的雪就小了些,但仍是一片沃雪,看不到任何道路,玉吉儿因为烧得厉害,一个时辰不到接连摔倒了三回,乌候转到一边和一个汉军道:“咱们换个边,我个大,好接她一些,免得摔坏了。” 这里的风还在狂吼着,玉吉儿被吹得东倒西歪的,乌候背过她一回之后也就习惯了,时不时得见她要倒就扶一下,也不那么不近女色了。 傅介子正苦思着为什么会迷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他突然福至心灵,一拍马背,大声道:“我想通了!” 哈斯奇被吓了一跳,道:“使者同意找马了?” 傅介子热切道:“我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迷路了!我终于想明白了。乌候,调头往南方向走。我们一定可以走出冰原了。哈哈……” 哈斯奇一愣,道:“你们不顺着马蹄印走了?” 傅介子道:“不了。天马也走错了方向。你们看,这里的风是吹东南风,我们觉得自己一直在向东走,其实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风吹偏了方向,我们走的应该是东偏北的方向,如果猜的不错,朝南走就可以到冰帘障,从那里我们就能出去了。骏马监大人,你还是和我们一起出去吧,你现在就是找到了天马也出不了这个冰原,何必呢?” 哈斯奇摇头道:“不,如果错过了机会,再也休想找到天马!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傅介子心中也微微有些悸动,如果谁都不去理会,也许天马就会死在冰原之上,哈斯奇找到了天马,或许可以保它一命。 还是接前例,傅介子将最好的马给他,给他足够的烤肉,外加两件棉衣,哈斯奇也不犯拧,傅介子给他就接着。傅介子再给他细讲了一下这里的地形,并且告诉他,自己一路上会留下标记,以便他再折道回来。 说好了这一切,傅介子一行又与哈斯奇分了道,汉军折道南行,傅介子想着天马和哈斯奇存活下来的可能性。 果然不出傅介子的所料,走了大约三个时辰,众汉军已经到了冰帘障,陆明忍着疼痛大声欢呼,吓得傅介子脸色都变了,这一吼要是吼出个雪崩来,自己几个好不容易找到条活路那还不又得白废了! 傅介子笑道:“咱们几个天不收,总算是又活着出来了。”陆明哈哈笑道:“老大,你又可以见几个嫂子了。”傅介子笑骂了两句,道:“只是不知道哈斯奇怎么样了,但愿他能活着出来。”陆明道:“老大放心,回头我们再派人去接他们一程。” 傅介子同意,道:“大家小心些,我们出了这冰帘障再说……” 正说着,傅介子突然听到一阵很沉闷的声响,就从不远处传来,听这声音,规模很是不小。 陆明也脸色大变,道:“老大,好像情况不对,我们该不是又遇上了那些乌孙人吧?”傅介子蹙眉道:“我看不像,上次遇上的乌孙人只多不超过六十人,但是你听这声音,只怕不下一千吧?” 如果真的是一千人,虽然对陆明和这些上过战场的汉军而言人数并不怎么吓人,但是一千人扁自己这么几个人,那简直就跟玩儿似的。 乌候道:“将军,要不我过去瞧瞧?” 陆明道:“乌候你这块头到哪儿都占地方,还是派个别人吧。”傅介子点点头,另选了一个个子小的人过去。 在这里等了一会儿,那个汉军还没有回来,傅介子有些焦急,正当等得没有耐心时,前面半高的冰崖上突然出现一个人,他一声轻哨,傅介子一行才发现。 “是她!”陆明恨得牙根*,恶狠狠道:“老大,又是她!” 傅介子放眼看去,正是那日遭遇的乌孙女刀客,她此时一袭红衣,手里面提着一个圆圆的东西,傅介子正惊愕着,女刀客突然扔下来一个东西,摔在地上顿时滚得老远,地上鲜血淋漓! 是派出去那个汉军的人头! 第二十八节,寻找天马、之九 傅介子脸色大变,从地上拾起汉军的人头,铁青着脸说不出话来,乌候大叫道:“看箭!”说着从背后取下弓箭拉箭便射,乌候是猎户出身,射箭的速度比起一般的军士不知要快多少,这一箭射去又快又准,换作一般的人是很难避开的,但是那个女刀客竟然一点儿避的意思都没有,只在箭突及身的一刻左手铁爪一划,便将箭打下来,钉在了脚边的冰块上面。 傅介子沉声道:“不要理她,我们撤!快走!”众汉军都怒视着这个女刀客,纷纷破口大骂,傅介子连催带推,众汉军才退去。这时前面突然出现一大片人,因为冰帘障之内不便骑马,所以这些人都是徒步赶了过来。 傅介子喝令汉军极速撤走,汉军再一次被逼到了雪原之上,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只能顺着原来的路返回,后面的乌孙兵越追越近,过了十里的冰帘障便追得近了,傅介子一行因为陆明受伤,玉吉儿身子虚弱,所以就是骑马也不怎么快。 好不容易见到了生机,偏偏又遇上了乌孙兵,生存的可能性不增反减,众汉军的怨念极深,一边跑一边骂,自己和乌孙人无怨无仇,却不由分说得打了起来,而且是往死里招呼。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傅介子眼见走不了,而且乌孙人也开始放箭,心里面不由着急起来,跑了一程,有一个汉军被箭射中,众人扶着他跑了一程,这个汉军终是没有挺住,一口血涌到嗓子眼儿,没有换过气来人就去了。 几个汉军要停下来和乌孙人拼命,傅介子一人骂了一句,让他们快跑就是了,到了前面又是冰帘障,傅介子心一狠,大声道:“过了这道山崖大家就给我狠狠得大叫,咱们活不成,他们也休息活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大叫,十之**会发生雪崩,这是行路人的常识,傅介子这么说大伙都知道什么意思,过了最危险的一段冰帘障,所有的大军放声骂娘,一个个的声音中气十足,将这些乌孙人的老母、姐姐妹妹、都问候了一遍,骂得不堪入耳。 玉吉儿捂着耳朵不肯听,但是这些如雷声般的辱骂声还是一字不漏得入了她的耳朵,心里面暗想,这些人平时看起来就不像个样子,现在果然更是呲出牙来了。 平时的时候过这冰帘障就怕出现在雪崩,而现在的情况正好相反了,傅介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盼星星盼月亮,直到见山上的雪开始瑟瑟得往下掉,开始只是一堆半堆的,后面就是如天河落地一般得发生雪崩,他才稍微放下心来。 众汉军齐声欢呼起来,像是一群发狂的人。这时雪崩越来越厉害,居然朝这边来了,傅介子大呼不好,带着队伍再一次逃窜。这雪崩并没有压死几个乌孙人,但是乌孙人的行动却是缓了许多,趁着这个机会,汉军急速逃离,逃了约一柱香的时间,后面本来已经看不见的却又突然出现一支骑兵,为首的是一个红衣人,不消说,就是众汉人恨得牙根*的女刀客。 这时前面又出现了一些稀疏的蹄印,看样子不仅有狼,还有马群,总之有的生机的地方生存的可能性就大些,傅介子也不和众人商量,当下就带着人带着蹄印追了上去。走出一程,傅介子突然发现自己又犯了一个错误。 这里是一处凹地,两边都是冰崖,后面有乌孙的追兵,逃的路只有前面一条,如果前面有什么大的危险,那么事情就会变得相当的遭,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了别的选择,只能继续逃,而这时,傅介子已经发现了马群。 要说他与天马有缘那也确有其事,这已经是在冰原里面第三回见到天马了,此时见到天马时,五十多匹马已经不足四十匹,马群在这周围徘徊不肯离去,傅介子的心一下子也就悬了起来。 “喂,使者大人!”正当他们准备过去瞧瞧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听声音是是哈斯奇,傅介子四处望了一下,一会儿侧边不远处的冰缝之中挤出一个人来,正是哈斯奇,他全身上下都是雪,敢情是把自己埋在了雪里面。 傅介子大喜道:“骏马监大人。你这是干什么?” 哈斯奇道:“我听见马蹄声,怕是来了恶人,所以避一避,没想到是你们。不要再往前面走了,前面没有路。” 傅介子一讶,道:“难怪天马不走了。这可怎么办?”哈斯奇道:“听这声音,后面是不是来了追兵?” 傅介子微微点头,道:“有一千多号人。” 哈斯奇的脸色顿时一沉,失声道:“糟糕,那死定了!” 傅介子看了一下天马,天马此时神情有些萎顿,别的汗血马就更不要说了,在这冰原上面半死不活的。 傅介子看到前面不到二十丈的地方,心都凉了半头,众汉军也都纷纷开骂,这里是一处五丈有余的沟涧,那边的地势比这边要高出一些,中间是无底的深渊,这么宽的距离,没有人能够越过去! 后面的乌孙人一会儿就会追上来,听从地上传来的声音,应该在五里之内,这里再没有别的路可以逃,傅介子让汉军先别慌,到前面去看看再说,众汉军打马过去,这些汗血马都纷纷向边上避去,天马对他们也很有些敌意,傅介子等人稍一走近马群就开始骚动不安起来。 这时,傅介子见到了一件令他终身难忘的事情。 这时天马突然在地上刨了一阵蹄子,到崖边望了望,好像是要跳过去,这么宽的距离,在傅介子的印象之中还没有马能跳过去,一时心也悬了起来,这么神勇的汗血马就算是被乌孙人抓到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从一个爱马者的角度来讲,傅介子并不希望天马来冒这个险,如果神骏之的马,如果从这世界上消失了,那将会是一种永恒的遗憾。但是他却一点旁也帮不上,如果此时再走近的话,反而会逼着天马跳过去,那样更加危险。 这时所有的汉军也都屏息凝神,谁都没有说话,都静静得看着天马,天马在崖边磨蹭了一下又怂了,这么宽的距离几乎就是绝地,天马再是神勇,对这个距离也是一点把握没有。傅介子见天马不跳了,心里面反倒平静了一些,这天马归不归得到自己都没关系,但是一定要活下去。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天马突然退了足有三十丈,又在地上刨了一下蹄子,既而猛得加速,来到崖边上长嘶一声,后腿强劲而极具暴发力,偌大个家伙凌空飞起,前蹄迈得极开,后蹄弹起之后紧缩,如同一道虹架般架在了沟涧之上! 所有的汉军都忍不住唔得叫了一声。 傅介子忍不住轻叹道:“潜跃如飞龙,武帝取名为龙马,果真所言非虚!”傅介子的话说完,天马已经一个纵跃到了断崖的那一头,它昂首阔步得看向这边,不住得嘶鸣。 这时又有一些汗血马跃跃欲试,其中为首的几匹也同样刨地然后狂奔跳跃,很遗憾,第二匹汗血马看着也是百里挑一的极上乘的汗血马,但是在起跳的时候步子却突然怯了,一下子没有止住,径直给摔到了崖下面,久久没有传来回音。 马群又是一阵骚动。 这时,马群中又有马开始跳崖,接连跑了十余匹,只有五匹马成功得跃了过去,还有几匹马前蹄搭着了崖边,却没有爬上去,也摔入了不见底的深渊。看着这些好马被活活摔死,傅介子不愿意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过来将马赶开了,不管这些马被谁夺去,还是那句话,至少要活着。 傅介子上前赶开马,又到崖边上看了一下,众汉军都愣住了,陆明道:“老大,这个距离你可别逞能,没有可能跳过去的。”傅介子自然不会做这个傻事,道:“乌候,把绳子给我。” 陆明顿时明白过来,当下道:“照啊,老大你快些,马跑了可就真的没有办法了!”乌候赶紧将绳子拿过来,傅介子套了一个较大的半活套扣,深吸了一口气,看准了马头旋着绳子,机会只有一次,如果套不到天马的头上去,刀群受惊就那么便没有再套的机会,这里的崖太宽,如果用寻常的办法将人吊下去,在半空中晃荡来摆到对面的崖上去十分困难,而且这崖是下窄上宽,这样的绝壁根本就没有办法攀爬! 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投之上。 傅介子没有把握,再一次将环做得大些,又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投。陆明道:“老大你放松些,生死在天,不论结果如何,咱都不怕。”乌候也道:“将军,你就投吧,左右是个死,姑且试试。大不了跟这些乌孙人拼了。” 傅介子自然知道他们的用意,强笑了一下,暗自调整了呼吸,手中的绳子旋了一圈、二圈、三圈……突然出手,直奔天马而去! “唏,”众汉军都松了一口气,中了! 天马被绳子套中,受了惊吓就要跑,套扣一下子拉紧,傅介子算得精准,这个套扣不会将天马的颈部勒死,但也不会滑脱,天马拼命得挣扎,差一点儿把几个汉人都给拉了下去,但是好在乌候块头大,又一手用钢刀扎在地上死命得拽着,天马用不上力才停了下来。傅介子怕天马再过度挣扎当下晚道:“乌候,把绳子拉住了!”乌候道:“老大你快点儿,这牲口好大的力!” 傅介子当下将火焰刀取下放在地上,双手抓紧绳子就往那边攀过去,这天马显然有些吃不住这么大的力,主要是地上的冰面滑,一路都向这边过来了,傅介子情急之下攀得极快,一会儿功夫就过去了,天马开始往后狂奔,傅介子发现地上有血,敢情这一挣扎,已经将天马的蹄子伤了。 傅介子拿出匕首在地上剁出几个坑来,一脚踩在上面,死死得拉住绳子,道:“乌候,你把陆明绑好,然后绳子往我这边慢慢送。”陆明道:“老大,我自己爬过来没问题……”傅介子骂道:“你这鸟样,爬得过来么,别多事,给我绑好了!” 乌候接令,将陆明齐腰绑好,一把一把得往前递绳子,一会儿陆明也过来了,接着就是玉吉儿,玉吉儿本来就已经烧得快虚脱了,此时一看这不见底的悬崖就犯虚,有些不敢过去,但是被傅介子狠狠得骂了一顿,也就老实了。让她爬过来明显不太现实,傅介子也只得让乌候将她同样绑好,然后当伤员给传了过来,玉吉儿一过来,因为被傅介子骂得狠了,正准备回敬他两句,但是见到傅介子那眼神,把话又缩回到肚子里面去了。乖乖得站到了一边去,但是一看到傅介子腰间别的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眼前一黑,很直接得栽倒在了地上。 接着就是哈斯奇和几个汉军,过来得只剩下乌候和两个汉军,乌候正准备让他们过去,傅介子让乌候先过来,他这么大的块头,落到最后要甩过来,他这么大的块头甩起来,还真没有人拽得快,还是只能现在这样传过来,两个汉军勉强能拉住他。 这时后面的乌孙人已经追得近了,一支两百人左右的骑马已经在百丈之内,为首的红衣已经看得十分分明。 乌候只道傅介子护着他,道:“老大,还是让他们先过去吧,我顶着。”傅介子喝道:“让你过来就过来,你这么大个甩起来我们拉不住!”乌候这才抓住绳子过来,傅介子立时感觉到无比的吃力,只拉了一下手就破了皮开始流起血来,几个汉军立时过来帮忙。好不容易将乌候拉了起来,傅介子困得整个人都快虚脱了,看了看手上的血,骂道:“你这狗东西怎么这么重,这回咱们活着回去我非扣你口粮,给我减五十斤肥下来!” 乌候呵呵得笑,忙着来拉另一个汉军,傅介子选了一个善于攀岩的留在后面,送上来一个汉军之后,最后一个汉军准备甩过来,吊在空中之后再让众人拉上来,正要跳的时候,陆明突然大声道:“慢着,老大的刀先扔过来。” 那个汉军听了忙回去取刀,傅介子见那个红衣刀客已经近在咫尺,大声道:“来不及了,快跳!”但是那个汉军如何敢丢了傅介子的火焰刀不顾,当下爬起来将刀扔了过来,然后急匆匆得跳了下来,正当傅介子等人用劲拉的时候,红衣女刀客突然手中一甩,一枚小尖刀不偏不倚,正好斩在绳子上面。傅介子等人手上一轻,心头却陡然间一沉。 那个汉军最终没有上来,只听见长长的一声凄厉惨叫,一时没有听到回音。 “直娘贼!”傅介子眼睛一红,袖子一扬便是一枚袖箭射出去,也不知是报应到了,还是傅介子的时运转了,他本来没有太仔细瞄准,但是这一支袖箭却是极为准确,一下子正好打在红衣女刀客的右手手腕上,女刀客轻声叫了一声,看着自己的右手一下,既而也同样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一支袖箭的威力有限,傅介子想不出她为什么叫得这般惨烈,一时也没有想这么多,喝道:“乌候,放箭!” 乌候不等傅介子说话就已经在放箭了,这个红衣女刀客在地上连翻三个滚,乌候的箭落了空,而这时,大批的乌孙骑马已经压到,傅介子一行经不住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势,当下让从伙疾退。 因为天马还套着绳索也走不住,此时早已经撒丫子狂奔,把傅介子拉得一路连跑带窜,并且被拖在地上一路滚了出去。傅介子的胳膊都差点儿被拉断,好歹是抽出了匕首划在冰面上面,划出不知多久,天马突然听不住劲停了下来。 死里逃生,但是众人却没有一个高兴的,这几天接连死人,刚才又死了一个兄弟,傅介子的腰上还扭着个脑袋,这一切都是压在汉军心头的一块石头。陆明红着眼睛,道:“老大,这次回次一定要报知大将军,倒是要责问一下,我们与乌孙有什么仇怨,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杀手!” 傅介子也怒道:“这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我们且先回去,这里的大军应该是冲着大宛的守军而来的。如果我猜的不错,这是一支奇袭的部队。”哈斯奇突然一拍脑门,道:“不好,我得回去通知留岩,不然纳伦城有难!” 傅介子道:“不错,这事得尽快。现在我们的马匹全都丢了,这几匹马都是无人训养过的野马,无法乘骑,得想个办法快点赶回纳伦城才是。”本来这乌孙与大宛之战与汉军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从某种角度上而言,汉军应当助乌孙,而非大宛,但是现在被乌孙人偷袭,这茬早就忘了。 哈斯奇想了又想,道:“天马的脚蹄已经伤了,得快些治理,这些马也都没有办法骑。索性我一个人先回去,使者大人带着伤员后面赶来,我回去让留岩派人再来接你们。”傅介子道:“如此也好,我正好可以调养一下陆明和伤,也给天马治治脚蹄。” 事情紧急,哈斯奇道:“如此就告辞了。”说完急匆匆要走,傅介子想了想,把自己仅剩的四个随从都叫了上去,陪着哈斯奇先回去,自己和乌候照顾玉吉儿和陆明。 [收藏] 第二十九节,寻找天马、之十 [收藏,换封面了哦] 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本来是急着给陆明和玉吉儿治病的,但是因为乌孙人隔的不远,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傅介子让他们再忍一会儿,赶了半了个时辰的路,见乌孙人没有追上来,傅介子才停了下来,傅介子给陆明换了药,再来看天马脚蹄上的伤,天马因为被坚冰划破了脚,到现在冰片还夹在里面。天马对傅介子不太友好,开始有些抵触,但是傅介子深知马的本性,套了约一个时辰的近乎,对天马挠痒、梳毛得折腾了一番,天马也就老实了。 傅介子给天马将脚上的碎冰片取了出来,再从周围取来一些止伤的草药嚼烂了给它贴上,然后撕下衣服的下摆来给它把脚包上。这几匹汗血马一直不远不近得跟着傅介子,不过这里也是惟一的一条道,这一路走着,约半天的时间,天马与傅介子也算是相熟了,后面的汗血不知是得了天马的命令,还是也和傅介子几人熟悉了,都跟了过来。 乌孙人没有再追过来,傅介子也彻底得放了心,这么宽的距离,是没有办法跨过来的,就怕乌孙人找到了什么捷径,超了他们的近路。这天天色渐晚,傅介子一行也走出了雪原,地上到处可以见到稀疏的青草,傅介子见陆明和玉吉儿虚弱得很,便停在这里休息一晚上。 傅介子身上还别着那个汉军的人头,玉吉儿一看到这个就渗得慌,几次想让傅介子埋了,但是一看傅介子那眼神,又生生将话咽了下去,只是侧过头去不敢看,晚上休息时,她也一直害怕,一个晚上烧得跟火人儿一般,可就是没有睡着,第二天就走不稳路了,傅介子没有办法,只能和乌候换着背她走路。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傅介子四人已经走出了雪原,到了河边,赵雄带着几个汉军,还有葛妮亚和潘幼云、元通跟着留岩派来的军队也赶了过来。远远的队伍还没有到,陆明笑道:“老大,嫂子来了,你还是把玉吉儿给乌候背着吧,否则,嘿嘿可不得了。” 傅介子脸上一热,他也这么想,忙把玉吉儿塞给了乌候背着。 一会儿大军开进,赵雄和元通打马飞奔而来,陆明远远就高呼起来,赵雄远远就下马,一路跑过来,拜道:“将军,一路受苦了。”傅介子爽朗笑了一下,道:“没事了。赵雄,你怎么把她们也带来了?” 赵雄苦着脸道:“将军,这个怪不得我啊,这两位嫂子坚持要来,咱也没有办法。”正说着,元通也打马嗒嗒得过来了,远远就呵呵笑了一声,下马过来道:“小傅啊,我把药箱带来了,哦,陆明伤了吧,我来看看。”傅介子忙道:“先看看这个姑娘吧,开一味治伤寒的草药,温火煮了,哦对了,病了很久了药得加量三成……” “咳,咳。”一个声音打断了傅介子的话。 潘幼云远远过来也不下马,哼道:“亏葛妮亚还这番担心,看来一点儿事也没有嘛。”她说话着,葛妮亚却急匆匆得跳下马来赶了过来,一把抱住傅介子,道:“相公,可担心死我们了。哎呀,你的手怎么了?” 傅介子呵呵笑道:“没事,一点皮外伤,是哪个犊子回去胡说的?你看我像有事的么?” 潘幼云哼了一声,道:“自然是不像,妹妹你看他那样儿,有小美人儿陪着,天马骑着,不知多惬意呢。”傅介子不由和天马一样拉着马脸,道:“我说潘大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小美人陪着,天马陪着?这个姑娘病得不死不活的,而且骂起人来比谁都狠,这天马么,为了套个近乎,我跟装孙子似的。如果惬意,你来试试?” 潘幼云下马过来看他的伤势,嘴里面却道:“你就是嘴太会骗人。我刚才好像看到某人正背着这个小美人四处溜跶呢。见到了我们就赶快塞给了别人。”说到这儿向葛妮亚道:“妹妹,你说这人是不是心虚了。” 葛妮亚笑而不语,她不想和傅介子讨论这个事情,只是关心傅介子的伤势。傅介子因为玉吉儿的事情,怕葛妮亚见到汉军的人头会发怵,没想到葛妮亚看到人头特别平静,道:“你的部下,哎,人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你赶快把他埋了吧。” 傅介子的心情也随着她这一句话而沉了下来,道:“是我大意了,没有考虑到会遇上这么大的危险。”元通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事就是这样,小傅你也别难过了。一会儿我让人用檀木做一个假身,将头接上好好安葬了。对了,这位是城主麾下的大将军阿奢德,是专门冲着这乌孙兵来的。”说到这儿,元通又顿了一下,道:“不过我就不明白了,小傅,乌孙国与我们并没有大的仇怨,你们是不是在路上起了什么误会?” 傅介子苦笑道:“是误会就好了。我们都已经喊了话了,可是乌孙人却似专门盯着我们打,如果不是这匹天马跳过了悬崖,我们只怕一个也回不来了……” “你别说这个了。现在回来就好了,阿奢德是大宛国王亲封给纳伦城主的大将军,一定可以将他们打败,为我们报这莫名其妙的仇恨。”葛妮亚想到这事还十分后怕,道:“现在我们回去吧。” 傅介子却脸一沉,道:“我们一路受了这么多苦,现在好不容易媳妇儿熬成婆,怎么能走!你和你潘姐姐随陆明等伤员回去,等我报了仇再回来。我们的汉军不能白死!”葛妮亚道:“何必呢,有阿奢德将军在,这些乌孙人不必你动手的,再说,手上沾了太多的鲜血,怎么也是一种罪恶。” 傅介子不听她的,道:“不必多说了。就算不报仇,我也要抓几个乌孙人问个清楚,还有,我们几个汉军的尸体还在冰原里面没有**来。他们跟着我来这个西域,我不能将他们带回去,也不能让他们连死都不安生。” 葛妮亚还欲再说,潘幼云拉了拉她,道:“妹妹你就别劝了,将军吃的就是杀人走马的饭。他要去就去吧,有这么多在人,还怕有事不成。”葛妮亚也知道再劝无用,不由沉默了,他是圣女的心境,从心底不愿死太多的人。 这时玉吉儿也醒了过来,潘幼云对玉吉儿不怎么友好,但是看到她实在太虚弱了,才没有下决心来整她。玉吉儿看了看葛妮亚,又看了看潘幼云,再看看傅介子,一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这时,阿奢德过来见傅介子,大军先在这里扎营结灶,之后再向冰原进发。元通哈哈笑着拉陆明去治伤,给玉吉儿的药也派人下去煎了,故意留下傅介子和葛妮亚与潘幼云独处。傅介子想关照一下玉吉儿的病情,毕竟这是医者底性,但是有两个监军在,这事实在有些困难,只好让元通帮忙一定要看护好。 元通没有苏维陪在身边,胆儿肥了许多,笑道:“这个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安排好了部下之后,傅介子正准备和葛妮亚、潘幼云说几句贴心的话,毕竟死里逃生,感慨颇多。这时阿奢德却过来请傅介子出去。傅介子无奈得看了一下两人,跟着阿奢德出去,阿奢德是大宛的将军,因为大宛与汉朝曾打过仗,他一直不服气,所以对傅介子不怎么恭敬,几个士兵临时摊了个坐的地方,阿奢德席地而坐,请傅介子过来商量出击乌孙人的事情。 傅介子对乌孙人到底有多少不敢确定,但是上千肯定是有的。阿奢德带的人在四千左右,算得上是一支很大的部队,只是不知道大宛的战斗力如何,如果战斗力一般的话,也是足以胜出的,傅介子对大宛这点起码的信心还是有的,当下说了一下乌孙人的情况,阿奢德看得出来是个野心家,一心想着吞灭这支部队,建立奇功。傅介子有些担心他贪功冒进,更是坚定了和他一起进去的决心。 战场上面,一千人对四千人,胜负仍是一个难言的数。 傅介子提议,让阿奢德把部队集结到离这里五十多里的隘口,这里是乌孙人袭纳伦城最可能走的地方,再派出探子去打探情况,等到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后再出击。阿奢德倒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和傅介子不谋而合。商量好了之后,傅介子回来让陆明和玉吉儿还有元通、自己的两个媳妇儿先回纳伦城,毕竟战场上面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们在这里太危险。同时,最重要的,将这几匹汗血宝马藏好,而且,傅介子本来无心要马,但是天马已经被自己拉了回来,那么煮熟的鸭子怎么着也不能飞了。 葛妮亚有些不情愿走,但是她又不愿意见到太多的鲜血,傅介子这么要求她也就答应了,只是趁着没有人的时候偷偷得亲了傅介子一口,既而皱眉道:“好重的牛肉味……” 傅介子哈哈大笑. 这时,潘幼云似乎是专门来窘葛妮亚的,葛妮亚刚一亲完她就进来了,道:“喂,这一回打仗,我也上去瞧瞧如何?” 如此儿戏的话,傅介子听了不由有些生气,道:“打仗是随便瞧瞧来的么?你就别胡闹了,要是被什么扎一下,我可就没有了方寸。”潘幼云哼道:“呸,好你个乌鸦嘴!听说你遇上了一个女刀客,两个大男人合起来才把她打跑了?” 傅介子一听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道:“原来是你手痒了。她的武艺太高,你只怕不是她的对手。你都已经皈依了佛门,不可以随便动嗔、怒、杀、色戒的。还是回去吧。”潘幼云听了哼道:“好啊你,你记着,我就一个月不动色戒,看你怎么熬得住!”她和葛妮亚同侍一夫有段日子了,虽然葛妮亚依旧羞涩,但是她却是放开了许多,说起话来也不怕葛妮亚嘲笑,她知道,晚上的时候,葛妮亚这妮子要比她疯。 傅介子不由一头暴汗,好说歹说将她们送走了。 阿奢德派出去的人半天时间就回来了,但是只回来了一个人,而且胸前还插着一支箭,扑在马上已经没有了气,看样子是让人发现了,拼着最后一口气逃回来,半路死在马上的。阿奢德大怒,当下就点兵,准备出击。傅介子问了一下这个探子询视的地点,再根据出发的时候估算了一下,乌孙人距这里应该不远,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出击,所以也就不阻拦,随着大军出发。 走了一程,傅介子一直留在阿奢德的身边,却突然听到后面的士兵有喝斥的声音,回头一看,居然是潘幼云! 她怎么又回来了! 傅介子不由大为头痛,忙折回去,潘幼云见了傅介子哼哼道:“我就是想看看那个女刀客到底有什么厉害的。放心,我绝不添乱。”傅介子带他到汉军之中,赵雄和一行汉军都暧昧得笑。傅介子大感无奈,这女子吃起醋来可真是什么醋都吃,一个女人的武功比她高,她也要计较一番。 行军一程,果然找到了大批军队屯兵过的痕迹,但是已经拨了营,阿奢德下令大军急速前进,寻找乌孙人,傅介子猜是乌孙人发现情况不对就撤离了,如果再有胆略一些冒险的话,则可能绕开道突袭纳伦城。 这就看主帅的谋断了。 大宛军队在冰原附近搜寻了一整天,一路倒是见到了大军开过的痕迹,可是就是一个人也没有看到,一直追到乌孙的边境上面,看来乌孙的军队是真的撤回去了。阿奢德失了立功的机会,显得有些沮丧。傅介子也很是失望,就离了队伍前往上次落败的地方找死去汉军的尸首,可是等他们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残缺不全,地面上到处散乱着一些骨头,冰面上,血水凝成冰块,显得狼藉而且恐怖不堪。 看这样子,是来了狼群吃了尸体,然后又被秃鹰啄食了。 众汉军显得很悲怆,也分不出谁是谁的骨头,一时发起狠来尽数放箭,地上落了一地的黑毛。 傅介子蹲在地面上发愣,心情悲伤到了极点。潘幼云也看得触目惊心,道:“赵雄啊,赶紧在这里挖一个坑,把这些惨剩的尸骸埋了吧。”赵雄应了声,带着汉军去刨坑。潘幼云在一边蹲下来,对傅介子道:“乌孙人这么对我们,你猜到什么没有?”傅介子茫然道:“实在想不出,也许是他们对汉人有着有很的仇恨吧。只是不清楚里面的原委。” 潘幼云道:“还有一种可能。” 傅介子微微一怔,道:“什么可能?” 潘幼云道:“那就是他们根本就不是乌孙人!” 傅介子笑道:“这个倒确实是乌孙人,乌孙人与大宛人有很大的区别,我们看得很清楚。” “哼,见识短了不是!”潘幼云一脸的不以为然,道:“长得像乌孙人就是乌孙人?你看我像汉人么?” 傅介子怔了一下,强自打趣道:“像一个妖冶的汉人媳妇儿。” “呸,跟你说正事呢。”潘幼云显得很玩味。 傅介子神色正了正,道:“你本来就是汉人嘛。” 潘幼云道:“可是我不这么觉得。以前我只觉得我是敦煌出生的人。至于我是汉人还是匈奴人、抑或敦煌人,我一点都不在乎。”说到这儿又道:“这些是你们中原汉人无法理解的。这里的人除了大宛和大夏,别的多是游牧之人,没有你们那么重的乡土意识。这些人是乌孙国的人不假,但是未必就为乌孙国着想。他们想的只有生存,再进一步就是权力和财富。” 傅介子似懂非懂,道:“你是说,他们杀我们是有其它的目的?” 潘幼云笑道:“你这孩子脑袋还能使。”傅介子报了一个横眼。 潘幼云道:“你想,在西域这边,什么人跟你们最有深仇大恨?” 傅介子道:“那当然是匈奴人。”潘幼云道:“不错,这些人极有可能就是匈奴人。当年,武帝在世之时曾下嫁细君公主给乌孙昆莫猎骄靡,以求联姻。后来匈奴怕乌孙国反叛,也将一个匈奴的公主嫁给了猎骄靡。细君死后,武帝又派了解忧公主嫁到乌孙,后来军须靡死后,按乌孙的习俗,解忧公主又嫁给了军须靡的儿子翁归靡。一个女人嫁了父子两代人,在这西域是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就你们汉人忌讳多……” 跑题了,傅介子知道她在极力说服她自己,因为苏老爹的事情是她心中的一个死结。 傅介子不愿意再提起这件事情,道:“这事跟匈奴公主有关系?” 潘幼云道:“你别忘了,在翁归靡那里,解忧公主只是个右夫人,尊贵的左夫人便是匈奴的公主,在乌孙国,解忧公主的话可没有她的份量重,如果这批乌孙人是她的属下,那么攻击你们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傅介子心头顿时恍然,如果这批乌孙人真的是匈奴公主的部下,那么一切都可以解释了。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汉朝与匈奴、乌孙的形势则有些微妙,汉朝隐隐处在不利的地位,现在汉朝的优良军马多是出自乌孙,如果让匈奴的公主坐大,那么以后的局势就很难说了! 傅介子正想着这些事情,潘幼云却无头无脑得道:“喂,我想解忧公主应该快四十了吧,听说是一个令整个乌孙男子都流口水的美人儿呢。” 第三十节,汉使常惠的到来 解忧公主。 傅介子心中突有所动。 当然了,他心动的不会像潘幼云所说是因为那是一个迷死人的美人儿,而是出使的任务。这一次出来联络大月氏未果,剿灭匈奴的事情就悬了,他的心里面一直都空落落的,如果能够向乌孙求兵,那么…… “哟,一说到美人儿你就丢了魂儿了?”潘幼云无比鄙视得看了傅介子一下,道:“人家现在都黄花都黄了,你老先生就别惦记着了。还是早点儿想想天马的事情。”傅介子呵呵笑了一下,他知道女子吃起醋来,千万不能和她争,也不能和她讲道理。当你决定和她讲道理的时候,你已经就已经输了一半。 “天马已经捉到了,有什么事情?”傅介子不动声色得把话题扯回正事上。 潘幼云道:“这么好的天马,你觉得大宛人真的就甘心送给你了?” 傅介子一怔,道:“这难道还有假?国王都下了文书了,量这城主也不敢做出什么勾当来。”潘幼云又鄙视得看了一下傅介子,道:“有备无患。我看哪,这个城主看似人畜无害,实则心思缜密得紧,咬人的狗不叫,你还是提防着点儿吧,如果可以的话,先把天马弄出城去。” 傅介子想了一下,心思便动了,也觉得这样很危险,道:“只是此时怕是晚了些。嗯,我派人追上去,先把天马弄出城去。”傅介子刚才还觉得事情稳妥得紧,现在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了,连他自己也感觉到女人的“枕头风”吹起来,实在太厉害了。 潘幼云掩口偷笑道:“我已经跟元通这贼道士和葛妮亚说过了,你就放心吧。” 傅介子不由有些生气,道:“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潘幼云哼道:“这不是与你商量来着!再说了,我也是临时才想到的。呃,我回来缠你可不是吃那个女刀客的醋,是有正事的。” “借口!”傅介子听他这断断续续的语气就知道她在撒谎。 潘幼云哼哼两声,不再分辨,道:“我们是不是回到纳伦城之后就回去?” 傅介子道:“这事可不那么好办,有许多公文要处理,我想少说也得一个月。而且也要把马养肥些再赶路,这一路赶过去,如果马不行的话,会一路损失很多的。”潘幼云吁了口气,道:“那敢情好。最好是多待几个月了再走。” “这是为何?”傅介子不明白。 潘幼云有些生气得横了他两眼,不加理会。 等到赵雄等人把坑挖好,傅介子以道家的法术做了个法,安排骸骨下葬。众汉军都显得很悲怆,在这里停了好久都不肯离去。毕竟是一起打了多年仗的兄弟。约就这么过了一个时辰,阿奢德派了一支小部队过来找他们。 与阿奢德的部队汇合之后,阿奢德带来几具死尸,看这样子是大宛人,不知是何许人。阿奢德让人就地埋了,傅介子却心中突然一动,感觉到这几个死人中,很可能就有玉吉儿的丈夫。 说了这个之后潘幼云便骂了,道:“你这人心地怎么这么黑暗啊,人家丈夫只是出去了没有回来,你怎么就咒他死呢,嗯嗯,莫不是……” 傅介子横了她一眼,潘幼云讪讪将后面的话缩了回去。 阿奢德也就让人不理了,先带回去。行军两日,便到了纳伦城,傅介子本来想把死尸带到马场去,但是这样明显不合适,便离了阿奢德的队伍,先到马场去居住。那里的房子比较多,而且也有马场,正好可以去看看玉吉儿怎么样了。 经过元通的汤药之后玉吉儿已经好了许多,已经可以起身四处走动了。傅介子很想去看看玉吉儿的病情,但是这样明显有人会不高兴,他还是老老实实得和潘幼云去看葛妮亚,不想赶的巧,葛妮亚正在照顾着玉吉儿,这里围了不少人,都是马场中的人,许多都是玉吉儿的叔叔伯伯什么的。 傅介子和葛妮亚小两口见面眉来眼去几下,都被玉吉儿看在眼里,对傅介子报了一个冷眼。 傅介子见玉吉儿现在这个样子,一时想让他去认认尸,但是这个话怎么也开不了口,便让她先休息一下,自己和葛妮亚、潘幼云先出去。一会儿苏维过来,道:“小傅,你先出来一下,我有事情和你说。” 傅介子现在很不习惯苏维叫他“小傅”,毕竟她和葛妮亚是姐妹,葛妮亚是自己的媳妇儿,苏维这么叫让他感觉到别扭。 “什么事情?” 苏维道:“那天马我们没有办法运出城。这城主把四门都封了,天马现在就喂在了这马场之中。”傅介子心中暗暗有些紧张,城主这么做,会不会是有什么别的心思?正想着这事,苏维又道:“还有巧儿的事情。巧儿和苏富贵的驼队到现在都没看到,你说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 傅介子一直就想到这事,葛妮亚和潘幼云在身边的时候他没有问,一来是免得两个发酸,二来则是有些不敢过问。如果苏巧儿到了,那么葛妮亚一定会告诉他,之所以没说,也就是怕自己担心。 到了下午,潘幼云已经跟玉吉儿说了死尸之事,傅介子这一回不论葛妮亚和潘幼云什么表情了,坚决要陪玉吉儿去认尸,玉吉儿见到尸体时立马就晕了过来,她什么也没有说,但是这个反应已经告诉了傅介子的答案。 玉吉儿晕了一天,傅介子安排马场里,马官的共事把玉吉儿的丈夫按照当地的习惯举行*。城主留岩来请傅介子过府,傅介子暂时给推了。玉吉儿披麻带孝,同时失去了父亲和丈夫,她都已经麻木了,整个过程都是傅介子和元通两个外人在主持,一些别的事情由马场的几个共事帮着办了。 整个汉军就在马场住了下来,驿栈没有去,傅介子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苏巧儿一行现在怎么样了,所以派了几组人轮番到城里面去打探,自己则到城主那里去办公差。 因为天马的事情国王早就有旨意,但是这一切都是基于一个很渺小的可能上,现在成了事情,这个事情就难说,还是依潘幼云所说,多做一个准备的为好。 城主留岩还是老样子,对乌孙的奇袭部队一点儿也不惊奇,每天都是到城里面转一圈儿,然后到一个别院那里和一群女孩子说说话,看看舞,很有**的潜质。 但是傅介子发现他从来没有和那个女子有着什么,也没有发现这个城主有什么失德的地方,而且军事方面也管得很到位。傅介子这才没有把他看成一个纨绔子弟。 接照国王的意思,由他负责给傅介子选极上乘的好马,数目湊齐之后再上报给国王,得到允许之后,傅介子便可以将马带走。这是一个漫长而无聊的过程。 经过七八天,玉吉儿还是整天无经打采的,与傅介子这一行汉人形成了强宾弱主的格局,包括吃饭、睡觉这些事情都是傅介子让人安排的。 白天没事的时候,有时候去赴一下城主留岩的宴,但是他的宴上姑娘们太多,而且都是或妖娆或奔放的,就没有一个省事的角色,每次去了之后就要抱个狗啊羊什么的,再沾点儿女人的味道回来,然后再被两个媳妇无视一通,所以去了几回之后就不再怎么去了,白天到城里面去看看有没有苏巧儿的消息,然后到马场里面去看天马,经过了这一段时间,天马与傅介子已经十分相熟了,但哈斯奇也天天在马场里面耗着,看他说话的态度,明显的不太愿意将天马给汉人带走。 傅介子暗地里面让潘幼云帮忙盯着点儿,别让这人打什么歪主意。别的人,元通无所事事,估计和苏维天天耗着练双修,陆明养伤,别的汉军也天天耗在马场,除了每天轮番出去找苏巧儿一行之外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 时间一晃就过,转眼就是半月,傅介子的心情也沉到了底,前后算来这都差不多快一个月了,而苏巧儿还是一点儿音讯都没有,派出去的人每天都给他带来同样失望的消息。 玉吉儿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神情总算是恢复了许多,已经自己出来处理一些小的事情,有时候也和葛妮亚一起做做饭什么的,但是她却极少跟潘幼云在一起,大概是看出了这个女子没有葛妮亚那么好惹,对她有些怕。 这天,傅介子又败兴而回,一个人到马场里面去看天马,一会儿玉吉儿过来,破天荒得没有给傅介子白眼看,而是过来道:“傅使者,我来给天马清胃,这里有些药材,你看看对不对?” 傅介子接过来看了一下,与汉朝的还真有些不一样,他也拿不准,问了一下玉吉儿,玉吉儿道:“这是沙果,这种草是簧草,爹在的时候就是常用这些草来给马清胃杀虫的。”提到马官,玉吉儿又黯淡了下来。 傅介子道:“玉吉儿对不起了,我真的没有办法救出你爹来。”傅介子说完本来等着玉吉儿的一顿臭骂,没想到玉吉儿却十分平静,道:“我知道。如果傅使者不这么做,不仅我爹救不出来,我们也都不能活下来。” 傅介子释然道:“玉吉儿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你今天的气色好多了。”玉吉儿低了低头,道:“都是圣女姐姐开导的。”傅介子听是葛妮亚,心里面乐了一下,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玉吉儿茫然摇了摇头,道:“还能有什么打算。这片马场就是我的家,以前怎么过,以后就还怎么过。”这话说得很萧索,但是也很淡然,听玉吉儿这么说傅介子也就放心了,道:“好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不要说了。你把药草给我,这粗活还是我来干吧。”玉吉儿把药草给傅介子,在一边出神。 过得一会儿,玉吉儿道:“傅使者,你的妻子到了。” “哪个?”傅介子回过头看一下,是葛妮亚过来了。玉吉儿听得“哪个”这个词,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嚣张。嗯,一直都这么嚣张,玉吉儿不由暗自苦笑一声。 “相公,有个客人到了。你猜什么人?”葛妮亚笑吟吟得问道,眼睛眨了眨,有些调皮。 “是巧儿!是不是巧儿?”傅介子猛得丢开药草,过来一把抓住葛妮亚的手,道:“他们真的到了吗?” 葛妮亚嘟了嘟嘴,道:“巧儿巧儿,你一天到晚惦记着巧儿。不是啦,你再猜。” 傅介子不由意兴阑珊,道:“那是谁呀?哪儿来的?” 葛妮亚假意责备了他一下,道:“你可不能这么怠慢,这一回来的可真是大贵客!” 傅介子不由一怔,道:“到底是什么人,看你这高兴的样儿,哟,莫不是你们火教来人了?那我得去看看你娘家人。”葛妮亚轻啐了一下,有玉吉儿在旁边,她不由有些羞怯,道:“你胡说些什么呢,有外人在也不怕闹笑话。是一个汉朝的大使到了。” “啊!!”傅介子猛得一喜,道:“有汉使到了?在哪儿?是谁?带我去看看!” 葛妮亚道:“我就知道你会很高兴的,不过我也不认识,但想来一定是个贵人。好像潘姐姐认识呢。” 傅介子不由蹙眉,潘幼云认识的人是不少,但是没听说他认识汉朝的官员啊,莫不是敦煌来人了? 想到敦煌来人,傅介子的心情又一下子阴郁了起来,心说也不知是哪个王八犊子来了。 葛妮亚一边走一边道:“听说是从乌孙国来的,四十多岁的样子,嗯,挺俊的一个人。”傅介子没好气得看了葛妮亚一眼,道:“哟,瞧上了?”葛妮亚知道傅介子在打趣儿,抿嘴笑道:“只准你看美女,就不许我盯盯俊男么,什么人嘛!” 这话汉朝的姑娘是绝对不敢说的,但是葛妮亚脑袋里面根本就没有那根筋,说得理直气壮的。傅介子翻了个白眼,道:“我倒要瞧瞧,是什么牲口让我家婆娘惦记上了。走,看看去。” 葛妮亚笑骂着推了傅介子一把,道:“就在前殿。” 傅介子心里面很高兴,他在西域孤立无援,行事很是困难,现在来了个帮手,那是雪中送炭的事情,正要急匆匆得赶过去,葛妮亚却拉住他,道:“等一下,你这身衣服脏了,我给你换个。” 傅介子不耐烦道:“换啥衣服,又不是娶新媳妇儿,别让人家老等啊。”葛妮亚一边给他拍着身上的灰和草屑,一边道:“你倒是很想啊,嗯嗯,那个使者身边带了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人长得漂亮,眼睛又轱溜溜的,你去套套近乎……” 傅介子呵呵一笑,轻轻抱过葛妮亚亲了一口,道:“有你漂亮么?”葛妮亚哼道:“没有。”傅介子嘻嘻哈哈道:“那就算了。” “色鬼!”听着葛妮亚的嗔骂声,傅介子快步而去。 来到前殿,潘幼云眼睛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傅介子,过来道:“相公,你看谁来了!”傅介子不由一怔,有些不习惯,因为潘幼云从来都不肯称自己为相公的。 来不及想这些事情,一个四十多岁的汉人,国字脸,仪貎长身,很是仪表堂堂,身着汉朝的官服,看这打扮,是校尉的身份。 他身边如葛妮亚所说,还有一个姑娘,十四五岁。傅介子有些佩服女人的观察能力,这个女孩给人的印象还真是和葛妮亚说的差不多,模样漂亮,俩眼睛轱溜溜的,很灵性。 汉使校尉向傅介子行了个礼,道:“傅将军,在下光禄大夫常惠,是奉皇上之命以校尉的身份出使乌孙国,听闻傅将军也到了大宛,所以特意赶了过来。” 傅介子疑惑得还了个礼,道:“常大人能来,那可真是万上的好事了!傅某久在塞外,对中原的事情不清楚了。”他从来没的听说过朝中有个叫常惠的光禄大夫,怕中了奸计,所以谨慎许多。 常惠笑道:“也难怪使者不清楚。在下二十年前陪苏武大人去出使匈奴,被扣北海(今贝加尔湖)牧羊一十九年。年前新单于继位,才把苏武大人和我放回汉朝来,那时,将军已经出发了。” 傅介子听了不由肃然起敬,他是知道苏武这个人的。当年苏武奉命出使匈奴,因为匈奴上层发生内乱,把苏武扣留了,许以高官厚禄,苏武不为所动,自此苏武一直再也没有回来,不知死活,现在听常惠说起,竟然是被流放到了北海去牧羊! 傅介子忙让人准备酒宴为常惠接风,安排他就席说话。 问起了苏武归国的事情,常惠道:“傅将军有所不知。当年到了匈奴被扣,苏武大人不为所动,匈奴单于将我们一行发配到北海,常惠也就跟着苏武大人在北海放了十九年的羊。前年秋,终于有汉朝使者得知苏武大人健在,就回报了皇上,皇上派使者诈称,汉朝的天子在上林苑中射到一只大雁,雁的脚上系着帛书,帛书中清楚地写着苏武在北方的沼泽之中。去年壶衍鞮单于刚继位,内部不稳,不敢惹怒汉朝,就把我们九人给放了回来。” 这事傅介子倒是相信的,去年在楼兰的时候,匈奴突然退兵,现在看来,是匈奴的老单于死了,也难怪收兵了。 常惠感叹一声,道:“说来惭愧,常惠就在匈奴放了十九年的羊,白白蹉跎了半生。”傅介子对常惠更是肃然起敬,道:“相比常大人,傅某此行算是顺畅得多了。” 常惠笑了笑,道:“这一次本来是奉了皇上之命来乌孙国看望解忧公主的,得知傅将军到此,便赶了过来。”傅介子笑道:“有劳常大人挂怀,不知解忧公主近况如何?” 常惠道:“不好。而且,此次来见将军,也是解忧公主的意思。”说完拉了拉身边的小姑娘,道:“这位便是公主的长女弟史。” [忍不住想提提苏武,一个我很佩服的贤者。敬礼!] 收藏哦。 六 解忧公主 第一节,解忧公主的邀请 傅介子心头暗自吃惊一下,转而仔细看了看这个小女孩儿,既而行了个礼,道:“见过小公主。”弟史显得很热情奔放,一刻也闲不住的那种,她咭咭儿得笑了一下,道:“傅将军免礼,母后派我来请傅将军去乌孙国一趟,我便和常大人来了。” 傅介子看着这个活脱的小姑娘,心里面很是奇怪,她这么点儿小姑娘,解忧公主又怎么放心让她来,但是这个也不方便问,道:“不知公主要见我等,所为何事?” 弟史神色略敛,既而道:“我只是求母后让我出来随便走走,母后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哩。”常惠面有难色,似乎是不方便讲,傅介子也不好多问,忙让人快些准备酒菜。 潘幼云冷冷得看了常惠一眼,既而起身道:“相公,你们慢聊着,我们葛妮亚就先退下去了。” 葛妮亚倒是还想待会儿,但是潘幼云说起她也就不好在这里多呆了,跟着退了下去。 傅介子明白过来,常惠是嫌这里人多嘴杂,所以索性都把外人支开了,并让陆明在这里守着,不得让闲杂人等进来。 常惠道:“傅将军,常某冒昧有一句话想说。或有唐突之处,还请傅将军不要见怪。” 傅介子早就猜到他有什么话要单独说,道:“常大人请讲。” 常惠道:“我观令夫人,似乎在匈奴见过。这个……” 傅介子心中顿时通透,常惠在匈奴被关十九年,而潘幼云也在匈奴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如果两人见过面也说得通,所以常惠对潘幼云很是提防,潘幼云这样的剔透人儿又如何会察觉不出来,所以刚才她故意唤自己为相公,此时又自动退出,意就在让常惠相信她不是匈奴的内探。 傅介子有些尴尬得道:“她确实曾在匈奴待过,但是现在已经是我的妻子,常大人尽管放心就是。”常惠微微有些尴尬,道:“常某久困匈奴,所以提防之心稍重,请傅将军勿怪。” 傅介子笑着称没事,常惠道:“公主到乌孙的任务也就是联络乌孙国,隔间匈奴,但是傅将军可能还不知道,现在匈奴的使者刚到乌孙国,匈奴的公主是左夫人,位在解忧公主之上,又有使者来撑腰,所以现在解忧公主的形势很不好,如果让匈奴的公主占到势的话,那么与乌孙国的联盟就瓦解了。正值常某来到乌孙,所以公主就派了我前来,希望使者能以汉使出使乌孙的身份进往乌孙国,以求一个平衡,这样公主在乌孙也就能说上话。” 傅介子沉吟一下,道:“我这一次虽然是奉命来大宛求马,但实则是联络大月氏,但是大月氏内部分裂,无暇他顾,我的任务也算是失败了,如果能联络乌孙国出击匈奴,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只是,常大人不就是汉使么,为什么还要我等进入乌孙?” 常惠道:“这是一个个人声威的问题,一则常某进入乌孙的执节只是看望公主,这一点乌孙人皆知了,所以乌孙人不会相信我,二则,常某被困匈奴十九年,这件事情也被匈奴的使者抖了出来,我说的话在乌孙人那里没有威信。不得已,常某只能来找傅将军了。” 这时弟史也严肃起来,道:“母后派我来,是想表真心,请使者过去,现在母后受到匈奴公主的打击,昆莫(乌孙国对国君的称呼)都不方便和母后说话。昆莫不敢惹恼匈奴人了。” 傅介子听了也不多想,道:“此事关系重大,傅某义不容辞,即便是误了行程也再所不惜。常大人、小公主殿下,这里是大宛了的地方,你们可是偷偷进的城?” 弟史眨了眨眼睛,道:“这是当然。”常惠苦笑道:“现在大宛与乌孙也因为匈奴公主而挑起了战争,我进来还没有什么事情,但是弟史却有危险,所以还请傅将军严守口风。嗯,也望傅将军的家属随从们能守住这个秘密。” 傅介子道:“常大人放心,此事傅某一定会小心的。我们需要五到十天的时间才能离开这里,不知常大人和公主殿下可否等得?”常惠还没有说话,弟史道:“等得,等得。这一次母后让我以出游为借口,大摇大摆出的赤谷城。只要在一个月内回去就不会有事。”常惠摇头道:“本来我准备让小公主殿下和随从在城外等着,可她坚持要进来。所以我只好让她换了汉装,然后混进城来。” 弟史嘻嘻笑道:“傅将军,你看。”说着自己转了一圈儿,道:“你看我像汉人么?” 弟史有一半的汉人血统,此时又装着汉人的广袖缁衣,打扮起得还真与汉人没有太大的区别。傅介子笑道:“果真是与汉人无二。”弟史轻轻嘟了嘟嘴,道:“可母后说我的鼻子不像。” 傅介子不由莞尔。 一会儿,葛妮亚过来,他和玉吉儿相继端来一些吃食,傅介子知道葛妮亚不会做饭,这些吃的想必都是出自潘幼云之手,但是潘幼云为了避免常惠多心,所以就回避了没有过来。 弟史显得很大胆,也很随和,没有公主的架子,也没有年少的羞涩,席间很随便,葛妮亚和玉吉儿把菜做好之后就去叫来了霍仪、元通,还有陆明和赵雄。 常惠也就借着这个机会说了一下具体的情况,傅介子大致了解了一下乌孙国的一些情况。傅介子却有了一个想法,天马暂时存在城中很不可靠,如果可能的话,先让几个汉军把天马牵着送到城外,常惠和弟史出来,有一队不少的随从跟着,可将天马暂时存在常惠处,以防有变。 这一场战争就是因为天马而起,存到乌孙军中怕一去无回,陆明和霍仪都有些担心,赵雄为人爽快多了,他相信常惠的为人,也就滑什么异议。 傅介子想了又想,与其在此冒险,不如相信常惠,怎么着他也是汉人,而且可以说有着共同的梦想,那就是灭匈奴,弟史虽然是乌孙人,但是她是解忧公主的女儿,傅介子还是决定相信他们。 常惠也当下就答应了。席上弟史闲着无聊,一会儿潘幼云过来添酒,她把潘幼云左瞅瞅右瞅瞅,突然道:“姐姐会跳舞么?你现在跳个教教我好不好?常大人送给母后的几个侍女跳的可真好看!”潘幼云不由一怔,跳舞她自然是会,但是不跳舞已经很久了,而且现在这个场面,她为人之妇,理当回避才是,怎么可以跳呢? 潘幼云微微有些尴尬,但是她经过的阵仗这个小丫头见都没见过,自然是应付得了,道:“跳舞不会,杀人倒会。公主学不学?” 弟史不由吐了吐舌头,感觉这个姐姐有点儿冷。 陆明怕气氛弄得尴尬,忙打趣道:“公主殿下人长得这么漂亮,舞一定跳得很好了。我们可都没有见过乌孙国的舞蹈呢。” 让公主跳舞助兴,这也太放肆了,傅介子忙让陆明打住,陆明一时只见弟史活脱,不像个斤斤计较的人,没有注意到这个,听傅介子一说也觉得是有些唐突。 不想弟史却欢欢喜喜得站到中间去,道:“乌孙国的舞不好看,母后教过我几支汉人舞蹈,你要看我就跳。”陆明受宠若惊,这个小公主也太没架子了。 常惠苦笑一声,道:“傅将军你就由着她吧,公主有两个爱好是出了名的,一个是到处跑……呃,到处游戏历;另一个嘛,就是喜欢跳舞。这一回还苦苦缠着跟我回长安去学习舞艺呢。” 傅介子笑道:“这是好事啊,想必公主也是同意了的。”弟史道:“母后早就同意了,说等常大人回长安时,我就跟着一起过去。”弟史跳了一支舞,傅介子不由觉得自己有些只知粗粮,不懂风情,这支舞他看得出来确实很好,而且是中原北方的舞蹈,但就是叫不出名字来。众人也都纷纷拍手称好,弟史人长得漂亮,身材曼妙,性格也随和,扭着小蛮腰跳了一支之后连潘幼云都称赞不已。 弟史道:“这是冯嫽婶婶教的。她说最好的舞蹈在长安,所以我要到长安去学舞!” 陆明对这个小公主一点儿也不害怕,道:“那好啊,等我们到了乌孙办完事情之后,你与我们一道去长安便是。”弟史连称是,一点儿公主的派头也没有了。 傅介子见弟史没有忌讳,也就放心了,陆明办事他放心,不至于会出什么问题。 席后见天色渐晚,常惠提出要出城去,傅介子也没有挽留,事急从权还是安全最重要,亲自将常惠送了出去,天马太过惹眼,傅介子决定晚上再悄悄赶在夜禁之前将马送出去。 傅介子心里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本来有些意兴阑珊,但是现在突然有了一个重大的任务,虽然说很艰难,但是却是利在千秋的大业,再艰难他也不怕。 回来再和霍仪、陆、赵几人商量一下,几人也都同意暂时不回长安了,先到乌孙国去一趟,解忧公主有难,也就是汉朝在乌孙国有难,这事情朝廷知道了也定然会同意自己这么做的。 而就在这时,葛妮亚虽然过来,附在傅介子耳边道:“相公,纳伦城的城主来了,还有,哈斯奇一直在马场时面守着,我们没有办法动手。”傅介子心中微微一紧,道:“陆明、赵雄,你们去帮着想办法,快些从后面出去。我来接见城主。” 陆明应了声,向赵雄使了个眼色,两人不仅起身就走了,就连案上的东西也搬走了。霍仪道:“师傅,要不要我也出去看看?”葛妮亚道:“霍仪你还是留着吧,你也走了,你让你师傅一个人在这儿坐公堂,别人来了一眼就看出有假了。” 傅介子笑道:“是啊,你走了我一个人在这儿也装不像,你就留下吧。” 他虽然在笑着,但心里面却着实打鼓,城主留岩倒是时常请自己去饮宴,但是却从来没有来过马场,今天常惠刚到他就来到了,这是不是太巧了? 事情太巧往往意味着谋动,傅介子心里面也紧张起来了。 一会儿留岩就来了,见了傅介子笑吟吟得拜了起来,道:“几次相请,傅使者都没有过府,本城主怕怠慢了贵客,所以就过来看看,傅使者可否欢迎?” 傅介子心里面暗骂了一句,看这架势,果然是发现了什么才来的,但是还是笑着道:“自然是欢迎之至,只是累次唠扰,傅某也不好意思。”留岩笑了笑,道:“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和傅使者商议一下出马的事情,国王的文书已经下来了,鄙国想与傅使者再商量商量。” 果然有事,傅介子不由神情内敛,道:“葛妮亚,去取些葡萄酒和干果来,咱们汉军临时搭脚,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城主。”说着话锋一转,道:“不知城主所说的是什么事情?” 留岩笑道:“留岩是个不太读书的莽人,也不知说的对不对,好像听国王说起过,在汉朝有一句很老的话,说,橘子生在淮河以南则为桔,生在淮北则为枳。可见有些东西是不能离开故土的。” 傅介子冷笑一声,道:“城主是在说那汗血马的事情么?” 留岩道:“傅使者所言甚是,使者也知道,阿尔捷金马是天下名马之冠,但是也只在大宛出产,大宛曾向各国输出不少,多是用来育种,可是却没有一个地方跟着出产汗血马,就连最临的乌孙和大月氏也不例外。可见,阿尔捷金马是长天赐给大宛的神物。傅使者想把天马带到汉朝,无非是想用来育种以培养良马。可是,这只是一个一厢情愿的想法。如果真的这么做,也只是让天马的神奇从此不在。让珍珠蒙尘岂不是一件痛心的事情?” 听留岩这么一说,傅介子立时就明白过来,他果然是冲着天马来的! “此事已经是国王批准了的事情,所以我们才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寻马,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去寻马,就是相信大宛的国王是一个有信义、讲承诺的君王,他答应了我们的事情就会按承诺去做。此时城主说要将马收回,岂不是大寒天下诸国之心?” 说到这儿,傅介子尽可能得把事情往大了扯,道:“诸国相交,皆把信义看得最重,如果国王不守这个承诺,只怕以后很难再取信我们汉朝,还有这远远近近的几十个国家。”留岩忙道:“傅使者误会了。国王的意思是,我们以一百匹阿尔捷金马来换回天马在大宛的尊荣。” 傅介子一怔,道:“城主的意思是?” 留岩道:“阿尔捷金马是大宛的灵魂,我们大宛的马一向是不准大批输出的。与汉朝输出阿尔捷金马,我们同样输掉了尊言!天马是我大宛的众马之王,也同样是我大宛国的尊言,所以国王希望不惜代价,换回天马。天马依势而生,如果到了汉朝,离开了它的草原和长天,天马也就不再是天马。汉朝要的不过是打仗用的上等良马,这等太顶尖的天马一来用不上,二来量太少,傅使者不妨考虑考虑。” 这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傅介子对留岩倒是佩服得很,但他却不是那种耳根子容易发软的人,他知道这些年来,通过引种改良马匹,对汉朝的军事造成了多大的影响!汉朝的几处重兵大营里的马几乎全都换下了短小的蒙古马、江南马,改用乌孙西极马育种的高头大马,改良后的汗血马后代更是尖兵营和虎贲军的不二座骑。 傅介子宁可不要一百匹汗血马,也一定要把这万里挑一的良种带回长安! “城主说的在理,只是傅某也有为难之处。因为出使的时间已经很久了,所以傅某早就已经修书去了长安,并且浓重得说到了天马之事,此时,信件只怕已经快到了长安。如果这时候反悔,在下回到长安就会落得个欺君之罪——这是要砍头的!” 傅介子说完又道:“此事还请城主多多担待,不要把傅某往绝路上面逼。” 留岩斜睨着傅介子,很是不信,但是傅介子这么说他也没有什么好反驳的,道:“如此便请傅使者在此多待些日子,我们即刻派人进往长安陈说此事,如果汉朝天子有了旨意,傅使者可得依言行事。” 傅介子不由暗骂,这说得好听,实则就是不放他们走,但是此时不宜翻脸,等到把汗血马悄悄送出城去,那时木已成舟,也由不得留岩不放。这里不是匈奴北海,大不了偷偷潜出城,外面有常惠的接引,要离开这里也是简单易行之事。 “如此,便由傅某代笔吧。”傅介子装模作样,道:“我会把城主的意思好好传到长安。只是,我汉天子说话从来都一言九鼎,金口玉言。说出来的话,从古到今的天子都没有反悔过,也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留岩眼色微变,但好像也明白傅介子是故意把事情往大了扯,扯到他这个城主管不了的地步后,再由他放肆,笑道:“那就有劳使者了。嗯,这葡萄酒不错,是嫂夫人亲自酿的么?” 他说到这里也就不谈公事了,像是故意赖在这里不肯走,又吃又喝的。傅介子隐隐觉得,自己想送天马出城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而就在这时,葛妮亚又突然进来,附在傅介子的耳边小声道:“出事了,哈斯奇死了!” 第二节,失天马 傅介子听猛得一怔,用汉语道:“怎么回事?他不是一直在马场里面吗?”葛妮亚也显得很紧张,道:“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这和潘姐姐有关,你得护着她点。” 傅介子脸色微微一变,道:“那么,天马送出城了没有?”葛妮亚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赵雄他派人让我告诉你,哈斯奇死在了城外,被乌孙人射成了马蜂窝。潘姐姐连同天马都被乌孙人给抓走了。” 傅介子听了眉头深蹙,他也不明白事情是怎么样的,刚才留岩来得匆忙,他一时没有想到办法,便让陆明和潘幼云想主意,现在被乌孙人抓去,也不知是真的还是作戏,但是心里面的紧张却是难免的。但是想到可能是作戏,也就故意把戏作全些,手中的酒杯故意微微一抖,酒洒了出来,酒杯也摔到了地上,整个人霍得站起,脸色都变了。 葛妮亚轻呼一声,忙拉住他,道:“你镇定些。潘姐姐为人机警,应该不会有事。”葛妮亚说这话也有作戏的成分,但是她心里面也和傅介子一样不明就理,只是她不明白的,傅介子如此紧张,是真的还是装的,是关心天马,还是关心潘幼云。她自然是希望傅介子关心人多一些,可是心里面又有些不太情愿。 这两个人亦真亦假得作戏把自己都骗了过去,留岩更是没有怀疑,神情也微微变了一些。 傅介子沉吟一下,道:“城主,外面出事了。骏马监大人身亡了。” 此话一出,留岩猛得站起,脸上一阵抽搐,失声道:“什么?哈斯奇死了?”傅介子看他那个吃惊的样子,也一定不是装出来的,道:“城主,我们出去看看,这事情太突然了!” 留岩一会儿就平静了下来,道:“好,傅使者带路。” 傅介子示意让葛妮亚留下,先查清楚是怎么回事,然后再来告诉自己,葛妮亚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就和霍仪没有出去。傅介子出来发现陆明在外面,用汉语道:“到底怎么回事?” 陆明眼神有些闪烁,含糊道:“嫂子说要骑着马到城中转转,不想马受了惊吓突然发疯,向城外狂飚去,哈斯奇大为了制止马,跟到城外被乌孙人给射死了。嫂子也被乌孙人截了去。” 这么一说,傅介子就大致明白了一些,虽然不敢确定他们到底打了什么主意,但是却能猜出个十之**来。 于是,大汉的使者急着要救自己的媳妇儿回来,一个劲得催着要出城去,又一个劲得骂自己媳妇儿添乱;城主对哈斯奇的死感到怀疑,又没有办法查证,现在知道的人死了,惹事的人被乌孙的人抓了,一却都死无对证,他也没有办法。 折腾了一个下午,晚上傅介子阴沉着脸回到马场。 “到底怎么回事?”傅介子终于忍不住了,提心吊胆演了一下午的戏,自己也不知陆明他们是在演戏还是真的出事了。 陆明道:“老大,上午哈斯奇估计是看出什么风头来了,所以一直守在马场没有离去,我们没有办法下手,嫂子她借故在马场之中找了帮几匹病马,说是想请哈斯奇去看看是不是瘟症,此人爱马成痴,当下就去了,我们借此把马牵出城,我们在城里面故意制造混乱,放嫂子骑马出城,不想哈斯奇也带了一队人马追了出去。不知怎的,嫂子没有奔常大人去,而被乌孙人给抓了。哈斯也当时就被射死了。” 傅介子沉声道:“也就是说,她出了意外?” 陆明叹息不语,潘幼云被乌孙人捉了去还真不知凶吉如何。 “老大,要不要我们赶紧出城一趟,请常大人帮忙游说一番?”陆明见事情在自己手时面出了意外,虽然责任不能全推到他身上,但是他也脱不了干系,而且被抓的人是自己的嫂子,这让他更不安心了。 傅介子道:“不用了,今天晚上我亲自过去,这里的事情由霍仪主持,陆明,他年纪小,许多事情都得你来拿主意。”陆明急道:“老大一个人出去怎么行?我身上有伤是个累赘,让赵雄陪着去吧。” 傅介子想了想,道:“也好。你在这里让城主早日把别的马准备好,我们得尽快出城去。” 陆明应下,傅介子回头去收拾东西,葛妮亚过来帮忙,她显得很沉默,出城去会有多大的危险她是知道的,但是却又不能让傅介子不去,左右为难之下只有默默得支持。 傅介子深深得吻了葛妮亚一下,才拿了武器、行李出去,道:“你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葛妮亚有些心慌,道:“说这个干什么,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傅介子淡淡一笑,出去的时候元通也赶了过来,道:“小傅啊,你师叔我这些日子只顾着炼丹去了,这里的事情也没有帮到忙。这一回不如我也跟着去吧,说不定有用。” 傅介子见苏维就在不远处,看样子两人是吵过了,强笑道:“师叔你还是在这里多帮帮霍仪吧,出城去人多了也没用,反而危险。再说,师娘不是也担心么。” “你不用管她,这事我说了算。”元通很难得得大手一挥,爷们儿了一回。 葛妮亚在一旁瞪了元通一眼,苏维是她的姐姐,元通这般举动,她自然要替苏维说话了,可是一想,元通要陪自己相公出去也是一件好事,不由又怔住了,可是还是没有忍住,道:“道长莫要胡说,姐姐她也是担心你的安危。”说到这儿低眉顺眼的,很小意得道:“你们男人,总是让人不省心。” 说完眼睛微微有些发红。 傅介子将葛妮亚拉到一边,道:“葛妮亚,我知道你其实不愿意我去,但是你潘姐姐和你一样,还有巧儿,你们都是我一生的爱人,我会一直用心爱护、保护着你们,这是一个男人最起码的事情,如果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又凭什么说给你们省心的日子?” 葛妮亚道:“好了,你去吧,只是一定要记得平安得回来。” 一番深情,傅介子打马出城,此时四城已闭,但是傅介子要出城他们还是要放行的。傅介子打马扬鞭,直奔常惠所在地而去。 “常惠就住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庄面里,距离乌孙大营有十余里的距离,傅介子打马也是片刻的功夫就到了。 “是傅将军?”村庄外面守备极严,一个村夫模样的男子沉声问了起来,傅介子看了一下这个人,也就是普通的武士,但是那份气度上就表明了,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大头兵,武功应该不在赵雄之下。 进去又有几个士兵出来,但是更多的人都没有现身,傅介子看这阵势,就知道解忧公主之所以赶放着弟史出来乱跑,还是下了不少本钱的,至少有身边的这一批人来保护,没有哪路不开眼的剪径小贼敢打主意。 那个士兵进去报了一下,一会儿弟史就撒丫子出来了。 “傅将军,你果然来了。”弟史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一身杏花小袍,脚上的绣花鞋上面绣着两只金丝雀儿,是汉家的打扮,但是脖子上面又圈着一个乌孙的粗布纱巾,看上去另是一种风情。 傅介子道:“公主殿下,你知道我要来?” 弟史道:“傅将军,你还是叫我弟史吧,常大人一直都这么叫的。”傅介子道:“好吧,常大人呢?”兄道:“得知嫂夫人和阿尔捷金马出事,常大人已经到乌孙兵营去了,让我在这里等傅将军呢。” 傅介子心头微微一惊,道:“常大人一个人去了兵营?”弟史道:“是的,常大人说,如果他今天夜里没有回来,就让我们尽快赶回赤谷城去,如果傅将军到了,就让我听傅将军你的。” 听她这么一说,傅介子顿时感觉到常惠此去可能更有危险,道:“弟史,常惠大人去兵营可能有危险,他应该带着你去的。”弟史嘟了嘟嘴,道:“我这么说,可是常大人就是不让我去。”傅介子笑道:“常大人是担心你的安然。其实他这么一个人去应该更危险。弟史你是昆莫的女儿,乌孙国的公主,以你的身份去兵营,万没有人敢对你不敬,常惠大人太小心了。” 弟史道:“傅将军,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兵营?”傅介子道:“你害怕不怕?”弟史道:“如果傅将军带我去,我就去。带兵的是我的哥哥,我怕他作什。” 傅介子道:“那好,我们这就过去。”弟史道:“我想让这些兵大哥们留在这里,就我和傅将军过去,傅将军,你说怎么样?”傅介子道:“我正有此意,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好。” 这时前来几个士兵,其中一个说着不清不楚的话,像样子是劝弟史注意安全。弟史说了一会儿,既而用汉语对傅介子道:“傅将军莫怪,这些兵大哥担心我们两个人去不安全。”傅介子道:“你让他们放心就是。如果实在不放心,就带两个随从吧,别的人留在这里也好有个准备。” 乌孙的大营领兵是的弟史的一个哥哥,是匈奴公主所生,打小好武已经成了一方的战将,解忧公主早来不孕给她的地位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也同样的,解忧公主的子弟年纪都偏小些,在日后的掌权路上,迈开得迟了一步。 傅介子和赵雄,弟史带了两个随从,赶马到了乌孙的兵营,乌孙的兵营没有傅介子想象的守备那么严,出于将军的职业爱好,傅介子一眼就看出了乌孙兵列阵的不足之处,这样的营地,给傅介子五百大盆蹄子(塞外大马的别称),他就有足够的信心把这个营给踹了。 奇_书_ 网_w_w _w_._q_i_ s_h_u_9_9_ ._ c_ o _m 弟史的随从向里面通报了一下,一会儿里面人的打开拒马,放五人进去。 傅介子看了弟史一眼,他不清楚乌孙人的语言,不清楚乌孙人在说什么。弟史年纪虽然少,但不愧是解忧公主这个外交官的女儿,做起事来居然有条不紊的,傅介子对她也比较放心。 这里的乌孙兵退开,出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乌孙将军,也就是弟史的哥哥了,弟史的这个哥哥对弟史还不错,见了笑呵呵的,没有傅介子想的那样对立森严。 弟史说了一会儿,道:“傅将军,这位是我的哥哥,我让他带我们去见常大人。”傅介子知道这些乌孙人对自己汉人没有好感,弟史也不方便介绍,所以道:“好,我们这就去。” 弟史又跟那个乌孙将军说了一会儿,乌孙将军让他们先到营帐去,常惠和潘幼云都在那里。 傅介子跟着进了大营,果然是见到了常惠和潘幼云,两人被周围很多重兵守着,但是天马已经不见了。潘幼云看到傅介子,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但是这里这么多外人她也不好说话,只是示意了一下。傅介子向常惠道:“常大人,这一回拙荆惹事,让常大人费心了。” 常惠笑道:“傅将军言重了,不过常某无能,他们不肯归还天马。” 傅介子一怔,道:“他们想据为己有?” 常惠道:“乌孙人的这一场战争本来就是为了天马,现在天马落到他们手里面,他们当然是不愿意再还回来。”傅介子和说的都是汉语,说了一会儿,傅介子跟弟史说了一下,弟史迟疑了一下,出去跟乌孙将军说话,过了好大一阵才怒气冲冲得过来,道:“常大人,傅将军,阿尔捷金马他们已经送回赤谷城去了。他不肯归还我们。” 傅介子听了不由怒了,但是此时在别人的地方不可以横来,听了沉声道:“如此,我们便快些赶到赤谷城。”他知道多说也无用,乌孙人这一次就是冲马来的,此时煮熟的鸭子又岂会让它再飞了? 常惠道:“先离开这里再说。”傅介子颔首道:“走吧。”说着过来拉了一把潘幼云,潘幼云有些幽幽的,一直没有说话。出来时突然有一队人马过来拦住去路,弟史将人喝退,回马跟那个乌孙将军说了一会儿,乌孙将军才阴沉着脸放行。 回到常惠暂住的小村庄,傅介子让他们先行派人回报解忧公主,自己一行随后便到。 现在是夜间,纳伦城的城门早就关了,已经没有办法回城,傅介子只能留在这里,因为两人是夫妻,所以弟史很可爱得只准备了一间屋子,让他们休息一晚上再回城去。 常惠和弟史去写信派人急速送赤谷城。 傅介子一个人静坐在榻边上,想着这几天的事情,潘幼云一个人抱着小腿,缩在榻的一角发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一回是我把事情办砸了,你如果要骂就骂吧。” 傅介子叹息道:“我骂你干什么。只是在想,这天马如何要得回来?这一回可莫猫端屎盆子,替狗忙活。”潘幼云道:“这天马想要回来,凭我们的实力是不行了,只能以汉朝相压,请解忧公主帮忙。反正我们也是去帮她的忙,这一点忙她应该会帮的。” 傅介子蹙眉道:“就怕解忧公主也有心无力。这事先不说了,还是尽快赶到赤谷城才是上策。我明天一早主不回城去,哈斯奇死了,我们想尽快脱身还真有些麻烦。” 说到这儿,傅介子又道:“哈斯奇真死了真是可惜。”潘幼云道:“谁让他把我往死里追。如果不是他追得那么紧,我又怎么会被乌孙人抓住!” 傅介子给她捊了捊头发,道:“这不是救出来了吗,对了,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潘幼云听了浑身不舒服,道:“你想哪儿去了?你这混蛋,居然那样想我!”说完就伸手要手,傅介子告饶道:“我只是关心你一下,谁让你长这么漂亮的。” 潘幼云忿忿道:“好啊,我还以为你冒险来救我是真的关心我,把我感动了一大会儿,原来全是假的,你是顾忌自己的面子,怕我被人吃了豆腐你脸上无光。你这混蛋!” 说完一个翻身睡了过去。傅介子不由一阵苦笑,这女人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些,忙抱过去道:“只不是关心你来着,怎么又生气了?” “别碰我,我不干净!”潘幼云堵气得一个人抱过被子睡了去。 于是乎,可怜的傅大铁手一个晚上冻成了鸡爪子。 第二天一早,傅介子便要回城,潘幼云本来想跟着回到城里面去,但是哈斯奇的死与她有关,回到城里面肯定有麻烦,所以傅介子让他跟常惠和弟史在一起待几天。常惠和弟史准备提前回赤谷城去,因为乌孙人夺得了天马,这一战也就不必再打了,肯定会在这几天就回去,匈奴公主一派打得胜仗,那么解忧公主的处境就会更加困难,不论是从天马的事情,还是从解忧公主的事情,都决定了常惠和弟史得马上回去。 经过几日的相处,傅介子也看明白了常惠这个人,忠义过人,胆识一般,机辩不足;弟史虽然聪明、有主见,但是年纪小,政治手段并不老道。要说政治手段,自己排不上号,真正的狠角色应该是潘幼云。 让潘幼云跟她们一起回去,兴许能为解忧公主提前解除几个大问题。 潘幼云对去乌孙兴致缺缺,但是因为不能回纳伦城,她也只好先去赤谷了,趁着弟史和常惠将军去准备,她送傅介子几步,把傅介子拉到没人的地方,让他亲了自己一下,算是对这个昨晚没有得逞的家伙一个补偿。 第三节,玉吉儿之死 纳伦城里现在忙成一片,傅介子回来之后就开始收拾行李,并且亲自去了一趟留岩的府上,急得“声泪俱下”,要去乌孙把自己的媳妇儿找回来,请城主早些将马匹准备好,汉军即日就要起程去乌孙国。 留岩对他的话听一半信三分,但是却没有一点办法,天马依国王的下的旨意还是汉人的,现在丢了死了都是汉人的,而现在汉人又自认倒霉,只求带了余下的马匹离开,他也没有了办法,本来可以借个由头把汉人困在这里,但是困了也没有用,还得天天养着,马却是一匹也捞不回来。 哈斯奇的死与潘幼云有关,但是这个惹事的又被乌孙人抓了去,他也没有办法问罪,。所以,他虽然怀疑这一切都是傅介子的诡计,可是又无计可施。想把傅介子一行留下来却又没有借口。 留岩只好命人将马送来,答应送走这个瘟神。 傅介子去看了一下哈斯奇的葬礼,他对这个相马师有一些感情,现在差不多是因为想保住天马而死的,也算是死得有略有所值。 要离开纳伦城了。 可是还有一件事情一直是压在傅介子心头的一块石头。 苏巧儿一直没有到纳伦城来,她在哪儿? 傅介子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城里面看一下,依旧失望。 很扫兴得回到马场,今天?的气氛有些特别,玉吉儿和葛妮亚一起做了些吃的,招呼汉军过来吃,因为傅介子提醒过,要装得悲痛些,所以没有聚到一块吃。一会儿傅介子回来,葛妮亚把他叫到了一个雅间,傅介子正准备和陆明、赵雄等人一起吃酒,再动员一下,明天一早好赶路,但是葛妮亚拉他过去他也就去了。 这里面只有玉吉儿一个人。 傅介子不由愕然,见葛妮亚有些得意得偷笑,心里面一阵打鼓,这好媳妇儿,莫非是想让我把玉吉儿也好好照顾着?这样江湖救急的事情,咳,自己还真不好意思拒绝?? 玉吉儿见到傅介子进来,起身道:“傅使者,我来为你们送行。”傅介子一怔,向葛妮亚道:“是玉吉儿请我?”葛妮亚点了点头,笑着道:“怎么不行吗?” “你说行就行呗。”傅介子呵呵笑了一下,道:“一起吃吧。”葛妮亚道:“那是当然,我也不会离你一个人在这儿偷腥的。”说的是汉语,傅介子瞪了葛妮亚一眼,道:“我是那样的人吗,别当着人家的面开玩笑。” 葛妮亚掩口笑道:“我们说的汉语,她听不懂。玉吉儿说你要走了,想当面谢谢你,可是又有些害怕,也怕我不同意,所以就先来问了我。” 傅介子一怔,道:“谢我什么?” 葛妮亚睕了他一眼,道:“谁知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傅介子呵呵笑了一下,过去在一边的榻上坐下,道:“玉吉儿,我们明天一早就走了,也许这一世子,再也不会来这里。今天也算是我来向你辞别吧。” 玉吉儿一直没有抬脸,像是在躲着傅介子的眼神一样,傅介子说什么也就是什么。葛妮亚看玉吉儿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又看了看傅介子,觉得自己还是出去的好。 葛妮亚一个人出来,陆明为人溜滑,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嘻嘻哈哈道:“嫂子,你把老大就这么放里面,出了问题怎么办?”葛妮亚脸上一红,这些人是自己丈夫的部下,对自己还真是一点儿不客气,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 “不、不会的。就你们这些人爱使坏。”葛妮亚还是强自摆着嫂夫人的谱,可陆明他们就不买账了,赵雄笑道:“嫂子,你可是误会我们了。陆明是问,你把老大放里面,玉吉儿出了问题可怎么办?” 众人轰然大笑。 葛妮亚微嗔了一下,心里面却在嘀咕,要是真的如赵雄说的那样,那可怎么办? 她一失神,这表情就写在了脸上,陆明见了更是指着葛妮亚大笑道:“哈哈,看来咱们头儿名声不咋的,嫂子果然是不放心啊。?众人又是大笑,葛妮亚被窘得不行。这时苏维过来,指着陆明道:?“你还说中了,你们将军还真不蛤上省事的角色。不过也没有什么,绿头苍蝇碰着了臭鸡蛋,往往都是这个德行。” 葛妮亚听了呵呵得笑,心里面却没有那么堵了,和众汉军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过了一会儿,就见傅介子出来了,玉吉儿跟在身后。葛妮亚自然是知道玉吉儿想说什么,她也害怕傅介子会答应什么,此时见两人出来的样子,虽然很不像有什么奸情,但是还是很紧张。 傅介子过来见众人的眼神都不对,不由道:“陆明,你又暗地里捣鼓了什么事情?气氛不对啊。” 陆明嘿嘿笑道:“老大,你自求多福,咱们散了。”说完一群人跟散兵游勇一般得散了。 玉吉儿道:“使者,圣女姐姐,这些日子蒙你们搭救开导,我才有了生下去的勇气,日后可怕是没有了再见的机会,在这里祝你们能够幸福。” 傅介子呵呵得笑,但是笑过之后又后又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今天玉吉儿的表情很特别,也许是因为要离别了,她舍不得自己。 傅介子很臭美得这样想。 想想又觉得挺自恋的,这事情不该到这个程度的。怀着一肚子的疑惑和葛妮亚回房去休息,葛妮亚道:“相公,你和玉吉儿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你不用紧张,不管什么事情我都可以原谅,你要不许瞒我。”说完又道:“我觉得玉吉儿这从昨天起,神情就怪怪的。” 傅介子不由叫天屈,道:“你想什么坏事儿呢,我跟她一清二白,可没你想的奸情。嗯,我也觉得这事情有怪,玉吉儿她变得很怪。” 葛妮亚道:“真的没有奸情?” “没有!”傅介子说得理直气壮。葛妮亚道:“我们再去看看她吧,我总是不放心。”傅介子有些不愿意,现在去也没有什么事情,说不定就是人家姑娘来了例假,神情反常而已,但是葛妮亚说起,他也不愿太逆着她,道:“好吧,就随便说说话。” “可不是随便说说话,你还想什么?”葛妮亚到了晚上的时候胆子就大了许多,特别是跟傅介子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常常喜欢挑战傅介子的某些极限。 傅介子笑道:“你就挑逗我吧,回头再收拾你。” “咦,她的灯还亮着,在干什么呢?”葛妮亚微微蹙眉,这副神态在夜色里显得更加可爱。 傅介子道:“现在去不方便吧,要不你先看去去?” “假装正经!”葛妮亚哼了一声,先过去推门,门刚一推开便是一声惊呼。 “啊!”傅介子听见葛妮亚的惊呼声忙冲了过去,却见玉吉儿倒在地上,手里面还拿着一个小瓶子,嘴角已经流出血来,带着黑色。 她服毒了! 葛妮亚在一边忙将她扶了起来,给她擦嘴角的血,对傅介子大喊道:“快救她,还有气。”傅介子忙过来一把脉,气是还有气,但是要救过来却是不可能了,她此时已经毒气攻心回天无力了,而且这种毒物傅介子也没有见过,虽然可以救,但是很难对症下药。 “你快救啊!”葛妮亚情急之下又催了起来。 傅介子用银针帮玉吉儿度命,过后摇头道:“救不了了。我只能给她保住一会儿心脉。”葛妮亚急道:“你有针有药怎么会救不好呢,你再想想办法,一定要救救她!” 傅介子无奈得摇头。 “圣女姐姐,你们快出城去吧。”已经闭上了眼睛的玉地儿又吃力得说话了,嘴角的血不断得往外涌,说的话细不可闻。 傅介子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命在一刻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有人逼你的?”傅介子将玉吉儿抱起,以免鲜血堵了气管,示意葛妮亚别说话。 “傅将军,你们今天晚上就走吧,再迟就出不了纳伦城了。”玉吉儿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得很急切,一边吃一边被鲜血呛得慌。 傅介子感觉到暗地里有阴谋在向自己靠近。 “是不是城主逼你这么做的?”这是傅介子想的惟一可能。 “你们别再问了,我不想背叛自己的国家,也不想出卖你。我孤苦一人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正好死了以求个解脱……” 傅介子急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说我们是绝不会走的。” 玉吉儿的手明显得抓得紧了,傅介子知道她的时间更短了。 “圣女姐姐,你快让他走。城主找到留住你们的借口,便逼着我到马场里面放毒杀马,然后把事情引到你们身上。我不愿毒杀马来害你们,只能求死。傅将军,二更一刻,城门……城门就关了。” 玉吉儿的手突然松了。 葛妮亚一个人哭了起来,抱着玉吉儿默不作声。傅介子拉起葛妮亚,道:“我们得走了。”葛妮亚仍是没有说话,傅介子强自将她拉开,一把将葛妮亚抱起,道:“别感情用事,马上离开!” 刚一出来就看到陆明和赵雄等人赶了过来,大要是听到了葛妮亚的惊呼声。众人乍一见傅介子将葛妮亚横抱着,都放肆得笑了起来,他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原来是被老大给折腾了。 陆明立马转身,也不跟傅介子打招呼,道:“大伙都散去,没事看瞅什么热闹,回去回去……” 傅介子将陆明喝住,道:“快去集合队伍,我们立刻出城,只有一柱香的时间。”陆明一愣,道:“老大,说真的?” 傅介子怒道:“当然是真的,城中有变我们得马上出城。注意不要弄出大动静。”陆明听傅介子这么一说立时意识到事情有变,也不问为什么,道:“好,我们在哪儿集合?” 傅介子道:“就在此地,给我下道命令,谁敢拖后腿,谁敢大吼大叫的,我就留他来背黑锅。”陆明下意识得往这房里面看了一下,他知道这是玉吉儿的房间,道:“好,我立刻去办。玉吉儿她……” 傅介子打断道:“她死了。” 陆明当下神情一紧,也没有问怎么死的,匆匆就去了。 傅介子忘了将葛妮亚放下来,就这么抱回了房间,好在因为天明就赶路,东西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此时搬了就走。 葛妮亚还在出神,傅介子在她小脸上拍了几下,道:“不要再想这事了,快帮收拾东西,我们马上就走。” 葛妮亚坐在榻边上低声得抽泣起来。 “唉,”傅介子知道她心地善良,而且玉吉儿又是她近日里的好友,现在说死就死了,而且还死得不明不白,她心里面难免会难受过度。 汉军果然是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就集结了,相比之下,只有傅介子自己最慢,他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还要照顾自己这个善良之心泛滥的妻子。 傅介子点数了一下人,等最后一个汉军提着裤子跑来时,他已经将马和行李点查完毕,全部都是齐全的,公文也是全的,只有纳伦城的公文没有批,现在等批也来不及了,只得不要了。 傅介子带着队伍就走,避开了大道折小道出城,走了一程陆明才忍不住问道:“老大,玉吉儿怎么死了?该不会是老大你杀的吧?我发现今天玉吉儿怪怪的。” 傅介子道:“胡扯些什么,她是自杀的。” “该不会是老大不答应,她自杀殉情了吧?” 傅介子没好气得瞪了他一眼,道:“你闲着是吧,去前面给我们探路去!”说完皮鞭一扬,抽了陆明一鞭子。 陆明再一看葛妮亚那严肃的神情,也觉得不能再乱问,当下就带着两个士兵上前去了。此时是二更天,最后一门班的士兵也都在打着盹,准备着关城门回家睡大觉。 傅介子一行来到城门口,果然被士兵们拦住,傅介子上前谎称城主有命,放傅介子一行出城去救媳妇儿。 所有的人都知道汉军头儿的妻子被乌孙人抓了,傅介子故意提这个就是为了打个心理战,让这些士兵感觉到可信。 果然,几个士兵将信将疑,傅介子再一不耐烦得喝了一番,他们便让开了。傅介子打马而出。 一切有惊无险。 可是,就当傅介子一行出了城之后,后面就有一队人马来报,城主有命,不得放汉军出城。 这个声音落到从汉人的耳中,都有些后怕,如果再迟一刻,只怕就出不了城了! 傅介子当下下命队伍急速开进,城外有乌孙大营,大宛兵不敢深入追击,汉军只要逃得十里,如果大宛人没有追上就会乖乖得回去。 傅介子见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他甚至可以看到,追出来的就是前日的阿奢德。 乌候赶马过来道:“将军,要不要我把头儿给**?这么近的距离,我一定射得到。”傅介子道:“不宜生事,只射马便是,让他知趣些停下。” 乌候接令,搭箭便射,一箭正中阿奢德坐骑的马头,一下子将可奢德摔下马去。 傅介子本来以为阿奢德会知难而退,他不愿与大宛人结仇,只想尽快走开不与之交锋更是,走得一阵,阿奢德换了马又带人追了上来。 乌候又放一箭,这一箭也同样是虚放,射在马头上,阿奢德有了提防,没有摔下去而是自己跳下了马去。但他还是不肯罢手,估计是得到城主的死命令,非追到汉军不可,可是却没有放箭。 乌候在后面大骂,道:“将军,这个好像不管用。”傅介子喝道:“把弓给我。要骑兵弓。” 赵雄递过铁胎大硬弓,傅介子抓起便射,一箭射中阿奢德的帅旗,又搭一箭射中马头。两箭流星般射出,阿奢德终究是停住了,汉军的意思很明白,不想交恶也不愿跟他们回去。 在前面逃了一阵,见后面没有人追来,傅介子心里面稍微宽了一些,道:“大伙加把紧,我们今夜不休息,赶一个晚上的路。”说到这儿又道:“常惠大人的队伍也才拨营,如果我们快的话,明天天亮之前一定可以赶上他们。” 汉军百人冒着夜色赶了半日,前面已经是乌孙境地了,赶到一处小城,傅介子停马问了个路,因为语言上的差异实在太大,问了半天也没有问清楚,但是听这老人所说,这里叫风野渡口,水势急而且暗礁多,晚上是没有人摆渡的,如果想踏河,那么就得绕近五十里的山路。所以想让他们就在他的小店歇营。 事情太急,在这里歇着还是不太安全,傅介子以为是老人想故意骗他们在此,讹几个住宿的钱,又再问了一遍,希望老人如实回答。 在这里耽误了一会儿,突然有一骑从前面不远处杀来,一见是个汉人,傅介子便笑了。 那人下马拜道:“傅将军,你们这么快就到了?” 傅介子道:“你是汉人,是常惠大人的部下吧?”那人道:“是的,将军。小将栗远,北地义渠人。” 傅介子听了一怔,道:“这么说来,你和我还是老乡。” 那个士兵道:“小将高攀了。正是知道傅将军是义渠人,所以常惠大人才派我来接傅将军。” 傅介子笑道:“那好,你来带路。呃,他们来了。” 傅介子扬头看过去,弟史一点儿样子也没有得拉着一个女子过来了,是潘幼云。 [电脑出问题,把存稿给毁了,所以更得迟了点儿。] 第四节,赤谷城 傅介子带着众人赶过去,葛妮亚一个人先上前去了。 弟史拉着潘幼云过来打招呼,道:“傅将军,你见了潘姐姐,怎么一点儿也不热情,这可不好。”潘幼云瞪了弟史一下,道:“你这妮儿,不懂别瞎说。” 傅介子哈哈笑道:“这不是今天早上才见到嘛。这都逃了大半夜的命,哪里还有热情哟。”潘幼云哼哼得瞪了傅介子两眼,转身就走,傅介子忙过去“热情”一下,潘幼云却不买账了,转身就进了屋子。 弟史见傅介子这样狼狈,反而觉得这个将军可爱,一个人笑得花枝乱颤。葛妮亚一直拿她当小孩儿看,现在发现,这个姑娘,其实也长大了。 一会儿常惠过来带他们安排地方住,别的都还好办,只是傅介子与两位夫人难处理,给三间怕招人骂,给两间一定会招人骂,给一间的话,咳,貌似也不太方便。 到最后却因为没有了房子,给了个一间。 傅介子偷着乐,本来以为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没想到结果却是被两人赶了出来,不得已到兵营里面去挤了一晚上。 第二天趁着清早赶路,从纳伦城到赤谷城也有十余日的路程,这一路多是大漠,走上一天的路没有一点儿感觉,惟一的感觉就是无聊。 这一日穿行在无边的大草原上,碧水长天,大漠荒颜,有着说不出的萧索和空旷,大群小堆的牧民和数之不尽的牛羊马匹,便是这个国度最主要的风景。 行路的日子,对于傅介子他们这种一年四季走的人来说,清而不苦,但也同样腻得慌。 倒是葛妮亚与潘幼云坐在车驾上,时不时得传来弟史的瑟琶声,这个姑娘爱舞乐成痴,整日琵琶不离手,在这方面的造诣之高,傅介子平生仅见。 傅介子只是不清楚弟史的成就有多高,他半生戎马,对乐律粗通而已,以为是自己少见多怪,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吾家嫁吾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 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 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 傅介子不经意间听琵琶声一转,变得哀怨起来,傅介子听了心情一下子变得格外沉重,特别是是最后一句“愿为黄鹄兮归故乡”,一下子把整个队伍笼罩在一片哀怨之中,就连不懂声律的汉子也被弟史的琵琶声所感动,本来还有些声音的队伍一下子变得没有一个人说话。 远在他乡,思归故乡。 汉军这一年来行程万里,一路上,路过了高山,路过了湖泊,路过了森林,路过了沙漠,路过了城堡和花园,路过了幸福,路过了痛苦,路过了一个女人的温暖和眼泪,路过了生命中漫无止境的寒冷和孤独…… 一直都在路过,何时能归故乡? 不仅是众汉军,就连傅介子自己也开始想起了长安的母亲,想起了早逝的殷茵,想起了失踪的苏巧儿。 傅介子发现自己突然能够理解细君公主和解忧公主心里面的孤寂了。 自己这一行人好歹还能几个说话的,但是细君和解忧两个弱女子,语言不通,行事不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且还得在政治旋涡中周旋,最苦的是,这两个公主都嫁了两代人,用汉人的思维来说的话,就是*。 但是为了国家的利益,他们都把这些一个女子难以承受的事情都承受了下来,心里面的苦该有多深? 想到这儿,傅介子突然想尽早赶到乌孙国见解忧公主。 看着汉军的情绪有波动,傅介子怕影响了行程,当下拉住马,大喊道:“陆明,别让弟史公主一个人弹嘛,咱们也唱一支如何?” 众汉人正闲得发慌,听了傅介子这一说立时大声叫好起来,陆明更是起哄道:“大家说,让老大唱一首如何,老大唱了弟史公主唱如何?” 这分明就是一个起哄的事情,众人大声叫好。 傅介子为的就是活跃一下,当下就扯着他那并五音不全的嗓子唱了起来,正是那首军旅中最常有的《将军令》: 塞上长风,笛声清冷。 大漠落日,长月当空。 日夜听驼铃,随梦入故里。 手中三尺青锋,枕边六封家书。 定斩敌将首级,看罢泪涕凋零。 …… 手中三尺青锋,手中六封家书,定斩敌将首级,看罢泪涕凋零…… 众汉军唱着唱着就吼了起来。 这时琵琶声陡止,弟史从里面跑出来,看样子是受了什么刺激,道:“傅将军,你能再唱一遍么?” 傅介子不由一愕,这时潘幼云也出来了,哼哼道:“没事搞的这么杀气腾腾得干什么,好好的一首琵琶曲被你糟蹋成这样儿。” 弟史道:“不啊,潘姐姐,我觉得很好啊。”傅介子知道自己唱的与好听远与难听近,笑道:“恩,弟史公主很会夸人,就是不诚实。” 弟史却一脸严肃道:“真的很好!傅将军你再唱一遍这类的曲子,我要学习。” 潘幼云掩口笑道:“弟史你莫要被他骗了,他翻来覆去就会这么一个,当年在楼兰时就就唱这一个,这家伙一边敲钟一边吼,比这儿还难听!” 傅介子不由一头暴汗,那是在楼兰第一次遇上潘幼云时的事情了,自己都快忘了,潘幼云还记得。 弟史听了也吃吃得笑起来。傅介子有些尴尬,道:“弟史,在乌孙国,你是最好的乐师吧?”傅介子说完都觉得这话一定是在恭维这个小姑娘。弟史听了有些小得意,道:“我哪有傅将军说得那么厉害。说到乐律,母后比我强太多啦!” 傅介子见她一脸的严肃,心知她对自己的母亲还是仰望的态度。 晃晃数日,汉军顺着纳伦河而下,再折道向南,穿过了大峡谷,便是赤谷城了。 赤谷城是乌孙国的王治之所,人种与汉朝差别巨大,从弟史的身上就可以看来,这个姑娘有着一半汉人一半乌孙人的血统,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赤发碧眼,但也不凡来往的汉人、大宛人、月氏人、匈奴人。 赤谷城可以说是一个水草肥美的城市,虽然大?部分都是聚集的营包,但也有一些汉化的东西,建立了城防、建筑、还有护城河、哨口,各国和商队、使臣来往不断。 傅介子一行来到赤谷城的消息已经先一步到达了赤谷城。傅介子等人赶到的时候,虽然是乌孙国王亲自迎接。 浩大的迎接队伍让傅介子大吃一惊,乌孙大昆弥翁归靡带了足有五百人的仪仗队,前面分派的校刀、武士守备森严,分守在城门的两侧,翁归靡骑着一匹极为神骏的汗血马,他两边的马上,一左一右两个夫人,左边的夫人乌孙人打扮,但是右边的却是一身汉人打扮。 不消说,这个就是解忧公主了。 如潘幼云所说,解忧公主打扮得得当,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三十上下的样子,比实际的年龄要小了许多,头上盘着高鬓,插着带有极大珍珠的籫花,腰间系着汉帝亲赐的玉带,是一个标标准准的美艳贵妇人,特别是那一身蜀锦而制的汉袍,更让人说不出的亲切。 与傅介子想必惟一不同的就是,解忧公主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文弱,只从她那眼野里面就看得出来,这个女人不简单,相比之下,潘幼云虽然有这个潜质,但却没有她份贵气,如果说潘幼云是精致的话,解忧公主便是高贵,这一点上,解忧公主与葛妮亚倒是相近得多。 除开解忧公主之外,傅介子还发现了一个汉人女子,看上去和解忧公主差不多大小,而且两个神情颇为亲密,想必就是与解忧公主一同出嫁的侍女冯嫽,据傅介子所知,冯嫽后来嫁给了乌孙的大将军,封了夫人,而且她常年受解忧公主的之命出使西域诸国,被人尊称为“冯夫人”,她出使时常把弟史带在身边历练,也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左边的夫人也是一个极为美艳的妇人,只是眼神不太和善,想必就是那个匈奴公主了,因为是匈奴人,傅介子从一开始就把她降了一格来打量,还不错。 大昆弥看上去四十左右,赤发碧眼,身披着华丽的袍子,上面居然有几分汉人的样式,想必是经过解忧公主改良过的。 后面则是列阵颇为整齐的百官,乌孙人的官制远没有汉朝那么复杂,但也来了上百号人,想必都是赤谷城里的头脸人物。 这时,弟史向傅介子道:“是父王和母后来了,还有冯婶婶。”她说着催着马蹄先赶了过去。 因为隔得还有些远,傅介子下令打马过去,潘幼云在傅介子耳边道:“我说吧,那解忧公主可真是漂亮!”葛妮亚也道:“是那个穿汉装的吧,可是一个贵妇人呢。” 傅介子还是头一回听到她们两个姑娘称赞别的女子,不由大不习惯,以为两人又整什么幺蛾子,但是回过头来一想又明白了一些,解忧公主是身处权力高端的政治女人,和她们不是一个路数,不论是敬佩还是羡慕,都吃不上什么醋,夸两句就夸两句,心里面也不会渗得慌。 走了这么久的路终于到了,又见到了名气在外的汉朝公主,众人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得知今天之内就会到,傅介子还特意让汉军注意了一下军容和着装,此时的汉军看上去威严十足,这见面的第一印象是打好了的。 特别是傅介子自己,被潘幼云和葛妮亚两个倒腾了半个时辰,更是人模狗样的,就连弟史看自己的目光都曾变了几下,不再拿他当叔叔了。葛妮亚和潘幼云她们两个女子也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度让汉军中不少犊子流了一地哈啦子。 傅介子把霍仪带在身边,因为霍仪年纪小,所以潘幼云想了些办法,将霍仪打扮了一下,果然是去尽了少年的青涩和稚气,成了个二十多岁的男子汉。 依礼,傅介子隔得很远就下马过去。两国相交礼仪十分重要,傅介子依照汉朝礼仪向翁归靡和解忧公主敬礼,翁归靡会说不少汉话,道:“使者远到而来,有失远迎。请进城说话。” 解忧公主才是这一个场面的真正主角,也下马上前,旁边的冯嫽也笑呵呵得过来,不经意得扫了身旁的匈奴公主一眼,没有说话。 弟史挽着解忧公主的胳膊,笑着道:“母后,这位便是汉朝天子派来的使者,傅介子将军,他可了不得呢,匈奴人都称他为‘大汉铁手’,可厉害得紧呢。傅将军,这位便是我的母后,这位是父王,这位是冯婶婶……”她一口气说了七八个,连冯嫽的丈夫都报了名,却独独没有报匈奴公主的名号,匈奴公主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 解忧公主示意弟史不要胡说,上前道:“各位使者一路辛苦来到乌孙国,也算是我刘解忧的娘家人,请进城说话。”说完请傅介子他们上马进城。 傅介子谢过之后,他特意看了一下翁归靡的态度,看来,他对汉人的到来十分高兴,似乎是盼了许久的了,傅介子想到这一回不必看冷脸色,心里面也就舒服了许多。当下上马,他与常惠、霍仪三人赶在前面,与翁归靡和解忧公主并辔而行。 也许是权力顶端的女人特有的魅力,傅介子越走近越发现这个解忧公主美丽高贵。 进了城,城里面看热闹的百姓把道路都给堵了,好在有武士们负责秩序,才没有混乱。行出一程,傅介子见到一座极为广大的汉家宫殿,上面写着“大汉解忧公主府”。 解忧公主道:“使者从汉朝来,也许住不惯乌孙的帐蓬,所以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住处,如果使者不嫌弃,这段时日就住在公主府内。” 弟史笑道:“母后,这样正好,我可以让傅将军再教我几只汉朝军旅的曲子。” 解忧公主笑道:“使者一路劳顿,还有很多正事要办,哪有功夫教你。” 翁归靡的汉语不流利,所以说的很少,多数都是解忧公主在说话,听了道:“今天的晚宴也就设在公主府内,请使者到府内先稍事休息。” 在公主府接待使者,这样的事情还真是不多见,但是解忧公主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傅介子也不好说什么,进了公主城,这里和汉朝的建制一模一样,都是回廊、花圃、池塘、正堂偏殿耳房什么的。傅介子出走西域这么久,还是头一回看到如此地道的汉家建筑。 解忧公主见傅介子这个神情,道:“我初到乌孙时住不惯乌孙的帐蓬,就着人建了这么一处宫殿,后来住得久了,规模也就渐渐大了起来。里面地方宽敞得很,使者可将汉军尽数带进来。” 傅介子听了心里面微微有些吃惊,解忧公主让把所有的随从都带到府内,而是不住在驿栈,这是什么意思?傅介子感觉到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当下也就不推辞了,道:“公主如此抬爱,傅某照办就是。”解忧公主道:“常惠大人的随从也都在西厢居住,傅将军与常惠大人也算是相熟了吧?” 傅介子道:“这一路来,多劳常惠大人鼎力相助。” 常惠道:“大昆弥,公主,我先带傅将军他们下去安顿一下。” 解忧公主道:“我和常大人一块儿去吧。”说着向翁归靡道:“大王请先到正殿去听支歌舞,晚宴正在准备。”翁归靡笑道:“也好,这里是公主府,你拿主意了。” 解忧公主面带笑意得谢了一声,匈奴的公主脸色又是微微变了一下。 翁归靡向傅介子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带着各位将军大臣、朝中显贵去了前殿。解忧公主留下了自己的几个儿子女儿,长子元贵靡、次子万年、长女弟史、三子长乐、小女素光。 长子元贵靡是大昆弥内定的王储,万年不过十六岁,但是知礼仪明大理,是个极不错的年轻人,只说了几句话,傅介子就感觉出来了,解忧公主最喜欢这个儿子,因为他向汉朝的心最重。弟史就不说了,傅介子已经见识过了,三子长乐才十三岁,但是已经骑马上过了战场,武功很不错,不需经年便是乌孙的一大战将,小女素光才十二岁,还是一个没发育完全的小丫头,她和弟史相反,弟史活脱好动,而这个小丫头却很安静,从这模样上看,再养几年又是一个美丽翩翩的少女。 从这些子女的情况上看,傅介子发现情况并没有常惠说得那么糟糕,这个解忧公主做事干练,心思活脱,不至于会落到如此窘地,到赤谷城的第一天,傅介子并没有想明白,阻拦解忧公主的到底是什么。 这时,别的子女照例拜会了一下,元贵靡身为王储,得去前面和大昆弥一起接见大臣,就先过去了,长乐和素光实在太小,解忧公主拉他们过来只是想让他们见一下自己“娘家”的人,虽然几个孩子未必想见,但是傅介子看出了她这么做,定然是心里面想念故土。 说话的人留下了万年和弟史,万年和霍仪差不多年纪,傅介子将自己的随从也介绍了一下,解忧公主等到大昆弥走了之后就放松了许多,道:“傅将军,这一次假圣意把你请来,是有一些事情要傅将军你帮忙,还请傅将军勿怪。” 解忧公主说话这么客气,而且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傅介子道:“公主放心,只要是对汉朝有利,对公主的利的事情,傅某都会尽我所能去做。有什么事情,公主尽管安排就是。” 解忧公主笑道:“傅将军能这么说再好不过了。” “禀告娘娘,冯夫人来了。”一个汉人侍女报道。 解忧公主头一扬,道:“翠儿,我不是说过了,冯夫人来时不必通报吗?”那个叫翠儿的侍女道:“翠儿知道,只是冯夫人还带了一个人来。” [记得当时看汉朝史,在这么一个强横的时代,汉武帝、卫青、霍去病、东方朔的故事看了自然是热血沸腾,但更让我震憾的是细君、解忧、昭君等出使西域的柔弱女子,有感于这些美丽与坚强的女子,这是我写这个小说的初衷,虽然渐行渐远,但终是写来了。清贫乱世,正是男儿驰骋时,羡煞红颜!解忧公主、冯嫽的故事就此展开了。] 第五节,解忧 解忧公主微微一怔,道:“是右将军么?”翠儿笑道:“是的,娘娘。” 解忧公主道:“请他们夫妇二人进来。” 傅介子听是冯嫽来了,这个女人看来在乌孙的影响力也是极大的,解忧公主对她更是赞赏有加,一个侍女居然被弟史公主称作婶婶,被西域人称为冯夫人,可见不是一般人,刚才只是匆匆见了一面,傅介子倒是很想见一下这个冯夫人。 正想着,冯夫人夫妇来了,傅介子看了一下那个乌孙右将军,此人传貎长身,神情严肃刚毅,而冯夫人也是极为出脱的贵妇人,走在一起着实是个抢眼的风景。 冯嫽过来拜道:“公主,傅将军。我夫君久慕傅将军的大名,听得将军来了,非要立刻就来见见。” 傅介子听了不由愕然,自己在匈奴境内还算有点名气,但在汉朝就不行了,更别说在乌孙国,看来这个冯夫人果然会说话。 解忧公主道:“妹妹这个夫君就是这么个急性子。傅将军一会儿不就是要去晚宴的么?”右将军过来用颇为熟稔的汉语道:“傅将军在匈奴境内的大名,我在几年前就听说过,听阿嫽说起,我就想来见识一下,没想到傅将军原来这么年轻。” 傅介子听了才知道他确实是知道自己,心里面不由有些高兴,道:“右将军过奖了。傅某不过是胆大莽撞,又侥幸活了下来而已。右将军手握重权,今番前来,天子还特意嘱咐,让傅某前去拜会右将军和夫人,不想右将军先来了。” 这明显是扯谎了,解忧公主和冯夫人明知傅介子不是汉天子派来的使者,这番话也就无从说起了,但是傅介子这么说,她们心里面却高兴了,这说明傅介子已经悟出了事情的发展,在主动得帮她们。 右将军哈哈笑了起来,居然有几分憨劲。这样的人看着似乎不太适合做将军,但是傅介子却知道这样的人在战场上面往往都是狠角色,战场上面反正不需要太聪明的人,太聪明了反而是一种负担,要的是心志和胆识。 而这个右将军,似乎正是这种人。 冯嫽道:“公主,这一次傅使者到来,定然可以改变当下的局势。只是,有一些事情得让傅将军知道。”解忧公主道:“正是,傅使者,请里面说话。” 傅介子看了一下右将军,冯嫽道:“傅使者请放心,夫君他一直是希望与汉朝结识的。这些年来,公主的不少事情都是右将军相助的。” 解忧公主道:“傅将军请吧,右将军不是外人。” 傅介子冲右将军略为抱谦得笑了一下,道:“是傅某多心了。右将军请。”冯嫽道:“小心无大错,大家里面说话吧。哦,对了,万年,你和弟史也进来吧。” 解忧公主将手下的侍女们支开,只留下一些汉朝随嫁过来的侍女,安排傅介子和常惠、霍仪在周围就榻,万年和霍仪差不多的年纪,到底年纪上的相近让他们很容易说上话,特别是弟史知道霍仪的真实模样,三人便就湊堆儿在一块儿说起闲话来,霍仪为人冲淡,但是因为是大将军之子,身份显赫,现在汉朝内部,大将军的话要比天子的话有力度,解忧公主很难得到汉朝的援助,如果有霍仪从中说话,以大将军的影响,对她实在是有太大的好处,所以解忧公主一直把霍仪当大人看,怕自己的两个小孩子烦到了他。 解忧公主本来想提醒弟史和万年不要太胡闹,但是冯嫽却笑着让他们闹去。 一会儿几个侍女来上过点心后,解忧公主问起了傅介子来西域的真正用意,虽然他已经从常惠那里得知,但还是问清楚才放心,傅介子把这一路来的情景说了一下,特别是大月氏内乱的这一段,此事是他这一番行动的重中之重,但是却失败了,大月氏内乱之后不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又说到了大宛之行,傅介子道:“公主殿下,此次来乌孙,虽然是应常惠大人之请,同时也是有事要求公主帮忙,傅某奉命来西域求马,虽然是个幌子,但对汉朝也同样很重要。天马在出城的时候被乌孙人给抢了去,还望公主帮忙要回来。” 解忧公主顿了一下,道:“那天马定然是已经落到了匈奴公主的手中,我尽量帮到就是。”傅介子谢过。解忧公主道:“此一次请傅将军前来,是因为匈奴的使者也到了乌孙,现在就在匈奴公主的府上,而且匈奴使者的态度强硬,大昆弥不敢太过惹恼使者,但又不太愿意让匈奴提出过份的要求,所以我观大昆弥有求助汉朝之意,所以便请了傅将军过来。我观大昆弥果然有心喜之意,还望傅使者忙够出些主意。” 傅介子道:“不知这路匈奴使者到底是些什么人?” 解忧公主道:“一行有五十人左右,为首的是左贤王的一个女儿,叫玉阳郡主,另外有一个道士,却是个汉人,叫道衍,另外,还有一个少年将军,叫偃闻。这三个人都不太简单,特别是那个少年人,年纪不大,手段却着实狠辣!” 傅介子听了不由大笑起来,道:“原来是他们。这一路来,从楼兰到龟兹,原来是到了乌孙国来。我们几次欲下杀手都没有成功,这一次,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便……”说到这儿做了一个宰的手势。 解忧公主听了不由脸色微变,道:“如果斩杀使者,定然会激怒匈奴,只是不知道朝廷到时可有精力来援助乌孙?”傅介子道:“公主放心,临行之时,天子就已经嘱咐,如遇冲突定要强争,不惜与匈奴交恶,如今朝廷整饬已久,正欲寻着匈奴决一死战。所以,这一路上来我们才敢放着胆子追杀匈奴的使者。” 解忧公主脸有喜色,看向冯嫽道:“如果说来,请傅使者过来还真是个不错的建议。” 傅介子听解忧公主这么说,敢情请自己来乌孙的主意是冯嫽提出来的,这一平衡之策在傅介子看来十分高明,就算汉朝的使者不敢交恶,但只要汉朝的使者一到,匈奴的使者便不敢再提出什么过份的要求,说话做事也都会思虑再三,这样也就给乌孙大昆弥很多的回旋余地,也难怪自己突然到来,翁归靡高兴得不得了。 傅介子道:“从汉朝这方面来讲,斩杀匈奴的使者可以马上就办,只是公主在乌孙这边,怕是多有不便吧?”常惠道:“傅将军所言甚是,如果现在杀了匈奴的使者,那么首发得考虑的是公主的安危。且不说匈奴人,就是大昆弥只怕也会慑于匈奴的压力而不敢保住公主。” 冯嫽道:“这事我们公主自会去探明大昆弥的态度,暗杀的事情先不要说,只是傅使者在一会儿的席间说话时,一定要表现出汉朝久欲征讨匈奴的意思,把我们大汉的天威给展现出来,这样大昆弥才会相信汉朝的实力。” 傅介子笑道:“冯夫人放心,此事傅某尽可办好。只是现在乌孙境内的形势,想必还要请公主和冯夫人掂量好。我想,匈奴使者定然已经得知了我们汉使到来的消息吧?” 解忧公主道:“那是自然。匈奴的使者来这里已经有一个月了,对乌孙提出了不少苛刻的要求,大昆弥久欲摆脱匈奴的要求,这些年来因为匈奴被汉朝打得元气大伤,所以也就渐渐不仍由匈奴摆布了,这一次对匈奴的要求大昆弥拖了一个月迟迟不没有答应,想来傅将军到来,大昆弥定然不会答应匈奴使者的要求,交恶是难免的,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这边先做好准备,到时候相机行事。” 傅介子道:“我们在作这个打算,只怕匈奴的使者也会有相应的变化。所以我们宜快不宜慢。”解忧公主道:“也正是担心匈奴使者那边有变,我才冒昧把使者安排在公主府里,这里相对安全许多。” 这时右将军道:“傅使者放心,这赤谷城的防务全在我的手中,公主府我已经派了重兵来把守,想来没有人能进来。傅将军如果真的能够说动大昆弥下决心反抗匈奴的压迫,届时战场之上,我第一个出战便是。乌孙因遭月氏的入侵,不得已投靠了匈奴,百年来,匈奴对我乌孙国百般压迫,每年进贡的牛羊、马匹、还有奇珍异宝不计其数,而且匈奴的军队时常骚扰我乌孙边境,如果不是惧于匈奴的兵力,老昆弥早就出战了。如今匈奴形势已弱,乌孙强大,再加上有汉朝的相辅,实则可以一战。” 冯嫽笑道:“就你是急性子,这些话傅使者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惧于匈奴已经成了百年来的习惯,大昆弥实在是拿不起反抗匈奴的勇气。如果傅将军能够让大昆弥觉得战胜匈奴并不是一个神话,那么这事就好办了。” 正说着,大昆弥派人来请他们过晚宴。 解忧公主道:“看了匈奴公主这么多天的脸色,这一回总算是可以理直气壮得说句话了。傅将军,常大人,霍公子,请吧。” 傅介子来到前殿,却大感到意外,本来以为是一个不错的晚宴,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晚宴繁华到了令他咋舌的地步,大红披彩的公主府打扮得如同嫁新娘子般,到处披红挂绿,晚宴上面摆了一百多个位子,围着大厅而设,里面欢声笑语得坐满了人,傅介子略一数,人数在两百人以上。 如果是寻常的人,两百人说不上多,但是能进公主府的最小也是个都尉,这一百多人,差不多是集合了赤谷城里面绝大部分的头脸。 傅介子略一看之下,在王位的旁摆了两个软榻,自然是给左右两位夫人的,也即匈奴公主和解忧公主,再左边便是三个空出来的席位,右边也同样是空出来的几个位子,再下面依次就是左右将军,以及城里面的国老和大臣们,轮到最末了才是自己的几个儿子和女儿。 晚宴的中间摆着的人是一头全烹的大牛、全羊以及一些珍奇的野味和果子,下面一些就是两队跳舞的女子,身的那真叫一个少,傅介子不由感叹,这些姑娘们可真不容易的,别的就不说了,这大冷天儿的,穿成这样还能活蹦乱跳的! 现在葛妮亚和潘幼云都不在,他也就自在了,不该看的不看,但该看的一个?也不落下。 但是眼光只在几个歌女的身上略微看了一下,傅介子便发现了几个人。 坐在自己对面的,一个玉阳郡主,一个偃闻! 没有道衍,估计这个出卖了自己国家的汉人也没有脸到汉人的府上来。 而玉阳郡主的眼光没有落到自己身上,而是死死得看着了霍仪,眼睛里面像是冒火一般。而偃闻则是哪里也没有看,一个人似雕在案边上一般得坐着。 翁归靡让傅介子一行就坐,傅介子看了一下自己的位置,自己在左,匈奴的使者在右,心里面不由有些暗自欣喜,在乌孙也同样是以左为尊,当时因为乌孙惧怕匈奴,所以才封了匈奴的公主为左夫人,解忧屈居右夫人之位,现在大昆弥这么安排,其心意自是不难猜出,也就踏踏实实得坐了下来,冷冷得看着玉阳郡主和偃闻。 这两个都是年轻人,但是这两个年轻人却很不一般。 傅介子再看了一下左将军,左将军看上去确实要比右将军凶悍一些,而且长得也狰狞许多,头上面扎的一个奇特的小帽子,戴着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将军头太大帽了太小。 解忧公主走到正前向大昆弥作了个福,道:“臣妾拜见大王。哦,今日匈奴的使者也来了?”前面半句是和翁归靡说的,后面的半句却是冲着匈奴所说的。匈奴公主用乌孙语说了几句,傅介子没有听懂,一旁的常惠却听懂了,对傅介子小声道:“匈奴公主说是匈奴使者是大昆弥请来的。” 翁归靡让侍子们上喝,晚宴正式开始,因为语文上的不通,相互之间要说上话很困难,特别是这里乌孙人、汉人、匈奴的语言都不一样,所以对起话来要么是解忧公主转述,要么是匈奴公在传话。 翁归靡有意把匈奴使者派到此间目的就是为了提高自己说话的筹码,示意现在有汉朝撑腰,匈奴的使者们最好别狮子大开口。 一会儿傅介子开始按预计的表示自己的态度,这本来也是常惠的事情,因为在来乌孙的时候,常惠就接到了汉朝的指示,他的任务是去看望解忧公主,不论怎么样,都得向乌孙国表明态度,只是没有想到匈奴的使团也到了,这才使得他不得已来请傅介子。 常惠自己也挺郁闷,他被困在匈奴十九年,这事落到大昆弥的耳朵里面,再看他这样人的时候就不那么瞧得起了,而傅介子在中原地区名声不大,但在匈奴乃至西域名头却是颇响,乌孙人对近来汉朝的大人物根本就不怎么了解,甚至在汉武帝死了好久之后还以为是那个重击匈奴的帝王在统治。这种消息的不通更是让傅介子的名头大增,所以傅介子自报了名号之后,有半数的乌孙人都静了下来,还有的乌孙人见别人静了下来,也觉得这个人不简单,是汉朝的一个大人物。 傅介子说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汉语,表示来乌孙的目的就是希望乌孙国能和汉朝向细君公主入乌孙时一样建立良好的关系,虽然没有指明了说要合击匈奴,但这其中的意思所有的人都明白。傅介子这话说得十分嚣张,完成没有把匈奴的使者放在眼里,更是提到了在楼兰和龟兹追杀匈奴使者的事情,因为是他先提出来了追杀,所以匈奴的使者提到楼兰的伏击时便没有人信了,特别是傅介子那杀气腾腾的说法,让所有的人在一静之下立时议论纷纷起来。 解忧公主带着笑意把傅介子的话一句不改的说给了大昆弥和众大臣听,匈奴公主的脸黑得如同锅底,玉阳郡主也怒气冲冲得指责傅介子。 傅介子道:“玉阳郡主,那日在楼兰一枪没有杀死你,不知现在伤好了没有?”傅介子笑了下,又道:“那日在楼兰,匈奴调兵五万从车师攻来,与我汉朝敦煌地方驻军一战,落荒而逃,原来是到了乌孙地面上来耍威风。这二十年前,我汉朝屡次出剿匈奴,匈奴皆避而不战,因为河西宽广,匈奴以西无人拦截,我汉朝一时倒也无法消灭。如今匈奴不再进侵汉界,而对西域诸多压迫,傅某一路前来,倒是听到西域诸国不少的怨言呢。” 这时偃闻突然道:“汉使贼子不必巧辩,去年在楼兰,因为我单于新逝,不得已退兵而已。这些年来,我大匈奴国自西以来,车师、龟兹、姑墨、鄯善、莎车诸国皆依我匈奴而存,我壶衍提单于年轻力壮,正是有为之年,说不定,过不了三五年,我与傅将军还得在河东相见呢。” 傅介子哈哈笑道:“诸多国家,却无一如乌孙般大国。” 众人顿时一静。 [工作忙了点儿。更得晚了,见谅则个~] 第六节,晚宴之争 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自然是将话题扯到了乌孙国对匈奴的态度上面,所有的人都静下来等大昆弥说话,在乌孙国,除了匈奴公主一支有利益关系的人外,绝大部分的人都不服匈奴的压迫,只是慑于匈奴强大的军事实力不敢有所动作,此时皆看着大昆弥的态度,现在看来,匈奴在汉朝面来已经不再是一个对手,而且汉朝与乌孙国的关系不错,如果有汉朝的帮助,那么乌孙摆脱匈奴的压迫就大有可能。 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撇开独立的国格不说,仅在利益上面,乌孙的每个大户都可以少出不少牛羊马匹,也要受到不少匈奴兵的骚扰。在这方面,汉朝有着很大的优势,汉朝对乌孙国的要求不过是提供一些马匹,而且这些马匹者是买的,不像匈奴是强取,汉朝只是与乌孙结盟,不像匈奴那样要乌孙称臣。 所有的问题归结到一点,就是让乌孙人摒弃对匈奴的怯意。毕竟汉朝与匈奴相比,在地域上占着不利的地位。乌孙与汉朝中的中间有匈奴相隔,匈奴百年来的强横印象实在是很难在几年之内消除。 解忧公主听傅介子提出这个问题,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她没有想到傅介子这么快就提到了正事上面。依她这二十多年在乌孙磨出来的性子,什么事情都不是不急不缓,傅介子这么快的节奏她明显有些不适应。 这也难怪,傅介子出使西域一年来,走了千山万水,什么事情都是一事赶着一事,养成的性格决定他做什么事情都很锐意,考虑好了说做就做,哪怕是冒险一些。 翁归靡怔了一下,既而哈哈笑道:“傅使者言重了。论地方,乌孙在西域虽然是第一大国,但相比与汉朝,乌孙不过是个蝇头之地。论兵力,乌孙不过控弦十余万,也远远不能与汉朝相提并论,说起将士,我乌孙男儿虽然骁勇,但是又何及前些年汉朝的大将军司马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以及飞将军李广。说到骠骑将军,应该算是霍公了的侄儿吧,令尊身为辅政大臣,更是让汉朝国力远胜前朝,本王一向敬佩得很着……” 这一番话说得玉阳郡主和偃闻和匈奴公主的脸色黑得不能再黑,翁归靡这明显是在向匈奴挑衅,向匈奴人展现自己的国度和国力,说到卫青、霍去病、李广,那个个都是匈奴人的心头之刺。如果这些人都已经成了匈奴人的恶梦的话,那么当今的辅政大臣霍光,更是让他们咬牙切齿,霍光辅政的这些年来,虽然不像他“战神”大哥霍去病那样让匈奴人惮忌,可是他使得汉朝虚耗的国力再一次提升了起来,这是匈奴是致命的,汉朝的国力一上来,匈奴人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抵抗。 解忧公主听得翁归靡这么说,眼中隐隐有些笑意,可是她却什么也不说,匈奴公主眼中带着恨意得看过来,她也目不斜视,对匈奴公主睬也不睬,直接无视了。 霍仪起身道:“回大王,骠骑将军是小生叔父。因今天子年幼,所以由家父辅政。” 这几句话看似平淡无奇,但是匈奴使队脸色明显都不大好了,偃闻出来用匈奴语说了几句,一个懂乌孙语的人翻译了一下,傅介子同样没有听懂,但是常惠却听了大怒,起身说了几句话,偃闻立时就怒了,怒气冲冲得一把将常惠的领子抓住,喝了起来。偃闻才不过二十上下,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而且匈奴人性怒,此时又是在国家大事上受了辱,身边右谷蠡王的儿子,他自然是难以忍受,只是不知常惠到底说了些什么。 常惠虽然是个武将,但是武艺却是远远不及偃闻这个天生的武将,一下子就被制得动弹不得。 众人一片愕然,大昆弥也有些动容,忙挥手示意武士将他们拉开。 而就在这时,傅介子突然起身赶了过来。虽然说,两国之争不是单纯的个人英雄武艺较量,但是在外交上势必会影响到乌孙人的看法和心态。傅介子当下走过去,一把抓住偃闻的手,喝道:“你敢如此放肆!”说着一用力,偃闻的手便松开了,常惠挣脱出来就被几个武士带了回来。 而傅介子和偃闻两人却扛上了,两人死死得相互钳住,此时虽然没有战心,但是因为扛上了就难得松手,此事更关系到对乌孙国的影响,谁也不肯松手。 偃闻出匈奴出了名的武艺高,而且右谷蠡王庭隔乌孙很近,偃闻在乌孙的名头丝毫不在傅介子之下,而且乌孙人一直都惧怕匈奴人的武力,解忧公主见傅介子和偃闻如此就怕傅介子出事,忙让昆弥出面调停。 而此时,傅介子一扛上就发现这个偃闻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以傅介子这些年来不顾死活练就的力气,就是乌候这样二百斤的大汉也休息是他的对手,但是此时和偃闻扛上之后傅介子就发现这个偃闻还在自己之上,一时之间虽然可以扛得住,但是时间长了必定会吃亏。 这时偃闻大概也是看出了傅介子的力量不及自己,脸上不由现出了一丝狠辣的冷笑出来,他大喝一声,手上突然加劲,欲将傅介子死死得扳倒在地上。 这时翁归靡派出了两个武士来拉傅介子和偃闻,但是拉来拉去却一个人也没有拉动,就在偃闻使劲的一刻,傅介子却突然手上一松,力道一放一收。 听着偃闻使劲的喝声,解忧公主的脸色顿时一变,失声道:“住手!” 而就在她叫住手的时候,却戏剧性得看到偃闻突然被傅介子一把扳得身子扑地,连同两个来拉他们的武士也都被带得摔在地上,头破血流的。一个武士撞在了案角之上直接晕了过去,另外一个武士机灵一些,摔在地上时滚了下,没有伤着。 而偃闻则仰面向天,摔在地上一弹就起来了,但是额头上面却磕了地,挂了一道彩。 傅介子一声不吭,情神冷竣得退到一边。 玉阳郡主惊呼一声,忙将偃闻扶了起来,忿忿得看着傅介子。 若要论起力道来,傅介子还真的不是偃闻的对方,但是他从元通处学得了借力打力的办法,元通自己会说,学的却没有傅介子从实战中学的那么深,傅介子这一下是扭转乾坤看起来很容易,可着实是有苦说不出。刚才偃闻这般相抗,傅介子奋力一击虽然把他撂翻在地,但是自己也把腰给伤着了,此时打着肿脸充胖子,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回到案上。 翁归靡忙出来调解,傅介子拱手道:“大王,傅某无礼,打乱了晚宴,还请大王恕罪。” 此时偃闻爬起来,脸上又见了血光,再看看乌孙人的眼神,恨声道:“大昆弥既然是款待汉朝的人,我们便先行告辞了。”说完忿忿然就要进出去。 翁归靡急忙下去相留,但是偃闻输了面子如何肯再留在这里,当下和玉阳郡主带着几个随从就留开了。 匈奴公主也黑着脸,道:“大王,臣妾也先下去了。” 翁归靡没好气得哼了一声,显得心情并不太好。匈奴公主下去他也没有挽留。 傅介子见匈奴公主也黑着脸走了,心里面不由有些看不起这个公主,现在匈奴的使者离开,正是她独挑大梁的时候,如果此时走了,那么岂不是便宜了自己? 好好的一场晚宴却因为偃闻出手而打乱,傅介子怕坏了众人的心情,强忍着剧痛道:“大王,这一回汉天子召傅某前来,实则因感解忧公主远嫁乌孙,想加强两国的友好关系,也因感乌孙先王与先皇的昆弟之情。这些年以来,匈奴累年犯边,我汉朝不堪其扰,所以才决定出击匈奴,匈奴自我汉军漠北之战以及河西大战之后,便已经大伤元气,如今乌孙累受匈奴侵扰压迫实所不该,如果大昆弥敢与之一战,如当年驱逐大月氏人一样,匈奴何愁不破?” 这本来是大家都知道汉使要说的话,但是此时傅介子说出来仍是引起了一场骚动。 解忧公主道:“大王,方才臣妾也已经问过了使者,如今汉朝的国力昌盛,正欲寻着匈奴决一死战,但是因为匈奴在西北方向出逃的地方极大,这一仗如果没有西边的堵击,最多也就是将匈奴重创,很难真正得歼灭。如果我乌孙国内有雄兵十五万,外有汉朝作为强援,另外,西域诸国,这些年来由冯夫人出使打探来的消息看,西域诸国,如龟兹、莎车、西夜、戎卢、于阗之众,多不服匈奴,但是因为自身太过弱小,不敢反抗匈奴,皆在看着我乌孙国的态度,如果我乌孙国决意不再受制于匈奴,那么西域诸国皆会响应,再加上有汉朝这个超级强援,我们乌孙国无需太费兵员,只需在西边拦截,至少可以重创匈奴,使之再也不敢踏足乌孙半步。” 这时常惠将军起身道:“大王,现在乌孙国富民强,汉朝也是鼎盛之期,而如果,匈奴单于刚死,新单于继位国内统治不稳,此时出击正是以逸待劳之的事情,在西域,楼兰已经向汉朝求兵了,四五万人的小国既敢如此,我乌孙六十万人,难道还怕了不成!” 这时,另有几个乌候人出来说话,说的什么傅介子就听不懂了,听一边的常惠说了一下,此人是乌孙的辅国候,是老昆弥在世时任命的。看解忧公主的表情,这个辅国候看来也是希望出击匈奴的。但是听常惠一说才知道这个辅国候以前是坚决反对出击匈奴的,原因便是汉朝的援助不太可靠,如果乌孙单方面与匈奴翻脸,而汉朝的援军又到不了,那么就把乌孙国给害了。而此时,辅国候却提出让大昆弥亲自派人到汉朝长安去陈说此事,如果汉朝果真可以出兵,那么乌孙十五万人,足以和匈奴一战。 这时右将军也起来道:“大王,从我乌孙兵与匈奴兵的数兵交锋来看,匈奴兵不比我们厉害,而且左将军麾下的数名大将都取得了不少的胜利。” 这话一出,左大将军停下了手中的肉,有些怔怔得看着右将军,这个从来都和他不咬弦的对头居然为他说话了。左将军与右将军本来没有什么仇怨,只是两家的兵力你不服我我不服你,作为头领,他们两人也有一定的针对性,此时听得右将军赞他手下的兵,也就是赞他了,起身哈哈笑道:“大王,右将军所言不虚,前些日子有二百多匈奴的骑兵到我边境抢黄羊,被我们赶到了风雪沟里面,一个也没有出来。我们乌孙的人虽然没有匈奴多,但是马匹比匈奴好,我们的天马(乌孙自尊其乌孙马为天马)比匈奴马要高大一些,而且我们的战士多使长矛,匈奴的骑兵使的是大刀,从兵器上也占了一定的优势。如果汉朝的大军肯来,我赤火图愿意打头阵,右将军作后援。看着这些匈奴人对我们指手划脚的,我心里面就憋气。” 右将军哼哼道:“为什么是你打头阵我作后援,我右营的大军可不是用来守窝子的。”左将军道:“右将军你要是不服,明日我们到校场比试一番,谁输了谁守窝子。” “比就比,我右营的那些家伙,何时输过。”右将军气呼呼得说了起来。 解忧公主笑道:“匈奴人凶悍难当,两位将军又何苦去争这个先锋呢,这事大王自有安排。”翁归靡道:“傅使者且待些日子,容我与众位将军商议商议。今日我们只是为傅使者和常使者还有霍公主接风洗尘,众位是右夫人的本家,就在此多住些日子。” 傅介子道:“谢大王盛言,傅某恭敬不如从命。” 这时有几个将军起哄,让弟史来跳支舞,众人轰然叫好,在乌孙被人请了跳舞是一件极为光荣的事情,而且弟史也极喜欢跳舞,当下就起身出来,跳了几支乌孙的小步舞,傅介子腰被扭伤了,此时正熬着等到晚宴结束回去治治,对弟史的舞没有怎么在意看,倒是左右大将军端着酒碗来劝了不少酒,傅介子因为在匈奴境和西域待得多了,吃的喝的都十分得杂,这酒虽然膻味重,但是他也喝得下。现在正是结识人缘的时候,左右大将军在乌孙国统治了近半数的军队,结识了他们,然后让他们知道汉朝的强大,对自己的任务极在好处,撇开功利的不说,这两人都是豪爽之人,结识他们也是一件舒心的事情。 晚宴到很晚才散,解忧公主扶着翁归靡到府里面休息,一会儿众臣来向傅介子一行辞行,冯嫽和右将军来送傅介子和常惠回去休息。傅介子见她似乎有话要说,当下也就没有多说,向大人辞行了回去。 一会儿,冯嫽让右将军先回去,她带着两个侍女来送傅介子和常惠,常惠和她是熟人,道:“冯夫人,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冯嫽面有难色,道:“确实是有话要问问傅将军,只是不知道方不方便开口?” 傅介子一怔,道:“冯夫人请讲。” 冯嫽道:“今日初见将军之时尚没有留意到,但在安排傅将军随从的时候,有两个女子,我问了一下,她们都是将军的夫人?”傅介子一怔,道:“确实如此,冯夫人为何这般问?” 冯嫽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两个人应该都是傅将军在出使西域的时候结识的吧?” 傅介子笑道:“她们都是傅某出使西域时捡的,可是,这有什么问题吗?”冯嫽道:“可是将军知道她们的身份么?”傅介子顿时明白了一些,道:“冯夫人是说我那个汉人夫人吧?” 冯嫽道:“不错,听人来报,说曾在匈奴左贤王府见过此人。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想问问傅将军。”傅介子道:“冯夫人放心,此事我尽数知晓,而且她先前也是刚才那一队匈奴使者的头领。” 冯嫽听了不由大吃一惊,道:“此话当真?”傅介子道:“冯夫人请放心,她既然嫁给了傅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野猪满山走,自然不会再有问题。” 冯嫽还有些不放心,道:“傅使者可要慎重,此事关系重大,我可就信傅将军了。”傅介子笑道:“有劳冯夫人提醒,还希望冯夫人早日和公主拿出决定来,我想,匈奴的使者在三日之内就会做出决定,我们得抢在他们之前行动。” 冯嫽应下,临行前又道:“傅将军,这些日子尽量不要出府,我想在公主府里,还是安全的。” 傅介子知道她是担心匈奴人暗杀,谢过之后回去,刚到门口就嚎道:“葛妮亚,幼云,快过来帮我揉揉。” 葛妮亚随叫随到,过来笑道:“相公,你有难了!” 傅介子道:“你相公我是有难了,快给我揉揉。”说着就把外面衣服给脱了,葛妮亚会错了意,啐道:“你这没良心的,还是快去向潘姐姐说句好话吧。我呢,嫁了山猪满山跑没什么,潘姐姐可生气啦!” 第七节,刺杀道衍 傅介子听了笑道:“你们都听见了?” 葛妮亚微微有些调皮得道:“貌似还听见某人说起,我和潘姐姐都是在西域道上捡的,说得好像我们没有人要一般。”傅介子笑道:“自然是捡了,这一回我捡了大宝了。”说着又不由叫苦起来,道:“你快把药箱拿来。” 葛妮亚见傅介子说真的,当下紧张道:“你跟公主去吃个酒怎么还吃出伤来?” 傅介子没好气道:“知道伤了还不快去拿药来?”正说着潘幼云从里面出来了,道:“你是不是已经遇上了匈奴的使者?”傅介子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道:“这偃闻不愧是匈奴出了名的武士,力气确实不小,从今天的情形来看,匈奴使者已经对我们起了杀心,说不得,我们也要动手了!” 傅介子顿了一下,又道:“幼云,我们与匈奴人势不两立,如果真的起冲突,你可不要感情用事,他们这一行人我迟早是要杀的!”葛妮亚的脸色顿时一阵煞白,道:“是汉朝的皇帝让你们杀的么?” 傅介子道:“那倒没有说非要杀不可,但是遇上了就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这样也才能起到震慑西域的作用。”说完死死得看着潘幼云。潘幼云正在帮他擦药,听了气忿忿得将他的脑袋一巴掌推过去,道:“你看我干什么,我又不会去报信。”说着过了一下,道:“能不能杀到,看你的本事,但是玉阳郡主,我希望你能够放她一命,她怎么说也是我的徒弟。而且,她年纪也还小。” 傅介子没好气道:“不过是杀人,又不是娶她,与年纪有什么关系,她可是这个匈奴使团最主要的人。”潘幼云怒道:“你就是娶了她也不取杀她!她有什么错!”说着在傅介子的腰间拍了一巴掌,痛得傅介子咬牙切齿的。 傅介子道:“杀不杀她无关紧要,但是乱刀之下,我可不敢保证她能够活着下来。” 潘幼云听了不吭声,给傅介子上了一会儿药就没有心情了,把药递给了葛妮亚,自顾着回房去了。 葛妮亚一边给傅介子擦药,一边试探得问道:“就不能不杀人吗?比如,把他们都抓起来,或者让他们在西域诸国面前丢尽脸面,这些办法都能起到震慑的作用啊?” 傅介子道:“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杀人是最简单的办法,也是最终极的办法,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现在匈奴使者所想的也是怎么将我们制于死地。”葛妮亚不由沉默了,道:“教王曾说起过,维持和平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的战争,也许他是对的。既然不能和平解决,那就只能动武了。你以后可得小心些,出去最好也多带几个人在身边。” 傅介子笑道:“嗯好,我明天出去就把你带着。带这么大一个美女出去转悠,你说有多拉风?”葛妮亚呸道:“带我哪管事,你得把陆明和赵雄带着,嗯,特别是陆明,他为人机灵。你呀,有时候粗枝大叶的……” 傅介子心头大暖,手上就不老实了,忍着痛将葛妮亚抱过来,正欲上下其手,门口却突然有人扣门。 这倒把两人吓了一跳,回头看的时候却是潘幼云。 潘幼云冷笑道:“葛妮亚,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种事情门都不关么?”葛妮亚羞得耳根子都红透了,却是有苦说不出,她哪里知道傅介子突然要来这么一下。 潘幼云见傅介子轻伤不下火线,哼哼道:“看来你伤的并不怎么重嘛。”傅介子颇为尴尬道:“这个,咳……” “好了,越描越黑。”潘幼云打断道:“我跟你做个交易,我把道衍那厮的人头给你拿来,你放了玉阳郡主一条生路。”傅介子听了一怔,道:“你可不要胡来,匈奴人可不那么好对付。只要你们两个不出事就行,别的事情就由我们来办吧。” 葛妮亚也是脸色大变,道:“潘姐姐,你可别这样。手上沾了鲜血,晚上醒睡都会做恶梦的。”潘幼云不屑得哼了一声,道:“那恰恰相反,我有时候睡觉的时候都在杀人。又不是没杀过,道衍这人棍,我早就想宰了他,如今名正言顺,杀了他我心里面正好可以踏实许多。” 葛妮亚听了摇摇头,不可理解。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你有什么打算?”潘幼云道:“这个你不用管。反正我将道衍的人头给你拿来便是。”傅介子听了坐起穿上衣服,道:“你是不是见过了他们?”潘幼云道:“就见过道衍一人。如果你执意要杀玉阳,那我也只好到时候去护着她,她是我的徒弟,在我最艰难的时候一直陪在我身边,这种感觉你是不会明白的。” 傅介子在房里面踱了一会儿,道:“好,我答应你。但是有一个条件。” 潘幼云颇有些急切道:“什么条件?” “你不许一个人行动。把计划告诉我,我来宰了这汉奸。”傅介子过去将潘幼云往怀里面搂了一会儿,道:“你是我妻子,杀人不是你该干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的。” 潘幼云笑骂得将傅介子推开,道:“你当我是葛妮亚这么好哄么?你放心,杀道衍这*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不会有危险的。”傅介子一怔,道:“他对你不敬是不是?这狗杂碎,不论怎么样我也不能放过他!他在哪儿?” 潘幼云思虑了一下,道:“你既然要自己动手,那也好。这厮不是个好东西,我们进城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所以暗地里派了人来请我过去吃酒,我本来是冻他一晚上,假意约了他在城东的一酒馆里面见面,既然你想动手,那么我们索性就在这里结果了他!” 傅介子犹豫道:“道衍这厮滑头得很,一定会防着我们这一手,如果他也带了人来,本意不是要骚扰你,还是想抓你呢?”潘幼云笑道:“看你酸的。你说的这一点也在理,但是却有些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此人我再了解不过,而且他今天也使了不少诈,可是落到我这儿都是些不放流的把式,骗不了我的。你如果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吧,在暗中守着。” 傅介子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们还是小心为妙,既然你拿定了主意,那么我们今天晚上就行动。”潘幼云道:“你身上的伤能行么?不行就别勉强,我又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来,有必要这么不放心吗?” 傅介子道:“我是不放心你的安全。” 潘幼云道:“我又不是泥娃娃捏的,再说,以前没有你的时候我不也是照样活了下来吗?”说到这儿又不屑得笑了一下,道:“论起甩心眼儿,你的傅大将军还真不在我眼睛里面呢。” 傅介子听了老大憋屈,没好气道:“我知道你厉害。在楼兰时差点儿就把我给害了。” 潘幼云啧啧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也还拿出来说,不怕人笑话么?你要是不放心,就让赵雄跟着我去。”傅介子想了又想,自己身上伤的确实是不轻,现在走路都有些不自然,这一下闪了腰,没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了,现在出去决计是个拖累,道:“赵雄武艺虽好,但是缺个心眼儿,还是让陆明去吧。” 潘幼云哼道:“陆明这厮太滑头,不太听话。还是让赵雄去吧。” 傅介子想了下,陆明的心眼儿不及潘幼云,潘幼云看不到的事情他去也白搭,还是如她所说,由赵雄去的话好办事,当下就答应了。 一会儿潘幼云换了一身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看得傅介子都有些想过去抱会儿再让她走的冲动,此时他总算是见识过了什么叫作蛇蝎美人。 葛妮亚还是不放心,道:“相公,你真的让潘幼云去杀人?她要是下不了手怎么办?” 傅介子看着葛妮亚,不由摇了摇头,这个大慈大悲的圣女还真是实在人,潘幼云这蝎子手段她又不是没见识过! 傅介子嘱咐了赵雄一些事情,潘幼云不耐烦道:“你还有完没完,没事你快带葛妮亚回去睡觉去,一会儿回来了我问你。哼,我倒是要让冯嫽看看,我到底值不值得她怀疑!” 傅介子此时才顿悟过来,她之所以执意要一个人去何尝没有和冯嫽堵气的意思。 回到房里面,傅介子还是放心不下,他和葛妮亚也没有心情去睡了,过了一会儿突然有人来拜访,傅介子出去一看,是冯嫽又来了。 这个冯夫人可真是好兴致。 傅介子暗自想着,可是转念一想,又发现她们在乌孙国确实挺不容易的,谁愿意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处乱跑了。 一会儿冯嫽进来了,她穿着很随意,一身汉家的打扮,过来道:“傅将军,星夜打扰,还望恕罪。”傅介子忙将冯嫽进去,道:“冯夫人,不知半夜过来,所为何事?”冯嫽道:“不瞒傅将军,这公主府里外我都让夫君派了重兵把守,这里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傅将军派人出去,是要行刺匈奴的使者么,还是……”她实在不相信潘幼云一个女子带一个属下出去能行刺个什么事情,相反的,说是出去密谋更有可能。 傅介子道:“冯夫人放心,潘幼云她出去办点事情,是傅某安排的,不会有事。”说着将潘幼云出去的目的大致说了一下,冯嫽脸色大变,道:“此事也太过冒险了,傅将军,万一出了问题可如何是好?” 傅介子也正在担心这事,但是这一路来,担心的事情太多了,不能因为不安全就不做,不能因为担心就不让人去做,无限风光在险峰,往往都要冒险。 “冯夫人且先等等吧,潘幼云做事我一向都很放心。”傅介子以为冯嫽就为了这事过来问个清楚,所以也就直接说了。冯嫽道:“傅将军,今日公主正好借机向大昆弥陈说利害,所以不能招待将军,我虽然已经嫁到了右将军府,但公主府一直是我的一个娘家,我也经常留在公主府内,所以公主把招待傅将军的事务都交给了我。刚才夫君提起一事,我思之再三觉得十分有必要,得知傅将军尚未休息,就赶了过来。” 傅介子道:“不知冯夫人所说何事?” 冯嫽道:“我们汉朝联合乌孙国,却总是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对大昆弥太过倚重,几乎所有的事务都是向大昆弥提出来的。经过这么些年来的努力,我们却一直不得要领,今日观傅将军与众位将军饮酒,相言甚欢,回去夫君又说酒话,夸傅将军豪爽英武,比想象的还要好一些,我就突然间想,既然大昆弥拿不下决心,那么何不从乌孙国的众位大臣们下手呢?这些人英雄的待之以英雄之礼,奸侫之辈施之以钱财,或可以使其有心向汉,这些人在大昆弥面前说话要远比我们得力。” 这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好办法,傅介子顿时心有所动,道:“冯夫人的意思是,让傅某明日去拜会一下各位将军大臣?”冯夫人笑道:“我正是此意。后天是我大儿子成年之期,依照乌孙的旧例,会在右营军中举行一场马会来庆祝一般。夫君他在乌孙国算是位高权重,到时候一定会有绝大部分乌孙的高层来访,希望傅将军到时也能过来。这其中打点的费用皆由我右将军府和公主府来办,只希望到时候傅将军能大放异彩。” 傅介子听了哈哈大笑,敢情这个冯夫人是拿自己当耍宝的了,道:“恭喜冯夫人了。儿子**,实是人生一大幸事。后天傅某定然赶到。只是不清楚乌孙的习俗,不知该准备些什么东西?” 冯嫽呵呵笑道:“傅将军带着你的大名就行了,一些打点的东西,我明日会为傅将军准备好。” 这时葛妮亚过来道:“相公,你就准备让冯夫人在门口站着么?” 傅介子愰然想起,失笑道:“冯夫人请进。”冯嫽笑着进来,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葛妮亚一会儿,道:“傅将军,如果我猜的不错,令夫人是安息或者大夏人吧?” 傅介子笑着称是,冯嫽道:“既然请了,不妨傅将军将两位夫人也带去,在乌孙国没有那么多规矩。而且,公主和我远在乌孙国,很少能见到汉人,就算是没有这场马会,我也准备请傅将军过去说说话,特别是女子。” 傅介子向葛妮亚笑道:“看来,在乌孙国我没有你吃香啊。”葛妮亚也笑了,道:“既然冯夫人要说话,不妨到屋里多坐坐。”冯嫽正好想等等回音也就不推辞了。 傅介子焦急得等了近一个时辰,正当他没有耐性准备派人出去找时,赵雄和潘幼云却突然间回来了,赵雄手里面提着一个人头,但是腑下却也受了一处伤,伤的不是很厉害,但也颇为严重,潘幼云一路扶着他回来,身上还沾有泥土,看来是经过了极为激烈的打斗。 傅介子见赵雄受伤,也不问别的事情,忙让葛妮亚找来药箱给赵雄治一下,但是最好的伤药都在元通处,傅介子让葛妮亚去叫苏维起来帮忙。 一会儿元通过来给赵雄治伤,说到医术还是元通要精湛一些,傅介子拉潘幼云到一边,问道:“幼云,你没有伤着吧?”潘幼云强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没有伤着,这一回真的好险。”冯嫽道:“回来了就好,潘夫人,前番我还有所误会,今日看来是多虑了。”潘幼云哼了两声,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冯夫人如此猜想也无右厚非。” 傅介子拿起人头看了一下,果然是道衍的人头,道:“你果真是杀了他,你们是不是遇上了一个使铁爪的人?” 潘幼云恨声道:“本来轻而易举得就杀了道衍,但是中途回来时却杀出一个人来,如果不是我们跑得快,只怕是回不来了,赵雄替我挡了一爪。是个女的,如果猜的不错,就是你们以冰原时面遇上的那个刀客。” 傅介子刚才看伤的时候就这么猜想了,此时一核对模样和招式,傅介子便肯定就是那人,问道:“冯夫人,你可知乌孙国有此号人?”冯嫽茫然摇头道:“乌孙地域广大,到底是何方奇人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肯定不会是军中的人,乌孙军中从来没有使铁爪的人。 潘幼云道:“我看他便的是双爪,一支手好像有伤,如果不是她有伤,我想我和赵雄是很难回来的了。”赵雄道:“不错,那厮扑了我一爪,没有抓牢,自己却痛得惨哼了一声,嫂夫人见机反击,她就逃了。” 傅介子道:“现在先不去想这事,既然是杀了道衍之后才出现,想必不是和道衍一路的,上一次既然在军中遇上,想必和匈奴公主大有关系。以后我们行动得小心些。” 冯嫽也道:“不错,这等冒险之事可以行,但不可经常行,船泡久了会漏水,铁用久了会生锈,都难免有出娄子的时候。既然今天斩了匈奴的一个使者,那么我们便该商量一下明天的应付之策了。” 第八节,悬尸南门 傅介子道:“解忧公主和冯夫人在乌孙十多年,大昆弥一直拿不出个主意来,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这样两边混着,我们现在必须把事情做大,等到大昆弥觉得这样混不下去了之后,就会做出决定来。如果我猜得不错,今天晚上到明天一早,匈奴的使者和公主就会闹起来。” 冯嫽有些忧虑,道:“这样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这样连公主都不知情,到时候如果大昆弥逼急了可能反而会对傅将军你们不利。”傅介子道:“冯夫人放心,我观大昆弥的态度,对匈奴的不满已甚。此时杀了匈奴的使者,后天到冯夫人府上,正好可以借此事来引起乌孙将军大臣们注意,也可以从这事上让?乌孙人意识到,现在强盛的是汉朝,匈奴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冯嫽道:“也只能是如此了。既然杀了匈奴的使者,那就不能支支捂捂的,索性依傅将军的,把声势做大。” 傅介子笑道:“冯夫人有何建议?” 冯嫽道:“赤谷城的南门外是乌孙贵族们聚居的地方,朝中的不少大臣,包括左右将军、辅国候、左右都尉、左右大当户以及几个不再上朝的国老,都在那一片居住,傅将军索性派人将人头挂在南门城外。只是这样势必引起纷争,我右将军府不方面出面,我告知公主,让公主派人请你们保护好。这样事情就会闹到大昆弥那里去。” 这事情一闹起来,傅介子这一行汉军就处到了旋涡中间去了,一个不好会闹出大事来,傅介子三思了一阵,觉得可行,再和冯嫽商议了一些具体的事宜,傅介子发现这个冯夫人真是不简单,不仅仅是心计过来,胆识也有男儿不及之处,再加上在乌孙诸国这些年的见识,足以让她名震一方。 西域诸国尊她为“冯夫人”,名至实归。 第二天一早,南门城外高悬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上面用汉字写着?汉奸道衍?四个大字。 以汉奸的名义将匈奴使者除了,表明了杀人者和被杀者的身份,但是汉人却没有一个出现。傅介子一早就起来了,腰间的扭伤在葛妮亚的打理之下,虽然好还要一段时间,但是已经不那么痛了,早上很早的时候公主就得知了汉使杀害匈奴使者的消息,解忧公主明显有些慌了,她还没有做好最后摊牌的准备,但是冯夫人已经把部署都准备得停当了,解忧公主赶紧调了重兵过来把公主府给守得严严实实的,让冯夫人调派人手,自己赶着去见大昆弥。 傅介子被再三要求待在公主府里面哪儿也不能去,所以一早上潘幼云起来煮了一点热酒,虽然说不上害怕,但是吃点儿酒壮壮胆还是行的,葛妮亚怕事情闹得无法控制,所以早早得就把陆明、元通和霍仪叫了过来。特别是霍仪,他是大将军之子,有他在前面挡着,就算是大昆弥真的想对汉使做什么,也不敢动霍仪的。 傅介子见众汉军都紧张兮兮的,去劝?一阵,这一支汉军打的仗,不算那些剪径的小毛贼,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最严重的一回是他们一支三百人的小分队被匈奴两万人的大部落包围,不也同样是杀了出来?傅介子劝好了汉军之后,葛妮亚又耷拉着脑袋,总是担心傅介子出事。 果然,天刚放亮没有多大一会儿,匈奴公主便带着人气势汹汹得杀了过来,带兵到公主府来要抓人。 冯嫽让重兵守好了地这里,不得让任何人进来,与匈奴的公主僵持起来。 傅介子在里面吃了会儿酒,见是时候出去露露脸了,来到门口。 匈奴公主见了傅介子,顿时沉着脸用匈奴语道:“汉朝来的使者,你竟敢在乌孙国内斩杀我大匈奴的使者,我大匈奴的使者是大单于派来乌孙的,代表的是昆仑神的旨意。你如此做,不仅是对乌孙国的不敬,更是对我大匈奴国的挑衅,还望汉朝使者给我一个交待!” 傅介子哈哈大笑,道:“娘娘莫要忘了,我杀的并非是匈奴人,道衍他是我汉朝的奸贼,在汉朝犯有十杀也不为过的大罪,在汉朝早就有了通缉令追杀此人,傅某上次在楼兰遇上没有能杀得了他,今天再次遇上了,自然是要奉天子之命,杀了这个卖国求荣的汉奸。请问娘娘,我汉使杀一个出卖自己国家的犯人,这也有错么?” 匈奴公主怒道:“道长现在是我大匈奴的使者,是左贤王帐下的贤士,代表着大单于的旨意来乌孙国,现在汉朝的使者杀了他,只怕要给我大匈奴一个合理的解释。” 傅介子笑道:“杀了便杀了,还要什么解释!匈奴的骑兵在我汉朝边境杀人放火之时,可曾想过解释!傅某不论他是什么人派来的,只知道他是汉朝的奸贼,人人得而诛之,再者,傅某暗自揣测,这么一个连自己国家都肯出卖的人,匈奴大单于如果真的是个英明神武的大王,也不会收藏随时都会出卖他的人吧?” 匈奴公主忿然道:“汉朝的使者不必多说人,我杀了我匈奴的大使,还请把杀人的凶手交出来!不然这事不会完!” 傅介子听了心中暗自一动,匈奴公主让他交出凶手来,仔细来讲,这里面大有名堂,此话明显是傅介子的主谋,而匈奴公主却不敢针对他来讲,而是要他交出杀人犯,这是一种变相的退步,看来匈奴公主不敢对自己逼得太紧。 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也就是匈奴使者和匈奴公主对此行底气不足。 傅介子笑道:“娘娘,这里是乌孙国,如果你真的觉得我杀了个汉奸有错的话,那么我们到大昆弥那里去说话。还有,我汉朝向大宛求得的天马在出城的时候被娘娘派出的人劫了去,这话还希望娘娘也给我一个交待。” 匈奴公主哼了两声,道:“你说的事情我不明白。我只知道汉朝的使者杀了我匈奴的使者,这事情汉使必须给个交待!”傅介子冷笑一声,道:“如此说来,只有等到大昆弥处再说了。” 而就在这时,解忧公主带人回来了,见了这里的局面,上前来冷声道:“怎么姐姐有雅情到我汉公主府来?这气势汹汹的,是要干什么?”匈奴公主的年纪要比解忧公主大个七八岁,虽然打扮得很好,但是年龄毕竟是个藏不住的东西,当铅华落尽之后,在大昆弥那里已经不那么吃香了,但是因为大昆弥惮忌匈奴,对她也颇为客气,所以匈奴的公主一直都是一个强悍的存在,没有怎么把解忧公主放在眼里,?现在见解忧公主来了,气焰立时大涨,道:“右夫人,你公主府的客人杀了我匈奴的使者,我要拿他回报大单于,你把他交出来吧,这样我们在大王面前,也免伤了和气。” 解忧公主面色微怒,道:“左夫人你也太无礼了,汉使的使者是我公主府的客人,也是代表着汉朝来乌孙的,岂能交到你匈奴人手里!左夫人请回吧。这些兵都是狼营的人马,左夫人私自调来,如果有外人入侵,误了大事,左夫人你也承受不起!” 赤谷里面的多是右将军的京师卫戊,也就是公主府的人,而匈奴公主没有自己的兵,请来的是她长子手下的狼营人马,这些人马是不可以随便入赤谷城的。虽然解忧公主和右将军也无权调兵,但是京师里的兵想调一些怎么也有个理由,这一点上,匈奴公主没有优势。 匈奴公主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匈奴将乌孙与汉朝隔开,乌孙对匈奴的恐惧远大于汉朝。还有一点,就是从上代乌孙王军须靡那里得来的左夫人名号一直压了解忧公主右夫人一头。虽然别的方面她都不及解忧公主,但是仅乌孙惧怕这一点,已经是王道,除非大昆弥有足够的胆量来和匈奴翻脸,否则她永远是赢家。 匈奴公主恨声道:“右夫人,你既然不肯将人交出来,那我们就到大王前面去听个说法。” 解忧公主刚从大昆弥那里回来,听了冷笑道:“左夫人请便。”说完就带人回了公主府里面,让重兵守在外面,什么人也不能放进来。 傅介子随解忧公主还有冯夫人、常惠到里面去议事,解忧公主道:“傅将军,今日这一事只怕是要闹得大了,我已经和大昆弥提起了,大昆弥似乎有些不悦,不过傅将军也不必担心,大昆弥只是拿不定主意,傅将军此举将大昆弥逼急了,也难免他不快。这几日要防着的就是匈奴人的报复。” 傅介子却不以为然,他现在想的是如何将这一支匈奴使队全部歼灭。当然,这事不能说出来,以大昆弥的态度来看,他是不想自己闹事的,毕竟自己这么一闹,不论好与不好,他这个大昆弥都得擦**,匈奴人不好惹,汉人也惹不得,但是这两者之间必然要逼着选择一个。 “不知匈奴公主去找大昆弥,会是什么结果?”傅介子还真很有些担心。 解忧公主道:“傅将军放心,大昆弥已经托病不见任何人,想来是准备回避这件事情,不管不顾。” 公主府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了,解忧公主让傅介子回府好好待着,外面有什么消息她会告知的,惟一的一条就是不能出去,现在刚杀了匈奴的使者,此时出公主府无疑是在寻死。 在府内休息了半日,公主府果然是颗大树,有解忧公主护着还真是蝇子都没飞进来一个,傅介子陪着葛妮亚和潘幼云倒腾了半天的行李衣物,发现这一年来,衣服都破了,公文和彩礼也都旧了,时间不长,但是一愰却东西万里,如同隔世。 刚杀了道衍,傅介子丝毫没有高兴的意思,相反的,是一种淡淡的惆怅,这样的政治压辄很危险,也很无趣,傅介子更加佩服起解忧公主和冯夫人。 第二天便是右将军府的马会,解忧公主担心傅介子的安危,提议让傅介子不去了,安全为上,但是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傅介子说什么也要去。 第二天一早,傅介子就带着陆明和元通、乌候等人前去右将军府,解忧公主也同时前去了,傅介子赶到马会的时候,发现这里比想象的要热闹,右将军夫妇两人在马场里面设了庙会,几乎在晚宴上见到的人在这里都见到了。 马场人虽然多,但是仪式却明显少了太多,来的人都往庙会里面挤,解忧公主和汉朝的使者来了,这是马会的大事,所有的人秩序都好了起来,冯嫽夫妇两人过来迎接,解忧公主和傅介子的到来是内定的事情,冯嫽早就准备好了仪式。 傅介子还是第一回见到冯嫽的儿子,是一个心志明显跟不上个头的半大小子,冯嫽带他过来见过解忧公主和傅介子。众王公大臣也都过来了,只有一些匈奴公主一派的人仍在原地看着舞女跳舞,一起扎堆拼酒吃肉。 冯嫽将傅介子和解忧公主带到帐蓬里面,道:“公主,傅将军,今天我已经把这周围都控制住了,但是为了防止百密一疏,大家都还是小心些好,尽量不要扎到人堆里面去。” 傅介子斩杀匈奴使者的事情已经在整个赤谷城传开了,不一会儿左将军就带着两个都尉过来了,因为语言上不通,解忧公主把身边的那个叫“翠儿”的小宫女叫过来给傅介子当翻译,这个翠儿跟在解忧公主身边有些年头了,对乌孙国的语言早就已经稔熟。 左将军问的是汉朝的兵力有多少,马匹有多少,以及各大营的编制问题,一听就是十分老道的将军,傅介子只需说一个极保守的数字都足以震住这些乌孙人,但是他还是如实得说了一下,特别是把西北部的兵力说大了许多,而且汉军编制中的问题暂时隐去了。 这时右将军也不去招呼客人了,也围了过来,他虽然支持冯夫人的主张,也同意联合汉朝,但这一切都是出于对匈奴的不满,对汉朝他有一些了解,但是所知的都是从解忧公主和自己妻子两个女流之辈说的,这两人对用兵都是外行,所以,汉朝的兵制和人马他也无法打听清楚,现在傅介子来了,这个人是军旅中人,得到的情报要准确许多。 傅介子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乌孙人了解汉朝,不用吹嘘,只要让乌孙人见识到了真正的汉朝,便有七成的可能与汉朝联盟。 而就在小宫女说得口渴难耐的时候,突然外面来报,匈奴公主和匈奴使者到! 傅介子陡然间一惊,冯嫽和右将军也是大为意外,右将军府与匈奴公主府一向是势成水火,而且有汉朝的公主来,主要谈的也是与汉朝联合的事情,所以右将军并没有请匈奴公主府的人来。 傅介子怔了一会儿,转而向陆明道:“一会儿小心行事,别让人阴了。”陆明道:“放心吧老大,我看右将军定然会有办法来保护我们的。” 匈奴公主和玉阳郡主来了,但是偃闻却是没有到,傅介子猜是他在晚宴上面丢了面子,一时不好意思过来。 更另傅介子惊讶的却是另外的一事。 玉阳郡主所骑的是一匹浑身发红的大马! 天马! 傅介子弄到手又被乌孙人夺了的天马。陆明失声道:“老大,我们的马!” 傅介子沉声道:“别乱来,她这么大摇大摆得过来,肯定有什么阴谋,我们且先等等。” 解忧公主见了这马也不由唏嘘一声,道:“如此高大神勇的马,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果真如传言中的一样高大,难怪大王也起了夺马的心思。” 傅介子一怔,道:“大昆弥也打过这马的主意?” 解忧公主有些不意思,道:“天马这样的神物向来都是帝王的专宠,大昆弥又岂会不作这个打算。这些年以来,我和冯嫽一直忙着从周边的国家打主意,联络了不少国家,对大宛国也作了不少努力,好不容易修好,但是因为这天马的事情,匈奴公主鼓动之下,大昆弥对大宛国发动了战争,我们在大宛的努力也都白费了。” 傅介子突然心中一动,要不要将这马送与大昆弥? 想到这儿傅介子不由有些厌恶自己,如果换作六年前的自己,定然是不会有这个想法,那个时候,他追求着道家清静平和的日子,有殷茵陪着,有好马骑着,小日子不知多闲适。但是六年后的自己已经是一名政客,虽然有些蹩脚,但是也寻得了政客的真谛,钩心斗角,尔虞我诈,出卖了自己的理想,消磨了年华。 似乎想这个还太早了,先得把马弄回来再说。 这时匈奴公主和玉阳郡主过来,见到傅介子相视冷笑了一下,玉阳郡主打马上前,道:“傅使者,这马是不是很不错?” 这分明是来挑衅了。 傅介子冷哼一声,道:“马是不错,可惜骑错人了。你无需得意,这马我迟早会要回来。” 玉阳郡主脸上浮现出一丝很不明朗的笑容,道:“傅使者,你想要回去也可以,不如我们来比试一场。” 周围的乌孙立时骚动起来,这些人最爱的?就是扎堆比赛,和汉人掷骰子赌博一样。 傅介子眉头微蹙,道:“怎么赌?” 玉阳郡主道:“骑了马来当然是比赛马,如果我输了,这马归你;如果你输了,你得自己把脑袋乖乖献上来!” 第九节,匈奴大军将至 这赌注一下下来,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纷纷看向傅介子。 天马似乎还认得傅介子,此时见到他,变得躁动起来,四蹄不安得在地上打转。 傅介子道:“不知你是怎么个赌法?” 玉阳郡主狠狠得道:“你是怕我用天马来赢你么?好,我不用天马便是。”傅介子知她这有激将法的意思在里面,但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蠢得一怒之下用一般的坐骑和天马来比,笑道:“天马是天上的神物,寻常的坐骑自然是不是它的对手。具体怎么比,你说清楚一些。” 玉阳郡主道:“除了这匹天马以外,所有的马匹自选,范围就是绕着这赤谷城的护城河一圈。” 傅介子立时明白了什么,她这是要把自己逼到马会的外面去,至于到了外面,是死是活就很不好说了。 傅介子暗骂了一声。用这么肤浅的计谋,是不是太小看自己了?这样的计谋根本就是自找羞辱,只会让人觉得使计之人没有什么本事。 傅介子笑道:“玉阳郡主你欲杀我,不妨换成比试刀枪,有本事杀了我,这样岂不是更名正言顺一些。” 玉阳郡主脸色微怒,道:“就知道你没有这个胆量,那么我们换个小的比法。就在这马场之中,比试三圈。”傅介子现在是不想上也得上了,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不应战会被当成懦夫,在汉朝傅介子自然有一大堆的理由不去理会,但是乌孙国尚武之气极为浓厚,就算你是将军,一个小兵向你挑战你也得站出来,不然以后就没有办法再服众。 “不知玉阳郡主派何人出战?难怪是你亲自来吗?” 傅介子左右看了一下,匈奴使者中就来了她一个人。 玉阳郡主道:“怎么,你不敢么?” 傅介子哈哈笑道:“跟你一个女子比,赢了也不甚光彩。”玉阳郡主薄怒道:“你休得瞧不起人,我大匈奴的女人,你这汉人未必就比得了,到底敢不敢比?” 傅介子哼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过事先说好,傅某大好之身,赢了固然要夺回马来,输了也不会把脑袋给你。”傅介子猜这其中定然有诈,国事为重,自己一个人的面子事小,犯不着和这个女子斗气。 玉阳郡主本来有些窃喜,听傅介子又突然来这么耍赖的一招,不由大怒道:“你怎么又反悔!不是已经说好了吗,难怪你们汉人说话从来都不算数的吗?” 傅介子冷笑一声,道:“傅某可没有答应你这件事情,傅某身负朝廷重托,又岂会因私事而废公!你爱赌不赌!” 玉阳郡主一滞,道:“我输了天马归你,但你又拿什么来赌?” 傅介子笑道:“傅某从来不赌,玉阳郡主你想赌,傅某勉为其强,湊合一下。” 玉阳郡主觉得到有些使不上劲,咬牙切齿得道:“你如果输了,我要你给十三王子磕三个响头!” 十三王子即是偃闻。 傅介子听到这里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似乎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复杂,这两个小毛孩子,厉害归厉害,但毕竟年幼,自己这边都是一些老油条了,要对付匈奴虽然不易,但对付这些匈奴使者实在不应该是一件难事,偃闻输了面子,这几天一直不好意思出来见人,玉阳郡主想替他报仇,最解气的自然是自己死,死是不可能了,退而其次要驳了自己面子。 既是为匈奴使团着想,也同样是替偃闻解气。 傅介子又哈哈笑道:“玉阳郡主想的可真是天真。据我所知,乌孙的男儿跪天跪地,就是不跪敌人,不受压迫。我汉朝的男儿也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 玉阳郡主怒道:“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比?”傅介子笑道:“既然你是要替偃闻挽回面子,那么便让偃闻亲自过来,他是匈奴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只要他敢来,我便和他公平得比上一场。” 玉阳郡主檀口微张,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才恨声道:“好,那么我让偃闻明日到瓮城里来和你比试。希望你不要食言!” 傅介子正色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玉阳郡主说完掉转马头就要离开,虽然又打住,道:“还有,傅使者你告诉潘娘娘,我与她的师徒情份到此为止!”说完决绝得一扬鞭,也不跟匈奴公主打招呼,自顾着去了。 匈奴公主欲言又止,忙派了几个士卫跟了上去,她自己一人来给右将军府贺喜,但是这右将军府这一派多半都是亲汉派的,再有一些中间派和亲匈奴派的碍着右将军的脸色也不好说什么,所以匈奴公主在这里显得十分尴尬,解忧公主对匈奴公主显得还颇为了热情,冯嫽也奉她为上宾,但是这气氛明显不对,匈奴的公主也只是意思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按照预定,傅介子和陆明让解忧公主派到身边的小宫女给乌孙的将军大臣们讲起了汉朝的实力,在右将军府里面待了半天,没有傅介子预想中的那么成功。 傅介子总算是明白了解忧公主和冯嫽在乌孙国的艰难了,这些人虽然听到了这一些,但是习惯使得他们对此很淡漠,不像汉人那么有**得投身到灭匈奴的大计中去。 晚上回到公主府,解忧公主来请傅介子的两位夫人过去一起说说话,因为彼此都是女子,所以傅介子也就不好再去了,让葛妮亚和潘幼云自己去,自己则去找常惠和霍仪一起商议这里的事情。 常惠却告诉了众人一个吃惊的消息。 匈奴左贤王又派了三名老臣来支持自己的女儿,所部三千人已经过了车师、龟兹,如果猜的不错,十日之内便能够快速到达乌孙! 傅介子听了整个人都怔住了,陆明和元通、霍仪也都有些说不出话来,乌孙国惧怕匈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左贤王到底老辣许多,知道出兵是镇住乌孙的惟一法宝,别的都是多余的。 晚上回到屋里,潘幼云和葛妮亚也都还没有回来,傅介子心情很不好,匈奴又派了大军前来,那么事情将变得异常复杂,解忧公主可能也保不了自己,最保守的办法是趁着匈奴未来,溜之大吉,但是如此一来,汉朝的颜面丧尽,解忧公主将孤立得处在乌孙,可是傅介子一行在此也没有外援,此时向汉朝请兵来已经是来不及了,该怎么办? 晚上很久,葛妮亚和潘幼云才兴高采烈得回来了,大谈解忧公主的笑话,敢情是解忧公主把自己在乌孙的遭遇向她们说了,特别是开始到乌孙几年闹的笑话和吃的苦头。 傅介子在乌孙的这几天也看出来了,解忧公主看上去貌似端庄贤淑,实则是个泼辣的女子,听两位夫人说起了这其中的故事,果然不假。解忧公主是没落的楚王之女,虽然在这个时代说,生女不过是片瓦之喜,但解忧公主出生之时,竟连个贺喜的人都没有,这似乎是注定了她平凡的一生,但是这个不安现状的女子在细君公主死后,没有被吓着,毅然听命远嫁乌孙,这颇魄力和勇气不是什么样的女子都有的。 葛妮亚说了一会儿见傅介子心情不好,道:“你怎么了?” 傅介子叹息一声,道:“匈奴又派兵来了,我在想,我们该怎么办?” 葛妮亚听了也沉默了下来,道:“这可怎么办?不过相公,我们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开溜,我们走了,公主在这里怎么办?” 傅介子颔首道:“是啊,公主现在的处境因为我们来了,好了许多,但是只要我们一起,公主便又处在孤立无援的地位,而且我们走了,以乌孙人心中的印象就会一落千丈,再加上匈奴兵到,公主将会变得异常艰难。” 潘幼云也沉默了一下来,道:“前番匈奴使者赶来,公主压力大增,不得已请我们来平衡,如今匈奴大军到来,我看我们也平衡不了了,不知在西域可有汉朝的军队?” 傅介子道:“在汉朝,最近的也就是敦煌的驻军了……”说到这里,傅介子突然打住,敦煌一直是他们避开的一个话题,果然,刚一提到潘幼云的脸色就不太好了,神情黯淡得道:“你们说着,我去休息去了。” 随着潘幼云的这个神情,傅介子的心情也再一次变得冰冷,葛妮亚安慰道:“相公,你也别太介意了,男子汉可不许太小心眼儿哦。潘姐姐心中有解不开的结,你这个人也不知去解解。” 傅介子惨淡得笑了一下,道:“她总是不肯跟我说这些事情。我也不想问。” 葛妮亚埋怨得看了傅介子一眼,道:“你不问她当然就不说了,女人总有些事情是要埋在心里面烂了的。”傅介子强笑了一下,道:“那我问你,你心里面是不是也有什么烂了?你是圣女,可不许说谎。” 傅介子尽量把心情往上提。 葛妮亚托着腮道:“你真的想知道?” “还真有!”傅介子道:“当然了,该不会是你们教主吧?” 葛妮亚咭儿得笑道:“你怎么知道的?以前呢,觉得教主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本事的人,虽然我一直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自从跟了你之后,我就明白了。嗯,我们教主……” 傅介子故意哼哼道:“跟了我才明白,后悔了吧?” “小心眼儿!”葛妮亚偷笑了一下,道:“后悔也晚了。” 傅介子佯怒起来,葛妮亚还真的紧张了,忙道:“相公你可不许生气,我只是说说,嗯,有时候想想,可没有怎么的。对了,我记得以前在龟兹的时候,不是有一支汉朝的军队么?” 傅介子苦笑道:“那不过是郑吉他们几个屯田校尉的部队,只有几百人,帮不上忙的。” 葛妮亚试探得问道:“那要不要去敦煌请兵呢?你可得以大事为重。” 傅介子心里面虽然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自然会去照办,但是敦煌离此太远,只怕是来不及了。”葛妮亚道:“你呀,你都没去问过怎么知道就不成呢?教主曾教过我,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不可能的,可是做着做着就变成可能的了,我看那郑吉也像个有本事的人,不妨派个人去问问主意。” 傅介子还是提不起那份精神来。 葛妮亚道:“相公你想想,这一路来有多少不可能的事情被我们完成了?就像是为了替殷茵姐报仇,你也应该再试试呀,如果乌孙国再不能联合起来,那么整个西域想抗击匈奴就不可能了。” 傅介子仔细回想了一下,果然如此,强自打起精神来,道:“葛妮亚你说的对,你代我去好好劝劝她,我去找陆明。” 葛妮亚笑着道:“快去快回,可别又顾着和他们喝酒,你明天还有比试呢。” 傅介子经葛妮亚这么说了一阵,心里面平静了一些,过找陆明。 陆明和元通还在下棋,苏维也过来催元通回去休息,傅介子过来和众人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道:“不知师叔觉得有没有心要去找一下郑吉,他虽然人手不多,但也许帮得上忙。” 陆明忿忿骂道:“在这里想办一件事情可真是麻烦一大堆,我看哪,咱们这一回又白扑了。”元通打断道:“话也不能这么说。有道是,人心似铁,天地如炉。这世间的事情大多如此。既然事情遇上了,那就去找找吧,兴许还有救。” 傅介子道:“既然如此,那可就处由陆明你跑一趟。” 陆明略微沉吟一下,道:“没问题,老大,不过得借军中的好马骑骑,不然时间上赶不到。”傅介子道:“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我这便写封书信,你得尽快赶到屯田校尉部。” 陆明应下,道:“我去挑两个人带着,今天晚上就出城。” 元通道:“小傅啊,兹事体大,还是我陪他去吧,有什么事情要分头行动也好有个分身的人。” 傅介子早有此想,只是碍于苏维的情面不好意思开口,此时听了不由看向苏维,苏维却什么也没有说,道:“老鬼你要去的话,我这就给你收拾东西去,对了,蛇酒是不是也要随身带着?” 元通道:“这东西明目清神,带着吧。”苏维哼了一声,丢下句“酒鬼”就转身去准备了。 半夜三经时分,傅介子送陆明和元通出城,随行的还有两个汉军,都是马蹄上面裹着布片出城的,静悄悄的,加上守城的又是右营的将军,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回到公主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葛妮亚已经给他准备好了席榻。这是傅介子累了之后惟一感觉到轻松的地方。 看着葛妮亚伏在榻上给他铺理被子,傅介子故意趁她没有铺好就躺了上去,想看葛妮亚催他起来的模样,没想到葛妮亚却道:“相公啊,你今天得去陪潘姐姐,她可是生气了哦。” 傅介子现在感觉到心力交憔,潘幼云的事情又是一团乱麻,他心里面一直搞不清楚潘幼云是怎么想的,这个女子行事思维都与常人大异,他实在是猜不透,平日里一则忙,二则忙累了之后不愿意再去想这些闹心的事情,所以就一直没有问过。现在看潘幼云这个表情,明显的是对耿龙余情不了。 说余情未了是最保守的了,依潘幼云这种不显山不露山的性子,一提到这个人她的表情变化之大,看来在她心里面,那个人的地位是永远不可代替的。 一个初恋的情人,一个伤害了她又保护了她十多年的情人是那么的刻骨铭心。 傅介子知道在这一点上,自己是永远代替不了耿龙的,就像殷茵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一样。 傅介子明白这种感受,所以一直劝着自己不要去想,但是知易行难,心里面总是觉得不太好受,葛妮亚说起之后他也不愿意过去,想一个人心里面静一会儿,道:“这事情闹心,今天晚上不去了,我想好好静静。” 葛妮亚不依不挠,道:“相公,你可别惹潘姐姐生气了,你还是今天晚上去吧,不然还会更闹心呢。要知道回去的时候总是要通过敦煌的,这事是避不了的。” 傅介子淡淡笑了一下,道:“哪有你这么当妻子的,把丈夫往外推?”葛妮亚道:“你当我愿意么?这不是烦心的事情太多,不敢太烦着你嘛。”说完就把傅介子往外推,道:“再说了,你这一身的酒气,你当谁愿意闻么?” 这一句才是实话。 傅介子心里面暗自想着,突然又记起了殷茵在的时候说过的,听女人说话,你永远都只需要听最后一句。 潘幼云的房间还亮着,傅介子知道她这种心事很重的人想起事情来肯定是睡不着的,也不敲门就进去了,正想着该怎么提到这件事情,潘幼云却起身道:“你派人去找郑吉了?” 傅介子一怔,点头道:“是啊。”潘幼云又一次扯开了这个话题,傅介子也不好再提起,这事情又暂时搁在了心里面,烂着。 第十节,何时柳暗花明? 第二天一早,是傅介子和偃闻约的比试之期。 傅介子早早得起来,准备好了行头就带着一队卫士去了,葛妮亚和潘幼云都跟了过去,解忧公主派了一队人马护送。这件事情在乌孙城里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今天一早就聚了不少人过来,好家伙,自己比试一场,居然有上千的看客,傅介子不由感觉到一阵压力。 所带的都是从马队时面挑选的最好的马匹,傅介子心里面还是不由得一阵阵打鼓,他知道偃闻的骑术和武功,自己真的不一定能够胜他,而且偃闻先前输了面子,此次必然拼死相搏,个人输赢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此事涉及到了汉朝与乌孙的结盟,那么意义就变了。 来到阵前,傅介子发现匈奴的公主同样也带来了一大漂人,其中不乏乌孙的将军大臣,傅介子细数了一下,心里面猛得打了个突,发现匈奴系派的乌孙人可真不少! 自己刚到乌孙的时候接触的人都是亲汉一派的,时间一长让他有了汉朝在乌孙形势大好的假象,这也使得他一直不明白解忧公主哪里来的那么大困难。 匈奴在乌孙的势力根深蒂固已经百年,许多乌孙的高官都是乌孙人与匈奴人的子孙,而且早来来到乌孙时,解忧公主一直没有身孕,这让她处尽了下风,一个不能生孕的空瓶,说什么话都没有力度,匈奴公主在这几年的时间之内建立了强大的关系网,内到朝廷大臣,外到戍边将军,都是她的线人,只是这几年来,匈奴对乌孙国的压迫太重,使得许多人离心。 其中有泥靡,这个解忧公主上一任丈夫与匈奴公主的儿子,也是军须靡死下的约定,等到翁归靡死去,国位必须归还给泥靡。这是匈奴公主手中很大的一个筹码。以此而来的一支人,皆看着未来国君的喙头,多有亲匈奴之意。 傅介子看了一下,匈奴派的乌孙人是自己的三倍有余。本来觉得声势浩大的队伍在匈奴公主一派的对比下显得那么孤单渺小。 潘幼云侧过身来小声道:“我看情况不太妙,一会儿比试你有把握赢么?” 傅介子摇了摇头,道:“这个偃闻是匈奴不世出的猛将,虽然年纪小,但是手段着实不弱。”葛妮亚忍不住道:“你和他交锋两次,不是都胜了么?” 傅介子不由苦笑一声,在楼兰的时候是自己被逼到绝路上发飚,上一次在晚宴自己取巧胜了他,但是自己折了腰,吃了闷亏,说不得胜,比力气自己是不如了,比骑马也很难说,惟一有可能的便是比兵器。 所以傅介子把自己久不拿出的长枪也带了出来,火焰刀虽好,但是短兵器总是吃亏。 来到瓮城,这里已经聚了几千号人,多数都是看热闹的,傅介子刚一过来,玉阳郡主和偃闻就越众而出,到了阵前向傅介子怒目相视,偃闻额上的伤已经擦了药,此时只留了一道很浅的伤痕,偃闻拿的是一支乌龙戟,同样也是大兵器,座下是一匹汗血马,算得上是乌孙境内的顶级装备。 偃闻上前来指戟冷声道:“上一次你使诈赢了我,这一回你休息再赢我!” 傅介子没有理他,而上打马上前向匈奴公主微微行了个礼,顺便和旁边的泥靡以及几个匈奴部系的将军说了几句话,不想这个泥靡十分嚣张,他是左夫人之子,根本就不把解忧公主和傅介子放在眼里面,傅介子与他说话,此人理也不理,只是十分傲慢得冷笑了一下,比哭难看。 同来的还有左将军,这个人看上去像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昨天还在和自己在右将军府里面吃酒喝肉,今天却又和匈奴使者在一起,看得出来,有两面三刀的嫌疑,不像表面上看的那么粗条。 左将军过来向傅介子笑着道:“傅使者,今日两位在此比试,我也就忍不住想来看看,只是大家都点到为止,不可伤了和气。”这明显的有和稀泥的意思,他说的是乌孙语,经小宫女翠儿一翻译过来,傅介子心里面不由暗骂这个墙头草,风往哪儿吹往哪儿倒。 傅介子冷笑一下,假意借着语言不通没有答应,今天偃闻是绝对不会点到即止,自己如果作这个打算岂不是找死?他没有那么实心眼,今天这一比试是一定要拼命的。 偃闻开始催了。 傅介子打马上阵,这一场比试没有前奏,也没有补场,就这一次比试,傅介子觉得有些滑稽,汉朝和匈奴两国的使者居然会决斗,但是事情赶到了这个份上,傅介子也只好进行这一场很无聊的比赛。 还没有开始比,玉阳郡主突然打马上前,看着潘幼云冷笑两声,又一言不发得退了回去,眼神之中,恨意极深。 潘幼云也觉得过意不去,自己这个师傅突然背她而去,成了她的敌人,这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她只是提醒傅介子要小心些,以防有诈。 苏维一直和葛妮亚在一起,因为跟着元通的时候长了也沾了点儿“仙气”,过来道:“小傅,对付偃闻还是得用你师傅说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不可以力扛。” 这是个至理,也是句废话,傅介子道:“知道了。” 葛妮亚向他点了点头,示意小心。 偃闻再一次催了起来,傅介子冷笑一声,当下打马出阵。偃闻今天显得很急躁,傅介子心里面暗自有了主张。一声梆子声起,傅介子马肚*,汗血马似飞一般一窜而出,偃闻的马也是样分毫不让,两人装备相似,坐骑也不好分裂,那么就完成是手上的较量了。 偃闻显得很急躁,手中的乌龙戟一点花招不甩,直接向傅介子的脖子上面削来,傅介子不由忿怒,看他这架势,是非得要了自己性命不可,当下手上也就不再软了。 两马奔腾而出,两人手中的大兵器转瞬之间已经交了十余回合,一时乌孙人的叫喊声揭天而起。傅介子与偃闻交战几个回合便感觉到此人勇武难当,而且此人现在性格大怒,正是刚猛不可匹敌之时,心中略一动便改攻为守,任凭偃闻如何急攻都只是按枪闪避,仗着快马可以急速闪避堪堪躲开了偃闻五十多戟。 傅介子深明“亢龙有悔”的深意,偃闻如此急攻,势必不可持久,只要让自己等到机会,那么便可以以逸待劳。 话虽如此,做起来却真不容易,傅介子躲得狼狈不堪,这时叫唤声一下子就小了许多,似乎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比试,都在看着傅介子还能再撑多久。 葛妮亚也眉头微蹙,嘴角微微得动着,欲言又止,潘幼云见葛妮亚这样,强自笑了一下,道:“你别紧张,他憋着劲还没使呢。”话虽如此,但是胜负之数她也真的猜想不出。 偃闻连攻无效之后,力气却没有削减多少,傅介子预想的这个时候出击,但是看偃闻的劲头并没有减少太多,一时也就忍住了,强自撑着,在他的信条之中,再厉害的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再厉害的敌人都有露出破绽的一刻,关键在于看准时机。 审时度势才是真正的英雄。 这一等便是一百多回合,所有乌孙人都喊得累了,有一些兵头都坐在了地上,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在大吼大叫,偃闻似乎越战越勇,这简直是个怪物! 傅介子心里面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想要等这头牲口累了,自己估计也就被磨得没有了力气,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偃闻的马蹄突然踩空了一下,马失前蹄本来是常有的事情,只会略微歪一下就好了,但是在这紧要关头遇上强敌则是致命的。 马蹄的陡然踩空让偃闻身子滞了一下,长戟也甩开了些,傅介子趁着这一机会,眼疾手快一枪捅了出去。 如毒龙出海一般,傅介子一枪将偃闻挑下马去! 偃闻到底是匈奴最出色的武士,如果不是这一下,傅介子很难想象自己什么时候能战胜他,本来以为这一枪是足以要了他的命的,没有想到偃闻的武技实在太高,这一枪只是刺中了他的肩窝,因为穿了厚甲,连伤都没有怎么受。 众乌孙人皆尽愕然,一直唏嘘声四起。葛妮亚大喜道:“潘姐姐你看,他没输!”潘幼云只是淡淡得笑了一下,满脸的忧虑。 偃闻被挑下马后立时就站了起来,手的戟高高得举着,以防傅介子下杀手。 玉阳郡主一声惊呼,纵马而出径直赶了过来,慌乱得下马来扶住偃闻,一脸惊恐得看着傅介子,这时左将军也飞马赶了过来,看这样子是怕傅介子下杀手。 这么大厅广众的,傅介子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么做,便卖个空头人情,指枪向玉阳郡主道:“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今天放你一马。” 说完打马回来。 玉阳郡主拉着偃闻回去,偃闻恨恨得甩开玉阳郡主和左将军,怨恨得看了傅介子一眼,打马羞愤而去。 二次败北,偃闻再也忍受不了,玉阳郡主看着偃闻这个样子,眼泪不争气得滚了出来,她愤怒得看着傅介子,瞪了两眼,又看看潘幼云,头也不回得去了。 葛妮亚笑吟吟得看着傅介子,只是傻笑而不说话,看上去十分可爱。 潘幼云此时心事重重,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 这时众多的乌孙人都围了过来,来给傅介子贺喜,左大将军更是过来请傅介子过府一叙。 这样的机会傅介子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当下答应下午的时候过府去。 就在众人忙着贺喜之时,人群之中却另有一个女子,长得十分清秀,穿着一身乌孙的大袖衣,双手合抱在胸前,静静得看了傅介子一会儿,转而若有所思得离开。 回到公主府,解忧公主已经得知了傅介子战胜的消息,这事情对汉朝与匈奴的争夺虽然有关系,但是却不是太大,解忧公主也只是贺喜了一下,问起去渠犁请兵之事,傅介子也不敢说郑吉一定能帮上忙,两人不由都陷入了忧虑之中。 下午去左将军府,解忧公主对左将军并不怎么信任,便让冯嫽来陪傅介子过府,左大将军是乌孙国极为重要的人物,在军中说话的力度比起右将军还要得力一些,傅介子就是冒险?也要过府一叙。 冯嫽一会儿就过来了,解忧公主命人取出一箱彩礼,这是来往打点必需的东西,傅介子说什么也肯接,道:“公主在西域行事千难万难,傅某此去大宛尚有许多彩礼尚未用完,我自去取来便是,不劳公主破费。” 冯嫽道:“傅将军还是接着吧,在乌孙国上下打点需要不少银钱,傅将军还是留着日后再用,这些日子常惠大人各地打点的钱财也都是公主府出的。” 傅介子说什么也不收,让冯嫽陪着前去左大将军府,这样可保万无一失,左大将军府与右将军府相去并不远,赤谷城是一个半游牧半定居的地方,所谓的将军府也是用帐蓬搭建而起的。 左大将军请来傅介子只是随便聊聊,傅介子知道这当然没有那么随便了,左大将军是纯正的乌孙人,对汉朝和匈奴都是一视同仁,匈奴公主给了他不少好处,但同时匈奴对乌孙的盘岢太重,他每天也都会损失近万匹牛羊,所以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会两端都持平。 冯嫽是右将军夫人,到了左将军家里,左将军的夫人也出来请她进去说话,冯嫽担心傅介子会有危险,所以婉言谢绝了。离开左将军府的时候,左将军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是从态度上看得出来,这个左大将军有所意动了。 晃晃数日,就在傅介子和常惠忙着两边打点的时候,匈奴公主却什么也没有做,傅介子猜他是在等匈奴的大军。 可是,按预算的时间来看,这个时候匈奴的大军已经来了,但是匈奴大军的去向却是迟迟未到。 傅介子猜可能是途中遇上了什么事情,或者郑吉已经在帮忙了! 苦等了三日,这天晚上,傅介子忧心忡忡得从右将军府回来,这几天虽然一直在忙着,可是却没有什么大的动静,就连匈奴的使者也都踏实了下来,汉使没有生事,匈奴使者也没有找碴,日子暂时相安无事。 回来时,葛妮亚和潘幼云两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倒腾出来一些老参汤,傅介子细看了一下,竟然是自己出行所带彩礼中的东西,顿时不由心痛不已,无奈道:“葛妮亚,你怎么把老山参给煮了?这可是出使用的彩礼!” 说着又叹了口气,道:“这些天我们往来放送已经白舍了不少东西,以后可不能这么浪费了!” 葛妮亚见傅介子一脸死了爹娘的样儿,淡淡笑道:“相公你着急也捞不出来了,趁热喝点儿吧,这几日都忙脱了形了。”傅介子哪里有心情喝这山珍,葛妮亚道:“相公,你可不要怪我。这些天看你们省吃俭用,把所有的家当都往外搬,我见了心里疼,咱们今天偏生就煮一个吃吃,也免得平白便宜了那些两边摇晃的人。” 傅介子笑道:“钱财是身外之物,只要能办成事情,这又算得了什么,你呀,还是圣女呢,怎么这样看不开?”葛妮亚哼哼道:“你就会说。看着你们这样当冤大头,我心里面也不好受。”傅介子看着参汤,道:“既然煮了,那就喝了吧。对了,你潘姐姐呢?” 葛妮亚向外面努了努嘴,道:“在外面煮东西呢,说是要给你补补。” 正说着,潘幼云用布巾包着一个热气腾腾得瓮罐,是一壶果酱,傅介子身心疲惫,难得这么清闲一回,又加上匈奴兵没有来,也就暂时释然了,和葛妮亚和潘幼云三人喝了起来。 喝过了参汤,吃了果酱,再品点小酒,傅介子感觉到自己浑身如炭火一般,不由左拥右抱得将葛妮亚和潘幼云怀抱着,葛妮亚也如同发情的猫儿一般贴着傅介子,潘幼云也一手托腮撑有案上,脸色绯红。 傅介子笑着将葛妮亚抱到榻上,又过来嘻笑着将潘幼云也抱了过去,准备**。 外面的小宫女看得里面的动静,脸色绯红,她年纪也不小了,知道接下来该发生什么,一时心头如同鹿撞,她从来都是守着公主的,这样的经历使得她对傅介子如何摆弄两位夫人很是好奇。 里面嘻笑怒骂的人,似乎没有想到外面的自己,小宫女暗自想着,自己是不是该离开呢?想是这么想着,可就是没有迈开步子。过了才一小会儿,里面的人还在笑骂,外面却突然进来几个人,小宫女忙拦住,定盯着了一下,却是陆明和元通,还有霍仪。 陆明和元通回来了!小宫女再也顾不得犹豫,急急忙忙得赶过去敲门。 “傅将军,翠儿知道现在不方便打扰,可是、可是陆将军和道长回来了。” 傅介子听了立时满脸的黑条,想**怎么就那么难! 第十一节,血鼎门道乾 傅介子七走八脚得穿起衣服,葛妮亚和潘幼云也是脸上飞红,潘幼云背过身去自顾着穿衣服,葛妮亚帮傅介子把衣服打整一下,才推他出去。 陆明和元通此时显得飞尘仆仆的,元通仅剩的那点儿“仙气”也荡然无存,回到公主堡抓起一个秃柄的瓜瓢咕咚咕咚得灌着冷水,陆明一**坐在地上挺尸。 傅介子忙请他们进来,元通刚到苏维就过来了,也跟了进来。 陆明一看这小宫女的神情就明白了许多,苦中作乐得道:“老大,不方便啊?”傅介子尴尬得笑了一下,道:“没有,没有。事情怎么样了?喂,葛妮亚,快帮着去烧点儿热水来。” 叫唤了几遍没有回音,傅介子知道葛妮亚是还没有穿好,不好意思答话,陆明贼笑道:“对不住啊老大,事情太急了,搅了你的好梦。”傅介子脸上架不住便故意脸色一绷,道:“说正事,情况到底怎么样?” 陆明道:“情报果然是真的,有一支人数在三千左右的匈奴军队向乌孙来了,说是奉左贤王的命令来乌孙国的,我们刚过龟兹国的时候遇上了,幸好没有被发现,这一支匈奴人的头儿也是个老相识呢。” 傅介子一怔,道:“是铁穆尔?” 陆明道:“铁穆尔不过是个副将,另外还有一个人是匈奴的右大当户,名字虽然不知道,但是我们三年前曾经碰过头,还被他的两万骑兵给包围了两天,这人化成灰我也变得!” 这是三年前傅介子在匈奴遇到的最大危险,傅介子记得特别深,他还记得那个圆脸小胡子背大刀的家伙,蹙眉道:“他也来了?”陆明道:“看样子,他也还是个副手,真正的主帅什么官也不是,也是个汉人!” 傅介子听了不由一捏拳头,道:“是不是血鼎门的掌教道乾?” 元通正在喘着粗气,听了忍不住插嘴道:“除了这个贼道,还能有谁!真是丢尽了我们道家的脸!”陆明道:“上一次匈奴人派了一个汉奸来,这一回又派了一个来,看来是有意为之,此人来了对我汉朝极为不利,老大,我们得想办法除了才行。” 正说着葛妮亚红着脸出来了,也不和众人打招呼,向苏维道:“姐姐也来了?他们说话,你陪我烧些热水来吧。”说着看到陆明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立时被羞到了,赶紧出去了。 还是潘幼云镇定,她不紧不慢得出来,听得陆明的说话,道:“此人我在匈奴的时候也知道,他是左贤王帐下的第一谋士,是道衍的师兄,虽然道衍很没品,但是他为人还颇为正派,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只是专爱用人血来炼鼎,每年都要到边境地界打草谷,捉来一些汉人炼鼎制毒,在用毒上的功夫怕是元通你也比不过他。” 元通哼道:“老夫研究的是医术和丹药,虽然也懂一些毒,但是从来不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亏你还说他为人正派,我呸!” 元通对别的人都能容忍,偏生这个道家的汉奸他容忍不了,一直起来不由火冒三丈高。潘幼云睨了他一眼,道:“他不正派,你正派么?” 元通听了突然哑口,在别人那里他还可以拍着胸脯说正派,毕竟风流韵事他从来不觉得与人品有什么关系,你情我愿的又没有强迫,可是潘幼云就在面前,这话他也说不出口,听了只是讪讪笑道:“此人以人血来炼鼎,大伤天理,而且出卖国家……”元通说到这里突然想到潘幼云也曾出卖过汉朝,这话说出去她定然又要以为自己指桑骂槐,但是潘幼云还是听出来了,哼哼道:“假道学!” 傅介子见话锋不对,忙岔开道:“那他们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到?郑吉呢?你们见到了没有?” “嘿嘿,”陆明笑了一下,道:“老大你别说,郑吉这小伙子真不错,有胆识有魄力,我们还没有到的时候,他就已经联合了楼兰、鄯善地区的屯田部队和诸国的城郭军拦截,道乾他们倒也有些本事,居然有惊无险得从楼兰以北车师以南的沙漠地段通过,我们赶上的时候,郑吉正和匈奴军相峙的马儿盹。嘿,这小子走了桃花运,居然在这里找到了一个汉人的姑娘,说是等着我们回去的时吃喜酒。” 傅介子听了不由哈哈笑了一下,道:“郑吉现在也该有个归宿了。”陆明笑道:“那是,老大你都‘双规’了,被管得规规矩矩的,哦,是三规……”说到苏巧儿,陆明也及时住口。 傅介子神情略一黯淡,转而道:“后来呢?” 陆明道:“后来郑吉让我们先回来通报,他会誓死拦住匈奴使团,但是毕竟兵力太有限了,西域诸国的兵不太敢与匈奴久战,所以他说希望我们快些谈判完成。” 傅介子蹙眉道:“如果能拖上一段时间,敦煌的驻兵不就可以赶到了吗?” 陆明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最现朝廷没有什么动静,也不知朝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到敦煌,潘幼云就不说话了,她沉默了一会儿,道:“郑吉有没有向敦煌请兵?” 陆明看了不经意得看了傅介子一下,傅介子和他是老搭档,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示意没事,陆明道:“郑吉说已经派人去了,只是这一去一来足有好几千里,像我们这样不要命得跑,一个来回也得半个月时间,而且老大你也知道,我们汉朝的兵不像匈奴和乌孙那么好调,得向朝廷上报通过了才能发兵,这又得少说一个月的时间,所以等敦煌的驻军到来,郑吉的屯田部队是决计挡不住的。” 元通休息了一下,觉得好了些,道:“小傅啊,这个郑吉这一回可是为我们帮了不小的忙,他的屯田部队总共只有两百多人,这一次是他亲自向楼兰、鄯善、山国、且末等国请来的城郭兵,这中间可是废了不少周张,这小子,居然忙了两天两夜没合眼,往来奔波得不少。” 傅介子对郑吉的好感又涨了一分,在他的印象中,郑吉是一个勇敢、大度的小伙,现在看来,以此人的胆量眼界来看,前途不可限量。 陆明道:“是啊,回头老大你让霍仪给大将军举荐一下,这样的人物调回汉军之中,必然是一代名将!放在这里屯田实在有些屈才。”傅介子笑道:“这个自然。如此说来,我们的情况暂时又好转了,只是不知道郑吉能不能守得住。” 陆明摇头道:“老大,不是我信不过他,只是他的屯田部队实在太少,那些西域的城郭兵虽然肯出兵,但是未必就肯卖命,这一仗的胜算不大。” 潘幼云却大不以为然,道:“这一仗不论是胜是败,对我们都只有好处。很可惜,这一仗的规模太小了些,如果能像去年在楼兰那样的大军团打上一仗。不论成败,在乌孙国,汉朝的影响力都将大大上升。” 傅介子听得似懂非懂,道:“如果输了,岂不是会让乌孙人更加害怕匈奴而轻视汉人?” 潘幼云轻笑了一下,道:“你当乌孙人都是傻子不成?这一仗明显是汉人占着不利的地位,乌孙人自然是看得出来,赢了固然令他们震惊,就是输了他们也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其实这都不是最重要的,现在乌孙国最大的心结是不也与匈奴打仗。如果汉朝和匈奴的战争让他们看到了,不论输赢,他们对战争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傅介子听了和陆明、元通相视一番,似有所悟,但是也不敢太确定,但是他对潘幼云的心计是十分信服的,姑且就这么信着。潘幼云道:“只要让乌孙人有了起战的念头,那么他们便会开始考虑备战的事情。乌孙人对匈奴的恐惧是阻止我们行动的最大敌人。” 这时葛妮亚和苏维端来了一些热水,又让小宫女去公主府里的厨房准备了一些吃的,元通和陆明毫无风度得大嚼起来。 此时天色太晚,傅介子不方便去打扰解忧公主,而且他也知道翁归靡就在公主府内,现在去打扰实在是万分不便。 送走陆明和元通之后,傅介子心情大好,再也没有心情去睡了,潘幼云却心事重重,让葛妮亚在这里陪他,自己先回房去休息去了。 葛妮亚和小宫女将屋里面收拾了一下,小宫女瞟了傅介子一眼,便飞快得溜掉了,葛妮亚叫都叫不住,也不知为什么。傅介子还在想着明天该怎么跟大昆弥说起,葛妮亚过来软在他身边的榻上坐下,道:“还在想么?” 傅介子乐呵呵道:“这郑吉还真为我们帮了不小的忙,看来我们此行成功的可能还是不小的,我明日就去面见大昆弥,将这事情说上一遍。” 葛妮亚轻笑道:“行,行,那你也得先睡觉嘛,这事情明日再说。” 傅介子嗯了一声,却没有在意,仍是自顾着道:“看来政治这一道我还是不怎么在行,不知该如何跟大昆弥说起,你说我让你潘姐姐进宫去和大昆弥说,会不会好些?” 葛妮亚笑道:“瞧你高兴的!如果让潘姐姐去,她倒是比你会说些。呀,对了,匈奴不是故意派了个汉人来这里吗,目的就是让乌孙人对汉人失望,潘姐姐曾在匈奴境内待过那么多年,让潘姐姐跟大昆弥说起此事,再把匈奴不足的地方一一指出来,兴许大昆弥就意动了。你们有些男人不爱听人劝,但是有很多却肯听女人的话呢。” 傅介子一手搂着葛妮亚,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的人确实大有人在,特别是身居高位者。” 葛妮亚笑了一下,既而又有点儿小不高兴,道:“可是你怎么就不爱听呢?”傅介子一怔,道:“我不听你的话么?”葛妮亚道:“当然。”傅介子呵呵笑道:“你从来都不对我提要求,我想听也没有啊。” 葛妮亚眨了眨眼睛,道:“我说先睡觉,明天再想这事。” 傅介子哑然失笑,一把搂过葛妮亚,伏下身去。 从窗外看来,只见一盏银灯,昏黄如豆。 翌日,傅介子早早得起来准备去见解忧公主,此时的大昆弥还在公主府内,傅介子把昨晚想的事情和潘幼云说了一下,潘幼云虽然不情愿,还是答应了,道:“这事我直接去的话作用不大,依我看,还是先和公主说说,等公主有意无意得把这个事情透露给大昆弥之后,再看大昆弥的态度。大昆弥主动来找我的话,作用会比较大,同时也可以试探一下大昆弥的态度,如果他真的有反抗匈奴的心思,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他就一定会来找我,这样的话,我说话也好有个度量。” 潘幼云这一番话说得井井有条,比起男人来,思想更严谨老道,傅介子不得不佩服,自己娶这么个媳妇儿还真是捡了宝。 傅介子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冯嫽又来了,陆明回来的消息她一早就知道了,所以过来问问情况,傅介子照实说了一下,又把潘幼云的想法跟冯嫽提了一下,冯嫽对潘幼云的看法不由大为改观,前先见潘幼云不过是漂亮,因为她在匈奴待过,还有过误会,后见潘幼云杀了道衍,这倒是让她好奇了一阵,觉得这是个武功极佳、胆子极大的奇女子,现在看来,如此缜密的心思,如果深刻的洞犀力度,就是自己也大有不如! 在冯嫽心中,她自认为比起解忧公主,在心思方面还要细腻一些,解忧公主在大事上拿得定主意,性子也够泼辣,敢争敢吵,是一个能拍板拿主意的人,但是在小事上却多不如自己。现在看来,这个叫潘幼云的女人更是不简单! 虽然她这么想了,可是对潘幼云这种多智近乎妖的女人有着本能的抵触,虽然此人心思太重。可是再看看葛妮亚,这个安息女人不像潘幼云那么多鬼心眼,但是在大事上持得住节,心静平和,与潘幼云在一起,正奇互补。这个傅将军的福气不小。 冯嫽当下就答应了傅介子的请求,一方面由自己去和解忧公主提起此事,另一方面,由冯嫽回去给右将军吹枕头风,让右将军对大昆弥作战事引导。 这几天,匈奴的公主也开始大动静起来,不断得和大昆弥提出一些匈奴的要求,常年以年,匈奴对乌孙国的苛捐杂税都很重,匈奴公主催贡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如今照样催起来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 傅介子在家里面哪里也不去,专门等着大昆弥的消息。第二天陆明过来,见傅介子的心情不错,道:“老大,昨天晚上太忙了,忘了一件事情,不知老大想不想知道?” 傅介子一哂,道:“当然想知道,你卖什么关子,快说!” 陆明却一脸的贼笑,在一边的席榻上坐下,道:“我先喝口酒,赵雄这犊子的酒羊*太重了!”傅介子笑骂道:“你别光顾着蹭酒,到底什么快说说!” 陆明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想了一会儿,道:“我想,我见到苏姑娘了。” 傅介子听了心头猛得一震,失声道:“你见到巧儿了?在哪儿?什么时候?” 陆明干笑了一下,道:“老大,你先别激动,我是说好像,我也不确定。” 傅介子道:“你就不能说清楚些,你在哪儿见到她了?还有苏老爹的商队呢?”陆明道:“老大你听我说,我没有见到苏姑娘,但是那天过蒲犁的时候,听起一店家提到过一支很大的汉人商队,因为我和元通道长骑的是汗血马,那店小二无意中问起我们与他们是不是一伙的,我一问之下才得知是汉人商队,商队里面有汗血马,还有两个姑娘,说得很像。我猜可能是遇上了他们,但是事情紧张,我们急着赶路也就没有再追上去了。” 傅介子听了拍掌笑道:“一定是他们!万幸巧儿无事!我也就可以放心了。” 陆明道:“老大你也别太高兴了,我问的不清楚,任何一个汉人的商队都有可能。我问了店家,按那个领头的人来说,好像并没有看到苏富贵。但愿是他们吧。” 这时葛妮亚也过来了,听得陆明一说,且喜且忧得道:“巧儿平安就好了,只是,这一路上回去都在打仗,如果他们遇上了匈奴兵怎么办?” 这话像一瓢冷水泼在傅介子身上一样,傅介子听了笑容也顿时收了起来,沉声道:“马儿盹是回长安的必经之道,如果郑吉真的能把匈奴兵困在此处,那么巧儿回去的时候就必然会遇上,这可怎么办?” 葛妮亚吐了吐舌头,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了,道:“苏富贵为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也挺心细的,我想他定然会防着这事,你也莫要太担心了。” 傅介子眉目深锁,不知该喜该忧。 第十二节,出使中的出使 心中着急却又无事可做的日子是苦闷的,傅介子在公主府里面苦等了两天,第三天中午,解忧公主来请傅介子过去说话,是大昆弥听得公主的话,要召潘幼云过去问话。 机会终于等来了。 傅介子心头暗喜,忙将潘幼云叫过来,让她陪着公主去王殿。 潘幼云听得消息,笑了一下,道:“你再让公主等会儿,我换身衣服。” 傅介子一怔,道:“你可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大昆弥是招你去问事情,打扮得太漂亮会误事的,咳,随便点儿就行了……”潘幼云不待他说完就自顾着进去了,解忧公主听了仍是如同没有听见一般,但是身边的小宫女却忍不住笑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潘幼云摇身一变,装着一身的匈奴衣服,头上截着一个瓜皮小帽,腰系罗布,脖子上面再圈一个很粗的链子,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匈奴人。 她曾在匈奴生活了那么长时间,对匈奴的任何事情都了如指裳,相比之下,汉朝的记忆反而是淡了。 解忧公主见了不由眉头微蹙,她对匈奴人可没有什么好的印象,潘幼云如此打扮让她立时想到了匈奴公主,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葛妮亚出来围着潘幼云左右转了一下,啧啧赞道:“真漂亮!” 傅介子没好气得哼了一声,道:“有什么漂亮的。匈奴人的兽皮哪有我们汉朝的丝绸穿着舒服。”葛妮亚是安息人,对汉朝和匈奴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恶,不像傅介子那样民族观念难,此时听傅介子这么说立时明白过来,不由吐了吐舌头,不说了。 解忧公主道:“潘夫人,你这般打扮,是何用意?” 潘幼云道:“娘娘不要误会。我这么穿着,也不过是为了让大昆弥相信我曾在匈奴住过,我穿着匈奴的衣服去评价匈奴,我想大昆弥也会信服许多。” 解忧公主笑道:“潘夫人正是好心思。大昆弥在公主府,不知傅将军要有意过去?”傅介子这几天接连见大昆弥,见得多了会烦,所以道:“我就不去了,有劳公主帮忙。” 解忧公主听了也就不多说了,带着潘幼云过去了。 傅介子在府内等着,葛妮亚闲着没事拉他过去见苏维和元通,见到了苏维就把傅介子晾到了一边儿,两人自顾着说话去了,元通正在给赵雄上药,傅介子看了一下赵雄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心里面也就放心了许多。 这时常惠也过来问情况,傅介子看他这样子,其实也是闲着无事找事做,便拿出行军图来和常惠讨论起郑吉战胜的可能性,令傅介子惊奇的是,常惠对行军打战之事却是极为精通,而且从他行军的用意上看,竟然是一个极狠的角色,与表面上看上去的判若两人。 傅介子还知道这样的人,那便是淮阴侯韩信。在生活中,他是一个并不引人注意的人物,但是军事上,却是一个狂人。 下午的时候,潘幼云就回来了,看她的这个神情,傅介子心知事情有戏,但还是问清楚的放心,道:“大昆弥有什么反应?”潘幼云道:“还能什么反应,一个劲儿得问呗,不过我听他问的这些,感觉得出来,大昆弥确实是有意想反抗匈奴,当我说到匈奴的兵力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强时,他的手捏得很紧,说明他对这个渴望得厉害,但是表现出来的却是极为冷漠。” 傅介子道:“这是为何?” 潘幼云道:“身为君王,自然不愿意被人猜中心思,他刻意如此,正是防着我们察觉,但是这又如何能骗得了我,说话的时候,他激动的时候会死死得看着我,如狼一般;在故意把汉朝说得平淡的时候眼珠子又向边上滚,可见是在撒谎。这说明他知道汉朝的实力,只是不愿意当着面承认。”傅介子奇道:“这个承不承认又有何关系?” 潘幼云道:“你呀,自然是不明白他一国之君的心思,你试想,如果你是他,乌孙国想反抗匈奴,势必得要汉朝的相助,现在汉朝可以对乌孙,除了马匹以外,可以说是什么要求也没有,但是只要战事一开,汉朝势必向乌孙提出一些条件,这样对乌孙是不利的。大昆弥现在之所以如此,也正是为了防着这一点,看来他有意拖着一方面是害怕匈奴,二一方面却是害怕汉朝。毕竟对乌孙来讲,匈奴与汉朝都不是自己最可靠的朋友。” 傅介子听了道:“如此说来,那么我们的形势岂不是比想象的要好一点?” 潘幼云道:“我看也是,看大昆弥的态度,似乎不是在担心战事,而是在担心战后。” “你的意思是说,翁归靡并不是没有和匈奴决战的勇气,而是担心战后如果不利,乌孙国不知该如何自处?”如果按这么说,傅介子发现自己对大昆弥的劝说,在方面上是错了。 潘幼云道:“是这个意思,翁归靡担心的是如果不能战胜匈奴,汉朝又帮不上忙的话,乌孙国将处在极度危险的境地。所以以后我们劝翁归靡的时候,把重点得放在,要让他确信,只要他肯出战,就算是乌孙人败了,汉朝也不会败。” 傅介子沉思一会儿,道:“听你这么一说,立时有拨云见日之感,只是,如此说来的话,那么郑吉岂不是更得打一场胜仗?” 潘幼云道:“我先前说了,无论这一仗胜负如何,都对汉朝有利,也只是站在一般乌孙人的立场来想,现在见了大昆弥,看来这场胜仗还是得打。” 郑吉这一仗必须得胜! 可是郑吉能打得赢么,区区几支屯田部队数百人,再联合一些散聚来的城郭兵,敌匈奴最精锐的精骑,这无疑是比较困难的。 这时葛妮亚和苏维一起过来,小宫女准备了一些吃的,让他们过去吃饭。 是解忧公主所请。 傅介子本来打算就这么随便穿着过去,但是听小宫女说是解忧公主请的,忙回去换了一身衣裳。 解忧公主请的还有常惠、元通、霍仪、冯嫽,算是一个家族内的宴会,长子不在,次子万年和长女弟史、幼女素光都参加了,准备得很随意,万年和霍仪谈得比较来,弟史则很不合时宜得挤在了傅介子和葛妮亚之间,素光有些怕生的样子,规规矩矩得坐在母亲身边上。 潘幼云的这番话已经对解忧公主说过了,解忧公主对大昆弥的了解颇深,经潘幼云这一点拨立时就有了眉目,这一回来请他们过来就是为了商量一些事情。 弟史在一旁老打岔,被解忧公主给撵到了一边儿去,一个人显得小不高兴。 解忧公主和众人说了一阵,傅介子听她的意思是,想让自己想个办法,帮郑吉打赢这一场仗,可是自己孤身在此,手上的兵符都交还了大将军,现在只有一支使团,一个光杆的将军,能帮得上什么忙? 冯嫽道:“公主的意思是想办法把这场战争打赢,我看还是我去一趟龟兹、莎车等国,他们与我有些交情,或可以让他们出兵的力度大一些,但是我是一介女流,没有办法统兵,这事还得落到傅将军或者常大人身上。” 傅介子暂了一下,道:“这事就由我去吧,常惠大人留在赤谷城,我与冯夫人前去便是。”常惠听了立时道:“傅将军莫要争,常某在赤谷城也没有什么作用,还是让我去吧,傅将军在这里也正好可以镇住匈奴的使者。” 傅介子倒不是想和他争什么,这一去生死难料,谁会争着去死呢,只是兹事体大,容不得他在公主府里面抱媳妇儿暖被窝,听常惠说了道:“常大人,还是我去吧,西域道上我比你熟,而且这一次的地方是在鄯善一带,我们来的时候也曾在那里打过仗,地方上也熟稔一些。” 常惠似乎特别想领兵出战,争着不让,潘幼云道:“常大人,你是朝廷派来的看望公主的,自然是应该在公主府里面待着,而且,要想真正镇住匈奴使者,打赢这一仗才是关键。这一次打仗是骑兵作战,常大人没有领过骑兵,而且也与郑吉不熟,行事多有不便,我看,还是让他冒险点儿去吧。” 解忧公主道:“不知常大人还有什么异议没有?” 常惠想到自己二十年的羞辱,急着立威,但是他却有着常人没有的冷静,刚才激动之下和傅介子力争,但是经他们这么一说之后也就强压着这种**冷静下来,道:“如此,常某便在赤谷城里面等候佳音吧。” 解忧公主道:“好,那便让傅将军和冯嫽前去,冯嫽那里有我写给几个国王的书信,傅将军准备一下,明天一早的时候我安排驼队你们出城。” 傅介子沉声答应,要去会郑吉,这实在不是一个优差,他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身上的担子有千斤重。葛妮亚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傅介子出去打仗,她从来都是提心吊胆的,知道现在怎么说也没有,他还是要去的,心里面很是不愉快。 回来之后傅介子便着力安排人手,这一场仗,他走了所在的兵,让元通和常惠帮着照顾好霍仪和自己的两个妻子,赵雄身上的伤没有好利索,也就在赤谷城待着。 夜里是个离别的时候,潘幼云显得很平静,但是葛妮亚却是溺在傅介子的身边说个不停,什么小心啦、不要逞能、不要轻敌、不要冒险之类的说了一大堆,傅介子突然发现葛妮亚变了,圣女的光环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傅大将军的妻子,细腻、体贴、温柔,如水一般。 潘幼云从行李里面挑出了傅介子的兵器和暗器,本来是准备睡觉的,结果却被装备了一身戎装,准备了一下没有什么问题,傅介子就这么装着去见了一下陆明和众汉军,正巧弟史也在,见到傅介子这副打扮,一脸的花痴模样,啧啧道:“傅将军,你真厉害!” 傅介子不由一哂,这个什么也不懂的小丫头,穿上这一身的铁衣就厉害了,那岂不是上阵要仗的士兵们个个都很厉害。陆明将情况说了一下,除了三个人病的士兵留在公主府以外,别的士兵全都准备了,明天一早就出城,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弟史这个小妮儿也要跟着去。 傅介子不由有些不愿意,道:“弟史,我们去打仗,你跟着湊什么热闹?再说了,你母后能答应么?快些别闹了,回去该跳舞的跳舞,该唱歌的唱歌。” 弟史听了小嘴揪得老长,道:“傅将军你又小瞧人!冯婶婶就常说,我们女人只要不把自己当女人惯着,也可以和男人一样,甚至比你们男人更厉害!” 这话听着十分别扭,傅介子没好气得斜睨了她一眼,道:“你才多大?有你这么钉头大的女人么?我们去打仗有危险,没办法护着你,伤了可怎么跟你母后交待!” 弟史哼哼道:“你看,又瞧不起人了不是!我都十五了!母后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来到我们乌孙国了。” 傅介子看她气鼓鼓的样子,小胸脯起伏得厉害,敢情是生气了,笑道:“十五就大了?嫁人还嫌小呢,你可别闹了,回头你母后又得收拾你。” 弟史脸上微微一红,既而扬头道:“我出去也是母后答应了的。” 傅介子一怔,道:“什么,公主答应了你出去?” 弟史道:“上一回不就出去了吗?母后说女子不能只待在家里,这样会变得很没用,所以让我出去历练历练。”傅介子一想,上一次果然是如此,看来解忧公主对自己的女子够严格的,这么个娇滴滴的姑娘也逼着出去跑,还好弟史本来就喜欢到处跑。 “弟史,我们此去很危险,你可要知道,刀枪伤着,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可经受不起,就算不伤着,要是划破了脸蛋,以后嫁人就难了。” 傅介子还是有些不放心。 弟史果然有点儿怕,不经意得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但是只一瞬,又道:“母后说了,让我紧跟在冯婶婶的身边,只到各个国家转转,不许到战场上去。” 如此说来,就没有办法靠公主来把这个小公主给推回去,傅介子道:“你既然要去,总得跟你冯婶婶说一声,我可做不了主的。”这一下弟史乐了,笑着道:“就是冯婶婶跟母后说起的,冯婶婶说要带我到龟兹去看看,龟兹的舞乐闻名西域,趁着这个机会,让我去学习学习。” 傅介子听了后悔不已,这一句话算是把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这个小妮儿是死了铁要跟着去,真是不知轻重。 弟史见傅介子一脸的不高兴,笑嘻嘻得过来道:“傅将军,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添乱。还不高兴哦,那我唱支歌给你听好不好?” 众人一见弟史这个小妖精模样,心里面都有些欢喜,纷纷起哄起来,傅介子也不好再说什么,笑道:“你这个鬼精灵,你得唱得我们高兴了,我才带你出去。” 此时月已深沉,众人点了一堆大火在院子里面,弟史轻转歌喉,有些狡黠得唱了一支《将军令》,一改傅介子一干汉军那平板吵哑的嗓子,众汉人一边听一边起哄大叫。 傅介子头一回感觉到,自己原来唱得那么难听。 经此一回,以后就不会再随便唱了,丢人。 回到房里的时候,葛妮亚已经铺好了被子,今天是离别的时候,是跟葛妮亚睡还是跟潘幼云睡还真成了一个问题,葛妮亚虽然不说,但是意思傅介子却是知道的,如果跟着葛妮亚,那么潘幼云势必有些不高兴,相之亦然。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傅介子才发现媳妇儿娶多了是个麻烦。 翌日清晨,傅介子早早得醒了过来,傅介子发现自己这两个媳妇儿哪儿都好,就是有一个毛病,好睡懒睡,不论是潘幼云还是葛妮亚,两人不睡舒服了绝不起来,傅介子一大早睡来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推推这个哼一声,推推那个嗯一下,就是没有一个起来的。 傅介子没法子,只好轻手轻脚得起来,出去洗潄完毕换好了戎装,一身的铁甲晃晃当当的,一会儿葛妮亚和潘幼云就醒了过来,因为知道事情紧急,都急匆匆得起来。 驼队在公主府前面集合,傅介子出来的时候,汉军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冯嫽带的人也一会儿就到了,因为解忧公主来为傅介子送行,葛妮亚和潘幼云也不便表现得太亲热,只是细声软语得说了一阵,就让傅介子上路,这时解忧公主过来,身边上还跟着那个小宫女,道:“傅将军,你在西域语言上面多有不通,翠儿跟了我几年,或许可以帮得上忙。” 一见傅介子身边又多了一个水灵灵的姑娘,潘幼云和葛妮亚不约而同得相视一下,神情颇为诡异。 一番很平静的送别,傅介子骑上骆驼,和冯嫽并辔而去。 第十三节,殷茵 郑吉的屯田部队在渠犁,距乌孙虽然说不上远,但也有近千里的路程,从赤谷城出来,傅介子带了随行的一百人,冯嫽也以护送为名,带了百余名的护卫,一行两百多人,这一路来先过大峡谷,再出大草原,最近走沙漠过大河,进入渠犁地段。 汉朝在此驻有屯田司,郑吉便是屯田校尉,但是傅介子和冯嫽赶到的时候,郑吉已经不在这里了,留在这里的只有十几个汉军,这些汉军多看见傅介子,傅介子一行一到,立时便受到了极大的礼遇,留在这里的兵多还在田地里面种地,闻得来了汉人军队,都纷纷从田里赶了回来。 这里离龟兹国还有一段距离,今天进城本来是来不及了的,但是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傅介子和冯嫽商量一下,决定让队伍在屯田司稍作休息,吃了饭便进城去。 然后再兵分两道,冯嫽带着一队人马前往龟兹、莎车、山国,傅介子带着人直接赶去相郑吉。 汉朝派出的屯田部队的作用就在给过往的汉朝使者和商队以吃住上的帮助,维持汉人在西域的安全与秩序,所以这些日常应急的事务,屯田司都做得井井有条的。 两百人的队伍在西域并不能说太大,屯田司时常都得招待,时间一长,为了同时方便过往的商人,郑吉便在这里开了一家客栈,来供非官员的汉人居住,得来的财钱用作屯田司的整饬和修葺。 陆明带着人去安排吃住,傅介子自己则和冯嫽、弟史到里面休息,这里主事的一个是郑吉暂时任命的一个三十多岁的副官,名叫车火奴儿,虽然不在汉姓之中,但确实是汉朝酒泉的人,长得与汉人无二,话也是字正腔圆的汉语,他带着傅介子到客栈中去休息,傅介子有些好奇,道:“这里不是有屯田司么,为什么要到外面去客栈居住?” 车火奴儿笑道:“傅将军有所不知,这里的屯田司是官家办的,有道是‘官船漏,官马瘦’,这屯田司远没有外面的客栈好,这客栈是郑校尉以屯田司的名义开的,修理得要好些,傅将军和冯夫人是贵客,我们可不能怠慢了。” 傅介子笑道:“你们郑校尉还挺有手段的嘛。” 车火奴儿道:“郑吉校尉确实是很厉害,不过在官不言商,这客栈的主意可不是他提出来的。” 商人的地位低下,一般人不屑为之,但是傅介子却对此看得很平淡,他自己家里就是名马世家,做的马匹的生意,对生意之事并不抵触,见郑吉如此还有赞赏的意思,现在听不是他的主意,随口哦了一声,道:“那是何人的主张?” 车火奴儿和几个汉人呵呵得笑了起来,有些坏坏的,道:“傅将军有所不知,几个月前,郑校尉出去到渠犁城救了一个迷失的汉人姑娘,本来打算将她送回汉朝去,可是问来问去什么也不知道,也不知该送回哪里去,这一拖二送的,郑校尉也就让她在这里住下了,哈哈,我们估摸着,多半是要留着给我们当嫂子。” 这话答非所问,傅介子也有些无可奈何,在西域这条道上,平日里想见到一个女人已经是千难万难的事情了,好不容易见到一个,那么话题自然都会有意无意得向这上面靠,车火奴儿跑了题也情有可情。 “这么说来,这客栈的主意是出自这位姑娘的主意啰?能想出做经商这个主意,这个女子也挺不简单呢。”傅介子听了饶有兴致得赞了一下,心里面倒是真的想去看看这个未来的客栈老板娘。 车火奴儿见傅介子也把话题扯到了这上面,一时也就抛开了冯嫽在旁的顾忌,兴致勃勃得道:“傅将军你如果见了她,也一定会说她漂亮!因为她,就连龟兹国的王子都来了几回了,赖在这里磨蹭着不想走呢。” 傅介子看的漂亮女子也不少了,对车火奴儿说的兴致缺缺,只是淡淡得回应了一下。 倒是弟史对这个名镇一方的漂亮客栈老板娘极感兴趣,向车火奴儿问东问西的,傅介子见了只是笑笑,这事情实在稀疏平常,大凡漂亮的女子,听得别人说起什么地方有漂亮的女子都会有着比男子更大的好奇心,说什么也得惦记着去看看的,弟史本身就是西域美丽出众的小仙女,加上又能歌善舞,身势显赫,从小身上就笼罩着荣耀的光环,所以很是骄傲,听得这个美丽的姑娘,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则是不服气。 客栈的名字很普遍,就叫“渠犁客栈”,一个新制的木牌上面龙飞凤得四个大字,一个在夕阳中有着泛黄的酒招子,上面一个“汉”字随风飘荡。 进了客栈,这里没事的时候只有三个人,一个老板娘,另外一个老兵,一个小生。那个小孩儿才不过十二三岁,听车火奴儿说,也是西域道上的弃儿,不知哪个管生不养的生了扔在沙漠里,被郑吉的部下见到,给带回了客栈打下手。 傅介子没有见到传说中漂亮的美丽女主人,车火奴儿让他们快些准备些吃的,这里的客人很清淡,据车火奴儿说起,是因为前面来了匈奴兵,大部分的商队都折道南行了,这里也就冷清了。 这客栈说得虽好,但是却远不能比起汉朝的客栈,也不能和赤谷城的相比,西域这苦寒之地,傅介子本来就没有奢望能有什么舒适安逸的居所,从整体上看来,这已经算是一个难得的安居之所了。 车火奴儿带傅介子到里面一间最漂亮的大房子里面去,里面安排得还不错,说不是豪华,但是井井有条。 进了这房间,傅介子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温馨、闲适,让他有一种想就此躺下来好好睡一觉的冲动。 这只是汉人最常有的布置,而且自己也累了,这种感觉也算是正常吧。 傅介子这么想着,但是眼睛还是忍不住在四下打量了一番,竟然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他感觉到自己内心之中有一种快要忘记了的感觉又回来了。 车火奴儿见傅介子一个劲得打量,只倒是他嫌这里简陋,道:“傅将军,西域这地面儿上除了沙子,别的都不多,这里有些寒碜,还望傅将军见谅。” 傅介子淡淡笑了一下,道:“在西域,这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只是久不回中原,心里面还真有些想念。”这话一说出来,车火奴儿和那个老兵都显得很忧伤,在这里屯田,与中原的距离可就远了。 车火奴儿听傅介子这么说也就没有多想了,道:“傅将军,你们在这里稍坐会儿,因为这几天没有商客过来,帮衬的人都下地去了,灶堂都冷了,可能要一会儿功夫。” 傅介子道:“没事,你将就一些就行。都是出门在外的人,没有那么多讲究。” 冯嫽也道:“我们也好趁着歇歇脚,你不必招呼我们。”弟史很没风度得伏在榻上小睡起来,冯嫽有些不好意思,忙将她叫起来换了一个相对雅观些的姿势睡着了。 傅介子见了不由好笑,这个姑娘到底没有走过那么多的路,现在累了也就没有心情再看什么漂亮姑娘了。 和冯嫽商量了一下,还是依原计划的,到了渠犁城之后,傅介子去找郑吉,冯嫽进宫去见龟兹国王,然后再转战到莎车、山国。两人说着,外面传来人踩着沙子的声音,一会儿有人敲门,一个声音从外面传过来,湿润如银铃一般。 “客官,能进来么?” 傅介子出于礼节正准备去开门,听得这个声音浑身却遭巨击一般,整个人只感觉到一阵昏眩,这个声音是那么的熟悉,他猛得失态,莽撞得推开门。 “茵茵!”傅介子失声叫了出来。 眼前的这个姑娘一身粗布短衫,下面围着罗裙,杏眼桃腮,一张鹅蛋脸儿上总是浮现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给人的感觉除了调皮还有灵气。此时看得出来,她是刻意打扮得平庸。 傅介子在西域见过很多这样的姑娘,因为动乱,美丽会是一种负担。在这片沙漠上,没有鲜花生存的土壤,想要安静得活着,就得拨去鲜花,摘掉绿叶,变成光秃秃的仙人掌,只要想在这片土地上生存,就不能违背这个生存的法则。 但是空山育俊鸟,柴屋出佳丽,虽然一身村姑的打扮,但是那种天然的风致却是任何粗布短衣也掩饰不了。 这个姑娘茫然得看着傅介子,脑袋似乎有些不好使,怔怔得道:“这位客官你,你……”她的眼神也变幻得相当得快,似乎是在努力得想着什么事情,她眼睛直直得看着傅介子,一会儿小脸儿就挤到了一块儿,不由搔了搔头,样子很是痛苦。 “莺莺姐姐,这位客官你认得么?”姑娘身边的那个小帮工的小孩儿眼睛也骨溜溜得在傅介子的身上打转。 这个姑娘拉过小孩儿,道:“不知道。好像见过耶。” 六年了!时间似乎没有对自己的姑娘起到任何作用,她依旧还是二十岁的花季,傅介子再看看自己,自己却苍老了。 曾经的铮铮的少年已经快要变得苍老,曾经的翩翩的少女依旧年轻。 时空在这一下显得那么的荒诞不经。 “茵茵!茵茵!”傅介子心里面一次又一次得叫唤着,但是几次想开口都没有说出话来,他只是这么痴痴得看着这个姑娘,一时间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莺莺姐姐,他还在看着你呢。”小孩儿推了推姑娘的胳膊,有些不友善得看着傅介子,从这个时候起,他知道了什么叫色狼,莺莺姐姐再看好也不能这么放肆得看啊,这人是不是太鲁莽了些? “茵茵,真的是你!哈哈,真的是你!”傅介子激动之下紧紧得抓住姑娘的小手,这个姑娘真的是一点儿都没变,只是性格好像变了些,没有以前那么开朗活泼了,此时看上去还有些傻傻的。 不,这一次都不要紧! 傅介子现在只要自己的这个姑娘活着,记得。 “莺莺姐姐,他摸你的手呢。喂,莺莺姐……”小孩儿见姑娘像傻了一般得看着眼前这个无礼的男人,提醒了好几次都没有反应,转而壮着胆子推开傅介子的手,道:“客官,莺莺姐姐可是女孩子耶。” 傅介子不理会这小毛孩儿,又拉过姑娘的手,极为紧张得道:“茵茵,你不认得我了?这怎么行呢!”傅介子有些语无伦次。 这时冯嫽也看出了傅介子的失态,弟史也被从榻上吵了起来,饶有兴致得看着傅大将军泡妞,心说,这个汉人大将军果然是鬼主意多,不像乌孙的那些男人们直来直去。她歪着脑袋暇想着,如果这个将军对自己来这么一招,自己多半会懵头的。 再一看前面的这个漂亮姐姐,果然是有些懵头,弟史觉得自己是猜对了。 这个姑娘的神情越来越痛苦,像是在努力得想着什么事情,有那么点儿隐子可是就是想不起来的样子。 傅介子一着急,又催问道:“茵茵,你真的不认得我了?我是你相公啊。” 小孩儿在一边嘟着嘴丢了句“流氓!” 弟史听了忍不住咭儿得笑了起来,饶有兴致得看着傅大将军,又看了看这个大姐姐,心里面猜着她会怎么说呢?小妮子盼着这个大姐姐答应一声,那可就热闹了。 姑娘茫然得摇了摇头,也没有从傅介子手里面抽出手来,就这么让他抓着,过了一会儿才喃喃得道:“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傅介子激动之下笑道:“我当然不是坏人了。茵茵,你真的不记得了,六年前,你是我的妻子,后来匈奴兵打来,你为了救我死在了战场上……” 姑娘就更不懂了,听傅介子这么一说不由把手抽了回来,嘟嘟嘴道:“这怎么可能嘛。”小孩儿也跟着道:“就是,客官,你不能这样骗小孩子。” 傅介子没好气得看了这毛孩儿一眼,哼哼道:“哪有你这么多事的小孩子,别老打岔。” 弟史听了又是一笑,湊过来道:“傅将军,这个漂亮姐姐真的是你的妻子么?这好像不太可能哦。”傅介子此时心情激动到了极点,听了重重得拍了弟史的肩膀一下,有些发狂得笑道:“弟史,来我给你介绍,她是我六年前的妻子,叫殷茵,是‘殷茵’的‘殷’……” 弟史听着傅介子语无伦次,又有些害怕,忙躲开傅介子,逃到冯嫽的身边,哼哼道:“人家还没有答应呢。” 傅介子回过头对姑娘道:“茵茵,你相信我,我知道这事太复杂了,你很难相信。你等我,我去拿东西来给你看。”说完转身就去翻行李,七手八脚得从行李里面翻出来几个小东西,这些都是殷茵在世时夫妻间送的一些小东西,傅介子一大将军出门带在身上不协调,所以一直放在行李里面,这里面还有他做的殷茵的画。 回过头来的时候,姑娘已经不见了。 “茵茵……” 弟史见傅介子如此认真,也将信将疑的,问道:“傅将军,她真的是你的妻子么,你可不要骗人哦。”傅介子将画拿出来,递给弟史,道:“弟史你看,你看画中的人!” 弟史看了一下,突然一惊一乍得道:“婶婶你看!果然一模一样耶。”弟史也学着姑娘和小孩儿说话,说得有些蹩脚,但是傅介子听着却是那么的亲切。 冯嫽到底经过大事,此时倒也镇定,一言不发得过来看了一下,疑惑得问道:“傅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傅介子道:“冯夫人,你相信人死了会复活么?” 冯嫽一怔,眉头微蹙得道:“倒是在几个国家听说过拜火教的传说中,有这么一回事,不过从来没有知道真假。莫非……” 傅介子道:“说了冯夫人可能不相信,茵茵在六年前为了救我已经死了,这一次出使西域之时,便遇上了拜火教的人,正好赶上火教复活教王……”傅介子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就从弟史手里面几乎是抢一般得夺过画相,急匆匆得出去,刚出去的时候那个姑娘又进来了。 看来,刚才是小孩子拉着她走的,现在姑娘过来眼睛里面什么东西也看不出来,清澈无比,问道:“客、客官,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睡在一个义庄里面,后来郑吉他把我带到这里,可是,我又好像记得一些东西,只是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 傅介子见她必不回避,当下将画递过来,道:“茵茵你看,这是我这几天画的,我画的不好,但我一有时间就画,我怕时间长了,记不得你的模样,我已经违背了我的誓言,我不想再连你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你以前很调皮,喜欢到处跑乱,你还常到马场里在马鬃上扎辫子,睡觉时喜欢踢被子……” 弟史又忍不住咭咭儿得笑了起来,看来这个将军是真的激动过头了,这么私密的话都说了出来,这个大姐姐看着挺文静的,原来也喜欢闹啊,母后小时候也喜欢闹,既然这么多人喜欢闹,可是母后怎么就独独不让自己闹呢? 第十四节,前世今生 冯嫽见弟史在这里总是捣乱,便将她拉了过来,示意她安静些,不要吵着别人。 傅介子说了一会儿,姑娘便开始蹙眉起来,如果是一般的什么人这样,别的姑娘一定会以为这是调戏而不高兴,但是看这个姑娘的神情,傅介子知道她对自己没有敌意,可能是想的起些什么。 当初存着这个心思的时候,傅介子设想过千次万次殷茵活过来的情形,但是什么都没有猜到,因为有了前绪的心理准备,傅介子发现这个姑娘已经记不得自己了,或许在她的记忆深处还留恋着一个影子舍不得散去。 姑娘的神情微微有些窘迫,却又更好奇得看着傅介子。看这个神情,傅介子知道自己是说中了,这个姑娘的习惯可真的没改,心头一喜,急着道:“茵茵,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你再好好想想,六年前,你住在义渠县,那里有很大的山,山外有很大的草原,还记得么?” 姑娘茫然得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傅介子急道:“茵茵你再好好想想,那一年大将军到我们义渠县请我们去管军马,后来在一个大草谷里面被匈奴人围住,记得吗,你骗着我离开,自己却陷到了绝地,茵茵,茵茵……” 姑娘再一次迷茫得摇了摇头,似乎是头痛得厉害,傅介子催得一紧,她突然身子一软就摔倒了下去。 傅介子大惊失色,忙将姑娘扶住,将她抱起放到榻上,弟史赶紧让到一边,看着傅介子,越看越有意思。小孩儿也在一旁守着,用着挺不合年龄的口气道:“你如果敢再摸莺莺姐姐,我让郑吉大哥揍你。” 傅介子正在心急的劲头上,哪里有功夫理睬这个毛孩儿,听了抓起小孩儿的胳膊,提拧着放到一边儿,道:“别碍事,该干嘛干嘛去。”说完开始给姑娘把脉,把过脉了一番傅介子发现这个姑娘完成正常。 弟史奇怪得看着傅介子,道:“傅将军,这是汉朝的医术么?”傅介子点了点头,仍是一门心思得把脉,弟史又好奇得道:“有小孩儿么?” “没有。什、什么?小孩儿?”傅介子不由一怔。 “是啊,我也曾见到一个汉医来给母后把过脉,说有没有小孩儿了就可以这样摸出来。”弟史对汉朝的医术一知半解,傅介子听了差点儿背过气来,没好气道:“她是我的妻子,我们今天才见面,哪儿来的小孩儿?” 弟史脸上一红,弱弱得道:“既然傅将军知道没有小孩儿,为什么还要摸手呢?哦,我明白了……” 傅介子没好气得打断道:“小孩子家家的别乱猜,这个学问太深你不懂。”说完又急匆匆得起身,一路跌跌撞撞得赶出去,冲到汉军之中,隔老远便大喊道:“陆明,乌候,你们都过来,我找到你们嫂子了!” 傅介子喊的声音很大,说完之后还忍不住大吼了一嗓子。 一会儿汉人陆陆续续得过来了,陆明最先冲了过来,大喊道:“巧儿姑娘,这可真是巧了。” “老大,巧儿姑娘人呢?”陆明过来四下张望一番没有看到人,不由有些疑惑。 傅介子摇头道:“不是巧儿。” 陆明一怔,道:“那是潘……不是巧儿?不对呀老大,到底是谁?” 傅介子重重得一拍陆明的肩膀,放肆得笑了一下,道:“是殷茵!” “啊?” “什么!” …… 众汉军一下子炸开了锅,这些人多半都是傅介子六年来一起打仗存活下的士兵,六年前傅介子与殷茵夫妻两人行军是军中一大趣事,这些汉人都知道,而且殷茵死的时候他们也都在身边,所以对殷茵的印象特别深。 这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难道当年没有死去? 饶是陆明为人机灵也没有转过这个弯来,听了好一阵失语,既而道:“老大,你是说殷茵她没有死?人呢?” 傅介子也不多作解释,拉着陆明往里面去,道:“就在里面,不过情况有些不对。” 陆明和乌候等一大群人一会儿就将这屋子挤暴了。 陆明看了一下躺在榻上的姑娘,立时惊得说不出话来,虽然傅介子已经跟他们说了此事,但是此时看到仍是引起了巨大的轰动,陆明好一会我没有回过神来,道:“老大,殷茵她怎么了?” 傅介子叹息一声,道:“可能是失忆,她记不得我了。” 这一点相比于殷茵的出现要显得平淡太多,众人也没有怎么在意,陆明道:“这是怎么回事,老大你问了没有,殷茵她不是死在匈奴人的手里了吗?” 傅介子笑道:“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又活了过来。咦,你们都进来干嘛,快快都出去,别吵着她。” 陆明一脸郁闷得道:“老大,这是你把我们叫过来的,怎么又反倒怪到我们头上,我们再看会儿就走。”傅介子笑骂道:“她你们以前又不是没有见过。” 陆明也心情大好,笑道:“老大你可真是小家子气,咱们嫂子回来了,不让她端茶倒水已经不错了,只看看又能怎么着。大家说是吧!”众汉人轰然声是。 傅介子笑骂道:“陆明你这犊子,想伙众造反不成?” 陆明仍是带着众人起哄,道:“今儿个找到了嫂子,我们可说什么也得庆祝一下。老大总该发点儿酒钱让我们去洒洒对吧?”众汉人又轰然声是。 傅介子大手一挥,豪气冲天得道:“我陪你们喝个够便是,哪个犊子不服气的,拿大碗来和我拼!” 这时冯嫽轻咳了一声,道:“傅将军,我们今天还有正事要办呢,这酒就压压再喝不迟。 傅介子一时高兴过了头,听了心里面暗自一凛,这才想到今天晚上还要进城去。 陆明一大群汉人还都在看着殷茵,这样对女子来讲,本来是一种忌讳,但是陆明这一干汉人都是与殷茵相识的,而且傅介子与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太多的避讳,所以也就肆无忌惮得看着。 这时那个小孩儿见了这么多汉人,撒丫子跑了出去,一会儿拉了一漂屯田部队过来,车火奴儿过来问情况,傅介子大致说了一下,车火奴儿一时不辩真假,但是神情却是十分尴尬,极勉强得恭喜了一下傅介子。 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傅介子一直守在殷茵的身边没有挪开,看着这个曾经是那么熟悉的姑娘,越看越觉得舒服。弟史看着这个媳妇儿迷,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冯嫽过来叫傅介子去吃饭,她比傅介子要大出一大截,说起话来自有着一种威严在里面,傅介子这才魂不守慑得过来,冯嫽已经下了严令,汉军今日不可以饮酒,而且也把车火奴儿请了过来,以免得生出事端来。 从屯田部队的神情来看,对傅介子多有不满。 弟史也没有心情吃饭,只是一个劲得问傅介子的风流史,傅介子闭口不言,她便扯着陆明来问,陆明也很没义气得将傅介子的陈年旧事抖了出来。 冯嫽也问了一下傅介子的事情,但主要心思还是放在了这一回的任务上面,道:“傅将军,现在遇上了此事,你打算如何?”傅介子看着殷茵,叹了口气,道:“等她醒了过来,再看看情况。不过冯夫人放心,我绝对不会因私而废公。今天晚上我们就进城去。” 冯嫽道:“如此最好,那么我们今天晚上就动身。” 傅介子心里面很纠结,但还是答应了,道:“好吧,我知道怎么做。” “漂亮姐姐好像醒了哦。”弟史也一直在打量着殷茵,殷茵略一动她便叫了出来。 傅介子立时赶了过去,殷茵正撑着身子起来,见了傅介子有些紧张。 “茵茵,你醒了,头还痛么?” 殷茵摇了摇头,道:“我真的叫莺莺么?” 傅介子笑道:“当然了。你记得自己的名字?”殷茵摇了摇头,道:“只是觉得特别熟悉,当时郑吉问我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说了这个名字。” 傅介子笑道:“这就是说,你脑海里面还有一些印象,你确实就叫茵茵啊。你没有忘记自己的名字,也一定可以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你好好想想?” 殷茵立时显得有些头痛,傅介子心里面一紧张,忙道:“想不起来就算了,以后慢慢再想。” 殷茵怔怔得道:“你说的是真的么?我怎么都不知道?” 傅介子嗓子有些*,强自镇定着点了点头,道:“你自己不认得了,但是我和我的部下可都不会忘记的。”说着又一嗓子将陆明叫了过来。陆明坏笑着叫嫂子,把殷茵说得一愣一愣的,陆明本来想开几个玩笑,但是发现殷茵经过了这些事情,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也就不说了,和傅介子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得把六年前的事情说了一下。 傅介子从案上端来水杯,用手指沾了点儿水,在桌上面工工整整得写下“殷茵”二字,给她讲着在北地郡时的事情。 殷茵什么都记不得,只是记得她有印象的时候是在城里面的一个义庄里。 傅介子有些明白了,城里面的义庄是殷茵父亲殷九重的灵位所在,殷茵复活了之后,现于此处也算是命中带来的一丝亲情,道:“殷茵,你知道那里是什么人么?” 殷茵道:“听郑吉说过,那是汉朝使者元武真人的灵位。” 傅介子道:“那是你的父亲。” 殷茵一怔,许久回不过神来。 傅介子拉她过来吃饭,殷茵还是显得很懵懂,她对自己的情况没有弄清楚,整个人就没有个方向感和踏实感,做什么说什么都不清楚。 弟史在一旁添乱得问这问那,殷茵总是被问得一愣一愣的,愣归愣,但是从说话中,傅介子发现殷茵的急智和灵机还是一点没有变,等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她还是自己的茵茵。 殷茵愣了一大会儿,车火奴儿和那个小孩子也过来了,可能是屯田部队商量了什么事情,车火奴儿像是有话要说。傅介子能猜出个七八分来,道:“副官有话要说么?” 车火奴儿道:“是这样的,莺莺姑娘是郑校尉从渠犁带回来的,有些事情我们不能做主,得等郑校尉回来之后再作定夺。” 傅介子听了不由蹙眉,此间遇了自己的妻子,难道还不能带走么? “副将放心,这一次我们前来就为了和郑校尉相会,这事情我自己会说明白。”傅介子听车火奴儿说过,这其中,郑吉与殷茵间有些感情,自己还真得小心去处理。 车火奴儿这才释然。 傅介子问道:“茵茵,你在这里等我。等一仗打完了我就回屯田司来找你。” 殷茵不答应也不反对,似乎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过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我不要你找我。”傅介子一怔,道:“茵茵,这是为何?你不记得我了吗?” 殷茵使劲摇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义庄是殷茵这一世的生之起源,她对傅介子的突然到来和所说所做大感应接不暇,这一世她最能让他生归宿感的就是义庄,然后就是第一个遇上的和自己一样的汉人郑吉。 傅介子被自己的妻子拒绝,心里面自然是有些不舒服,但是转念一想,她现在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也不是貎似宋玉一般的人物,想让他第一眼就跟着自己走,实在有些困难,相反的,如果她一口答应,自己还得再怀疑一下她的品性。 陆明怕傅介子尴尬,忙道:“嫂子,你现在记不起来也不要紧,兴许等我们回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全想来了。” 傅介子叹了口气,道:“茵茵,等我从马儿盹回来,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你把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的。我知道你现在脑子里面很乱,就像当年我突然失去你一样,心里面空落落的,不知该怎么生活一样。你慢慢回想着,等我回来之后……” 傅介子话没有说完,殷茵却打断道:“我要到义庄去看看。” 陆明顿时喜道:“那好啊,我们也要进城去,那里是嫂子你父亲的灵位,也是老大岳父的灵位。老大你们夫妻团聚,又正好路过,怎么也得去义庄顺便拜拜吧。” 傅介子道:“茵茵,我陪你去看看你的父亲吧,在义渠的时候,你天天盼着你父亲他从西域回来看你,一直没有盼到。今天就你这做女儿的去见见他吧,顺便去上点儿香吧。” 殷茵点了点头,车火奴儿本来以为这个姑娘留住了,没想到她还是要走,这一下急了,道:“莺莺姑娘,你真的要去么?”殷茵点了点头,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隐隐约约得想到一些事情,可就是想不明白,只有到了义庄那里,我才能平静下来。” 车火奴儿看着傅介子,欲言又止,这个大尾巴狼迟早要将郑校尉的心上人给抢了,他可有些不甘心,但是不方便当着傅介子的面来说,殷茵此时因为事情太过无头无脑,显得有些痴呆,但是本身却是一个机灵百变的姑娘,见车火奴儿这个表情,立时就明白过来,道:“我感觉得出来,他不是坏人。你放心吧。” 傅介子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坏人嘛。茵茵,你现在想不起来不要紧,等过一段时间,我跟你多说一些过去的事情,你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 殷茵沉默了一会儿,道:“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过去,就是我没有?我一定要把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 傅介子道:“这世上有的人千方百计得想记起过去,又有人拼命得想要忘了过去。茵茵,这六年来我一直想忘掉没有你带来的痛苦,可是一直都没能忘掉。这一回来到西域,我本来以为我可以完全忘记,但是,上天又让我遇上了你。你说,世事是不是很折腾人呢?” 殷茵没有他那么多感慨,但是听到一个从来不认识的男子深情款款得对自己说着情话,也不禁脸皮发烫。 车火奴儿见殷茵自己要走,也没有办法了,只是叹了口气,替郑吉担心起来。 冯嫽让傅介子在这里多待会儿,自己去安排好了队伍,日暮西山的时候,一行人赶往渠犁城。 傅介子这一路上反复得给殷茵讲两人的过去,他知道只有这样重复的讲起,才能加深她的印象,或者可以唤起殷茵已经忘切了的记忆。 渠犁城离这里并不太远,一路上傅介子唠唠不休的,弟史则当了个不怎么忠实的听众,听两句就叫三句,打听傅介子和殷茵之间的艳史。 傅介子没好气得看着这个多嘴的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什么都好奇的时候,可是,这也太好奇了吧,连两人之间枕头话也要问! 渠犁城繁华如斯,并没有因为匈奴军的到来而封城,傅介子一行很快就进了城,依旧在上次来的客栈下榻,傅介子带着陆明和殷茵直奔义庄而去。 到了义庄,傅介子明显发现殷茵的神情平和了许多。 “岳父,你能让殷茵好起来么?”傅介子看着殷九重的灵位,暗自默念着,如果能让殷茵记起来,自己这个不孝的女婿一定早晚三柱香供着您老人家! 第十五节,吻(这一章该叫什么好呢?) 殷茵有些出神得走上前去抚摸着灵牌,一句话也不说。傅介子暗自许愿一阵,这时那个守庄的老人也过来了,他还记得傅介子,和傅介子说了一会儿话,殷茵也过来的这个老人说这说那。 老人道:“傅将军,你这一去可就是一年哪,怎么还没有回去么?” 傅介子道:“路途遥远,难免时间要长了些。老官,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起过,元武真人有一个女儿么?” 老人怔了一怔,道:“是听傅将军说起过。那是傅将军的妻子,不过……” 傅介子拉过殷茵,笑道:“老官,你看看她。”殷茵经过和傅介子在一起的时间略微长了一些,也觉得熟悉了许多,脑子里面也没有那么乱了,听傅介子这么一说她也明白了一些事情,过来端端正正得坐着,让老人打量。 老人打量了一阵,喃喃道:“真像!傅将军,莫非……” 傅介子心情激动,总是忍不住打断老人的话,抢着道:“老官你说的不错,她就是殷茵,我跟你说起过的我死去的妻子。”老人听了脸色大变,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傅将军,莫非尊夫人当年没有死?” 傅介子摇摇头,把事情的原委大体说了一下,令人吃惊的是,老人并没有显得惊讶,他一生守灵,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本来就信了几分,此时对傅介子这样的人来说可能很难接受,但是对他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老人摇头感叹世事无常,拉过殷茵道:“看来真的是长天有情,让殷姑娘你降生于此,殷姑娘快来给令尊大人磕个头,那日见到姑娘,我可是真没有往这事情上面想,所以就找了郑校尉来,还只道是哪个汉家的姑娘失踪了呢。” 殷茵有些懵懂得跪下恭恭敬敬得磕了三个头,老人忙着将她拉起,带他们到后面的院子里面去休息。 殷茵看着眼前的一切,和傅介子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道:“傅将军,你说的好像真的是真的。”傅介子笑道:“什么真的是真的,本来就是真的嘛,茵茵啊,总有一天你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记起来,我们会和以前一样。等这一次回去,我就辞了官,咱们绿水青山,想到哪儿玩到哪儿玩去。” 殷茵仍是摇头,道:“这可不好,我想就住在渠犁。你,你能常来看我么?” 傅介子一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殷茵怔忡一会儿,道:“我没有想过要和谁谁在一起呢,我只想待在屯田司里,在那里我感觉到平静、闲适,虽然不及渠犁城有那么多稀奇的东西,但是我喜欢那里。” 傅介子道:“你如果喜欢这里,以后我们就搬到这里来住。” 殷茵摇头道:“也不好,我想和他们待在一起,傅将军你说的这些我……我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陆明忍不住道:“嫂子,你也看得出来,老大说的是真话,人家也犯不着骗你啊,只是嫂子你对以前的事情没有记忆,所以会有这种感觉。嫂子你不知道,这六年来,老大为了你……嘿嘿。” 陆明看了傅介子一下,想到傅介子早年在殷茵过世的仇恨之中那不争气的样子,似乎有损他大将军的威名,这老大不争气的事情就不说了,要是一直不争气就好了,现在也可以在这将军夫人面前摆出伉俪情深的调子,偏生这将军后来又争气了,一口气娶了几个夫人,现在也吹不起来了。 傅介子道:“你其实知道我没有骗你,只是心里面一时没有办法去接受罢了。不要紧的,慢慢想,一定会想起来的。”殷茵嘟了嘟嘴,道:“傅将军,你看嘛,我约是个二十左右的样子,你却快三十了。” “是二十七。”陆明提醒道:“嫂子你七年前是十九岁,腊月初八的出生的。” 傅介子苦笑道:“是啊,我变老了,你却依旧年轻。” 殷茵又摇了摇头,自己七年前十九岁,如今不是该二十六七了么,这么算倒是和这个傅将军差不多,可是自己分明才二十左右啊?这中间六七年的时光,让她怎么想都觉得不真实。 傅介子还在试图去说服殷茵,但是内心里面,他自己也都觉得不真实。 老人从义庄取出一些元武真人的衣物,递给殷茵,道:“殷姑娘,这里的一些东西是元武真人留下的,老朽在这里就交给姑娘了,元武真人急人之急,总算是皇天不负,让姑娘活了下来。” 殷茵茫然得接过衣物,又看了看傅介子。 傅介子从她手里面取过来,遗物中有一对檀木制的吉祥佩,上面一个“介”字,一个“茵”字,雕工粗糙得不行,一看就是出自平庸之手,殷茵取过把玩一下,道:“这是谁做的?这么丑!咦,上面有个‘茵’字。” 傅介子道:“是你的名字。还有一个‘介’字,是我的。” 殷茵微微有些吃惊得看着傅介子。 傅介子笑道:“是你拿我小刀刻的,岳父他临行前,你送给他,说是你和我会一路上跟在他身边的。” 殷茵听了不说话,一个人欠身坐下,怔怔得出神。 “咦,傅将军,你在里面吗?”弟史奶声奶气得在外面叫唤着,陆明应了一下,转眼之间,一个活脱的人儿便跳了出来,弟史此时已经换了件衣服,打扮得如花儿一般,见了傅介子便拿过傅介子手听的吉祥佩,瞟了一眼这个做工粗糙之极的山货,一脸不屑得还给他,道:“傅将军,漂亮姐姐,你们还没有说完么?” 傅介子接过吉祥佩,道:“弟史,这大半夜的,你跑出来做什么?也不怕危险!” 弟史吐了吐舌头,道:“我跟冯婶婶说过了的。外面还有两个武士跟着呢。”说完又挤到殷茵旁边,这个宫廷出来的小公主什么人也不怕,虽然和殷茵不熟,也二话不说得就挤了过去,见殷茵双手抱着个吉祥佩,也拿过来看了一下,讶道:“哎哟,是一对呢。”说着急忙将玉佩递过去,道:“是漂亮姐姐的定情信物哟,还给你。” 殷茵笑着轻轻拍打了弟史的手一下,道:“你可不要乱说。” 弟史眨了眨眼睛,道:“咦,听漂亮姐姐这么说,好像是相信了哦,傅将军,漂亮姐姐相信了呢。” 本来有些沉闷的气氛经弟史来一扰,立时如夜莺入户一般热闹起来,傅介子笑道:“你茵茵姐姐迟早都会记起来的。弟史,这里晚上这么冷,你装得这么少,不冷么?”傅介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弟史,小姑娘平时看着不大,但是现此时正儿巴经得一打扮,像个大姑娘了。 弟史提了提裙角,转了个圈儿,道:“傅将军不觉得这样穿着很漂亮么?” 傅介子无奈得笑了笑,道:“漂亮是漂亮,可是冷啊。” 弟史嘟了嘟嘴,道:“冷归冷,可是很漂亮呢。” 傅介子不由一阵无语,看来自己和她有代沟,很难说到一块儿去。 殷茵笑了笑,道:“明天是龟兹国有一场一年一度的舞乐大会,全城的年轻男女都会去呢,公主你穿成这样,是想去跳舞吧?”殷茵沉默这么久,第一次正式主动说话。 弟史点头道:“漂亮姐姐你猜对了。我在乌孙的时候就知道龟兹的舞乐很好,所以这一次冯婶婶就让我也去湊湊热闹,衣服都是冯婶婶和母后准备的。” 傅介子怔了一下,笑道:“那也得明天再穿嘛。弟史,我这儿有衣服,你加一件,可别冻坏了。”弟史嘟着小嘴称不,道:“穿了就不漂亮了。哦,对了,冯婶婶让傅将军早些回去休息呢。漂亮姐姐,你是跟傅将军一起回去吧?” 殷茵微微怔了一下,道:“公主,你叫殷茵吧,我可不及公主漂亮。”傅介子听殷茵这么说,知她心里面已经承认了自己叫殷茵,那么也可以反应出,殷茵已经开始在收受自己。 想到这里,傅介子顿时大感慰怀。 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傅介子向老人请辞,老人送他们出庄,殷茵也跟着回驿栈去。 驿栈离义庄并不远,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此时时候已经不早了,冯嫽来给众人安排食宿,傅介子和殷茵本来就是夫妻,但是此时明显不合适,傅介子也就把殷茵安排在自己的隔壁。 是夜深沉,傅介子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自己永别了的妻子居然又一次来到了自己的身边,这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只有他这种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感受到其中的难能可贵,此时傅介子最大的感觉不是高兴,也不是欣喜,而是紧张,莫名其妙的紧张。 傅介子知道,自己这一日开始,将会是他人生中的新的轮回。 隔壁还传来翻身的衣服,想来殷茵也没有睡着吧,傅介子暗想着,他玄功九转,耳力比一般的人要强很多,他甚至可以听到殷茵的呼吸声,曾经同床共枕的夫妻,傅介子是那么熟悉殷茵的声音,在这几年里,他不断得回想,可就是无法将这些记忆拾起,此时听得这声音,一切的一切,竟是那么的熟悉! 傅介子也在榻上翻来覆去得“烙烧饼”,一天的行旅似乎丝毫没有让他感觉到疲劳,只要听着殷茵的声音,他心里面就无比的快慰。 “噔噔噔……” 隔壁有敲板子的声音,两人的房间中间只隔了一层木板,这个声音听得很清楚。 傅介子不由笑了一下,也轻轻得敲了敲。 那边传来殷茵轻声的笑。 “还没有睡呢?”傅介子笑着问道。 “你动来动去的吵死人啦,我睡不着。”殷茵的声音有些调皮,这才是他心里面真正的殷茵,活泼好动不听话的姑娘,如果没有这六年的时光停滞,现在的殷茵还会这么调皮么? 傅介子摇摇头,猜多半是不会了。也许自己该感谢上苍,让自己的姑娘依旧年轻,依旧充满活力。 “哦,他我不动了!”傅介子显得有些患得患失,听殷茵这么一说明知是开玩笑,仍是显得紧张不已。 “你很无趣耶!”殷茵轻笑一下,道:“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却当真了。其实我也睡不着。” 傅介子道:“茵茵,你知不知道,一个伤心了六年人的,是很难再有趣起来的。今天我居然又在这里遇到了你,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留给我们的缘份?”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道:“傅将军,我们以前真的是夫妻么?” 傅介子笑道:“当然了,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茵茵,你想不想听你以前的故事?” 那边又敲了三下,傅介子知道是想的意思,笑道:“我们六年前是夫妻,你是想听一般的故事,还是想听夫妻间的故事呢?”那边愣了一下,像是很难开口的一样,道:“只许讲好的故事,你可不许胡说。” 傅介子笑着称是,从元武真人云游北地开始讲了起来,从元武真人嫁女儿开始,再到相识,结婚、婚后一路讲到大将军霍光来北地,讲到匈奴大军赶到殷茵从军…… “傅将军,你大点儿声,我听不见!”另一个隔壁居然传来了弟史那稍带童真的声音! 傅介子大吃一惊,怔道:“弟、弟史!怎么是你?”另一侧,弟史得意得叫道:“就是我。” 傅介子一脸的尴尬,道:“陆明呢?” “我跟陆将军他换啦!”弟史声音中充满了小得意,有种恶作剧得逞后的快感。 …… 傅介子不由一阵无语,殷茵也没有了声音,都被弟史给窘着了。 弟史催道:“傅将军,你继续讲嘛。” 傅介子没好气道:“不讲了,你这鬼机灵,偷听我们说话。”弟史道:“是你们敲墙的嘛。傅将军,漂亮姐姐还没有答应么?”傅介子没好气得哼了一声,对这个小八卦道:“那还用说,有你在一边捣乱!” 弟史咭咭儿得笑了起来。傅介子哼道:“弟史你这个小鬼,你害我娶不到媳妇儿,小心我拿你充数!”殷茵那边传来一声轻笑。 弟史哼哼道:“傅将军你别吓我,我不喜欢叔叔的。” …… 傅介子又一阵无语,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 翌日清晨。 傅介子一大早就起来了,驿栈里面鸡都没叫,这一夜他没有怎么合眼,但是天一亮他立时就兴奋了,如果发情的马儿。 在殷茵的房外徘徊了一阵,同样是天还没有放亮殷茵就起来了,她空虚了这么长的时间,突然得到了自己前世的一些记忆,虽然他也不清楚真假,但是潜意识里却是接受了。就像人有了目的就会充实起来一样,精神也会好一些,殷茵也是一晚上没有睡好,但是人显得很精神。 傅介子见殷茵出来了,忙端过来洗脸的水,充当起十足的好男人,殷茵蹙眉不已,大感不适应。 但是殷茵性子未改,胆子也大,傅介子端来了她也就洗了。 此时天色实在太早,众人都还没有起来,傅介子在她身前蹲下,轻声道:“茵茵,这些年,你可真是一点儿没变,和我刚娶你时一样,就连脾气都一样。” 殷茵经过一个晚上,对傅介子说的话也信得多了些,其实更准备得说,是劝自己接受自己已经不熟悉了的过去,听傅介子说起,哦了一下,道:“我什么脾气?” 傅介子笑道:“你呀,爱使鬼点子,胆子也大,却又大大咧咧,做事总是十密一疏,时常捅些娄子……” 殷茵嘟了嘟嘴,佯怒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啊?我有这么*病么?” 傅介子呵呵一笑,道:“你毛病再多还是我的茵茵,茵茵……” 殷茵有些不好意思得笑了一下,道:“你老叫我作什么。” 傅介子道:“你的名字我叫一辈子也叫不够。你知道吗,昨天到今天,是我这六年来,最舒心的时刻。茵茵,你知道这世上最快乐的事情是什么么?” 殷茵偷懒得不去想,直接摇了摇头。 傅介子道:“这世上最快乐的事情啊,就是猫吃鱼,狗吃肉,蛤蟆相公牵着小媳妇儿的手。”傅介子说着紧紧握着殷茵的手,殷茵也没有挣扎,只是从神情上面看得出来,她显得很紧张。 “茵茵,你闭上眼睛。”傅介子的声音一直这样不温不火的,估计这声音在战场上面,士兵们听了早就没信心打胜战了。 殷茵愣了一下,将信将疑得闭上眼睛,突然感觉到身前这个人在不经意间吻了自己一下。 殷茵慌忙闭开眼睛,活像一只惊乍的鸟儿,挣脱傅介子的手,咬着嘴唇捶了傅介子一拳,飞跑着去了。 傅介子呵呵得笑了起来,一个人坐在外面尚且冰冷的石凳上面哼着小曲儿,有道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傅介子现在终于明白了元通的境界,他现在想,给他天大的官,给他十世的性命,他都不愿意离开殷茵了。 早饭本来是很早的,但是因为起得早了,傅介子却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殷茵很晚才出来,她一直没有看傅介子,眼光有意无意得躲着,弟史和冯嫽、陆明都是眼尖的人,见殷茵这个神情,冯嫽性子深沉,装作没有看见,但是陆明和弟史都用着奇怪的眼神看着傅介子,弟史眼里面很空,但是陆明却带着一丝玩味儿的笑意。 吃饭的时候,气氛显得很诡异,傅介子心里面偷着乐,至于吃的什么味,他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见有士兵来报,龟兹国王子来了。 第十六节,龟兹舞会 龟兹国的王子到了,傅介子忙些起身,和冯嫽出去,弟史、陆明也跟着。 来到驿栈前面,驿长带过来一队人,为首的是一个二十上下的年轻男子,看上去和一般的西域人的粗犷大不相同,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儒雅俊秀,斯斯文文的甚至看着有些儒弱。 驿长过来向两人道:“冯夫人、傅将军,这位是我们龟兹国的大王子绛宾,今日特意前来拜会冯夫人和傅将军。” 傅介子向绛宾微微行了个礼,因为语言上不通,所以也就没有多说话。绛宾向傅介子和冯嫽还了礼,居然用着颇为流畅的汉语道:“冯夫人,傅将军,昨夜听得驿长来报,说是有使队过来了,所以我今早就赶了过来,还忘没有怠慢了诸位。傅将军离开龟兹可有一年之遥了。” 傅介子听了不由一愣,这个绛宾王子虽然是会汉语的!上一次虽然见过绛宾,但是从来就没有说过话,所以对此事并不知情,道:“路途漫漫,不得已费了些时日。王子殿下,陛下身子可好?” 绛宾叹了口气,道:“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_ s_ h_u_9_9_ ._ c_ o _m 冯嫽似乎早就知道绛宾会汉语,一点儿也不吃惊,道:“上一次来龟兹,王子殿下才十二岁,如今都长**了。”绛宾欠身道:“冯夫人来龟兹的事情,绛宾已经听父王说起过了。今日绛宾过来是奉父王之命请诸位进宫。” 冯嫽笑着称好,傅介子的心还放在殷茵身上,这个绛宾王子不过是例行公事,并没有什么可说的,殷茵此时仍是不敢看傅介子,脸蛋儿一直通红通红的,她被傅介子冷不丁得亲了一口,本来就没踏实下来的心又陡然飘了起来,更想到这个人以前是自己的相公,这事情就变得更加暧昧了。 见傅介子望向自己,殷茵没好气得瞪了他一眼。 傅介子见了暗地里发笑,上下打量着殷茵,似乎永远也看不够一般,正看着,傅介子突然发现这个绛宾王子也时不时得看殷茵一眼。绛宾王子和冯嫽说完了事情之后就过来了,他向傅介子行了个礼,转而又向殷茵行了一个,道:“莺莺姑娘,好久不见。” 殷茵对这个绛宾王子似乎没有那么客气,哼哼道:“前几天不是才见了么?” 绛宾王子微微有些尴尬,道:“绛宾正准备今日去请莺莺姑娘来看舞会,不想在这里遇见了姑娘。”说到舞会,绛宾王子道:“冯夫人,久闻乌孙国的弟史公主美若天仙,舞乐出众,今日有幸见得,果真名不虚传,不知弟史公主有没有意愿去参加我龟兹国一年一度的舞乐大聚会呢?” 弟史公主一点儿不含糊,连点头,道:“绛宾王子,舞会是在今日么?” 绛宾道:“是的,今日父王也在舞乐大会上,正好在那里接见傅将军和冯夫人。” 冯嫽笑道:“如此就请王子代我等谢过陛下,届时必将赶到。” 绛宾应承下来,向众人辞行,又向殷茵道:“莺莺姑娘,也希望你能来舞会,你的美丽和笑容,一定可以震惊四座的。”殷茵嘟着嘴哼哼了两声,并没有答话。 傅介子看绛宾王子这个样子,又想到车火奴儿曾说过的话,不由明白了,敢情是这个绛宾王子看上了自己的媳妇儿!这还了得,傅介子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但是转瞬之间他又释然了,殷茵长得这么漂亮,盯上她的牲口一定不在少数,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无可厚非,看殷茵这个样子,十足是没有对上眼儿,自己没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绛宾王子离开之后冯嫽就让人去准备一下,然后进宫去。 傅介子过来和殷茵说话,殷茵见他来了,又紧张起来,但是却没有躲开。弟史很不解风情得在一边发愣,过了一会儿才痴痴道:“漂亮姐姐,这个绛宾王子好像很喜欢你哦,哎呀,傅将军你可不要骂我。” 傅介子哼了一声,忍着性子没有和这个小妮儿计较,心里面却是有一些别扭。 殷茵脸上一红,跑过*了弟史的腰肢一下,啐道:“小公主,你可别胡说,这个人死讨厌来着,总是缠着我。”说完不经意得又看了一下傅介子,好像这个人也是缠着自己吧,比绛宾王子还要过分些,自己怎么没有生气呢? 是长得比绛宾秀气么,殷茵上下打量了一下傅介子,嘿嘿,还真没看出来。 弟史有些出神,道:“漂亮姐姐,这个绛宾王子也不错啊,哦,傅将军在旁边,我不说了。” 这妮子分明是添堵,傅介子本来就有些闹心,经她这么一说,自己更不爽快了,道:“弟史你又想说我的坏话么?可不许这样。”弟史两眼上翻,道:“我只是说绛宾王子很不错嘛,又不说你坏话。”弟史似乎是发现了这个傅将军不那么容易发火,说话也就放肆起来了。 “哟,行啊,小公主思春啦。”殷茵故意转过头去打量着弟史,弟史听了忙捂着脸,撇过头去。 一会儿冯嫽安排好了人手,傅介子也准备进宫一下,回来之后就去找郑吉。 龟兹的舞乐是西域之冠,这里的舞乐之风也十分的浓重,每年都有一场庙会,是专门聚集年轻男女来此跳舞的,时间一长百姓们都习惯得称之为舞会。 傅介子和冯嫽将队伍放在了驿栈里面,只带了弟史和殷茵进去。 渠犁城中今天显得特别的热闹,这是一年一度的大事,龟兹的宫门不像汉朝那么森严,寻常的百姓都是可以到王宫里的,只是不能进女墙以内,舞会就在宫门以内女墙以外的大广场上面,这里有着千奇百性的塑像,各式各样的花卉园艺,几乎就包含了龟兹最美的风景。 庙会里的青年男女人山人海的,在庙会的前面有着数百的席位,这其中坐着的都是头脸人物,龟兹国王带着一干大臣来迎接冯嫽和傅介子,一番简易的礼节之后就请他们入座。 国王请冯嫽和傅介子到一边议事,绛宾则以王子的身份招待殷茵和弟史。 冯嫽向国王提起了请求匈奴之事,国王的脸色立时就变了。傅介子也同样提起了请龟兹出兵阻拦匈奴的请求,国王听了只是含糊其辞,一时也问不到什么明确的答复。 现在舞会之期,冯嫽也不好提什么过份的要求,只好罢口。 这时绛宾以王子的身份主持庙会,众多的青年男女都聚到了广场上面,拾对得开始跳起舞来。一时之间,庙会上面飘红过绿,极是热闹起来,绛宾王子是出了名的会舞,一会儿就有几个姑娘来请王子出去跳舞,这些女子基本上都是内定了的,不是王公大臣之女,就是将军节烈之后,不论长得怎么样,舞跳得好不好,她们都有上来请王子跳舞的资格,下面还有一些平民的女子,能只能是看看了。 先后出来了五个姑娘,绛宾王子都只是笑笑,陪着跳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也是在应承。 傅介子留心看了一下绛宾的舞艺,在他的这个时代,对男子跳舞颇不好看,傅介子对此也有些不以为然,所以看得并不怎么起心,他现在关心的事情是如何让龟兹出兵相助,别的事情都放在二上。 这时绛宾王子却拨开人群,朝着一直沉默得看着的殷茵走了过来,来到殷茵的身前,躬身行了个半身礼,道:“莺莺姑娘,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汉人姑娘,你的美丽让我们对遥远的长安充满了期盼和向往,我能代表龟兹的小厮们,请你跳一支舞吗?” 这一句话说得不洋不土的,傅介子听着特别的别扭,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别扭的不是这句话,但是一承认似乎就显得自己很小心眼儿了,不由有些不愿意。 但是转念一样,别人都在打自己妻子的主意,是个男人的,谁会大度起来? 想到这儿,傅介子也就释然了,远远得看着殷茵,看她如何去做。 这时众多的青年男女都看向了殷茵,殷茵没有怎么打扮,虽然不一定就是这众人中最美丽的姑娘,但是因为是汉人,与这里的大不相同,加上她本来就姿色出众,又有绛宾王子另加青眼,早就成了全场注视的中心,殷茵看了一下绛宾王子,又看了看傅介子。 傅介子本来不怎么紧张的,经她这么一看又不由紧张起来,怔怔得猜着,殷茵会怎么做呢? 殷茵顿了一会儿,道:“王子殿下,弟史公主是乌孙国最能歌善舞的姑娘,我可不敢献丑。” 绛宾王子有些尴尬,他是王子之身,尊贵无比,他当众向殷茵求舞,在龟兹虽然没有明说,但都有求偶的意思。绛宾王子如此一示好,众人都明白了过来,国王也看了过来,不由有些变脸色。 在坐的王公大臣们也多有微辞,在他们看来,绛宾王子的婚事都是内定的,他怎么能从城里面随便找一个没有家世和地位的女子呢,而且还是异族人。 殷茵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糊涂,起身道:“回王子殿下,小女子不会跳舞,弟史公主是乌孙国最能歌善舞的姑娘,王子能否与公主共舞一场,也好让我们见识见识。” 弟史公主对男子之事不那么敏感,听殷茵这么说也就有些跃跃欲试。 绛宾王子到底囿于身份不能再自作主张,听殷茵这反说,他也没有办法,只好来请弟史公主跳舞。 弟史确实是个出落得无比漂亮的姑娘,但是因为年纪小了,看上去有些青涩,在这种大的历史宫廷舞蹈上面就很难表现出那种味来,绛宾王子刚才看这种历史舞蹈看得多了,此时看来的时候难免就还会用舞蹈中的美感来评价人。 弟史美丽归美丽,可是身上缺了那种厚重感。 弟史会主伸出手由绛宾拉着,来到庙会的中间,和十多名青年男女混在了一起,弟史的舞姿优美傅介子是见过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惊艳到这个地步! 这时场周围的人群慢慢得都静了下来,再也没有人吵闹,全场之中只有乐师还有敲打编钟还有鼓乐,和绛宾王子一起跳的另外十多对豪门子弟也都停了下来,纷纷看向了绛宾王子和弟史。 弟史曼妙的身材此时才渐渐舞开,随着大胆、夸张的表演,入戏了之后身上的青涩也就渐渐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美丽脱俗的仙子! 绛宾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痴了一般得看着弟史。 这是龟兹的一段历史舞蹈,弟史根本就没有系统学过,而此时的弟史,似乎是天生为跳舞而生的,一支舞蹈跳完,场下面的欢呼声雷动。殷茵更大跳起来,和众人一起为弟史欢呼。 冯嫽看着弟史,也会心得笑了,笑容之中,带着一丝的若有若无的深意。 傅介子过来拉着殷茵,也为弟史欢呼,前面的王公大臣们也多有放声大喊着更有人使眼色,示意自己的儿子们出去找这个姑娘跳舞。 殷茵在人群之中欢呼着,傅介子拉着殷茵的手,看着殷茵乐了,也就跟着乐了,很有些猪头。 殷茵发现被傅介子拉着手的时候已经是好久以后的事情了,她突然安静下来,咬着嘴唇从傅介子手同抽出来,向傅介子横了一眼,道:“你又对我不规矩。” 傅介子不由一阵苦笑,自己的媳妇儿,牵个手还能成为不规矩,这世事也真够诡谲的。 这时弟史满载着荣耀的光环回来,这个姑娘舞姿出众,一出场便艺压全场,龟兹是著名的舞乐之乡,会跳舞姑娘比比皆是,但是想比于弟史,却又差了不止一个两个层次。 这时绛宾也过来了,看着弟史,眼睛里面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一个劲得称弟史跳的不错。 弟史刚才被此人小视了一下,现在终于找回了荣耀的光环,回来向冯嫽道:“婶婶,我跳的怎么样?” 冯嫽笑道:“不错。” 弟史嘟了嘟嘴,道:“怎么叫不错啊,那就是还不够呢。” 冯嫽笑道:“你知道这世上最美丽的舞蹈在什么地方吗?” 弟史不由搔头,虽然她听解忧公主和冯嫽说过,这个时上最美丽的舞蹈都是出自长安,但是现在却不敢就这么回答,这话中,冯嫽明显有着另类的深意。 这时也有几个龟兹人问了起来,冯嫽道:“是汉朝的长安。” 弟史听到这个再是熟悉不过,突然明白了冯嫽的意思,接话道:“冯婶婶,母后派我去长安学艺,这么说来,是想让我学习这世上最美丽的舞蹈?” 冯嫽见国王和众大臣都看着自己,只是淡淡得笑了笑,道:“算是吧。” 傅介子也明白了其中三昧,道:“弟史公主,绛宾王子,我汉朝的天子曾邀各国的贤良前往长安,目前在长安学习的人有千余人,如果公主和王子有意前往,我汉朝欢迎之至。” 弟史道:“傅将军,父王也同意了让我前往长安学艺,你可得带我前去哦。” 傅介子笑道:“我汉朝与乌孙国乃是联姻之邦,两者之间同气连枝,弟史你是乌孙国的公主,我汉朝自然是万分欢迎的。” 三人唱了一会儿的双簧戏,其中的意思明眼人都知道,现在看这个神情,汉朝与乌孙的联盟似乎势在必行。 西域的国家之中,以乌孙最大,别的国家皆看着乌孙,如果乌孙肯投向汉朝,那么将会有大半的国家投来,那么剩下的国家也只能顺风倒。龟兹国王自然是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这等国家大事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成的,国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让舞会继续。说着重重得咳了几下,脸色有些腊黄,绛宾王子见国王身子不适,忙过来让侍卫护送国王回宫休息。 傅介子看着国王,又不经意得向冯嫽看了看,冯嫽眼中闪过异样。 舞会很晚才结束,傅介子一行中道就回了驿栈。 傅介子刚一回来就把殷茵拉到了边上,此时尚是中午时分,沙漠里的太阳很毒,殷茵躲躲闪闪得躲到了傅介子身后的阴凉处,因为隔得很近,傅介子突然很想就这么好好得抱抱这个姑娘,自己曾经的妻子。 但是殷茵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之后,现在对傅介子有了防备,傅介子刚要抱的时候,她就笑着闪开了。傅介子叹息一声,他和殷茵的关系特殊,因为曾经是夫妻,他对殷茵身上任何一个地方都无比的熟悉,一别经年再相见,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急色。 “茵茵,一会儿我就要去见郑吉了,你呢?你跟我走好不好?”傅介子头脑有些发懵,明知让殷茵跟着去会有危险,还是忍不住提了出来。殷茵摇摇头,道:“我要回去好好想想,虽然说,你以前是我的相公,可是我真的不熟悉,傅将军,你让我好好想想吧。”殷茵说到这里的时候又开始抱着头。 傅介子知道她这样的时候就是不能再想了。 [今天实在太累了,有错别字,内容自己也不太满意,大家见谅下。] 第十七节,楼兰风云 到了下午时分,傅介子也没有再问殷茵的主意,让她留在了渠犁城和冯嫽他们在一起。陆明已经将队伍集结好了,傅介子检查马匹时也显得心不在焉,正检查着,突然身后有人拍了自己一下。 “喂,傅,傅将军。” 傅介子听得声音大喜,回过头一看,正是殷茵,有些意外得道:“你怎么来了?我们这就准备出发了。” “带上我吧。”殷茵的眼珠子很大,此时又四处骨溜溜得乱转,看上去显得特别调皮,傅介子不由莞尔,道:“你刚才不是不肯去么?”殷茵不置可否,道:“我又不像小公主那样捣乱,带上我呗。” 这事傅介子倒是求之不得,虽然说,在傅介子印象之中,殷茵的调皮捣蛋比之弟史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是这一些都不重要了。 “好,好啊。”傅介子显得有些猪头得笑了笑,道:“不过,此去危险重重,你不能到阵上去。哎,殷茵,你还是留在渠犁吧,等我回来再来找你。”傅介子此时显得很没有主意,做事也犹豫不决起来。 “你这人怎么没主见啊,”殷茵嘟了嘟嘴,斜睨了他一眼,道:“这样怎么能带兵哦,就一句话,你到底要不要带嘛?” 傅介子也发现自己确实没有主见了,因为殷茵的出现,他一方面变得冲动莽撞,另一方面又显得患得患失。 “要,我当然要了。”傅介子大笑,但还是平静下来,道:“茵茵,六年前便是因为我让你上了战场,你才离开我,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冒任何风险。打仗是我们男人的事,你还是在渠犁等我吧,等我回来,我用八抬大轿,再娶你进门。” 这话说得热切而直白,殷茵听了微微皱眉,又紧张得看了一下四周,见汉军一个个神情怪异,脸更加红了。 一会儿冯嫽出来给他们送行,傅介子过去商量一阵,冯嫽留在这里继续向龟兹王请兵,见到傅介子和殷茵在一起,只道傅介子要把殷茵也带到战场上面去,不由有些不满,道:“傅将军,殷茵姑娘一个女孩儿家,跟去怕是不太方便吧,还是让她留在我们身边安全些。” 傅介子道:“如此就有劳冯夫人照料。她,她调皮得很……” 殷茵听了不由冲傅介子恶狠狠得瞪了一眼,却不好发作。 冯嫽笑道:“这个没事,弟史也是调皮捣蛋的,两人正好做个伴儿。”殷茵有些不愿意,傅介子再三相劝,她才答应了下来。 与冯嫽辞别之后,傅介子一行百人折道向东行,从这里往东南方面走便是鄯善,直接往东走则是楼兰,郑吉的部队此时正在羌若,汉军只行一日便找到了郑吉的部队的踪影,第二天的中午,看脚印是快赶上了。 陆明打开地图看了一下,道:“老大你看,这里两面是山,东西有大风灌口,所以名叫‘灌口’,接地图上画的,过了灌口往北走是且末和楼兰,往南走是鄯善,依此脚印来看,郑吉一行应该不在羌若,而是在且末地区。” 傅介子对着地图仔细看了一下,再看看周围的山形,大漠风沙,一眼望不到尽头,也没有个特别的标记,想了一下,道:“匈奴的使团从楼兰蒲昌海过来,走的路有三条,一条是南边的鄯善,一条是楼兰,另外一条则是车师。但是走车师的话,路途遥远,最有可能的是楼兰道,我们就往北面走。看这条道,大至方面也在楼兰,想必郑吉也是这么想的。” 陆明道:“老大,如果猜得错了,我们可就放匈奴使队过去了。”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此处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我想郑吉他们也一定打探了消息,与其在这里乱撞,不如相信他的能力。” 陆明也是个爽快人,打仗都打了这么多年,早就不怕什么了,道:“好吧。”说着扯着嗓子大喊队伍调头向北行。 大漠之中,一条大军开过的痕迹弯弯曲曲得延伸到远方,此时的太阳正毒,晒得人和马匹骆驼都没有了脾气,马匹上面的褡裢和箱笼时不时得发生撞击的声音,有一下无一下得刺激着这些已经走得有些麻木的人群。 脚印已经被风沙盖得差不多了,此时的痕迹已经分辩不出这队人马到底有多少人,看上去似乎并不太多。 “老大,我怎么觉得到这条道有些不对啊。接理说,现在该追上了才是。” 陆明赶了一阵,忍不住问了起来,傅介子也蹙眉道:“我也感觉出来了,好像是郑吉的队伍加速了。” 陆明道:“那我们是不是再快些?咦……”陆明像是看见了什么,打马上前去了,赶了一阵,跳下马来从地上捡了个东西起来。 傅介子打马赶上去看了一下。 是一个汉朝长安“吉永坊”出产的白瓷。 傅介子心里面不由一震,这种东西虽然在军队中也有,但是更觉的地是商队之中。 陆明怔怔得道:“老大,你说会不会是商队?” 这时众汉军也都围了过来,乌候一会儿又从前面不远处拾来一大卷绢布,这一下傅介子算是确定了,这确实是一支商队,而非郑吉的商队。 陆明道:“老大,看来真的是商队,我们跟错人了!” 傅介子大声道:“把地图拿来。” 陆明和另外两个士兵赶紧将地图送了过来,傅介子将地图摊在沙子上面排开,仔细看了一阵,道:“绝对没有跟错。这里离南北路都有些远,应该不是丝路经过的地方,这么大的队伍,最有可能的还是郑吉的军队。我们继续赶路。” 陆明有些害怕,道:“老大,军队之中如何会出现绢布,这分是就是商队掉下的,我看我们是追错了,要不,我们回灌口走南道吧?” 傅介子心里面也有些悬着,但是想了再三,还是下令队伍向北赶路。 又赶出百十里路,前面的的脚印突然改了方向,折道向西去了,而北面却有着一支大的队伍脚印向南来,与北上的肚子印在此汇合,然后折道向西而去,呈一个倒着的“人”字。 汉军见了立时吵了起来,傅介子打马过去数了一下人马,人数已经数不出来,偌大的一片脚印,从北压过来,南道上的脚印便消失在这一片蹄印之中。 傅介子下马比划了一下蹄印,道:“蹄宽而浅,步距比寻常马要大,看来是匈奴的骑兵。” 陆明也看出来了,失声道:“老大,看来真遇上了!” 傅介子只是点了点头,继续道:“看这风向和蹄印,这里应该是昨天前半夜的留下的。” 乌候急道:“将军,要不要追?” 陆明没好气道:“我们这么一小撮人,怎么个追法!” 傅介子却翻身上马,喝道:“打起精神来,我们追上去!” “真追呀!”陆明有些慌神,道:“老大,这里的人马看上去最少也有千人,我们这么冒冒失失得追过去,岂不是很危险?” 傅介子道:“这里的不论是郑吉的军队还是商队,都是我们们汉人,从汉人的角度来讲,我们非追不可;另一方面,我们要寻的便是匈奴使队,如今找到了,不追上去我们到哪儿去,集合队伍,我们追上去看个分明。” “哎,”陆明一咬牙,也上马来,狠狠道:“死就死了,追就追吧。” 傅介子打马在前,一路上加速赶了上去,再走一阵,果然又见到路上丢了许多东西,有布匹,有绢丝,还有瓷器,更是有一些死去的马匹和骆驼。 看来是发生了战争,傅介子的心更加紧了,看这些骆驼的样子,已经死去了大半天了,血都已经流干了,在地上化成了一滩血色的干泥。 陆明突然指着前面道:“老大你看,还有死人。” 众汉人急速赶了过去,傅介子下马看了一下尸首,是一个汉人,看上去也不认识,他后背上面被划了一刀,足足有两尺长一个口子,血都已经流干了,看去皮包骨头,显得十分碜人。 傅介子叹息一声,下令队伍向前面开进,才走没多远,又见到几个死人,却不见落下的货物。这些人死的惨不忍睹,傅介子略看了一下便不看了,铁青着脸让队伍跟上,才走几步,突然有一个汉军道:“将军,将军!这是苏姑娘父亲的驼队!这个人我认识!” 傅介子听了心陡然一沉,喝道:“你说什么!” 这时跑上前一个士兵,道:“将军,这人我们曾在贰师城的时候见过,他是鲁大平府上的一个武师,我们一起喝过酒。”这个士兵一说,立时有几个士兵跟着附和起来。 陆明失声道:“老大,巧儿姑娘会不会……我们追吧!” “直娘贼!”傅介子拳头捏得紧紧的,从后面的骆驼上面取下长枪,喝道:“给我狠狠得追!” 陆明一声招呼,众汉军皆振奋了起来,他们与苏老爹和苏巧儿颇为熟悉,在长安或者只能说是泛泛之交,但是在这汉人都极为少见的西域却是亲人,更何况是老大的亲家。 “巧儿!”傅介子心里面默念着,马鞭扬得倍儿响,一路上踩着深一脚浅一脚的黄沙赶了上去,这一路上来,他都怀疑可能是苏老爹的商队,只是这种可能性太小,自己这么想也会有些晦气,所以一直暗地里告诉自己不是,但是现在看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郑吉的部队没有遇上,却遇上了苏老爹的商队,偏偏又赶上了匈奴兵。 再往前赶了一阵,死的人就多了起来,傅介子看了一下,这里面有许多人自己虽然叫不上名字,但确实是苏老爹的商队里面的人,还有几个是鲁大头府上的武师。 现在已经确定,这一队确实是苏老爹商队无疑。 再往前面追,地上的脚印却突然就没有了,就像被凭平抹去了一般,令汉军摸不着头脑! 陆明大喊道:“老大,这是怎么回事?脚印怎么没有了?” 傅介子也是一头的雾水,答不出个所以然来,道:“大人四处找找,一定要给我找出来!” 众汉军分散四处,傅介子也打马到周围溜跶了一圈儿,失望而归。 “找到没有?”傅介子见一个士兵回来就这样问,但是一来百十号人皆是一无所获。 “老大,你说我们是不是进了**滩?”陆明实在想不出这是怎么回事,不由想到了传说中进得去出不来的地方。傅介子喝道:“不可胡说。再四处找找,我想大方向一定没有错,我们继续向前走。” 汉军听令,继续向前进发,眼见日落西山,汉军仍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傅介子无奈得下令队伍扎营。 一晚上,傅介子没有睡着多大一会儿,翌日清晨,汉军集结整队,草草得吃了些干粮就下令赶路,在这周围盘旋了半日,什么都没有找到,傅介子心里面阴沉沉的,不知苏老爹的商队吉凶如何。 陆明道:“老大,我们这一路上都没有看到苏老爹他们,至少说明他们还活着,你也不必太担心了。我现在担心的是,匈奴兵也没有看到,会不会是已经过去了?” 傅介子道:“如果真的是这样,我们和郑吉岂不是都扑了空?” 陆明道:“有这个可能。老大,你说我们怎么办?” 陆明这个人也算得上机灵,此时他拿不定的主意多半是难题,傅介子听也了拿不定主意,从私心方面讲,他倒是很想在这周围再好好找找,可是找了一天多也没有任何发现,再耗下去,如果让匈奴人到达乌孙,自己在不,冯嫽也外出,解忧公主只怕会独木难支,想到这里,傅介子道:“如果匈奴人穿过了沙漠,走蒲昌海的话,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是楼兰,我们直接赶到楼兰去,楼兰是我们汉朝一方的,应该可以有所帮助。” 众汉军没有异意,陆明也道:“此去楼兰不远,我们在这里搜不到苏老爹,他们也极有可能向楼兰去了。” 傅介子顿了顿,陆明说的这个可能还真的极大,当下道:“好,我们这就赶往楼兰。” 风餐露宿两日一夜,汉军拖着一身疲倦出现在楼兰城外。 楼兰城繁华如斯,过往的商队络绎不绝,傅介子发现,楼兰城中明显多出了许多周边国家的商队,大的有五百人的大团队,小的也有两三人一匹骆驼的小队伍。 到底是西域第一富有之国,进了楼兰城傅介子立时感觉到一阵富丽堂皇。虽然楼兰城比之长安还是不能比,但是比之西域其它国家,那明显是要富有太多。 队伍仍是下榻在了驿栈里面,驿长傅介子还认得,但是驿长似乎对傅介子不太认识了,显得极为冷淡。 汉军暂歇到驿栈里面,傅介子向驿长打听了一下郑吉和汉人商队的消息,这个驿长居然什么也不知道,对匈奴兵的到来也一问三不知,傅介子不由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是夜,被驿长冷落得招待了一下,傅介子感觉到楼兰城里,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变了。 到了楼兰,不能不去拜祭一下王后。 神王府已经被封了,古神王去了精绝之后就没有了回音。 王后葬在了王府之内,今日是没有办法进城了。 正当傅介子要去休息的时候,突然有酒保进来,向傅介子道:“使者大人,外面有个人要见你。”傅介子忙穿好衣服,怔道:“是什么人?” 酒保道:“我也不认识。” 傅介子疑惑得出去,来的一个人傅介子也不认识,那人头上戴着很重的斗笠,脸也看不清楚,但是傅介子知道,这个人自己并不认识。 那人显得很紧张,四下打量了一阵,见没有人跟来才从怀里面取出来一个东西,道:“傅使者,请跟我来。” 傅介子也四下打量了一下,回头跟陆明说了几句话,就跟着这个人出去,那人带着傅介子左转右绕,来到一个赏花亭,那人向傅介子微微拱了拱手,便自动退了下去。 这时赏花亭那边的人见到傅介子便急忙赶了过来,向傅介子行了个礼,道:“傅使者。” 傅介子心中颇为感慨,拱手道:“车护将军。” 叫傅介子过来的正是车护将军,如今他已经荣升为楼兰国的辅国候了。 车护显得瘦了许多,让傅介子到一边就坐,气氛显得很沉闷,车护似乎过得很不好。 傅介子知道事情紧急,道:“车护将军,傅某今日赶到,感觉楼兰城中有变,不知所为何事?” 车护将军给傅介子湛了碗酒,自顾着猛灌了一口,道:“傅使者,你还是快些出城去吧。” 傅介子一怔,道:“为什么?” 车护将军道:“傅将军有所不知,匈奴的使队已经到了楼兰。而且,咳,国王的身子不太好,也许天命不久了,匈奴人已经把安归王子送回了楼兰。如果不出意外,月内安归王子就要继位了。” 第十八节,昨日的万里长城,今日的一缕香魂 傅介子听了不由大为吃惊,怔怔道:“车护将军,你是说国王快不行了?” 车护将军道:“国王思念王后成疾,怕是不久于人世,这一次匈奴的使者带了安归王子回楼兰,是准备作继位之用。安归王子性子偏激,傅使者在此怕是多有不便,还是请尽快出城吧。” 傅介子道:“车护将军,匈奴的使队就在楼兰城吗?” 车护摇头道:“傅使者,我想这一次匈奴来的使队已经得知了傅使者的踪迹,你就不要再作别的打算了,他们进城的三千人,整个楼兰城都震动了。傅使者这便跟我走吧,我护送你们出城去。” 傅介子叹息一声,道:“进了城,本来是准备去拜祭一下王后的,现在这个情况……不,车护将军,我一定要去拜祭一下王后。” 车护将军道:“傅使者有这番心意就好了。此事车护一定替你办好。傅使者,你就听我的,赶紧出城吧,不然等到城门四闭,想走都走不了了。” 傅介子沉思一下,道:“好,一切有劳车护将军安排。”说完又问道:“将军,你可知渠犁的汉朝屯田部队现在何处?”车护将军道:“前几天的线报,汉朝屯田司已经离开了渠犁向且末而来,但是自前天便失去了踪影,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屯田部队现在应该在山国。” 车护将军显得很焦急,道:“傅将军,你快些走吧,刚才驿长准备去通报,已经被我截了下来,但是你们这一百多人,是藏不住的,如果让匈奴的使队遇上,后果将不堪设想。请傅将军为自身的安全着想,也为我小国着想。” 傅介子懂车护的意思,如果自己死在了楼兰,那么汉朝绝不会善罢甘休,楼兰指头大的地方,根本没有本钱来得罪汉朝,但是匈奴人到了这里强横无礼,他们同样也不敢得罪。 所以,车护一则出于对自己的友谊,另一方面则是想让楼兰免于刀兵之乱。 “也罢,车护将军,请你一定要代我拜祭一下王后,王后对我等有救命之德,她死于非命,我心中实在有愧。”傅介子不便明说,王后从很大程度上是潘幼云杀死的,而潘幼云现在成了自己的妻子。这让傅介子很是觉得自己对不起王后。 车护将军怔了怔,沉声道:“傅将军,你当真这么想拜祭王后?” 傅介子猛得扬头,道:“不错。只要我的使队没有危险,就算是冒险,我也要去拜拜。”车护将军愣了一大会儿,道:“好,傅将军,你先安排队伍出城,然后再到这里来。” 傅介子心头一阵激动,道:“车护将军能有办法?” 车护将军道:“我不敢说一定能进王宫,但有七成的把握。”傅介子忙道:“那好,我这便组织人手出城。”车护将军神色有些激动,但终是没有再说什么,傅介子在车护派去的那个神秘斗笠人的护送下回了驿栈,正当傅介子准备叫陆明的时候,陆明就急着过来了,道:“老大,郑吉的密探到了。” 傅介子心头顿时一轻,道:“什么,郑吉的人到了?在哪儿?” 陆明带傅介子进去,里面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郑吉的一个同僚,傅介子也是见过的,叫司马熹。司马熹向傅介子行了个礼,道:“傅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 傅介子也不和他客套,只是略微意思一下,请他坐下,道:“司马校尉,你们的部队现在到处在什么地方?我们跟着跟着就跟丢了。” 司马熹道:“我们这几天从渠犁出发,得知匈奴的使队走的是车师道,也就是楼兰以北,所以我们就从且末之西的灌口北上,绕开了楼兰一直到了山国,没想到匈奴的使者竟然刁钻异常,他们放弃了北道,居然来到了楼兰。我们在车师道上扑了个空,现在已经折道到了马儿盹以北五十里的一个山坳里,我是前来打探消息的,不想正巧听见说有汉人使者进城,所以就赶了过来。” 这么一说,就算是找到了郑吉的所在,傅介子心里面踏实了许多,昨天陆明一直说找错了地方,但是傅介子还是坚持找了过来,如今看来自己是对的,郑吉的部队果然是北上了的,但是有一个问题,傅介子道:“既然来了楼兰城,你们的部队为什么不直接进城?” 司马熹道:“傅将军有所不知,如果的楼兰城已是今非吉比了。如今国王身子渐弱,楼兰的国事日衰,而且在楼兰失踪的汉人商队已经多达几十起。我们怀疑楼兰与匈奴暗中勾结,截杀汉人。所以为了稳妥起见,我就秘密到楼兰城来先探探情况。” 傅介子听了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楼兰截杀汉人商队,那么岂不是苏老爹的商队也极有可能? 而且,他已经确定,苏老爹的商队已经遇上了危险,只是不知道现在平安了没有,如果苏老爹一行到了楼兰,那岂不是更加危险?陆明知道傅介子的心思,道:“老大,看来这楼兰确实是有问题,我们可得想个办法才是。” 傅介子将车护将军的意思大致说了一下,道:“如此看来,楼兰确实是个危险之地,我们立时离开这里,北上与郑吉的部队汇合。不过,我们要找的就是匈奴的使队,现在遇上了就要想个办法解决掉。这也是解除汉人商队危险的最好办法。” 陆明有些吃惊,道:“老大,你的意思是说,在楼兰除掉匈奴使队?这、这办得到吗?” 傅介子道:“事在人为。一会儿你与司马校尉先出城去,我与车护将军还有些事情要办,至于下一步的行动,等我到了再说。”陆明有些迟疑,道:“老大,你这一个人在这里,怕是不方便吧,依我看,还是留些人下来吧。” 想到王后的事情可以说是自己的私事,犯不着拉着自己的部下们冒险,傅介子道:“不必了。人多反而不便,车护将军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尽快出城吧。” 司马熹见傅介子要留在城里面,也大为不解,道:“傅将军,这个是非之地,留在这里做什么?我看还是一道先离开吧。”傅介子摇头道:“不。你们先走吧。最迟明天早上我就会找到你们。” 陆明见傅介子一再坚持,道:“老大,那你小心。”说完和司马熹去安排去了。 这时那个神秘的斗笠人带着商队出城,因为随时都是备战的状态,队伍很快就开拨了,一声不吭得从西门而出,向北行了。傅介子换了一身楼兰服,头上再截个大斗笠,看上去与那个神秘的门客样子差不多,来到赏花亭的时候,车护将军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车护将军取来一套秃鹰卫士的衣服,道:“傅将军,委屈一下。”傅介子当即换上,这是王宫秃鹰士兵最普通的衣服,因为汉人与楼兰人的差异太大,傅介子头上同样还是截了个斗笠。 车护将军道:“再过一刻就是卫队们换班的时候,我安排傅将军进去。”傅介子拱手道:“但听车护将军安排。只要能进宫拜见王后,我做什么都行。” 车护将军有些吃惊得看着傅介子,在他看来,傅介子与楼兰不过是政治上的一点儿关系,王后死了他来拜祭也在情理之中,只是没有想到傅介子竟会如此执着。 傅介子见车护发愣,道:“车护将军,我们走吧。王后一直葬在宫内没有移出么?”安护将军道:“依楼兰的习俗,入了土的人就不能再动了。而且国王也不敢惹怒匈奴人,所以对外严格保密,那里只不过是一堆黄土,连个碑刻都没有。”车护将军说到这儿一手狠狠得砸在桌子上面,显得十分恼怒,道:“傅使者,我问你一句话。” 傅介子道:“车护将军有话直说便是。” 车护将军到一边坐下,猛得灌了两口酒,恨声道:“你们汉朝号称雄百万,这不错吧?” 傅介子道:“确实如此。” 车护将军声音陡然间大了一些,几乎是吼的一般,道:“那为什么来到西域屯兵的才区区几百个人?如果有五万大军驻到蒲昌海,匈奴大军安敢如此!我们小国不愿再受匈奴之苦,但是汉朝的大军却屡屡不至,这到底是什么?” 傅介子听了吃惊不小,道:“车护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车护道:“傅使者,你以为国王就真的喜欢和匈奴打交道么?可是,你们汉朝的军队一直不到,我楼兰国如何敢冒这个风险与匈奴为敌?傅使者,你能不能给我们一个准信,如果汉朝的大军能够援助楼兰,我车护纵然命不要,也要第一个反了匈奴!” 傅介子听了心头大为激动,但是激动归激动,他也知道汉朝的兵没有匈奴那么好调,而且不远万里前来,劳民伤财,如果没有万全的把握,朝廷是不会像汉武帝那样大扫八方的。 车护将军似乎没有在意傅介子的表情,自顾着道:“王后死了,连个碑刻都不行,国王祭拜自己的妻子还得偷偷摸摸的,我们楼兰小国想求助汉朝,但是汉朝的援助迟迟不到,现在匈奴的使者在我楼兰境内肆意妄为,我们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傅使者,这种日子到底还要到什么时候?你们汉朝的军队能不能到我楼兰国来?” 傅介子见平静的车护将军突然这般怒起来,他心里面何尝不是如何,汉朝对西域的态度并不像傅介子在西域所说的那般明朗,以至于许多事情,不仅自己,还有解忧公主、西域众多想反匈奴的人都不敢有大的动静。这是汉朝军队的不足之处,机动性太小,而且远在千万里之外,这使得远小于汉朝的匈奴人在西域肆无忌惮。 “车护将军,你放心。我们现在已经联合了乌孙国,乌孙是你们西域第一的大国,届时乌孙与汉朝东西夹击,那时楼兰国便不用再受匈奴之苦,车护将军,你该知道,汉朝与楼兰相隔千山万水,调动大军是如何得花费钱力人力,所以没有确定下来的方针,汉朝的大军又怎么会随便出击。我与车护将军明说吧,如今的匈奴使团便是援助乌孙匈奴使团之用。我们在乌孙国,离成功只有一步之隔,匈奴感觉到巨大危机,这才调兵入乌孙。我们这一次赶过来截杀匈奴使队,便是这个意思。” 车护将军不由动容,此时他也知道一些,但是由傅介子说来,他还是激动不已。 车护将军道:“傅使者,你的意思是,汉朝的大军可以开进我孔雀河岸了?” 傅介子道:“如果乌孙答应出兵,我汉朝的大军可立时倾巢而出。” 这话他说得理直气壮的,这骗人的鬼话自己说得多了,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信了,如果汉朝真的能调兵数万堆到西域来,还用自己这么苦苦得来回跑么,直接就有可以把匈奴给打出去。但是,这话却不能当着西域人的面说,必须得西域人先动起来,汉朝的大军才能开动。 “只是,现在惟一的困难就是匈奴公主请了匈奴兵进乌孙,如果乌孙国因为匈奴使团到来而不敢出兵,那么事情就坏了。所以,这一次过来,我们还有一批人到了山国和莎车请兵,如今鄯善、且末等比楼兰还要小的国家都已经投了我们汉朝,车护将军,你现在是楼兰的辅国候,掌管楼兰的大部兵马,如果你能够说服国王出兵相助,我汉朝的军队不日就能进驻西域,到达候不仅仅是楼兰,还有孔雀河岸的诸多国家都向向汉朝请兵守护,楼兰也就不用再受匈奴之苦了。” 车护将军听了只是苦笑一声,道:“前番大战的经历还在眼前,这事怕是很困难。哎,傅使者,现在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傅介子怔了一下,也就不再说了,跟着车护将军一路前往。 王宫离这里不远,傅介子还清楚得记得,刚到楼兰来的时候,王后便是从这里来请他过府的,想到往事,傅介子心里面有些隐隐作痛,对于安归王子,虽然是王后的亲儿子,但他还是打心底厌恶。 一会儿就到了王宫,车护将军带了一队秃鹰卫士进宫,因为这是车护将军的心腹,而且大多认识傅介子,傅介子只是去祭拜王后,这让许多士兵都很服他。 很顺利得就进了楼兰的王宫,楼兰富丽堂皇,但是王宫的建制却是一般,说不上大,也说不上气派,守卫的也远不及长安森严,不需车护带路,傅介子轻车熟路得就到了王后的后花园,这里的曼陀罗花开着,将王后的土坟围得见不到一丝石土。 曼陀罗花香之中带着一丝的迷醉之味,傅介子知道这是具有迷性的,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也许每一个来这里的人,都是希望迷醉的吧。 一个伤心的地方。 傅介子叹息一声,依汉朝对王后之礼行了个大礼,在这里不能烧纸不能作法事,也不许上香上贡,昔日楼兰顶一半天的王后,如今却是这般凄凉。 昨日的万里长城,今日的一缕香魂。 傅介子突然感觉到心头一痛。 而就在这时,傅介子却突然发现了车护将军神色有异,本能的警惕让他留心了不少。在这西域地片上,最应该相信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眼睛,对车护将军也不例外。 车护将军同样是依礼向王后的坟茔行了个大礼,他站在傅介子的旁边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傅介子斜睨之下,看得出来,车护将军眼睛里面闪烁着炽热,同时还有恨意和怜悯。 傅介子心里面暗暗一惊,他知道,这种炽热,只有自己看殷茵时才会有,就连看潘幼云的葛妮亚都有所不如,那是一种至深的爱意,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才能有,才能明白和体悟的爱意。 难道…… 傅介子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王后现在人都已经去逝了,任何事情都已经成了过去,车护将军的一片心意,还是让他埋在心底吧,至少对于王后,傅介子觉得王后要幸福许多,虽然自己的儿子不让人满意,虽然自己的丈夫没有尽到职责,但却还有人在关心着,默念着她。 “傅使者,你知道我心里面最想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吗?”车护将军惨淡得笑了一下,他虽然心思不多,但是君子直,不可欺之以方,他并不木讷憨实的人,大概是发现了傅介子看他的眼神,所以问了起来。 傅介子不愿意掏人家的心事,摇头道:“车护将军最想的事情,莫非是何时能除去匈奴之祸?” 车护将军淡淡笑了一下,也摇头道:“不是。我现在最想的是,何时能够为王后修上一座坟茔,上面可以用大字公公正正得写上王后的名字。如能达成这个心愿,我虽死无怨!” 车护将军说得斩钉截铁的。傅介子听了又是一震。 而就在这时,突然听到后面有清碎虚浮的脚步声,其中夹带着几声咳嗽。 车护将军脸色微变,道:“傅使者,是国王来了。”然后很熟悉得拉着傅介子躲到一边的曼陀罗花丛中,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 第十九节,剧变 傅介子和车护闪身到一旁的曼陀罗地,傅介子有些紧张,但是车护将军却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甚至还低声道:“国王经常在这个时辰来祭拜王后,有时候可是待一小会儿,有时候却是一待就是一整夜。” 傅介子听了不由暗自吃惊,国王的这种心情他是知道的,当年在殷茵过世之后,他也曾整日整夜得对着殷茵的遗物发愣,穿不知冷暖,食不知甘味。 如此说来,国王对王后用情之深,可见一斑。 但是,车护将军如何知道的呢?傅介子看车护将军熟稔的动作,想必他也经常来这里吧。 从曼陀罗的花丛中看过去,国王苍老的身影从花丛那边的小径过来了,背也有些佝偻了,手里面拄着根拐杖,孤身一来过来,身边连个侍女都没有带,走几步就忍不住捂口重重得咳嗽几声,整个人都似在瑟瑟发抖。 傅介子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国王是病入膏肓无力回天了,也不由蹙眉一阵,大半年前,国王虽然说不上强壮,但至少还显得清健,但是这悠悠半年时光,这一代君王竟然苍老如斯! 国王晃晃悠悠得来到曼陀罗花丛前面,从花丛的旁边吃力得搬过来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搬了两下居然没有能搬动,国王苦笑一下,既而摇了摇头,一手拄着地,居然席地坐了下来。 对于常人,这或许再平常不过,但是国王是一国之君,从小的礼仪教养,使得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车护将军见了也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眉宇间印着深深的忧虑。 国王席地坐下,又重重得咳了两声,喘着粗气好一会儿,一个人喃喃得道:“凤儿,我又来看你来了。现在两个儿子都不在,你也离开了我,我一个人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大神巫已经给我算过了,今夜便是我来见你的时候,到时候,我们两个人不必再操心国事,不必为楼兰的存亡担心,管他什么汉朝人、匈奴人,我们都不管了。你说,这样的日子该是有多么舒服?” 国王说着又重重得咳了几声,咳着咳着似乎越来越厉害,傅介子看着不由有些担心,果然过得一下,听得国王的咳嗽声音有异,傅介子知是咳出了血来了,看国王拿出手巾来擦的样子,傅介子知道自己猜的是对的。他对国王并没太大的好感,特别是对王后处死一事上面,但是医者底性,也不愿意看着国王如此模样而无动于衷。想了再三,傅介子还是没有上去,自己和车护这么来,怎么说都是有行刺的嫌疑,而且要是让国王知道车护将军暗恋着王后,这个苍老的君王虽然时日无多,但仍是可以杀人的。 国王喘息了一阵,道:“看来,大神巫说的不错,我确实是过不了今晚了。凤儿,你如果真的还关心我,你一定要保佑着我再多活些时日。”听了这句话,傅介子打心底升起一股厌恶,这个国王害死了王后,这个时候自己到了油尽灯枯之境却是如此贪生怕死,敢情说了半天,前面说的都是假的,只有这一句话是真的。 车护将军听了也微微挪了下身子,显得有些异动。 只听见国王又道:“凤儿,我们的儿子回来了,嘿,我还没有死,他就迫不及待呼。凤儿,你如果真的关心我,你一定要保佑我再熬上几个时日,我已经派了使者去汉朝放尉屠耆回来,等到尉屠耆回到楼兰,我死也就放心了。凤儿,安归他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向匈奴许诺了很多条件,昨天又截杀了安息去汉朝的使队,他会毁了我们的国家的。凤儿,我们的儿子怎么能这么做?他的父亲和叔叔,虽然也有争执,但是何时做出过有损楼兰的事情来?” 国王说到这里几乎咳得背过气去了。傅介子听了心里面百味陈杂,看来安归王子已经撤底投靠了匈奴,更重要的是,安息王子截杀了安息来汉朝的使队,这会是谁呢?还有,苏老爹的商队会不会与他们有关? 车护将军似乎发现傅介子在这里听着对楼兰有些不妥,但是现在这个样子,做什么说什么都迟了,只能等国王把话说完。 国王道:“现在匈奴的使队像是看出了我快不行了,就屯在楼兰不肯走。只有等尉屠耆回来,我才可以名正言顺得把王位留给他,凤儿,尉屠耆的本事远没有安归大,可是安归他太危险,会把我们楼兰陷入生死存亡之中,我们的国王不需要有多大的本事,但是做事一定要稳重。安归他做不到。” 傅介子听国王如此说,心里面陡然升起了一丝的希望,看来国王还是希望和汉朝修好,而且已经派出了人去汉朝请尉屠耆回来继位,如果尉屠耆继承了王位,那么对汉朝无疑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可是现在看来,匈奴人就守在楼兰城中,其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见国王快噎气了,趁着这个时机将安归王子扶上王位,安归王子向来对汉朝的敌意,这对匈奴是一件极大的好事。 如此重大的好事,匈奴使者又如何会放过,看来,即使是尉屠耆回来,楼兰的局势也只会是越来越不利,汉朝远在千里之外,又有匈奴人相隔,对楼兰的控制是鞭长莫及,能用得上的只有自己和郑吉这两支队伍。 想到这些,傅介子立时倍感吃力。 国王说到安归王子似乎是生气了,喘得厉害,道:“凤儿,请你原谅我,这段时间我迫不得已,下令截杀了几支汉人商队,匈奴人实在逼得太紧,我没有办法……凤儿,每次到这里来,我都无法向你启齿。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你的族人迟迟不能救护我们,我们楼兰国也要生存下去啊。” 傅介子听了不由一阵恼怒,看来苏老爹一行失踪的事情多半是这国王捣的鬼,只是不知道苏老爹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傅介子不由有些想冲出去问个清楚,但是他还是忍住了,冷冷得看了车护将军一眼,这个人是楼兰的兵马元帅,不可能对国王调兵之事一无所知。 车护将军侧过头去不看傅介子,傅介子也知进退,不便发作。这时,前面的小径上面又传来了一个脚步声,傅介子本来打算趁此时机出去,但是看来还得继续在这里窝一会儿。车护将军似乎有些焦急,忍不住叹了声气。 “父王,”小径那边传来一个较为生硬的声音,傅介子还是听出来了,是安归王子的声音,也许是听了国王说起安归王子的行径,此时听安归王子说话,都感觉到有一阵很重的匈奴味。 安归王子此时一身楼兰的屠耆服,身边上也同样没有跟侍卫,身边只带了一个女子玛雅。 短短一年不见,傅介子发现安归王子半了许多,特别是眼神和棱角,这个安归王子以前虽然就有些逆鳞,但是毕竟嫩稚,但是此时的安归王子却俨然是一个野心勃勃的政客,眼神中有着狼一样的东西。身边的女子打扮得很随意,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放浪,玛雅的眼神比之安归王子还要幽深。 看着这一家人,傅介子感觉到这全都是一群疯子。 国王见得安归王子,忙些从地上起来,声音又复四平八稳起来,道:“安归,是你。咳,不是说了不许再外人进来吗?还要我说多少遍?”安归王子也不行礼,只是挽着玛雅的手壁,道:“玛雅不是外人。” 国王怒哼一声,没有多说,只是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安归王子道:“我和玛雅来拜祭母后。”玛雅也过来向国王微微行了个礼,道:“见过陛下。”她不温不火得就这么冷冷淡淡得打了个招呼就没有再说话。 国王道:“安归你现在这个样子,心里面还有你的母后不成?” 安归王子道:“回父王,在匈奴的时候,孩儿也是天天拜祭母后的,一天没有断过。”玛雅也道:“陛下,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么?”国王语气并不怎么友善得哼了一声,道:“只是同来透透气。匈奴的使队呢?” 安归王子道:“父王放心,道乾尊者和都勇大万骑还有铁穆耳将军都在府中,已经休息了。” 国王怒哼一声,道:“你倒是照顾得挺悉心。” 安归王子面肉不动得道:“匈奴势大,不得不为之。父王不也一样吗?” 玛雅笑道:“陛下,我们昨日缴获了安息国前往汉朝的火教圣徒,还有一支汉人的商队,其中还有两骑上马的阿尔捷金马,安归他想送于陛下,不知陛下身子还能不能骑马?” 这分明就是故意在刺激国王,傅介子对这个女子更是心中杀机。第一次见到玛雅的时候,这个女子杀人剔骨,做出了许多男人也不敢做的事情,这种事情不会让男人佩服,相反的,多只会心生厌恶。 安归王子也没有理睬玛雅,只是自己一个人到前面去跪下,向着王后的坟茔恭恭敬敬得拜了三拜。国王对安归王子的怒气稍降,但还是道:“安归,匈奴的使团什么时候离开?决定了吗?” 安归王子看着国王,冷笑一声,并不言语,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父王,派去请尉屠耆的人有消息了吗?” 国王的脸色微微一变,道:“你都知道了?” 安归王子道:“孩儿自认为还不算太愚笨,这种事情还是想得到的。” 国王冷声道:“现在汉朝和匈奴将你们当质子抓起来,我便借着生病的由头将你们招回。但愿一家人还有相聚的时候。”安归王子冷笑道:“父王,孩儿就不明白了,不论从哪个方面看,尉屠耆都比不过我。父王何必厚此薄彼?” 国王冷哼一声,道:“安归你确实比尉屠耆要有本事许多,可是你这么做会惹恼汉朝,其代价是不可估量的。你可知当年先王,为什么选中我,还不是你们叔父神王?”国王自嘲得笑了一下,继续道:“就是因为我没有本事。楼兰是个小国,不需要太有野心和本事的君王。” 安归王子道:“如此说来,父王是真的准备把尉屠耆接回来了?” 国王不置可否,安归王子道:“可是,父王觉得什么时候能有回音呢?” 国王脸色微微一变,傅介子也听出了话里面的话,也不由心生一凛。 玛雅笑道:“陛下,我们倒是得到了一个回音,不知陛下想见不想见?”国王有些失态,整个人晃了晃,道:“你说什么?”玛雅道:“我说我们有了回音,不知陛下听了会是什么反应?” 国王强忍着怒气,道:“你说。” 玛雅轻轻挥了挥手,这时进来一个侍女,她战战兢兢得推着一个盘子,上面用白布盖着一个凸起的东西。 这东西傅介子再是熟悉不过,心头不由升起一丝寒意。 国王迟疑一下,走过来抛开布一看,赫然是一颗人头! “你们……”国王大惊之下仓皇后退几步,脚下不稳重重得仰天摔倒在地上,想说说不出来。 玛雅提了提裙子,一手拖着盘子,走到国王面前蹲下,道:“这位便是陛下派出去的使者,陛下你猜,这是我们杀的,还是汉人杀的?” 国王的脸色又是一变,吃力得道:“你们、你们做的好事!” 玛雅咯咯得笑了一下,道:“陛下你倒是猜嘛,唉,陛下你不肯猜我就告诉你吧,是汉人杀的。”国王听了口中血气上涌,指头颤抖得厉害,看着玛雅,显得力不从心。 傅介子听了也大为奇怪,汉朝如何会将国王派出去的使者给杀了呢? 但是转念一想立时发现不对,如果是汉朝的人所杀,那么人头怎么可能千里迢迢得送来,而且还是好好的没有烂掉?但是国王现在的脑子似乎想不到这点,他愤怒得不行,指着玛雅的手指抖得越来越厉害,既而闷哼一声,重重得倒在地上,再无声响。 这时车护将军一下子忍不住了,正要冲出去,傅介子忙将他死死得按住。 这时安归王子显得有些慌神,忙过来看国王,玛雅起身冷酷着脸,道:“安归,国王已经死了,是你继位的时候了。” 安归王子抱着国王,愣愣得不说话。 玛雅道:“安归,你忘了大宗师的教训了吗?现在国王已死,是时候除去城里的反对势力了。” 安归王子看着玛雅,道:“我该怎么做?” 玛雅道:“先把他抬回寝宫去,然后去通报给大宗师。”说完一手抓起国王的胳膊,将国王扛起就往寝宫走。 傅介子看着这个女子,背上直冒冷汗,且不说她背着一个刚被自己气死的人不怕,就是国王这一百多斤,她一个小柳腰的女子,居然能扛得如此轻松。 这个女子简直就是妖物! 安归王子有些失了主意一般得跟在后面就走,等着两人走得远了,车护将军这才急着出来,恨声道:“这个贼子!”说着忍不住就要拨刀。傅介子一把按住刀柄,道:“车护将军,你冷静些。”傅介子说着也忍不住大怒了起来,这个安归王子和玛雅简直是坏到了极处,但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道:“现在国王已死,楼兰国必将大乱。现在楼兰国中,能掌舵的是什么人?” 车护将军恨恨道:“现在楼兰没有人能出头,匈奴大军屯在此处,就是我,也不敢乱动。” 傅介子道:“如此说来,车护将军难怪要看着楼兰国落入匈奴人的手里面吗?”车护将军道:“我当然不愿意,我恨不能亲手宰了他!”傅介子道:“车护将军不要忘了,你我是一起出击过匈奴人的,如果让安归王子坐上了王位,那么车护将军你该如何自处?” 车护将军哼道:“这个受气将军,我早就不想当了。” 傅介子道:“就算是车护将军不当了,可是匈奴人会放过你么?将军,现在楼兰国里面,能主持大局的也就只有你了。”车护将军冷笑一声,道:“傅使者,你说这么多,当真是为我着想吗?你们汉人既然这么想着我楼兰归附,可是为什么对楼兰一点保护的作用都起不到?傅将军,你给我调来五万,不,两万汉军,我立时就把这没良心的兔崽子给宰了!” 傅介子道:“车护将军,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如果我猜的不错,不出明天中午,楼兰城将改头换面,车护将军你也绝难幸免。将军,现在我汉朝加屯田兵就在楼兰城外,将军在城内,我们里面夹击,定然可以赶走匈奴人,将安归王子捉来问罪!” 车护将军冷哼一声,道:“就凭城外的那几个散卒子?” 傅介子道:“事在人为。如果车护将军不动,那时,一不会有车护将军的人在,二不会有现在的楼兰,三者,王后的墓碑将永远也无法再翌起来。” 车护将军听了猛得扬头,看着傅介子,又看看这里的曼陀罗花,眼中闪过一丝炽热。 第二十节,东奔西走 傅介子见车护有些意动,又道:“他日若能驱逐匈奴,傅某定然亲手为王后竖起一座石碑,车护将军,届时还得劳你相助。”车护听了怔怔道:“傅使者,汉朝的敦煌的驻军有没有办法调过来?” 傅介子道:“调倒是可以,可是时间上来不及。要想阻止安归王子继位,还得依靠我们自己才是。车护将军,兵贵精而不贵多,楼兰城中,车护将军你有着半数以上的兵权,而城外有我汉朝的屯田司,还有诸国的城郭军,要吞掉这一支小小的匈奴部队,又有何惧!” 车护将军铁青着脸,道:“走,出去再说。” 傅介子见车护极有可能已经说到,忙跟着车护出去,因为玛雅和安归王子将国王的事情瞒了下来,外面看来还是风平浪静,傅介子一路和车护将军出来,径直赶回了辅国候府。 此时的楼兰国尚是一片承平气象,夜市渐渐散了,一片安宁。 车护将军遣散家中的仆役,带傅介子到密室议事,傅介子本来还打算了一番说辞,但是车护将军却已经下定了决心,向傅介子道:“傅使者,你还请快些出城准备,城内的事情我自有分寸。明日一早……” 傅介子打断道:“不,车护将军。明日一早什么事情都定下来了,要做就在今晚,攻其不备,出其不意,一举包围匈奴驿栈,捉拿安归王子。然后以迅雷不其掩耳之势,占领楼兰各大营。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敌明我暗,安归王子根本就想不到我们会起事。” 车护将军听了不由动容,一下子来这么大动静,他这个辅国候还真的有些拿不起这么大手笔。 傅介子道:“我城外的汉军和诸国联兵屯在城外,以备不测。我立时就派人前往敦煌请兵,另一方面,火速通报乌孙解忧公主,那么乌孙国可定,乌孙与楼兰更近,有汉朝和乌孙作后援,即使是匈奴也不敢进犯楼兰。只要西域的局势一变,我汉朝的大军便可挥师西征,楼兰可保平安无事。” 事情来得太过突兀,车护将军有些乱了阵脚,但他到底是高位者,有着高位者自有的镇定和豁达,道:“好,傅使者这些事情尽快,我先将安归王子捉来再说。” 傅介子拦住道:“不,先打掉匈奴使团,没有了匈奴使团,安归他算什么东西!” 车护将军从心底来讲,有些不敢动匈奴的使团,但是此时听得傅介子如此说,胆气也就大了许来,猛得一拍案几,道:“好,便依傅使者之言,今夜拿下匈奴使团。我车护上无父母,下无妻儿,又何惜此身!” 傅介子再和他商议了一下出兵的路线,楼兰巴掌大的地方,车护在这里活了一辈子,哪里有个茅舍都知道,这一番计划得周祥之至,傅介子打心底赞许不已,自己擅长骑兵作战,如果真的在这城中打起仗来,自己只怕不是车护的对手,想到这里也就放心了,和车护击了一掌,道:“今日在此与将军指天盟誓,绝不违此言。” 车护将军取下随身的佩剑,道:“这是我的令剑,计划百密,难免一疏,傅使者可相机行事。还望傅使者以楼兰的存亡为重,这一次速战速决,还楼兰一片宁定!” 傅介子接过令剑,向车护点了点头,转身出府消失在夜色之中。 楼兰城外五十里是汉军屯集的地方,傅介子打马赶到的时候,陆明一行才赶到没有多久,汉军的警备很严,傅介子刚一靠近,就听见前面有人喝道:“什么人,再不下马就放箭了!” 傅介子长呼一声,打马下来缓缓过去,一会儿前面的火把亮起了一百多根,火光摇曳之处闪闪烁烁得现出许多人来。 “老大,事情都办好了?”陆明虽然不知道傅介子去办什么事情,但还是习惯性得问一声。傅介子过来,见陆明旁边一个年轻的小将,正是郑吉,郑吉在西域历练得久了,显得成熟了许多。 这里是楼兰城外的一个沙漠里面的一个秃山坳,黑暗之中,隐隐可见黑压压的一片人,火把四散亮着,还有许多人在到处行走。郑吉身边跟着一批人,有汉人和胡人,各个国家的都有,傅介子都没有怎么见过,因为语言上的隔阂,也说不上话。 “郑校尉,我们使者可是找了你们很久了。”傅介子笑着说道。 郑吉过来拉傅介子进去,道:“傅将军里面请,外面天冷。刚才我们还在担心。” 傅介子没有进帐,而是径直道:“事情紧急,楼兰国王死了。” 陆明失声道:“老大,你刚才干什么去了?” 说到伤心事,傅介子脸色沉了下来,道:“国王本来就已经病入膏肓,是被安归王子气得吐血而亡的。我已经联络了楼兰的辅国候起兵,今夜便是我们在西域这片地面上大展身手的时候。郑校尉,我们今晚就出兵去楼兰城,一举斩杀匈奴使队!” 郑吉听了不由动容,转而向身边的传译说了一下,传译说与周围的城郭兵大将们听了,人群顿时震惊起来。 傅介子将事情大致了说了一下,但是自己和车护去祭拜王后的具体细节都省了。 郑吉带傅介子到营帐里面,同来的还有陆明、司马熹、和诸城的府兵。傅介子看了一下这杂牌的城郭兵,道:“不知这一次的城郭兵一共有多少?” 郑吉苦笑一声,道:“鄯善出兵五百,且末七十,若羌三百六十,小宛八百五,还有一些地方的兵员,算是我们自己,合计二千一百七十三人。”傅介子听了不由一怔,看来这城郭兵可真够惨淡的。不过匈奴的使队来的也不多,只要给他一千人,挑这三千人的匈奴兵他便有底气,所以听了也不吃惊,加上楼兰车护的一万兵,可调的三千人,加起来足以剿灭这支匈奴的使队。 郑吉似乎也感觉到这一撮兵实在说不出口,道:“其实这些只是南部几个国家的兵,像楼兰、精绝、山国、龟兹皆还没有出兵。哦,对了,精绝国受到于阗的攻击,也不行了。” 傅介子微微一怔,精绝一直是西域东边最大的国家,现在却一度式微至此,看来这西域的国家兴存,变化之快还真与中原不一样。 现在事情紧急,傅介子也没有细问,道:“现在冯夫人……这些陆明已经说过了吗?” 陆明笑道:“老大刚来的时候还正在说呢。也不知山国和龟兹到底能不能不出兵。”傅介子道:“这就看冯夫人的魄力了。现在当务之急,是配合楼兰辅国候举事,郑校尉,这里的人都是你的兵,你下令吧。” 郑吉激动道:“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内外夹攻,这一批匈奴兵实在不是太大的问题。就依辅国候的,分兵两路,一路兵马由傅将军带领,在楼兰北边马儿盹以南设埋,我自带一支人马屯在西面十里的红蝠崖,两队人马互为犄角,如果有匈奴兵逃出来,必定得全歼了才是。” 傅介子道:“如此我们立刻就行动。陆明,咱们的人带熟了,咱们自己带着,你去安排下。不知郑校尉给我们多少兵?” 郑吉道:“北边的马儿盹地势宽广,所需的人手较多,傅将军你带小宛国和若羌的兵去吧。”傅介子算了一下,自己这么一来就抽去了绝大部分,郑吉带着一小撮兵如何能守得住,道:“我就只带小宛国的兵。今夜赶往马儿盹设伏。” 说完,傅介子再取来笔墨和绢布,极快得写好了两封书信,一封火速传往敦煌,另一封直传乌孙公主府。 是夜,劳累了一夜的汉军继续赶路,一路赶往马儿盹南侧,这里离楼兰只有十里地不到。马儿盹是一片绿洲,到了马儿盹,汉军给马喂草喂水,另几个架起铁锅煮吃的,这一路奔波相当的辛苦,乌候抱着个馍馍睡着了,陆明草草得吃了些,就躲进帐蓬里面睡了。 傅介子也困得受不了,但是汉军这个样子,他实在不放心,所以就安排了几个人轮岗,和自己换着放哨。 沙漠里的夜晚冻得人骨头都痛,几个人换着,傅介子总算是睡了两个时辰不到,突然就接到了楼兰城里的探马来报,楼兰城兵变,辅国候突然发动兵变,截杀匈奴使队,包围王府。 匈奴大军向西逃窜,与郑吉部在红蝠崖遭遇。傅介子当下将汉军一个个揪起来,整顿了队伍向红蝠崖赶去。 夜色沉沉,汉军急行军赶到红蝠崖,但是到了这里的人时候,人迹空空,不仅是匈奴大军,就连郑吉的军队人影都不见了。陆明打马在周围转了一圈儿,过来道:“老大,这是怎么回事,匈奴兵呢?难怪已经突破了,郑吉带兵追了上去?” 傅介子下面托着夜色看了一下,既而脸色大变,喝道:“好奸诈!我们中计了,这里根本就没有来来过匈奴兵!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快追!” 陆明听了一拍脑门,既而喝道:“直娘贼,果然是这样!匈奴兵假传信使,把我们调开了,自然再借道向车师逃去。看来,郑吉也被调开了。”傅介子皱眉道:“看来,这伙匈奴比我们想象的要精明许多,这血鼎掌门,果然是有些不同凡响。留下两人在此给郑吉传信,我们追!” 汉军有些叫苦不跌,这一路来回奔波了数日,都是日夜行路,比起以前苦了不知多少,特别是这几日,连续劳累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回。傅介子见汉军士气不振,心里面暗自有些担心,如果真的遇上了匈奴兵,这个样子想要打赢怕是难上加难。 汉军赶到马儿盹以南,傅介子下马看了一下,果然有匈奴兵走过的痕迹,傅介子心里面恨得痒痒的,道:“都给我狠狠得追,等杀得了匈奴兵,我放你们三天大假休息!”说着狠狠得一扬鞭,缀着足迹追了上去。 楼兰以北百里便是车师的边境,车师国一直都是匈奴的属国,而且帮着匈奴镇压别的国家,历史由来已久,在西域的名声远没有楼兰、龟兹好,所以楼兰和车师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意思,边境因为是沙漠这种谁都不要的地段,两个国家俨然隔离着。 赶着赶着,天就快放亮了,前面的脚印依然向北,傅介子一行汉军追得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赶路了,傅介子下令队伍先休息一刻,然后再继续赶路。 原本是准备只休息一刻,但是大军一坐下去就很难再站起来,傅介子怎么催都没有用,汉军还好说,但是小宛兵却是个异数,这些兵都是临时招起来的散兵游勇,不听管教不说,就是听也听不管,任凭傅介子怎么使唤就是不起来。 傅介子憋了一肚子火,却也没有地方发去,这些人都是需要笼罗的,如果不是这样,自己非动军法不可。这么一休息,郑吉的部队就从后面赶了过来,郑吉一见到傅介子便显得尴尬不已,道:“傅将军,我们中计了,来传信的楼兰人是假的,把我们调开了。” 傅介子示意知道了,脸色不太好看,道:“现在匈奴兵已经去了车师,这些兵我也调不动,看来,是追不上了。” 郑吉听了过来,突然下令一般,几个传译刚一说完,这些人就陆陆续续得起来了。 傅介子瞧得吃惊不少,心里面不由暗自摇头,看来带兵的威信确实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自己在带兵方面不比不郑吉差,但是毕竟刚接手,这些人不服王化,自己也没有办法。 由郑吉下令,这些城郭兵就听话许多,郑吉将几个大将喝斥了一顿,既而向傅介子行了个大礼,道:“傅将军,这些兵不服管教还请见谅。现在我们都听你的号令,你下令吧。” 几个将领有些诚惶诚恐得看着傅介子。 傅介子道:“这世上的事情成功都是在于眼见不可能的时候再坚持一下。现在匈奴军队可能已经远了,但是我们还是要追!”郑吉抱拳接令,转而喝令大军开拨。 赶走了一种,这里已经到了车师国的边境,郑吉道:“傅将军,车师国向来都是惟匈奴马首是瞻,现在看来,匈奴使队确实已经进了车师,我们要不要追?” 接理说来,进了车师国,这么大的军队意味着入侵,是不能再追了,但是傅介子还是忍不住下令道:“继续追!” 陆明见傅介子这样,忍不住过来小声道:“老大,你可别意气用事,现在已经到了车师国了,我们的大军擅自入境,是会有大麻烦的,而且车师是匈奴的属国,在大军五万,我们去只怕是会有危险。” 傅介子听了心里面才稍稍静了静,恨声道:“可惜了!郑校尉,依你之见呢?” 郑吉看了一下疲惫不堪的汉军,道:“疲兵之师,不宜再行。傅将军,依我看,我们还是赶往楼兰,或许楼兰会有什么大的情况。” 傅介子叹了口气,道:“好吧,只能这样了。”说完他也发现自己这几天来,特别得沉不住气,没有以前那么沉稳了。 郑吉下令队伍回赶,大军再一次折道向楼兰城去。 傅介子心事重重得骑在马上,不知什么时候陆明赶了过来。 “老大,你这几天情况不对啊。”陆明一脸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暧昧的神色,说完自己打了个哈哈。傅介子不解道:“我怎么不对?”陆明道:“这几天老大你心神不宁的,怕是在想嫂子吧。” 这个不冷不热的笑话说出来,周围的几个汉军也都有气无力得笑了一下。 傅介子强打着精神,笑骂道:“你小子又胡扯些什么。这与你嫂子……们有什么关系?”陆明嘿嘿一笑,再不多讲。 傅介子微微有些尴尬,这几天来自己确实没有以前那么沉稳了,是什么原因?难怪真的如陆明所说,是因为见到了殷茵的缘故?傅介子自己也说不清楚。 看着郑吉,傅介子忍不住问道:“郑校尉,这一次前来,我们也曾在屯田司歇过一阵,有一事我想问问。”郑吉也拖着一身的疲惫,道:“傅将军有话请讲。” 傅介子将在屯田司遇见殷茵的事情说了一下,想了很久还是开口道:“她正是我六年以前……失踪的妻子。” 郑吉听了猛得抬头,不知是因为惊的,还是太困了,居然一下子摔下马去,既然爬起来,牵着马道:“什、什么?她、她是……傅将军,你在说什么?” 傅介子没有把殷茵死亡的事情说出来,这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说出来往往要费很大口舌来解释,傅介子现在也不愿做这个尝试,道:“六年前,殷茵离开了我,这中间的事情很复杂,我一直以为她已经死了。如今在渠犁城遇见,不光是我,陆明还有我的这些部下们都吃惊不少。郑校尉,你帮我照顾了她这么久,傅某在这里……” “不……傅将军,这,这……这不可能!”郑吉听了一直方寸大乱,不知所语。傅介子知道郑吉的心思,但是什么都可以给,自己的妻子能给么,这些尴尬的话,傅介子强忍着说了出来,可是说出来后才发现,自己一直疲惫,也忘了选个合适的地点再说。 周围的汉军都看着郑吉,神情颇为复杂。 第二十一节,车师 郑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尴尬了一阵,道:“傅将军,这件事情我得回去问问莺莺姑娘。” 傅介子也知道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正好借机暂时不说了,道:“也好。郑校尉,私事暂且不说。今天楼兰必定已经大乱,我们最好趁此机会将楼兰收编到汉朝保护之下,以敦煌为后援,以楼兰为跳板,进而扩大在西域的影响。” 郑吉也将私事压下,道:“如果莎车、且末、鄯善等国已经向汉朝上了表书,请求汉朝出兵相护,所以这一次也才随我们出兵。楼兰是西域最富有的国家,虽然国家不大,但是西域的影响力却着实不少,如果能让楼兰真正向汉朝称臣,那么我们汉朝在西域的影响力将一日千里,前途不可限量!这可是封侯拜相的不世之功!” 傅介子笑道:“现在这个对我已经不重要了。我只是想着能让乌孙出兵匈奴,我们南北夹击,痛快得打上一仗,从此之后,我就再不当兵了。”郑吉大愕,道:“傅将军,你正是建立千秋大业的时候,为什么要退呢?” 傅介子想了想,还是不方便和郑吉说起,只是笑笑道:“人各有志,有的想位极人臣,有的想隐逸山林,不可一概而论。我从军本来就只是一时的仇恨,等事情办完了,我就会离开,从此万水千山,什么匈奴,什么西域,都与我再无关系。” 陆明听了吃惊道:“老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不干了,我们兄弟们干什么去?” 傅介子苦笑道:“你们跟着我又能有什么前途,这么些年来,我也不过是一个平乐监,没有什么荣耀能给你们,你们跟着我吃的只有苦头,这些年来东奔西走,几时睡过一个安稳睡?等我辞了之时,我会让大将军以你为主,不想再干的可以回家,想干的大家还是可以在一起。” 陆明叹了口气,道:“老大,是不是因为找到了殷茵姐?” 六年前,陆明和大将军霍光来到北地,见到傅介子时曾和殷茵相熟,虽然殷茵比他要小了一些,但是这个要强的姑娘一定得让陆明叫她姐姐,这时间一长,陆明除了故意调笑时称“嫂子”以外,别的时候都叫她“殷茵姐”。此时听得傅介子要走,立时就想到了六年前的傅介子。 那时的傅介子对当官当兵全无半点兴趣,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元武真人殷九重路经此地,见他“风骨清奇,心无浊物”,一时大生好感,才千里迢迢得将女儿嫁过来。因为傅马的相马之术独到,大将军霍光才请他们到军中相马,因为殷茵之死,傅介子才真正得答应从军,现在刚一找到殷茵,傅介子便提出要离开,这让陆明一下就联想了起来。 傅介子垂首顿了一顿,道:“也算是吧。等到楼兰归汉,乌孙出击之后再说吧。当务之急,是赶到楼兰,看看辅国侯把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郑吉下令队伍加快脚程,才行出不多时,队伍突然骚动起来,后面两个且末的兵赶过来和郑吉说了几句,郑吉脸色大变。 “什么事……”傅介子有些奇怪,话还只问了一半,突然皱眉道:“有追兵!” 郑吉道:“不错,傅将军,后面有追兵。” 傅介子当下调转马头,果然见到身后的扬尘四起,看这架势,人数绝不下五千!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郑吉急道:“傅将军,看这架势是冲我们来的。”傅介子嗯了一声,道:“摆开阵线,准备迎敌!” 郑吉当下猛得一夹马肚,抽出腰刀,向后面的大军而去,一路长呼道:“列队,呈左右两个方队,准备迎敌。”这些都是城郭兵,另外一个近义词就是孬兵,组织起来可想而知,凌凌散散的不像样子,郑吉和司马熹两边呼喊,两个方阵摆得不像样子。 列好了方阵,还有几个不知哪个国家的将军过来向郑吉说这说那,傅介子虽然听不懂,但是也看得出来,这些人根本就不怎么会打仗。也难怪,这些小国家打的最大的仗也就是几百人群斗,此时两千人的小部队在他们眼里已经成了千军万马,这列阵看似简单,可是当真正摆起来的时候,问题百出。 前面的扬尘越来越大,地上也传来了沉闷的马蹄声,不一会儿前面人影绰绰,从沙丘那边浩浩荡荡得一字排开,席卷而来。 傅介子手微微一扬,道:“准备。” 汉军立时各就各位,显得整齐划一,这是无数次战争磨练出来的默契,与城郭兵是没得比的。 傅介子和郑吉并辔而立,道:“郑校尉,看样子,是一场恶战啊。” 郑吉有些忧虑,道:“傅将军,一会儿有机会我们就往楼兰撤吧,这些城郭兵,根本不能顶事。”傅介子听了不由有些不悦,道:“退什么!未战先怯,这一战就不必再打了。我们辛辛苦苦得追来,难道只是做做样子不成!” 郑吉叹息一声,脸上闪过一丝的刚毅,道:“打就打!傅将军,这一仗我才当先锋。匈奴人,咱们又不是没打过!” 傅介子举鞭指了指前面的扬尘,道:“郑校尉,你看,东边方面扬尘浅而低,看来是劣马兵队,我率本部百人从这里突破,郑校尉你看准中军,给我顶上一柱香的时间,我一定可以把这个侧冀给踹过去。匈奴兵必将回师向东,你再引一支兵马从西面追击,你留一部人在东面给我们作后援,等到匈奴兵一改向,我们便回马冲杀,左右夹击!” 这是马战中很常见的办法,当马队整齐一致得踏进的时候,特别是装有铁甲的骑兵,是很难破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马队引得骚乱,最简单,也最可靠的办法便是带着马队来回转,几个反复就可以将马队整乱。、 傅介子打过这么多仗,虽然这是极普通的战术,但是在马战之中也最有用,此时轻车熟路,郑吉在这方面是没有办法和他相比的,听了激动道:“就依傅将军的,我看傅将军你能和小宛国的人说上话,这样方面指挥,便着小宛部的人在东侧作为后援,我自带人在中军等候时机。” 小宛国与大宛国根,但是语言是却因为地域的原因,与月氏相似,傅介子和几个小宛人说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居然能听懂个七八分。 郑吉说完就下令,将小宛国部分派到东部,傅介子自引本部汉军,留下辎重,轻骑迎了上去。 汉军疲惫之师,傅介子看了一下汉军的军容,发现战事一起,这些老兵油子都活了,一个个鹰眼虎目,再没有死鱼眼,心时面也就放心了许多。 再赶前面赶,已经可以看到敌兵的阵容了,人数确实不在少数,但是却有一个问题,这根本就不是匈奴兵,而是一支彻头彻尾的车师兵。 陆明见了大怒道:“车师兵怎敢如何嚣张!区区一个车师国,也敢挡我汉朝的大军!”傅介子怒气冲冲得道:“小国家不知轻浅,不打不听话,大家给我使足了力气,杀一个我回头赏五两银子一坛老酒,非杀得这些小国家知痒知痛不可!” 乌候听了道:“将军,怎么这么少啊?” 傅介子哈哈笑了起来,他囊中羞涩,此时也不敢乱开海口,这一次在乌孙国打点太多,身上已经没几个仔了,所以撑着胆子也就敢下五两银子的海口,乌候一问,道:“你当是挖金子,这些不知深浅的车师兵,也就这个价钱。” 陆明笑道:“依我看,还不值,啧啧,还是老大你值钱,匈奴单于赏一个万骑,可惜捉了五六年还是个空差。”众汉军大笑,傅介子笑骂道:”你这鸟嘴,也不怕晦气!大家给我提起点儿精神,回去了钱不多,按人头算,一个脑袋五两钱子一坛酒。” 说完一扬鞭,带着汉军一溜风得冲了过去。 果不出傅介子所料,车师部的东面是老弱劣马,傅介子这一队中,傅介子和陆明坐的是汗血马,别的士兵也都是一些乌孙的名马,这一路杀过去,车师国的部队还没有遇着,马队就开始乱了。 傅介子本来还有些紧张,但是现在看来,这支车师兵还真不值得自己紧张,出于将军的谨慎,傅介子再仔细看了一下陷井,没有发现什么,在这种沙漠草原上的马战,没有太多的兵法,谁的拳头硬,谁的兵狠,谁的马强,谁的装备精良,谁就是最好的兵法,而这些方面,傅介子一边虽然人手,但都具备了。 更重要的一点是,傅介子这一支汉军无所畏惧,大凡骑兵作战,三千人破十万的也是实实在在在的,其中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骑兵独天得厚的优势,和无所畏惧的胆气。 打不赢走得掉。这是骑兵灵活机动的性质决定的,所以骑兵一般都不畏战,更何况是一支久经了沙场的老牌骑兵。 眼见车师的前进部队微微有些散乱,不用傅介子说话,汉军一个个长啸而去,高头大马,铁甲银枪,傅介子一马当先,身子贴在马背上如疾风一般冲入车师大营里面,汗血马一个纵越,周围的马群立时四散而去,傅介子枪挑一条线,初一交锋便挑了两个车师人下马,两枪皆在咽喉,血水汪汪,当场毙命。 撕开了一条口子,傅介子大喝道:“给我冲!” 汉军大声呼喊起来,如同狼入羊群一般,车师兵自一开始乱了之后就没有好起来,随着马队越来越骚动,傅介子一队已经如同利刃一般擦着车师马队而过。后面的小宛兵得到命令,也或快或慢得赶了过来。 这时马队之中出现了三个将军模样的男子,傅介子瞧准了当下长枪一划,喝道:“车师将军在此,都跟我来!”说着直奔这几个将军而去,此间层层的车师兵将中军围得密不透风,傅介子骑下汗血马所到之处,撞倒踩死的车师人不在少数,有的马匹见到汗血马过来就掉头,骑兵一慌张,便被傅介子趁乱拾了命去,一百多汉军就像是刀刃上的那一点好铁,起的作用非常之大,这一冲之下,车师东边的一小块地方已经散了,小宛国的兵赶来,接理说,已经可以收拾残局了。 在傅介子这一支汉军看来,和他们一起作战的步兵就是来给他们“擦**”善后的,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小宛国的兵非但没有收拾了残局,更是被车师人包围在了里面,本来已经乱了的残局也重新变得整齐。 傅介子不由暗骂起来,一些汉军更是索性就骂了出来。此时傅介子一行已经陷到了车师的军中,如果后援得力,自然可以重锤加利刃,一鼓而进,但是后继无力,先锋反而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地步,此时汉军想调头再杀回去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就算是汉军可以,但是战术上也是不允许的,这样会把自己的队伍带散,也会给后援部队极大的冲击,所以一般来讲,宁可拼死向前,莫要调头回去。 没有别的办法了,前面的车师兵里面三层外面三层,此时骑骑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想冲阵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傅介子一咬牙,喝道:“冲中军!” 陆明见傅介子冲得太疯狂,大喊道:“老大,你小心些。我来了。” 说着一催马蹄,赶到傅介子的旁边,手中的长枪枪在傅介子的前面一抖,两个骑兵立时摔下马去,被傅介子和陆明的两骑踩在脸上,踩得眼睛颗子都滚了出来。 陆明抢了傅介子两个人,慌乱中道:“怎么样老大,还不赖吧。” 傅介子笑骂道:“我的兵当然是不错了。有本事给我拿下个将军来瞧瞧。”说完不待陆明说话,已经拍马赶了上去,这时乌候和几个汉军冲得快的已经赶了上来,乌候骂咧咧道:“将军,这马蹄子太软,跑得太慢了。” 说话间,轰天锤抡了个圈,倒了三个车师兵。 陆明笑道:“你这死胖子一个顶俩,寻常马自然是压得受不了,也难怪娶不到婆娘,有哪个……哈哈……”陆明嘴上再说,手里里却没有停下来,乌候锤翻几人,脸上一阵猪肝色,显得很是恼火。 傅介子喝道:“陆明你又欺负人了,少说废话,给我拿下这三个将军,少一个不算本事!” 乌候嘴上功夫远不是陆明的对手,此时听了傅介子的话,立时打马赶了上来,周围的汉军也都蜂涌而至,居然没有一个人掉队,只有五个人挂了彩,或在手上,或在肩上。 车师人似乎是看出了傅介子一行的意图,开始向中军靠过来,傅介子手中的长枪一路挑过去,也来不及细数,感觉之下,不少于二十人,陆明跟在傅介子的身后,一个也没有捞着,只不过是踩死了几个被傅介子挑下马没有死的车师人,乌候的大马踩过,那两百多斤的人再加几百斤的马,所踩之处,车师人的肠子都被踩了出来,没死的也是哭爹喊娘的惨嚎,离死不远了。 这时,汉军整体看来,郑吉西面的情况不清楚,但是东面看得出来,先锋尖锐有余,后继勇武不足,前后不能协调,除非是奇迹,这一仗是胜不了了。 这时车师的中军开始转移,要杀将军已经很困难了,陆明不由大声叫可惜,傅介子却面有喜色,一军之魂在中军,如果中军移动,是会很大程度上影响士气的,而且也会影响行军号令的力度。 果然中军一动,车师的部队跟着移动,一移动部队就散了,本来已经很难冲出去的局势一下子又活了下来,傅介子大声道:“快,我们突围出去!” 冲出几步,突然中军处过来两个极小的分队,因为傅介子一直盯着中军,所以看得清楚,如果不注意,这就会是一支小到让人忽略的部队。二十多的两个亲卫队,在大军之中可有可无。 但就是这一支二十多人的小分队,突然逆着移动的车师人赶了过来,傅介子眉头微蹙,此时容不得多想,当下挺枪迎了上去,刚打照面便是一计绝杀,本来铁定的绝杀,在这个分队头首那里却成了一计空扑。 傅介子这才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分队,全清一色的狐皮短袄,脸上斜抹着一道青黑色的墨迹,身上不着一片铁甲,脚踩着马镫,却都是赤脚,手中的也不是长兵器,而是女子才会用的分水刺和凤鳞铁爪。 从装备上面看,吃尽了下风。 但是傅介子一招之后才发现,这些人完成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弱,刚一接招,傅介子手的中的长枪就被细小的分水刺给带飞了,傅介子劳累之下拿捏不住,长枪径直飞了出去,插在沙地上面摇摇晃晃的。 为首的一人挑飞傅介子的长枪,身边的两个人便赶了过来,一人手持分水刺,另外一个手执凤鳞铁爪,一左一右得向傅介子的胸口划来。 傅介子大惊之下,身子一个后仰衣服还是被分水刺给划中,**一溜血水。 乌候大喝一声,赶过来相救,手中的轰天锤抡了个圈就砸了过来,那人一点不托大,见到锤来就身子后仰,马匹似乎也是经过训练的,连退了三步,刚好将锤子让开,可是又不多留一寸地方给傅介子。 傅介子略一得隙便将火焰刀抽了出来,两人一退,为首的又上前,手中的分水刺直抹过来,不带一丝的花哨成分,另外的一个一计铁爪直打过来。 傅介子突然感觉到这个动作是那么的熟悉。 第二十二节,相逢 就在月前的冰原上面,那个手戴铁爪的乌孙人所使的套路和这如出一辙,只是相比之下,论单打,那个似乎还要厉害一些。傅介子刚才打得顺了,难免有些托大,此时稍一受搓便提起了神来,枪被挑飞了,立时手按刀柄,将火焰刀掣出来护在胸前。 陆明赶过来相救,刚一出手便被一计铁爪打来,此时本来是可以扛一下的,但是陆明因为受过这铁爪的伤,对这铁爪有着本能的害怕,见铁爪打来出手便怯了,忙些收枪回来,这一进一退之际,便被车师人抢了个先机。 眼见铁爪及身,陆明情急之下居然单手将铁爪抓住! 车师人和郑吉拉扯到一起,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另一计铁爪便也扑了过来,陆明干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傅介子大惊失色,飞马赶过来,大喝一声,火焰刀便直砍下来,如果车师人不肯松手的话,他的胳膊就留在这儿。傅介子使这一招也正是在逼着他松手,根本就无意伤人,但是当傅介子砍实了才发现,这个车师人,铁爪是套在手上的。 一条胳膊被傅介子一计火焰刀生生给斩了下来,那个车师人惨叫一声便摔下马去,在马群之中,立时被踩得七凌八落。 陆明捡得一条性命,连将那支胳膊扔了,喘着粗气道:“好险!” 这时大部汉军都赶了过来,傅介子的压力顿减,这几个车师人是硬茬,傅介子知道不能和他们斗,此时就算斗过了,等到周围的车师人围了过来,骑兵的速度慢了就是个悲剧,不论如何,骑兵都是在运动中取胜的,所以当下虚晃一刀,喝道:“不可恋战,给我往外冲!” 傅介子捂了个胸口的伤,感觉出来伤口细小,没有什么大事,当下带着人往外面赶去,冲出一程,突然感觉到胸口一阵*麻麻,既而眼前发黑 不好,有毒! 傅介子这个念头刚一闪起,脑袋便一阵天旋地转,既而身子陡沉,眼前一黑便没有知觉了。 星夜。 傅介子醒来的时候,四周空寂无声,眼前是漆黑一片,天空之中只有几颗孤星,月亮都没有出来。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沉重得如果有什么东西拉着一般,有些睁不开眼,脑袋也感觉到特别的沉,四胳还有些僵硬。 “老大醒了!”陆明的一声惊呼才让傅介子真的醒过来。 陆明这一叫唤,周围的汉军也都吵了起来。 傅介子强自凝神,可是还是头重脚轻,声音有些虚弱得道:“陆明,你点下人,少了没有?” 陆明顿了一会儿,道:“老大你醒了就好。别的事情我们稍后再说。老大,你感觉怎么样了?” 傅介子这才想到自己中的毒,此时四肢无力,口干眼涩,看来中的是烈性的毒药,一时也叫不出是什么毒来,道:“我们这是在哪儿?”陆明叹息一声,道:“我们也不知道。老大你落马之后,我们被车师大军围攻,面然的援军迟迟不能接应,我们没有办法只得往西面逃,西面有大山相隔,我们便依山而行,也不知此间叫什么地方。” 傅介子急道:“这么说来,我们的人马伤了多少?” 陆明黯然道:“没有出来的有二十三人,伤了的五十多人。老大,这一回咱们被城郭兵拖累得够惨的。” 傅介子听了心头猛得一痛,自从走西域以来,从来没有受过如此重大的损失,此时自己一倒,立时就让二十多名随行的士兵丧命,傅介子心里面愧疚得不行,陆明道:“老大,我们现在还没有得到郑吉大军的情况,我们怎么办?” 傅介子此时脑袋不清楚,口里渴得不行,虚弱得要了点水,陆明赶紧拿过来,但是他却是一支手拿,傅介子一怔之下,这才注意到陆明的右臂一直垂着,急道:“你右臂怎么了?” 陆明摇头苦笑道:“我武艺不精,不是他们的对手,又被铁爪挂了一下。”陆明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傅介子听了却能猜出事情的严重性,忙挣扎着起来给陆明看了一下,陆明的右臂上面划了一道寸许的伤口,看着虽然不大,但是伤得却是极深,这样的伤口往往更严重。 陆明道:“许多人都伤着了,老大你被毒成这样子,就不要管了。我们的都是皮外伤,老大你得把想毒给排出来,我们都不懂医术。” 傅介子此时脑袋清楚了些,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摇头道:“不是单一的毒,如果猜的不错的话,是尸蛊。” 傅介子说到这里不自禁得拧了拧眉头,自己的岳父殷九重便是中了尸蛊而死。尸蛊是匈奴血鼎门最常见的毒,之所以常见,除了制作方便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实用,在这沙漠戈壁之上,傅介子一时也解不开,好在伤口甚浅,不致要了性命。 傅介子不去管自己身上的伤口,由乌候扶着到军中看了一下,伤亡比陆明说得要严重。 陆明道:“老大,这里也不安全。车师人随时都有可能会来,而且我们的水和粮食也不多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傅介子看着自己这一队伤兵,现在赶路实在太残酷了些,如此赶下去,一定还会有人死去,他怔了一会儿,咬牙道:“好,赶路!”陆明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道:“如果我们的方向没有错的话,从这里有两个三个去处,一是往东走敦煌,但是路程实太远,是不可能的事情,别一条是楼兰,但是我怕车师人也会防着这一点,在那里设伏。最后一条是去山国,从山国到龟兹。” 傅介子想了一下,道:“从行军来看,这一回的车师统领不是等闲之辈,一定会防着楼兰来救,也就防着我们赶往楼兰,走敦煌要过蒲昌海,走白龙堆,往来有一千多里。从这里到楼兰一天就能到,但是危险太大,依我看,还是走第三条路吧,去山国。” 陆明道:“那郑吉校尉怎么办?” 傅介子锁眉道:“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不拖累他就已经是积德了。先走出去再说。” 陆明应下,汉军此时东倒西歪,都已经累到了极点,加上受伤,实在是强弩之末,此时再赶路,这很可能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稍微休息了一下,吃了一些干粮喝了些水,汉军继续赶路,傅介子因为中了尸蛊,不宜吃也不宜喝,只有干熬着当两天辟谷的神仙。此间是一处极大的山脉,山上不见一丝绿色,光秃秃之下全是沙子碎石,山脉斜向西南,傅介子一行顺着山脚而行,半一程歇一程,走了一天一夜,才发现地点上还是偏了些,山国此时在自己的西面百余里。 这一天过了山脉,因为营帐也打丢了,为了避免被露着,汉军找了一个僻静的鸣沙崖下面休息,这一天一夜的行程,队伍又少了两人,汉军更加疲惫,傅介子身上的尸毒也加重了,因为他是主帅,所以一直强撑着,这天刚一歇息,身上的痛楚便铺天盖地而来。 傅介子实在有些忍受不了,所以强逼着自己早些睡去。 可是刚打了个盹儿没过多久,一个在附近挖井取水的士兵便赶了过来,显得特别兴奋,道:“将军,你看!”傅介子拖着一身的疲惫,道:“找到水了?”那个士兵道:“不是。将军,你看山那头?” 此时是夜闪,根本就看不到什么,但是傅介子放眼看去,却赫然发现了在上面弧形的沙丘上面有着一个小小的突起,初一看看不出什么来,仔细看了一下,怔怔道:“是、是骆驼!” 那个士兵道:“将军你再看,这夜里也能看见的骆驼只会是白骆驼,那可是沙漠上的吉祥使者。将军,这是天大的吉兆,我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这个士兵激动不已,这几天大伙一直都处在绝望的边缘,本来汉军不信天不信地不信满天神佛,只信座下的马手里的枪,但是现在却一个个都激动得发起抖来。 傅介子看到这个白骆驼,整个人似傻了一般,陆明也脸色一阵变化,道:“老大,要不要去看看?” 傅介子道:“我去看看!” 陆明忙道:“老大,你还是歇着吧,我们派个没伤着的人去吧。”傅介子激动道:“不,我自己过去。你们在这儿等着。”说着就往马背上爬,但是身子虚弱之下竟然没有爬起来,几个汉军推了一把,傅介子才一身狼狈得爬上去,催马赶了过去,深一脚浅一脚得。 那沙丘离这里不远,傅介子片刻功夫就赶到了,来到近处,那骆驼就动了起来,傅介子这才看到,白骆驼原本是四蹄跪着在睡觉。而更让他惊奇的是,白骆驼的那一边不远处,人影绰绰,看样子不在少数。 “小、小家伙!” 离得近了,傅介子发现自己猜想的果然没错,这正是苏巧儿的座骑,传说中会给人带来祥瑞的圣物,这个白骆驼傅介子再是熟悉不过,只凭自己走近,那白骆驼不逃开便说明了这一点,白骆驼在沙漠里行走的速度相当得快,驼着重还能和一般的马匹赛跑,一般没有人能跟得上它,而且白骆驼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在沙漠里面,它的灵性很大,往往可以带人找到水源,以葆生机。 小家伙到底还是有些怕,不自觉得退开了一戴,伸长着脖子哞了几声。 傅介子兴奋得摔下马来,扯着嗓子大喊道:“巧儿!巧儿!” 那边沉寂了一大会儿,没有声音,但是人影明显动了一下,看来自己的话那边是听见了,这就一百步不到的距离,不可能听不见。傅介子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苏巧儿不在么? ——傅大哥! 沉寂了很久,那边才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声音中带着三分睡意。 是苏巧儿的声音,傅介子哈哈大笑一声,几乎是连滚带爬一般得摔下沙丘,一路狼狈得滚到下面。 “唔……” 夜色之中苏巧儿不由惊呼出来,这时过来几个将傅介子扶了起来。 “傅将军,你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傅介子又是一怔,既而失声道:“大长老!” 说话的正是兀难长老。兀难长老的身边还有一个大胡子长老,傅介子又道:“灵泉长老!” 灵泉长老问了几句话,兀难长老道:“泉灵问,苏菲尼亚娜和葛妮亚在哪儿?对啊,她们人呢?”傅介子此时陡然见到这些人,顿时感觉到无比的亲切,笑道:“大长老、灵泉长老你们放心,她们都好好的,现在不在此地。哦,阿里西斯也来了。” 傅介子放眼看去,还有阿里西斯和几个不认识的火教教徒,这问来问去之下反倒把苏巧儿给晾到一边。 此时的苏巧儿一身的小衣,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在这么冷的夜晚里,也只是披了一件大长老才穿的风衣,她装上之后一直拖到地上还长了一截,看上去颇为滑稽。 苏巧儿见傅介子只顾着和大人们说话,她一个姑娘家被冷落到了一边,不由嘟了嘟嘴,一个人捻着衣角,安安静静得看着傅介子,眼角有些湿。身边的阿里西斯眼珠子骨溜溜得转,看着苏巧儿不说话,好像并不太高兴。 傅介子和兀难、灵泉长老说了一会儿话,才过来和苏巧儿道:“巧儿,你们怎么会在这儿,你阿爹呢?” 苏巧儿听了忍不住哇得哭了出来。 兀难长老叹息了一声,道:“傅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安息的使队带着贡品前往汉朝礼拜,在蒲犁国的时候遇到了他们。所以一路结伴而行,不想在楼兰时却突然遭遇匈奴兵,苏老爹和我们的人掩护我们离开,我们无奈之下逃进了黑风暴里面,也算是死里脱生,但是苏老爹他们……唉,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傅介子这才想到那日追着追着居然没有了踪影,原来是遇上了黑风暴卷过,将所有的痕迹都掩盖了。 苏巧儿说到苏老爹生死不明,小小的年纪,便印上了一脸的愁苦,像一个小怨妇,她忍不住哭了一会儿,道:“傅大哥,你是将军,你一定要救救我阿爹。我想去找阿爹,大长老不让。” 兀难长老道:“傅将军有所不知,楼兰城里匈奴兵到处都有,正在四处捉拿汉人,现在实在不是回去的时候。”苏巧儿听了有些倔强得道:“大长老,我要回去。” 兀难长老叹了口气,不去理会她,对傅介子道:“傅将军,这一回我们安息的使队被匈奴人捉了,而且朝礼的物品也被抢了。真不知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是不是还活着。” 傅介子据车护所说和偷听的国王和安归王子说的话想了一下,道:“大长老,巧儿,你们不必太过担心,我也刚从楼兰过来,如今楼兰已经大乱,如果情况正常的话,所有的人都不会有事情。巧儿,你就放心吧,我们一路过来只听见有抓人的,没有听见说杀人的。我想苏老爹他们都还活着。” 苏巧儿仍是哭着道:“傅大哥,那你带我去楼兰吧。”傅介子不由有些犹豫,此时因为车师兵,楼兰是不能去的,道:“巧儿你放心吧,虽然我们现在不能去楼兰,但是现在楼兰主事的是亲向我们汉朝的人,那个车护将军你也是见过的。” 苏巧儿有些使性子得哼了一声。 傅介子叹了口气,道:“大长老,你们如何会来汉朝?” 说到这事,兀难长老笑了一下,道:“这事说来话来,如果我安息国外患渐平,自从黑暗之王离开之后,塞人便不足为惧,我们安息连打了几个胜仗,局势基本上就定了下来,教王想与汉朝建交,所以就向国王提了出来,国王派我们几个熟悉汉朝的老家伙先过来探探情况,不想通往汉朝的路,还是那么艰难。” 说完,兀难长老又道:“现在我火教去除了许多繁文缛节,火教的成员大增,教王也就派了我们过来汉朝传教,傅将军,你们之间可还有一个承诺在。” 傅介子笑道:“大长老放心,只要平安得到达汉朝,没有与我汉朝习惯、律法相冲突的,我一定会朝廷请报,另外我私人也会尽我所能为火教建一所神庙。这也算是对葛妮亚的嫁妆吧。”傅介子说了这么大一个承诺,这可得花上巨资,就傅介子自己,那是有很大困难的,但是不是还有元通师叔吧,好歹两个圣女他也有一个,怎么也得拉着他出点儿本钱,再者,向大将军霍光提出来了之后,如果汉朝答应向安息建交,那么也会表示一下,这神庙的事情,十之**是没有问题的。 兀难长老颔首道:“好事多磨。向来如此。此事还得多劳傅将军留心。咦,傅将军,你似乎有病在身?”傅介子如实说了一下,苏巧儿立时不哭了,过来看了傅介子的伤品,脸色都变了,显得紧张之极,兀难长老给看了一下,道:“傅将军,你放心吧,我们火教的解毒之术可是很了不起的,这尸毒我来帮傅将军解去了吧。” 傅介子连声谢过,爬上山梁一声大吼,汉军一会儿也就过来了,本来沉寂的汉军,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第二十三节,殷茵的绝招 陆明一行人赶了过来,这些汉人多与兀难长老和苏巧儿相熟,一时间说说笑笑的,战争的阴霾和行路的苦楚都暂时压了下去。陆明和兀难长老等人都识趣得到一边去说话,傅介子拉着苏巧儿到一边的黄沙上面席地而坐,说起了这段时间的事情。 阿里西斯挨个儿坐在苏巧儿的旁边。苏巧儿说到了那日贵山城离开之时,不由神情黯淡,说了一会儿,道:“傅大哥,我阿爹也不是故意的,你能原谅他吗?” 傅介子帮苏巧儿顺了一下脸颊的发丝,道:“巧儿,我早就没有去想这事了。等过一段时间,我们回到楼兰,我们一起去看你阿爹吧。”苏巧儿点了点头,傅介子道:“你们是怎么遇见大长老和阿里的呢?” 傅介子看着阿里西斯,这个少年赶到汉朝来,其意图可想而知。傅介子虽然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是这等事情也是大度不起来的,只是阿里西斯这少年不招人讨厌,所以傅介子对他也还很是客气。 此时天色太晚,众人就在此处休息,因为都是仓促至使此,骆驼一起不超过来十匹,苏巧儿说着话便枕着白骆驼睡着了,他们也是一路赶到这里,傅介子叫她的时候,她尚在睡觉,是兀难长老提醒才醒过来。 一会儿兀难长老过来将她抱到里面的帐蓬里去休息。傅介子在外面等了一会儿,等兀难长老出来,道:“大长老,你们明天准备到哪里去?”兀难长老叹息一声,道:“因为在楼兰受到攻击,我们一时也没有去处,本来是打算再到龟兹去住上一段时间,等战乱平定下来了才走,现在遇上了傅将军,如果傅将军不嫌拖累,我们便与将军一路如何?” 傅介子笑道:“那敢情好。不过我们这一路上仓皇出逃,危险重重的,大长老和我们在一起要担一些风险。”兀难长老道:“如今乱世,黄泉路上都没个大小,到哪会没有危险呢。” 傅介子叹了口气,道:“大长老说的是,西域这地面上太乱,处处都得小心又小心。大长老你放心,只要傅某在一日,一定保得大长老一行平安。” 兀难长老呵呵笑了一下,道:“如此就麻烦傅将军了。别的话先不说了,傅将军,还是让灵泉长老来给你把身上的毒解了吧。” 傅介子向灵泉长老点了点头,道:“好吧,灵泉长老请。” 灵泉长老会意,从驼架上面取出一个牛皮布包,里面拿出一个黄纸包的湿不湿干不干的黑色膏药出来,让兀难长老告诉傅介子,这会有些灼人,让他熬着些。 傅介子笑着道:“没事。灵泉长老尽管放开手脚来治。”灵泉长老慢慢悠悠得点了点头,拿出一个细小的刀子来在傅介子的胳膊和背心、胸前各刮上一些黑药,傅介子不由闷哼一声,这药性之烈完成超出了他的想象,整个人如同被火烧的一般,他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充硬汉,没想到这药竟然霸道如斯! 灵泉长老呵呵笑了一下,示意他再忍着些。傅介子被逼出了一身的汗来,像是经历了生死历劫一般。 大约得过了两个时辰,这夜晚都过去了大半个,灵泉长老才罢手,兀难长老道:“这些药都是深入到骨髓的,傅将军现在还不能洗去,得这么贴上一天一夜的时间,等毒被吸出来之后才能洗去。” 傅介子无可奈何得应下。这样也没有办法睡觉,因为帐蓬都给了伤员了,傅介子倚在白骆驼的旁边半睡半醒了一个晚上,因为身上的药味太重,白骆驼对空上靠在自己身边的家伙很是不满,一晚上挪了好几下窝,傅介子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是躺在沙子上面,白骆驼隔他有好几丈远。 “谁说这是吉祥之物!”傅介子不由有些苦笑,这家伙远没有自己的座骑实在。 第二天早晨,傅介子被兀难长老叫醒,重新换了下药。苏巧儿在一旁看着,傅介子有了思想准备,硬是忍着一声没吭,干憋了一脑袋的暴汗。 这里已经是山国的边缘,看样子今天下午就能够赶到。因为傅介子中了毒身子最虚弱,所以也就老实不客气得坐在了苏巧儿的白骆驼上面,事急从权,苏巧儿这个娇弱的姑娘也被他好劝歹劝得坐在了上面,傅介子便很无良得将这个姑娘抱在了怀里面。 虽然是很不经意得碰了一下,苏巧儿仍是羞怯得不行。 阿里西斯一直待在大长老的身边,显得很是忧郁。 下午时分,已经到了山国,山国比楼兰大,比龟兹要小,因为国家较穷,在西域的影响力并不太大,傅介子一直还没有进入山国就有探马来报,前面发现了冯嫽部队的踪影。 这里到山国只有南方一条道,不论东西方进入山国南部都得走此一条道,冯嫽此时已经从山国离开了,正好从这里南下。傅介子大喜,带着队伍赶了过去。 遇上冯嫽的时候,冯嫽还带来了五千兵马!傅介子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部队,很没出息得感叹了一声。在汉朝他见惯了万人几万人的队伍,但是在西域,要有一千人就算是大军,此时乍一见五千兵马,立时让他感觉到好多人。 傅介子打马上前,赶到冯嫽的部队前面,下马道:“冯夫人,这些兵是哪里来的?” 冯嫽下令部队暂停,带傅介子到一边去休息下。傅介子大致给她介绍了一下,因为事情紧急,冯嫽也只是略微表示了一下,就道:“这些人都是我从山国带来的,山国的国王是一个七旬的老人,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大的魄力,一下子借到这么多兵,实在是我始料未及之事。这里面还有一千兵是莎车国王的,莎车国王如今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唉,如果的年轻一辈,一个比一个胆小怕事!” 傅介子有些惭愧得道:“冯夫人此行顺利,我们这一回可就惨了。”说着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弟史在一边一惊一乍的,冯嫽嫌她多话,弟史哼哼两声,扫视了一遍,看到苏巧儿,这个姑娘和她年纪差不多,弟史比苏巧儿活跃许多,过来二话不说就拉他钻到蓬车里面去说话。 傅介子一直看着冯嫽弟史身边的殷茵,殷茵也是经意不经意看着他,两个望来望去,弟史立时呀道:“傅将军,你这眉来眼去的哟,是要和殷茵姐姐说话么?” 傅介子没好气得看了弟史一眼,尴尬得笑了一下,殷茵也捏了弟史的腰肢一下,脸上有些发红。苏巧儿也瞪大着眼睛看着殷茵,像是傻了一般,弟史咭咭得笑,拉着苏巧儿到一边说话去了。 冯嫽在一边看着微微得笑了一下,傅介子尴尬得笑了一下,道:“冯夫人,如今楼兰情况不明,但是很可能已经乱了,我们还是得趁此机会去楼兰看看情况,如果楼兰城真的如我所愿归了汉朝,那么西域的局势将大不相同!” 冯嫽听了有些震惊,道:“如此说来,傅将军这一次的作用才是最大的。如今既然车师国已经出兵,想必定然会去楼兰干涉内政,我们这就折道南下后再去楼兰。” 傅介子一怔,道:“为什么要南下再去?那不是去龟兹了吗?” 冯嫽道:“龟兹的国王许诺我们,让他再好好想几天,现在应该是时候了,不论成不成,我们先去看看,如果龟兹肯出兵,那么就是幸事中的幸事。” 傅介子听了也有些欣喜,当下将汉军与冯嫽的部队合龙,到了冯嫽的部队中,傅介子才享受到了一点儿将军的待遇,好不容易混了个马车坐着。 弟史使坏,将傅介子推到了殷茵的马车里面,傅介子一个久经沙场的老爷们儿被一个小姑娘窘得不行,想想就憋气,而就在这个时候,弟史又拉着苏巧儿钻了进来。 马车里面本来就挤得慌,此时又进来两人,傅介子只听见外面的马夫哀求道:“公主殿下,这马车不能载上四个人。公主殿下,你有所不知,这沙漠里行路不像别处,太重了会陷下去……” 弟史哼哼两声,道:“谁说我要进去了。”弟史提着裙子就跳了出去,换上了苏巧儿的白骆驼,一个人骑着到处拉风。冯嫽再三喝止,她才不情愿得停到了冯嫽身边。 傅介子看看殷茵,又看看苏巧儿,不免有些尴尬。殷茵死死得盯着傅介子,而苏巧儿则一直垂首不语,过了好一会儿,苏巧儿才道:“殷茵姐姐,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傅将军,你们现在夫妻重逢,巧儿也很、也很替你们高兴。”苏巧儿说到这儿眼圈儿有些发红。 傅介子淡淡笑了一下,道:“茵茵,多亏了巧儿,你才能活过来。茵茵,你不知道,这一其中经历了多少事情。我……”傅介子不知怎么的有些想解释。 殷茵直直得看着傅介子,又看着苏巧儿,过了一会儿,才翘了翘下额,道:“不用解释。傅将军,你这是在心虚么?”傅介子不由有些招架不住,这事情怎么说都是自己理亏,他又不想在殷茵面前说假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倒是苏巧儿急了,道:“不是的,殷茵姐姐。这么些年来,傅大哥一直想着你,这一次你能活过来,也是傅大哥来回奔波的结果。至于我,我不过是和傅将军偶然相逢的一个小丫头罢了。殷茵姐姐你放心……” 傅介子打断苏巧儿的话,脸色变了,道:“巧儿,你不必不再说了。不论如何,你都是我心里面的巧儿,以前殷茵没有活过来时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苏巧儿默然不语,殷茵看着傅介子,哼了一声,转而向苏巧儿道:“你跟我说什么,你爱要要去,我可不要。” “殷茵姐,你真不要呀?”苏巧儿低着的头陡然扬了起来,失声叫了出来。 殷茵不由一怔,既而脖子一扬,哼道:“我跟他又不熟。” 苏巧儿话一出口便慌忙掩口,脸上羞红。傅介子睕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殷茵,大为不满得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好像我就没人要了是吗?”殷茵冲他横了一眼,道:“这个姑娘不是要么?” “不,不……”苏巧儿听了慌忙摆手,一脸的狭促。 傅介子看了苏巧儿一眼,道:“巧儿,你真不要么?”苏巧儿不由檀口微张,愣在那里。 殷茵忍不住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又似乎有些忧郁。 傅介子道:“巧儿,你可不要胡思乱想。”说完向殷茵道:“茵茵,你是我的结发妻子,这六七年以来,世事如白云苍狗,真的很难预料。我与巧儿情投意合,所以……” 殷茵有些生气,哼哼道:“你爱怎么就怎么,与我何干!我又不会生气。”说完又暗自吃惊了一下,不自觉得抿了个嘴唇,暗道:“殷茵啊殷茵,你这是在生什么气呢?” 傅介子道:“巧儿,如今殷茵也找回来了,我也无心再去报仇。等到西域的事情一了,只要我能活着……”苏巧儿慌忙掩住傅介子的口,道:“傅大哥,不要说傻话。大家都会平平安安的,阿爹会的,贾叔叔会的,傅大哥你和殷茵姐姐也一定会的!” 傅介子叹了口气,道:“这几天我就差点儿死了一回,在这西域地面上,生死都是转瞬间的事情,巧儿,我是说如果……”苏巧儿捂住耳朵,摇头道:“不会有如果的,傅大哥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傅介子道:“如果我回不来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如果我百劫不死,真的活着回来了,到时候,你要么?” 殷茵听了也是脸色微红,但是她心里面有事喜欢死扛着不承认,脸色虽红,可是硬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苏巧儿则没有那份道行,听了脑袋一轰,不知该说什么好,偷偷得看了殷茵一眼,见殷茵两眼上翻望在天上,一时着急得不行。傅介子催道:“巧儿,你殷茵姐都答应了,你不要么?” “要、要吧。”苏巧儿说完指节捏得发白,嘴唇咬得快要流出血来。殷茵则鼻子向天,冷哼了一声。 傅介子道:“殷茵,七年前你是我的妻子,如今也是!我会再用八抬大轿来娶你。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把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的。”殷茵哼了一声,道:“那这个巧儿姑娘呢?” 傅介子摸了摸鼻子,强自镇定道:“我与巧儿情投意合,我自然也会用大轿迎娶。” 殷茵道:“那么,那个姓潘的呢?” 傅介子一愣,道:“你知道了?”殷茵哼道:“你还没说呢?” 傅介子咳了一声,道:“我与她情投意合……” 殷茵大声哼了一下,道:“还有那个葛妮亚呢?” 傅介子四下打量了一番,强自道:“我、我与她……” 殷茵听了怒哼一声,摔了帘门跳下车去了。苏巧儿看着殷茵脸,心里面想着,傅介子曾说过她殷茵姐温柔贤惠,看着怎么不像啊? 傅介子一脸尴尬得看着苏巧儿,苏巧儿也撇过头去,对傅介子有些不满。 傅介子叹了口气,跟着出去,只听见弟史在喊道:“哟,傅将军惹殷茵姐生气啦!” 傅介子来到殷茵身边,冲冯嫽抱谦得笑了一下,冯嫽笑而不语,当作没有看见。陆明见了笑道:“嫂子,我们老大要是惹恼了你,你得使绝招,老大才会听你的。” 殷茵只是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弟史则伸着她那纤纤细手拉了拉陆明的声音,低声问道:“什么绝招?”陆胆见傅介子脸色不太好,嘿嘿笑了一下,道:“公主啊,这是训夫良方,可不能就这么教你。” 弟史眼珠子转了一下,道:“说嘛,到底什么?” 陆明打了个哈哈,道:“这个可不能白教你。要是以后谁娶了咱们公主,那还不得把我骂死。”众汉人大笑起来。冯嫽看着这一队汉人,突然发现了有一些不同,也许只有他们,才能在这么清苦的环境里面笑出来,这一点看似平淡无奇,可是真正心细的人都会重视这一点。 弟史道:“那我给你弹曲琵琶。你是想我弹琵琶么?” 陆明笑道:“不,得要两曲才是。” “好,”弟史一口答应,她一天到晚,不到处玩的时候就是一门心思抱着琵琶,弹两曲琵琶哪天都不止这个数。 陆明很没义气得笑了一下,道:“这个容易啊,要是他惹你不高兴了,晚上把他关门外不让进屋,一准就听话了。”弟史茫然不知,陆明道:“公主啊,你以后要是嫁人了,他要是敢在外面喝酒,关外面;敢在外面赌博,给关外面;也在外面……咳,也关外面。” 众汉军大笑起来,殷茵呸了一声,弟史则是一愣,道:“关外面又怎么样,外面又不是没有房子哦。” 陆明听了不由噎着,看来弟史对男女之事还是不怎么了解,没有明白“关外面”的真正意思,一时也不好解释,看到冯嫽在旁边,不由有些尴尬,拱拳道:“抱谦,唐突冯夫人了。” 冯嫽却跟没事人一样,笑着道:“没事,在家我也用这一招。” 第二十四节,一生一世 大军在龟兹东南一百五十里的地方停了半日,一直没有龟兹大军的去向。殷茵远远得躲着傅介子,因为有外人在,傅介子也不便过去说话,苏巧儿也闷在马车里面不出来。 等了半日,冯嫽过来道:“傅将军,看来龟兹国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出兵了。我们还是尽快赶往楼兰为上。” 傅介子无奈得叹了口气,道:“有山国和莎车国的这些兵马,也差不多足够了。冯夫人,我们这便赶路吧。”冯嫽忍不住再次回望了一下,但还是微微有些失望,转而道:“也罢,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完对身边的两个山国的将军说了一下,部队开拨向东而行。 约走出五十余里,突然后面马蹄声急促得传来,一会儿一骑踩着一溜扬尘飞奔过来,远远高呼道:“报,冯夫人,后面发现龟兹大军的踪迹!”傅介子听了陡然一惊,冯嫽听了忙让车夫停车,扬起帘子道:“是龟兹大军?” 那个探马道:“是的,冯夫人。来的军队打的是龟兹的旗号。” 冯嫽听了忙些躬身从马车里面出来。傅介子过来看了一下,果然见后面的有大军开进的样子,只是旗帜一时看不清楚,过了一会儿,果然见到是龟兹的旗帜。 冯嫽大喜道:“傅将军,看来这一回事情回旋的余地很大了。”傅介子不敢太大意,道:“但愿如此吧。冯夫人,你在这里等着,我带人上前去迎一下,顺便探探情况。” 冯嫽也谨慎得点了点头,傅介子翻身上马,殷茵一直不冷不热得,此时见傅介子要到阵前去,忍不住“喂”了一声,傅介子回过头来,见殷茵和自己说话,不由有些欣喜,道:“殷茵,你肯和我说话了?” 殷茵两眼上翻,道:“我只是让你小心些。” 傅介子冲殷茵饶有深意得笑了一下,道:“殷茵,你放心,你一定会平安得回来的。” 殷茵哼了一声,道:“你不回来,那个巧儿姑娘还不又得哭鼻子。”说到这儿有些讥讽的意思。 傅介子不敢接话茬,回过头时,看到苏巧儿一脸促得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傅介子笑道:“巧儿,放心吧,我只是去看看,没有事的。”苏巧儿点了点头,偷偷看了殷茵一眼,显得很紧张。 傅介子打马赶上前去,前面的龟兹大军越来越近,傅介子总算是看清楚了。 带兵的一个将军傅介子曾经见过,但是却叫不出名字来,为首的一人却是认识的,正是绛宾王子。 傅介子看了一下龟兹大军的去向,并没有恶意,也就壮着胆子赶了过去。 这时龟兹大军渐渐停了下来,傅介子看了一下人马,大约在七千左右,算得上是一支雄兵,只是龟兹国向来只重礼乐,对武力很不看重,所以军队的战斗力极为一般。 这时绛宾王子带着几个队卫赶上前来,见了傅介子,绛宾王子下马行了个半身礼,道:“傅使者,如今父王年迈,派我带兵前来协助汉朝,请傅使者和冯夫人调度。傅使者,车师次抢掳我龟兹国,与我们有隔世的仇怨,所以这一次,也算是我们为自己的国家而战。” 傅介子听了大喜,回了个礼笑道:“绛宾王子请,如今龟兹国能出兵,实在太好了。冯夫人就在前面,我引你过去。”绛宾王子应下,引着大军过来,留下大将在军中,自己与傅介子一起到了冯嫽的阵营。 绛宾王子向冯嫽说过实情之后,又看向了殷茵,眼神之中闪现着一丝丝的灼热,行了个礼道:“莺莺姑娘。”殷茵两眼上翻,不去理会,傅介子心里面感叹,看来殷茵这两眼上翻并不是对自己的特殊待遇啊,这个绛宾王子的意思,傅介子也再是明白不过,看来自己的妻子确实不能太出色了,太出色了就会有着无数的麻烦。 绛宾王子微微有些尴尬,见傅介子和许多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忙转开话题,道:“冯夫人,如今父王身体欠佳,所以特派我来与冯夫人相见,这里有龟兹戍城的六千七百人,尽数由汉军调度。” 傅介子笑道:“冯夫人,如今兵马已壮,我们宜早日赶赴马儿盹才是。” 冯嫽道:“我是女流之辈,行军打仗之事还得由傅将军和众位将军决议。”傅介子也不推辞,道:“冯夫人,龟兹和山国的兵马还需得由绛宾王子和众位将军指挥,有什么事情,我们与绛宾王子和众位将军商议便是。” 傅介子知道军中无首是行军大忌,但是这些城郭兵傅介子也是见识过的,由自己来指挥会更乱,相比之下,还是由各自的首领领着实在。 这时弟史也到冯嫽的边上来了,傅介子知道这个小公主爱湊热闹,一直也没有注意,只当和冯嫽、绛宾王子说了一大会儿话了才发现,弟史的眼睛时不时得在往绛宾王子的身上瞟,一副小女儿家的作派。 傅介子心里面不由暗自发笑,看来弟史这丫头是长大了。 傅介子正憋着笑,和殷茵的眼神一对,见殷茵也是这么在笑,两人相视一下,俱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傅介子心里面不由大为感慨,都说夫妻两个在一起生活得久了,不仅会有夫妻样,还会有心灵的感应。自己和殷茵分开数年,看来夫妻的缘份未尽。 殷茵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又冲傅介子挑衅得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大军汇合了一下,便向马儿盹开进,两日路程,马儿盹已经就在身前方。 楼兰在即,傅介子让大军在此驻扎,一方面派出探马打探郑吉大军的下落,另一方面派人进入楼兰城,打探楼兰的近况。 晚上扎营,殷茵焦急得等着回音,苏巧儿则有意无意得催着要进楼兰城,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久久没有等到回音,傅介子到营帐里面休息,弟史被冯嫽强行带到了自己营里,而殷茵和苏巧儿,冯嫽则不管了,让傅介子看着办。苏巧儿脸嫩,天刚一黑就回到了兀难长老身边,殷茵则仍是待在傅介子的营帐里面不出去,傅介子正盼着和殷茵说说话,殷茵这样他自然是高兴得很。 事情该来的总是要来,躲也躲不过,傅介子见殷茵一副焦急不赖的样子,道:“殷茵,你是不是很喜欢郑吉校尉?”殷茵听了忙撇过头去,道:“哪有的事!哟,你不高兴啦?” 傅介子沉声道:“殷茵,你是我的妻子,一直都是。我不许任何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以前死神都不能带走你,别的人就更不可以了!如果谁赶我抢你,我就跟她拼命!”傅介子说得一本正经的,殷茵听了垂首不语,顿了好一会儿,道:“傅将军,你想听实话么?” 傅介子心里面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道:“不好听的话我不听。” 殷茵嗔道:“我要你听着!” 傅介子道:“好我听着。茵茵,不管你说什么,你都是我的!” 殷茵一阵无语,道:“傅将军,我最初的印象是在义庄里面,那个阴沉沉的屋子和守庄的老人,最一个让我感觉到亲切和踏实的人是郑吉,他对我很好,什么事情都为我着想着,他让我感觉到在这个世界上,我是真真实实的一个人,而不是一个影子。” 殷茵说到这儿也安静了下来,道:“当初在义庄,我感觉到自己什么也不是,我只感觉到自己与别人不一样,我就像一个影子一样漂浮着,不知道我活着为了什么,也不知道我该干什么,每天都是义庄的老人在照顾我吃,照顾我住,我感觉到自己与义庄里的猫儿狗儿没有什么区别,直到遇到了郑吉,他问起我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在这里,问我该回哪儿去,我才慢慢得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在屯田司住了那么久,我已经慢慢得习惯了每天起来烧点水,煮些吃的的日子,我虽然也是每天都晃晃乎乎的,脑海里面似乎有着什么东西在召唤着我,可是我就是想不起来。也许,就是傅将军你说的我的过往。不论过往如何,傅将军,郑吉都对我有着别人不可替代的情义,我,我……” 傅介子听了忍不住道:“茵茵,我也可以事事为你着想啊,你知道吗,这六年来,我像一个疯子,一直生活在你逝去的影子里面,直到半年前,我在精绝国的时候才从你的影子里面走出来。殷茵,郑吉能替你做的事情我一件也不会少。” 说着见殷茵没有什么反应,急道:“茵茵,难怪就只有他能为你着想,我就不能吗?”殷茵哼了一声,不自觉得抿了抿嘴唇,道:“你还说,你不经我同意就、就亲了我一下,这是为我着想么?” 傅介子轻轻握着殷茵的手,道:“殷茵,你是我的妻子啊,我们同床共枕耳鬓私磨过,我们结婚在一起两年了,算上中间的几年,一共**年了。” 殷茵听了老大一阵窘迫,忙抽出手来,道:“你又想什么坏事!我、我对你说的那什么什么的,一点儿也不知道。” 傅介子一定一顿得道:“茵茵,我一定会让你记起来的。一定会的!”殷茵见傅介子眼睛里面闪着狼一样的东西,有些吓人,怔怔得道:“我哪知道,我先回去了。” 说完就往外面跑,这时外面突然有探马的声音道:“报,傅将军,发现郑吉大军踪影。” 傅介子忙道:“进来说。”那个探马刚掀帘子进来还没有来得及过去,殷茵突然伸手将他拉住,那个士兵便似小鞭儿一样被拉了过去,脸色大变,殷茵看着自己也是大为吃惊,不相信自己这么随便一提拧就有这么大力气,平时咋没看出来呢。 傅介子一点儿也不奇怪,自己刚娶过来这个姑娘的时候,不知受了她多少欺负,殷茵是元武真人的女儿,元武真人重一个“武”字,老子英雄女儿好汉,殷茵的手脚打小就利索得很,傅介子一直到从军之下发狂一般得练,才把身手练起来,之前一直不是殷茵的对手,说得别憋点,想亲个嘴儿还得自己抓得住才行。 想到这里,傅介子不由感觉到有些温馨,看着殷茵笑了笑。 那个士兵愣了一下,道:“嫂、嫂夫人,你这是……”殷茵听得这个称呼,不由一头的黑线,忙些松了手,急声道:“郑吉他现在在哪里?” 那个士兵愣了一下,看着傅介子。傅介子道:“郑吉部队现在何处?” 那个士兵道:“就在此以北两百里的一个沼泽地里面,大军暂时被困在了那里。车师的大军屯集在周围,不敢进去。我们也不知郑吉的部队现在怎么样了。” 殷茵听了顿时急道:“你说什么?”那个士兵又说了一遍,傅介子听了不由大吃一惊,道:“这楼兰哪里来的沼泽?”那个士兵道:“傅将军,从这里往北是蒲昌海,蒲昌海那里便是一片无人也进的大沼泽,我想郑吉校尉也是没有办法才迫不得已进去的。车师人和楼兰把这里奉为死亡之地,所以不敢进去。” 殷茵听了立时道:“傅将军,你快些发兵去救他。” 傅介子本来就存了这心思,正准备拿地图去想办法,但是殷茵说来,他心里面难免有些不高兴,但是生死事大,一时也不敢意气用事,道:“好吧,殷茵。把地图拿过来。” 殷茵赶紧将羊皮地图拿过来,在傅介子前面工工整整得平铺开来,看着这份情致,傅介子不自禁得想到了新婚之后,殷茵给自己这么铺着周天图学医时的情景了,一时心里面百感交集,看着殷茵这个样子不自觉有些痴了。 殷茵拐了他一肘,道:“你快看呀。” 傅介子不说什么话,只是点了点头,对着地图仔细看了一下,那个士兵指了个位置,郑吉所部正在蒲昌海边缘的死亡大沼泽里面。殷茵显得很着急,一连说了几条去救助的路线,傅介子叹了口气,殷茵对战事一窍不通,当下叫来陆明和军中的几个大将,还有冯嫽过来,商议了一下,傅介子决定今天晚上就发兵过去。 但是以龟兹的习俗,晚上出兵出的是贼兵,与大军不利,所以首次出兵必须得在白天时候,不得已傅介子只好另差山国和莎车国的大军先行,龟兹兵在后面带着辎重赶来相助。 后面的大军由冯嫽和绛宾王子坐阵,傅介子自带着着大军在前面先行。 殷茵、苏巧儿还有兀难长老一行和陆明等伤员自然是要留下的,傅介子整顿了一下大军就要离开,这时殷茵又和上次在驿栈一样突然从傅介子的后面冒出来,拍了傅介子的肩膀一下,道:“你得带我去救郑吉。” 傅介子听了立时否决道:“不行,军中太危险,你还是在后备大军中吧。茵茵你放心,只要我能活着出来,我一定会把郑吉救出来的。” 殷茵脑袋似搏浪鼓一般得摇,道:“不行,我一定要亲自去!傅将军,你怕我去么?” 傅介子听了不由有些生气,道:“茵茵,你太小瞧我了。你喜欢郑吉我是不高兴,但是我决不会因为此事去害郑吉。茵茵,六前年是我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带着你上了战场,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失去了你。我追悔莫及后悔得想自杀,感谢上苍又让你活了过来,所以那天在屯田司我就暗地里发誓,此生决不再让茵茵你冒一丝一毫的风险,更不会再带你让战场。那里不是我家的菜园子,到了那里,我保护不了你。” 殷茵嫌他话多,皱了皱眉道:“不嘛,我非要去!” 傅介子突然有些发火,脖子一梗,铁青着脸道:“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茵茵你不要再调皮了。” 殷茵被他吓了一跳,但是转而气一上来突然伸手揪住傅介子的耳朵,摆出一副“三娘教子”的架势来道:“我说了我要去教他!你管不了我,我又不是你的兵!” 傅介子被殷茵这一彪悍的动作给震住了,好长时间没有回过神来。从前的时候,他不过是个没落贵族家庭的小书生,殷茵又是个大国师的女儿,而且会武功,所以不论从什么地方都处在上强势上面,揪耳朵是再有普通不过的“家法”,傅介子不便向外人启齿这些事情,但是打心底里面并不反感,此时经殷茵这一揪,心里面顿时升腾起几丝的温馨来。 傅介子不由苦笑一声,感叹自己这不是犯贱么? 殷茵揪了一下也发现自己太过无礼,虽然自己一直没有想过要做淑女,但是女人的矜持是不能丢的,但是揪着了没个说法也不好就这么放了。 傅介子看了一下四周,几个士兵掩口笑着,见傅介子发现了自己,慌忙得闪开了,傅介子大为尴尬,忙道:“茵茵快别,我带你去还不行么!”殷茵这才得意得松开手,道:“我这就去准备东西,一会儿就走。” 傅介子道:“茵茵,你要去也行,但是有一个条件,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离开我半步。” 殷茵一怔,似乎是听出了话外之话,道:“多久?” 傅介子道:“一生一世!” 第二十五节,我就是他的妻子 殷茵听了微微愣了一下,既而鄙视得看了傅介子一眼,道:“你想的美!”说完一甩头发飘然去了。 傅介子看着殷茵的背影,不由笑了笑,现在不论殷茵怎么对他,只要能看到这个姑娘,傅介子心里面就能一直高兴着。一会儿殷茵换了男装出过,和陆明站在一起,因为陆明爱打趣,时间一长,殷茵和他最熟,此时混在大军之中,陆明不说,傅介子不说,别的人想说什么也不敢说了,再者,军中混了个女兵,本来就是一种迤逦的风景,也没有哪个敢不知好歹得去煞这个风景。 一会儿,苏巧儿和弟史也过来送行,苏巧儿看到殷茵要跟着去,一时大觉不好,想说什么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愣了一大会儿,只是道:“殷茵姐姐,你可一定要小心些。” 殷茵对苏巧儿颇为一般,虽然她心里面对傅介子不怎么在乎,但是这个家伙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的妻子,那么苏巧儿便是自己的情敌,女人天生的醋意,让她心里面有些不顺。听苏巧儿说起,只是嗯了一声,打马就上前去了。 傅介子见苏巧儿有些委屈,过来劝了一会儿才离开。 按照探马来报的情况,从这里到蒲昌海快的话一天再加点儿时间就能赶到,傅介子下令队伍加急行走,一路上过了马儿盹往北,中道稍事休息一番,第二天上午的时候赶到了蒲昌海。 此时的蒲昌海已经是草长莺飞的季节了,汉军所到之处,到处都是长得埋过人头的葭苇、白草,以及一些奇形怪状的柳树,许多树的形状看上去像鬼魅一般,众汉军一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怪柳,不由纷纷大骂晦气。 傅介子看着这无边无际的蒲昌海,心里面也不由得一阵犯怵,难怪周围的国家都把这里奉为死亡之地,谁也不敢进来,就连到边上打渔,都是只到下游的几个支流里小湖泊里面转。 殷茵看了这里,也不由蹙眉道:“这里有死槐腐柳,看来是一个极招怨气困阴气的地方,我们进去的时候小心些。”说完见傅介子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没有发现什么,道:“你看什么看?” 傅介子有些激动道:“茵茵,这些东西你都还记得?” 殷茵一怔,道:“什么东西?” 傅介子道:“你说的这些是你父亲教于你的道家法术,你不知道么?”殷茵茫然不解,傅介子道:“茵茵,你能记起这些知道,说明前世里的一些记忆你都还记得。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记起我的!” 殷茵不由撇了撇嘴,哼道:“记起你有什么好的,无非是我给你端茶倒水洗衣搓背的事情,我可不要记起来。” “原来一点也没变,还是个懒姑娘!”傅介子不由苦笑一声,很想告诉她,这一切都说反了,但是这个习惯不能惯着,所以忍着没有说,摇头道:“茵茵,你现在这么想,等到你真的想起来的时候,你会发现我们在一起是多么快活,你还记得吗,你说过在你娘家崂山上面有两颗耐冬花,你要搬到义渠来,你还没有来得及搬呢。” 殷茵一扬头,哼道:“大老远几千里得搬两颗花来,你骗鬼呢,这哪来的傻妞会干这种事情。哼,我们还是快些去救郑吉他们吧,真是的,探马怎么还不回报!” 傅介子只好缄口不言。 过了一会儿,乌侯提着大锤过来道:“将军,在前面两里地发现了大批脚印,要不要去看看?” 傅介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殷茵便抢道:“在哪,你带我们去。” 乌侯愣了一下,不动得看着傅介子。殷茵一着急推着乌候道:“走呀。”乌侯这大块头她哪里推得动,只把自己推得退了一步,转而向傅介子催道:“你去不去呀!” 傅介子心里面有些酸溜溜的,但还是道:“乌候,你带路。”殷茵大喜,居然反过手来拉着傅介子赶路。平时如果殷茵肯这么拉着手,傅介子一定乐得跳起来,但此时却是一丝一毫的快活意思都没有。 跟着乌侯来到前面的水泊,此时山国的大军已经在这里聚集开来了,几个将军已经开始在这里查地形。傅介子过来立时有几个将军围了上来,一个懂汉语的人向傅介子道:“汉朝将军,我们将军说,这里是蒲昌海,被神灵禁忌了的地方,是大军不能进去的。还望汉朝将军三思。” 傅介子担心的事情又发生了,在这里,许多习俗都会害死人,看着很小的一个事情,办起事来的时候总会是绊脚的石头,先前小宛国的兵已经害得他们损兵折将,此时如果调来的山国兵再不肯听指挥,那么别说击破车师救郑吉了,自保都有困难。 那个译者又道:“汉朝将军,这蒲昌海有三百多里,扎进去了就出不来,我们将军说如果遇上车师兵,我们个个都肯拼命,但是这蒲昌海是不能进的。” 傅介子不由蹙眉道:“你告诉你们将军,这不过是普通的浅滩,大家小心一些,不会的事的。而且,我们这一次与山国联军,要的正是救出我汉朝的屯田校尉,不论如何我们都要进去。” 那个译者面有难色,向山国将军说了一下,山国将军仍是不肯回意,眼神有些不对得看着傅介子,那个译者道:“汉朝将军,这蒲昌海我们真的不能进!我们将军说,如果真的要进,也只能是山国的部队,汉朝将军你不能进去。” 傅介子听了大为愕然,道:“这是为何?”他本来以为是山国的人害怕蒲昌海不敢进去,没想到他们竟然提出这么个不合情理的要求来。 殷茵的嗓子也一下子尖了起来,有些生气道:“为什么呀?” 那个译者看着傅介子,欲言又止,不敢说话。 傅介子奇怪道:“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个译者又看向那个山国将军,那个山国的将军也有些犹豫,顿了一会儿才让译者说话。译者道:“汉朝将军,咳,关于蒲昌海,在我们山国一直有着一个传说。咳,是一个关于柳神女儿的故事。” 傅介子和殷茵相视一下,乌侯也不由搔了搔头,这译者讲故事干嘛? 那个译者看了傅介子一下,忙道:“是这样的。在我们山国和车师、楼兰一直都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说是在很久以前,蒲昌海本来是一个水草肥美的地方,后来一个姑娘,因为她被他的丈夫给克死了,灵魂得不到安息,所以就依照神灵的旨意化身为枯柳在这蒲昌海边上,吸食湖泊里的露水来使自己活过来,只要等他吸食够了一万颗露珠便可以长出绿叶来,那时便是她重新活过来的时机。这个姑娘等啊等,等了许多年终于见到头顶上面长出了绿叶,当她兴高采烈得准备回家见心爱之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脚下已经出了深深的根来,再也无法挪动一步!” 傅介子本来不太爱听这些神神道道的事情,但是此时听得却心头猛得一震,不由看向了殷茵,脑袋里面乱得很,这个故事似乎是鬼使神差一般得为他而准备的,看着殷茵,是不是殷茵也是那隔岸的爱人,而自己,是不是也已经扎根到了一片深厚的土壤里面? 殷茵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不敢看傅介子的眼睛,手捻着衣角垂首不语。 对她而言,什么是叶,什么是露珠,什么是根?殷茵听了心里面有些害怕,不敢再想下去。 只听见译者又道:“后来,这个姑娘想念爱人成狂,形体扭曲,整个人都发疯了,所以过往的只是失去了爱人的男子都会被她拉去,再也出不来!时间久了,这蒲昌海便尽是这些形状怪异的柳树,而且再也没有人敢走近这蒲昌海,因为这是被诅咒过的地方。汉朝将军,咳……据我们所知,汉朝将军你……咳,这似乎有些不太吉利。” 那个译者欲言又不止,不敢再说下去。 傅介子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消息,傅介子是丧偶之人,对他们来讲,是个不吉利的人,对大军而言,进入蒲昌海会给他们带来厄运,所以这些山国的将军宁愿自己进去冒险,也不愿意让傅介子与他们一同进入。 想到这一点,傅介子心里面不由好不是滋味,虽然此时殷茵就在身边,只是傅介子并没有从那种感觉里面走出来,对他们而言,自己确实是一个不吉利的人。 那个译者结结巴巴得把意思说了出来,看着傅介子一脸的谦意,看来他并非有意不敬,只是这种在傅介子看来芝麻绿豆大的事情,在他们心里面却是极大的一个结,不得已才说了出来。 山国的将军也有些怕傅介子生气,看着他有些诚惶诚恐。 傅介子苦笑一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而就在这时,殷茵却突然道:“谁说他是个不吉利的人!”译者眼光有些躲闪,道:“大家都这么传,想来事情不假。”殷茵走过去,挺了挺胸脯,道:“你看清楚些,你看我是什么人?” 那个译者看着殷茵,茫然得摇头。 殷茵哼了一声,道:“我就是他的妻子!你看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傅介子听了头猛得一扬,那个译者也一脸的惊讶,乌侯抱着大锤,看着傅介子傻笑。 第二十六节,妻子,还是营妓? 殷茵说完向傅介子使性子一般得瞪了一眼,傅介子笑而不语,殷茵见了又连瞪了几眼。 那个译者听了怔怔得看着傅介子,好一会儿才道:“汉朝的使者,这是真的么?”傅介子笑道:“这种事情还会有假?你不信么?” “哦不!”译者慌忙摆手一下,道:“只是,只是不曾听过。” 傅介子听了不由看了殷茵一下,殷茵也使了个眼色,示意人家不信怎么办? “你看这样你信不?”傅介子走过来,突然大手一揽,将殷茵揽在了怀里面,并在殷茵脸蛋上捏了一下。殷茵一怔,被傅介子摸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使劲儿扭过来身子,扬头看着傅介子,瞪大着乌黑的眼珠子,一时不知所语得道:“你、你抱我?” 傅介子一副理所当然得样子,又在殷茵的下额上轻轻捏了一下,向译者道:“传译,你是相信听到的,还是相信看到的?你说她是不是我的妻子?” 译者忙不跌得点头,道:“是了,是了。一定是了。” “……” 殷茵看着傅介子,又看了看这个传译,好一阵无语。 抱着殷茵,傅介子心里面顿时升起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来,但是又与亲人不同,还有些莫名的兴奋,就像是抱到了哪个陌生的小妹妹一样。 殷茵本来就是你的妻子啊,你兴奋个啥? 傅介子觉得自己真的是太没出息了,把自己的妻子抱一下,还能兴奋得头重脚轻的。 傅介子将殷茵搂着了就不肯再放了,殷茵也不好太挣扎,这样前面辛辛苦苦演的戏就泡汤了,任由傅介子这么抱着,心里面老大一片残念。傅介子看殷茵这神情就知道这个姑娘在腹议,心里面也有些好笑,似乎惹得她越生气,傅介子就觉得越高兴。 译者向山国的将军说了一下,山国的将军不像这个译者,仍是一脸的不信。傅介子心里面且忧且喜,如果山国的将军不相信,那么公事上将变得麻烦,但是这样自己势必有理由再把戏演足些,虽然委屈了一些殷茵,但她可不就是自己的妻子嘛! 想到这里,傅介子就有些理直气壮。 山国的将军再向译者说了一下话,译者相信了的脸色又显得狐疑起来,道:“汉朝将军,我们将军是个直性子,说话您别介意,将军他、咳……” 想必是什么难听的话,傅介子还是忍着道:“你但说无妨。” 译者道:“我们将军说,这个姑娘不过是将身边的一个营妓……哦,不!是歌女,是歌女……” 傅介子听了大怒,喝道:“你休得胡说,小心我军法处置!” 殷茵听了也勃然而怒,一下子从傅介子的怀里面挣脱出来,抓起那个译者一个提撩,就将译者提着抡了个圈儿,重重得摔在地上,踹了一脚。殷茵是打小就练过武艺的,而且连陆明都不是对手,傅介子以前也常受欺负,这个译者本来就是个软脚蟹,而且又没提防,一下子被殷茵这么摔了一回。 殷茵踹了两脚仍是不解气,想把这人宰了锉骨扬灰。 傅介子一怒之下立时恢复了过来,忙将殷茵拉住,将那个译者扶起来,脸色仍是不太好得道:“传译见谅则个,内子脾气大。” 译者被摔得腰都直不起来,一脸恐惧得看着殷茵,委屈道:“这个是我们将军说的……哦不,是我说的。可是汉朝将军,哪有将军出征还带着妻小的。”译者经殷茵这一摔,也看出她绝对不是一般的歌女什么的,哪个歌女有这么好武功,哪个歌女有这么大胆子? 一看就是汉朝将军家的地主婆。 译者自认倒霉,要想跟汉朝的将军发火,自己还没有这个分量,只能倒是点儿背,看着山国将军,一脸的无可奈何。山国的几个将军脸色也不太好,傅介子让传译向山国将军道个谦,此事就此揭过。 山国的几个将军也想息事宁人,不愿意多生事端。经此一事,他们也相信了这个姑娘确实是傅介子的妻子,但是这几个山国的将军刚一同意进蒲昌海,一个老成的将军立时看出了破绽——年纪。 据他所知傅介子是在七年前结的婚,而这个姑娘怎么看都不过二十,七年前不过十二三岁,一个十二三岁的羊角丫头,结的哪门子“黄昏”? 傅介子听了也不由蹙眉,殷茵的事情太过曲折,说出来更是没有人信,这倒坎还真的是迈不过去。殷茵听了急道:“谁说不是!本姑娘今年都二十六了,你们眼瞎了么?” 殷茵被当着众人的面羞辱了一下,心里面很是恼火,此时是真的怒了。 那个老成的山国将军到底是老成到底,向译者说了几句,译者道:“汉朝的将军,我们将军觉得此事甚大,宜谨慎为上。所以希望你们能当着这怪柳许个誓言,我们方才能相信。” 傅介子听了不由看向殷茵,这个对他来讲是没有一点问题,殷茵确实是他的妻子,海誓山盟本来是很恶俗,但此时的傅介子早就有这个心思来做这么件恶俗的事情。 殷茵不由大为不满意,忿忿得看着这个山国的老家伙,肚子里面念了一肚子的咒语,将这个将军从头发到脚丫子都骂了个遍。山国的将军仍是不依不挠,是个倔强的驴子。 傅介子看向殷茵,过来小声道:“殷茵,以前我为你许了一个誓言,我没有能完成,今天再为你许一个,我这一生绝不违此誓言。”殷茵一怔,道:“你给我许了誓言么?” 傅介子眼神中印着一丝的落寂,道:“许过。遵守了六年,最后一年没有守住。” “哦,晚节不保呀。”殷茵有些好奇得看着傅介子,道:“是什么?” 傅介子道:“自从六年前你……你离开我之后,我就许下誓言,此生绝不再娶!接着的六年时间,我一个女人也没有碰过。”傅介子说着见殷茵不信,强调了一下,道:“真的!” 殷茵呸了一声,道:“我管你真的假的。”说完又哼了一声,道:“那后来呢?” 后面就憋屈了,傅介子有些底气不足,期期艾艾得道:“后来,后来我……” 殷茵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哼道:“后来就碰了是不是?”傅介子见殷茵说得声音有些大,忙道:“你小声些。茵茵,你不知道,七年,七年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很多事情都会变的。” “借口!”殷茵哼了一声,扭过身子道:“我可不要许什么誓言,要许你自个儿许去。” 傅介子不由悻悻然。 这时那个山国将军又催了起来,傅介子不由大为恼怒,喝道:“传译,你告诉你们将军。你们山国的习俗不同,我们汉朝的习俗也不同。这一次是你们国王下令出的兵,那么就该遵守军令。在我们汉朝违令不遵者,是要斩首的。请你们将军慎思。” 那个译者脸色有些变了,将话说与山国的将军,傅介子有些恼怒了,此时说话的语气也很重,这个山国的将军愣了一大会儿,仍是不肯同意。傅介子心里面怒得不行,可是又不能和山国的人翻脸,只得强忍着怒火,再向这个译者示话。 一会儿译者过来道:“我们将军说,如果汉朝将军非要进去,那么请将汉军和山国的兵分开,作为单独的两支军队进去。”傅介子听了脸上不露一丝喜恶,只是冷冷得道:“也罢。你们山国的军队从这南面进去,我们汉朝的军队借船走这西北的水泊,纵横搜寻,到北岸汇合。” 那个译者脸色大慰,道:“如此最好不过了。汉朝将军,我们什么时候起程?” 傅介子淡淡道:“即刻便起程。”说完看着殷茵,心里面不阵犹豫。 殷茵见汉军像是受了欺负一般,她也心情不好,见傅介子看来,比较贤惠得没有发火,只是轻声怨责道:“你又看我干什么,别把大事办砸了。”傅介子叹了口气,不说话。乌侯道:“小嫂子,我们将军是不愿让你上战场冒险,可是现在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将你寄下。” 殷茵狠狠得瞪了乌侯一眼,怨他把自己看轻了,道:“大不了是一死,我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们怕什么。”傅介子连呸了三声,道:“快别的说,也不怕晦气。” 傅介子自己倒是常提到死字,从来都觉得没什么,但是此时殷茵提起,他立时就有了心理阴影,殷茵哼道:“你能提我就不能提么,瞧你紧张的。” 傅介子苦笑一声,这个姑娘又怎么会明白失而复得之后那种患得患失的感受。 与山国的大将军定,傅介子便一方面派出探子打探车师人的位置,一方面派人到这下游的地方找渔船,山国的大军已经走陆路去了。 经过半日,终于找来了十多条大小不一的渔船,因为是军家来租渔船,这些渔民不想租也得租了,但是一听说是进蒲昌海,宁可将船送与汉军也不愿意进去,最后只租得这一些船只,舵手一个也没有。 傅介子是地道的北方人,有些怕水,所部也多是北方的人,没有几个真正会水的,最后找出了几个会水一般的当舵手,就这么杀进了蒲昌海里面。傅介子和殷茵坐在一条最大的船上面,这样晕起来没有那么厉害。 汉朝进了抬头望不到天,低头看不到水的芦苇荡里面,立时就有些分不出东西南北来,傅介子也不乱下令了,让几个会水的士兵看着办,对直往北边赶。 在芦苇荡里面走起来十分得慢,几乎就看不到前面的路,船下的水,下面与其说是水,不如说是淤泥,汉军在里面走起来极慢,划到天黑也没有见到个尽头,前面没有路,走过的路也被甘蔗给压了过来,一直赶到天黑之时,几个士兵突然高呼起来,道:“将军,你看,前面有岸。” 傅介子大喜,道:“快些靠岸去。”说着有些迫不及待,这半天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此时早就已经撑不住了。 汉朝将船极速划近,可是当再进一些,有士兵道:“将军,前面似乎有人。” 傅介子放眼望去,可然见岸边不远处大大小小的营房连接数里,是郑吉的汉军还是…… 傅介子的脸色顿时大变。 第二十七节,过壶口 郑吉的汉军不会有这样的装备,这里的营房一看就知道是车师的大营,傅介子忙让队伍掉头,汉军只有一百多人,此时又是水中,遇上车师大军无疑是羊入虎口。 汉军见势不对急速调转船头,但是在这芦苇荡里面行船本来就已经十分不便,更何况是调头转向,一会儿动静稍大便见车师大营里面亮起了无数的火把,同时也传来了大营吵闹的声音,一会儿大军就向这里面移动了过来。 殷茵的脸色也变了,但是她身上却着一种连傅介子都不能有的从容不迫,见了虽然也有些慌忙,但是说话却是极为镇定,道:“你快让他们调头开进去,这里面车师大军不敢进来。” 傅介子听了果然如果,当下一边指挥一边帮着大军将船调头。 “将军,前面有两条小径,一条石头泥巴太多,怕是不能行船,我们是不是要走大的水道?”乌候抱着船舵子,一边吐一边问道。 傅介子看了一下前面的水路,果然是一条宽而广,另一条则是连水草都不长得激流,一看就是礁石,道:“好,就走大道。只要进了这芦苇荡,车师人就找不到我们的所在了。”说到这儿喝令道:“都把火把熄了。我们摸黑赶路。” 殷茵道:“还有,队里的人不得大声说话,找个地方尽快靠岸。” 她此时俨然就是将军夫人,众汉军对她的话也是不能不听,纷纷看向傅介子。但是似乎没有必要了,众汉军发现这位老大对媳妇儿从来都是言听计从的,将军夫人说的话就是将军令。 大军走大道,拨开芦苇荡往里面去,前面越走越宽,傅介子的心里面稍微平静了一些。正当再摸黑走得近一些时,殷茵突然拉着他的衣服,拉着过来道:“不好,你看!” 傅介子顺眼看去,眼前也陡然一黑,怔了一会儿,道:“是山崖?”殷茵恨声道:“是个壶口,我们成了瓮里的王八!”傅介子将殷茵的手拿开,紧紧得拉住,道:“先别慌,看看再说。过来两个人去那边打探一下,看看有没有出路?” 这时乌侯和另外一个汉军划着一条小舟急急忙忙得赶过去,好一会儿没有声音,正当众人都等得没有了耐性时,小船又出来了,乌侯沮丧得道:“将军,这里根本就没有路,这里是内湖,周围全是绝壁,我们得赶快出去才是。” 汉军听了一下子似炸开锅了一般,殷茵急道:“那快调头,不然就来不及了!” 傅介子看着后面,苦笑一下,摇头道:“已经来不及了。” “车师人追过来了。”傅介子看着后面岸边追过来的车师人,突然将火焰刀掣出来,大声喝道:“既然没有路可走,那我们就杀出一条路来!以前我们能从车师大军中逃出来,现在也一样可以!把船调头,我们直接穿过去!” 这时前面壶口处已经屯集了无数的火把,把夜晚都照得如同白昼一般,虽然只有一边有大军,但是另外一边是一面刀削崖,而且壶口的宽度很小,再加上傅介子一行的船都是渔船,连个敞棚都没有,从这里穿过,一定躲不开车师人的弓箭。 傅介子说完之后又有些犹豫,这样穿过去,汉军难免要死伤大半,而且殷茵,殷茵怎么办? 傅介子说完又将刀放下,就这么拄在船头,脸色铁青,既而狠狠得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因为天色黑,众人也都看不见,但是殷茵就在他身边,她是看见的,忙将他的手拉住,急道:“你这是干什么!都什么时候了!” 傅介子恨自己好了伤疤忘了痛,前一次带着殷茵上战场,结果这个姑娘再也没有回来,如今失而复得,自己竟然又再一次得让她来到了战场之上,看来自己真的很没有记性。 傅介子看了看殷茵,有些恨自己。 殷茵道:“你这是怎么了?” 傅介子突然将殷茵搂在怀里面,道:“茵茵,是我不好!”殷茵不想这人突然就吃自己的豆腐,一时大惊,忙些将他推开,并踹了一脚,又急又羞之下转为怒气,喝道:“猪死拱墙,人死反常。你这疯子!” 这时动静大了,众汉军都看了过来,殷茵脸上羞红,忙将声音压了下去。 傅介子有些尴尬,沉声道:“茵茵,也许你说的对。上一次是你救了我的命,这一回就是我死,我也一定会保你平安得活下去。”这时乌侯也看出了大概,道:“小嫂子,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会保住你平安的。将军,再不冲的话,人越来越多,冲出去就麻烦了。” 殷茵稍微一平静,也明白了傅介子的意思,看着傅介子默然不语,顿了好一会儿,才道:“不,我不要!我们大家都要好好得活着出去,不要意气用事。” 傅介子看了看四周,现在这种情况下,哪里是意气用事,不过是生死之际的无奈之举。 傅介子愣了一会儿,看着殷茵有些出神,如果从这里冲过去势必有一场恶战,也许,也许明天天亮的时候就再也见不到或者没法见到了。风撩过殷茵的面颊,傅介子看着怔怔得出神,怔了好大一会儿,突然心中一动,既而又屏气凝神得想了好一会儿。 殷茵见他神情有异,碰了碰他,道:“喂,你又怎么了?” 傅介子突然道:“乌候你看,现在的风是从壶口向外灌的,而车师人正在风势的下面,你赶紧腾出一条船来,将这湖里的干草割了,我们顺风放火,然后趁着火势掩护,我们冲过去。” 汉军说动就动,立时将这湖里面经冬枯而未腐的白草割了,这些白草可以充作烽火用的浓烟,过不多久,汉军便腾出了两条船来,装满了干草,一方面可以放火攻击守在壶口的车师人,另一方面,可以用作障碍物来掩护汉军撤退。等到天色将亮未亮的时候,傅介子一行借着芦苇草极深已经渐渐向壶口靠近,此时的车师人还在湖的沿岸搜索着汉军动向,待挨近壶口,汉军点燃大火,这些白草都带有一些腐湿,火燃的并不太大,但是浓烟却比傅介子想象的还要浓烈,小船在汉军的推动之下迅速移向壶口,滚滚的浓烟将汉军自己都给罩住了。 傅介子喝令队伍不得出声,迅速通过壶口,几条船前前后面鱼贯而出,傅介子一直把殷茵拉在身边上,车师人见汉军要逃,一直声嚣尘上,向汉军这边拼命得放乱箭。汉军的所在的船只没有掩体,只片刻时间便有十多人中箭。 这时殷茵也有些慌了,时不时得尖叫,傅介子怕殷茵受伤,硬是将她抱过来,用背心替殷茵挡着,这时车师人的箭越来越多,傅介子让汉军往芦苇深里走,前面岸边的车师人黑压压的一片,傅介子用背替殷茵挡着,突然间感觉到背上的铁甲里面有什么东西刺进来了,痛得他冷哼一声,知道背上中了一箭,还好有铁甲在身上,这一箭不过是箭尖及身,不会要了自己性命,但是却是疼痛难忍,痛得他身子不稳。 为了安全起见,傅介子顺势将殷茵扑到在了船板之上,压在了殷茵身上。 殷茵听见了傅介子的闷哼声,知道他中了箭,一时也没有发现自己和他这样有些不雅,急得大声道:“喂,你怎么样了?” 傅介子和殷茵贴着脸,只是淡淡得道:“只要你没事,我就不会有你。”殷茵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和这个男人贴着,心头陡然一乱,忙撇过头去低声道:“又说疯话。” 这时车师人的箭越来越多,乌侯大叫一声,过来用身子替傅介子他们挡着,傅介子心头一热,大喝道:“乌侯,快给我趴下。”乌侯摇头傻笑不语。傅介子大喝道:“叫你给我趴下,听见没有!这箭落谁身上算谁的,谁要你挡了!”说完猛得将乌侯一拉,乌侯块头虽大,但也经不住傅介子这一接,在船上拌了个跟头,船顿时一阵剧烈得晃动。殷茵明显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 “报,将军,前面……咳。”一个士兵过来正准备报告,见自己的将军和将军夫人抱在一块儿,这个……自己还上报不报? 殷茵忙将傅介子推开,站到一边整了整衣服。 傅介子背上的箭晃了一下,痛得他呲牙咧嘴。 “报,将军。前面可以上岸了,我们是不是走旱路?” 傅介子放眼看去,前面一片坦途,是一片极大的草原,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傅介子大喜道:“好,立时上岸,我们走陆路与山国的大军汇合。” 殷茵此时已经整好了衣服,但是别的都整好了自己的脸色却还是绯红一片,她不敢看众汉军,但是却敢直钩钩看着傅介子,那眼神,如果不是傅介子被她拒绝了这么多回,知道没对上眼,他一定以为这个姑娘是看上自己了。 汉军稍一整顿,数了一下,落到湖里面没有出来的有三个人,中箭的有三十多人,别的人还算是不带伤不见红,看着傅介子背上的箭,急着让他取下来,箭中的不深,一个士兵轻巧得就给他取了下来,殷茵还是不放心,要看看傅介子的伤势。 这本来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当着自己士兵的面,傅介子却有些不太好意思,殷茵催道:“你不好意思什么呀,我们都同房过,这有什么!”说完见众汉军一脸暧昧得看着自己,立时胆气大减,咕哝道:“是你说的。” 第二十八节,走 “将军,车师人追过来了。” 乌侯抱着大锤赶过来,累得整个人跟小山似得抖动,神情很是慌张。 傅介子当下将衣服披上,道:“打不过就逃。走小道我就不信他们还能追上我们!”这时汉军都围了过来,傅介子看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如果走坦途的话,车师人有马匹,汉军一定会被追上,惟一能走的也就只是这蒲昌海边上的大山,大山上面地势险竣,马匹不能过,这样才能扳回汉军的劣势,汉军稍微商议一下,就避开蒲昌海边上的荒原,径直往边上的大山走。 蒲昌海四周的山体都不高,但是却极为险竣,到处都是被风沙打磨得过的石窟山崖,傅介子担心殷茵的安全,让她紧跟在自己的身后面,殷茵哼哼然,认为傅介子把她看得娇气了,说什么也不行,居然一个人走在了最前面。 傅介子对这个倔强的姑娘没有办法,又不便和她多争辩,以免在自己的部下面前闹出笑话来,只好将就些。汉军迤逦而行,本来见后面没有追兵了,但是行程半日,就在汉军要绕过山坳时,突然依稀瞧见了身后有车师人追过来,看这人数还不在少数。 有了地势依托,汉军并不太害怕车师人,仍是一路绕着大山走,争取早时与山国的大军遇上。汉军此时算是逃命,走得比车师人快许多,这样下去,汉军一定可以摆脱车师人,傅介子也渐渐放心下来。 再走一程,前面渐渐是一片坦途,殷茵吁了口气,一手叉腰,伸了个懒腰道:“终于走出来了,喂,我们再往哪里走?” 傅介子道:“此时算来应该是到了蒲昌海的东北部,我们往西走,现在人都累了,估计走上半天,天黑之前便能和山国的大军遇上。茵茵,我们福大命大,这一回算是把命又捡了回来。” 殷茵颇为不屑得哼了一声,盘腿坐下捶着小腿。 傅介子见这里地势平坦但不宽广,道:“茵茵,快起来。这地方不安全。后面有追兵,如果前面再有大军来夹击,我们可就危险……” 傅介子将话说了一半,突然怔住了。 前面的荒原上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声音一阵赶着一阵。汉军立时一阵骚乱,殷茵也吓得从地上一蹦而起,失声道:“你这晦气的家伙,说什么来什么!” 傅介子脸色一阵发白,当下带着队伍折道往南赶,但是此时车师大军已经在五百步之地了。避无可避,汉军不消多说立时拿出家伙摆开阵形,这一批汉军是骑兵出身,在马上面打仗谁也不怕,但是此时没有马匹,而车师人又是骑兵,这局势一下子变了,但是老兵就是老兵,见到如此劣势也都全然不慌。 傅介子看了一下地势,道:“这里与我们不利,我们后退到山脚去,趁着机会抢到马匹,伤兵先走,我们断后。”说着看了殷茵一眼,道:“茵茵,你也与他们一道先退——帮我照顾好我的部下!” 傅介子怕殷茵不听,所以给她安了个任务,殷茵却不听,哼道:“我又没伤又没残的,为什么要先走!要走一起走。”傅介子还欲再说,此时的车师人已经追了过来,再说也不及,当下抽出火焰刀来。 车师人的部队并不太多,人数在一千人左右,此时一片压过来却是好一大片。傅介子喝道:“乌侯,带一半人放箭,余下的跟我杀上去抢马。”殷茵手上没有武器,也大叫道:“我也去,有人送马来了还省了我们走路。” 傅介子见殷茵没有武器,现在也没有多余的,想来想去从靴子里面抽出匕首来递给她,道:“跟在乌侯边上,自己小心。”殷茵正四处找武器,一看是这么小的一个山货,接过无奈得道:“这么小,有没有大点的?” 傅介子苦笑一声,摇了摇头,道:“你跟在乌侯边上,他会保护好你的——听话!”他见殷茵又欲不同意,不由喝了起来。殷茵被他吓了一跳,话到嘴边上又打住了。 傅介子叹了一声,道:“茵茵,你不嫁给我没关系,但是你一定要好好得活下去!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有机会,你就走!”说完不待殷茵回答,便带人冲了过去。 殷茵听了怔在原地,平时说话嘻嘻哈哈的她也没在意,但是此时情况不同了,生死关头听得傅介子这番话,她怔了好一会儿,见傅介子快走远了,才放声道:“喂……” 傅介子回头了一下,见殷茵欲言又不止,道:“什么事?” 殷茵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珠子四下滚了一下,道:“我答应你,只要你平安回来……”说完又止住了,一脸的犹豫之色。傅介子心头暗喜,道:”只要我平安回来就怎么样?” 意思两人都明白了,殷茵哼道:“你回来了我才告诉你好消息。”傅介子喜道:“好,茵茵,等我抢了马回来,你就得嫁我!”说完引着汉军反迎了上去。他们自己就是骑兵出身,自然知道骑兵的优劣和劣势,如果让骑兵一片倒得压过来,那么再强悍的步兵也只能是被乱蹄踩死。最根本的办法就是得让骑兵慢下来,最后是停下来,骑兵一停下来多半就意味着悲剧,汉军此时反迎上去危险归危险,却是最保命的办法。 傅介子迎头上去只一下便一刀将一个车师什长模样的士兵拦腰砍了一刀,那个士兵似杀猪一般得惨叫一声便摔下马来,腰间被大刀砍去了一半,整个身子都似成了两截。 傅介子第一个抢得马匹,一个翻身便爬了上去,喝道:“都给我跟上!”说话间两骑冲过来,傅介子一身的武艺拿下这两个还是不成问题,身子一矮,手中的大刀一甩便又将一个人连砍带拖得打了下去,身边的一个汉军抢身跟上。 一会儿功夫,汉军已经有十二人抢到了马匹,这些汉军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远非一般的小兵可比,抢到了马匹之后,汉军的在气势大涨,一直之间竟然将车师人的阵角压住。 但是车师人毕竟太多,汉军十几骑挤到人群里面就可以消失不见,汉军还有大部没有能抢到马匹,此时车师人被阻一下之后加大了攻势,汉军区区几十人根本抵挡不住,此时这十余人倒是可以逃出去,但是后面还有大部的汉军,根本不能逃走。 一会儿车师人便将汉军的压回到了山脚上,傅介子一路杀红了眼,车师人如狼似虎得扑过来,汉军立时被冲散成大堆小堆的,聚不到一块来,傅介子此时已经杀得身上血迹般般,他自己都已经不知道这些血是自己的还是车师人的。 这时车师人突然狂暴起来,发狂一般得往傅介子这里围来,傅介子看这情形,虽然没看到车师人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猜得出来一定是主帅下了重赏来捉拿自己。 “啊!” “啊!” 不时得有汉军死在乱蹄之下,这时另有一个士兵已经抢到了马,但还是被车帅人一枪捅在了肚子上面,他拖着一口气打马回来,嘶声力竭得喊道:“将军,我们顶不住了!”傅介子一刀将他身后面追杀的车师斩下马去,带他一路逃回来,大声道:“还能骑马么?乌侯,你带上殷茵和受伤的人先行骑马离开,我们抢了马随后跟来!” 殷茵听了立时不许,道:“你伤兵先走吧。你别忘了,我也是学过武的。” “胡闹!”傅介子大喝一声,道:“让你走就走!别在这碍手碍脚。乌侯你带殷茵和他……”傅介子话没有说完,发现身边扶着的士兵已经没有气了。 傅介子心头大痛,喝道:“快走!” 乌侯却笑了一下,提着锤子过来道:“将军,我太胖了,马驼着也走不快,还是留下吧,你身上有伤,你带小嫂子先走,我们都是命硬的人,随后就会赶到。” 傅介子骂道:“你也不听军令么!让你走就走,这是命令!” 乌侯听了仍是摇摇头,道:“将军,我力气比你大,箭法也比你好,就留下来吧。” “我呸!”傅介子大骂一声,喝道:“跟我比你小子胆儿肥了不成!回头再收拾你。现在马上给我走,要是殷茵少了一根头发,我拿你是问!”乌侯还欲再说,傅介子道:“你该知道,我是一军之首,这关键时刻怎么走!你再想想你的两个兄弟,我带你们三兄弟出来,总要留一个回去像家里的两老交待吧?” 乌侯听了不由黯然伤神,他有什么事情不会藏在心里面,想到死去的两个兄弟,他不由陷入无边的郁闷之中,这一路来,他再也没有以前那么自在,几乎每个晚上都会做着同样的梦,梦见自己跪在二老面前挨训,二老哭得颤颤悠悠的。 “还不走么!”此时的车师大军又压了过来,傅介子见情况紧急,不由催了起来。 乌侯虎*泪,看着一个个倒下的汉军,突然提起大锤,道:“将军你保重!”傅介子微微颔首,看向殷茵,殷茵哼道:“我不走。”傅介子向乌候道:“押她走。”说完不再理会,返身杀了回去。乌侯再也不管这是嫂子还是将军夫人,不由分说得将殷茵的双手一捡,便抱了起来,吆喝着伤员先走。 傅介子看了一下正挣扎着的殷茵,毅然回过头来,迎着车师人而去,而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后面一声闷响,回头一看,竟然是乌侯被殷茵撩翻了一个大跟头,殷茵已经气乎乎得过来了。 傅介子铁青着脸,喝道:“乌候,你不是说力气比我大吗,怎么她就收服不了!”殷茵不服气道:“你也看到了,这死胖子不是我的对手,我留下来又不会拖累……” 她的话没有说完,傅介子突然出手,一拳拍在殷茵的手颈上面,殷茵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乌候似*一般从地上爬起来,胳膊上在地上蹭破了皮。傅介子将殷茵扶住,看着乌侯道:“带她离开。”乌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突然扛起殷茵就走。 另一边,车师大军蜂涌而至。 第二十九节,追忆 傅介子看着自己残缺的汉军,又看了看渐行渐远的殷茵,反身喝令汉军扼着此地死守。 七年前,是殷茵骗着自己离开,她葬身了匈奴大军之中,七年之后,情形依稀相似,只是自己没有本来将她骗得离开,不得已用了强,自己还能再见到她吗? 傅介子看着这滚滚而来的车师大军,感觉到希望寥寥。 这时车师大军已经集结而至,本来应该加强的攻势却突然出奇得缓了下来。傅介子一边喝令汉军死死得扼住阵势,心里面却是狐疑不已,稍等片刻,车师大军突然从中分开,前面马蹄声阵阵,一会儿出来一群人。 赫然就是那日车师大军之中的那些脸色青黑的武士,同样还是只有这二十多人,但是一到大军之中,车师大军的军容落到汉军眼里面顿时威严了许多。 傅介子看着这些人,心时面也有些犯怵,本来就觉得希望寥寥,此时看得更加危急。 这些汉军也看出来了,过来几个道:“将军,又来硬茬了。” 此时汉军已经抢到了几匹马,傅介子的长枪丢了,此时从一个死去的部下那里捡了一只,提着枪道:“把马给我,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决个你死我活吧!”说着牵过马来,自己翻身上马,喝道:“这些都是硬爪子,大家跟紧我,抢到了马匹就跟着我冲出去。” 说着自己挺枪催马赶了上去,为首的那些车师人见准了便围了过来,以那些面涂青黑的武士为首,一行高呼着冲着傅介子一行而来。 傅介子一行此时抢到马匹的只有五个人,别的汉军都紧紧跟在傅介子的身后,傅介子一马当先,抢在了大军前面直扑着着青面武士而去,手中的长枪舞得如同圆轮,为首的青面武士仍是手持着分水刺来攻,此时傅介子血勇之躯,又已经有了防备,一个照面便将那个青面武士往死里打,他这几年练就的体力远超于一般人,那个青面武士被傅介子的气势所慑,从一开始就处在防备的状态,此时又被傅介子铺天盖地得一阵狂打,竟然渐渐露出败意。 傅介子是道家弟子,对阵之时极为重视凝神,只要对方有一点破绽便会被他看出来,此时的青面武士的怯意刚一露出来,傅介子便一声长喝,手中的长枪如毒龙出海一般捣出去,在一挑一拨之际将青面武士的分水刺给打落,一枪直捅向青面武士的心窝。 青面武士突然伸手将枪头掣住,大凡有些身手的武士都会极力得护住心脉,胸部是人身上的最大的生命之源,青面武士此时死死得抓住枪头,傅介子冷冷得看了他一眼,突然手中的枪一旋,青面武士抓不住,傅介子一枪*进那青面武士的心窝。 汉军最怕的便是这些青面武士,此时乍一交锋便被傅介子一枪刺死了头领,汉军立时气势大震。 傅介子一枪刺死青面武士,既而是拨出,那个青面武士还没有来得及倒下马去,傅介子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猛得划过,一下子将青面武士的人头斩了下来,滚落到地上沾满了黄沙。 此时的车师人见了如此情形都有些害怕,青面武士训练有素,倒是不怎么慌张,只是见头儿被人砍了,都显得异常恼怒,而余下的车师人见了傅介子的身影便不由自主纷纷让开,傅介子一声呼喝,带着汉军直冲过去,汉军片刻时间便抢了十余匹马,但是此时他们不能逃离,受伤的汉军还没有走远,此时自己如果逃走,那么受伤的汉军将会极有危险被车师人追上。 大漠当空,残阳血色无边。 汉军如同被激怒的啸月天狼,充满了狠辣和彪悍。 傅介子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杀了多少个人,到了后来已经杀得麻木了,也似乎是顺手了,每见到一个车师人,不由分说得便是照咽喉一枪,每枪必中,就连另外的一个青面武士,也被他这平白无奇的一刺挑下马去,死在了乱蹄之下。 汉军的人数在一个个得减少,七十八,七十七,六十九,六十…… 人数还在锐减,但是却是越战越酣。 汉军已经如盘龙一般在这黄沙地上打了十多个圈子,车师人的部队也被汉军给搅动了起来,此时不知是杀得忘记了,还是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傅介子,也没有再派出人去追击受伤的汉军。 而就在这时,傅介子突然看到了车师大军之中,一个身着仙羽的黑袍道人骑着一骑很矮小的马在大军之中,再一细看,不是马匹,而是一头毛驴。 显得有些鸡立鹤群。 傅介子的眼睛突然似要滴出血来一样,看着此人咬牙切底的。 “茵茵,这便是你的杀父仇人了。”傅介子手中的长枪捏得死死的,看着这个一身“仙风道骨”的道士,恨意连连。 道乾。 这个血鼎门的掌教,一个深居简出,而又作恶四方的老匹夫。 傅介子突然明白了过来,这些面涂青黑的人不是车师人,而是道乾在匈奴培植的血鼎门杀手。 难怪这些人刀上都添了尸毒,这正是血鼎门的专用。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傅介子很想现在就冲上去,一枪将他捅死,但是道乾身处在车师大军之中,要杀他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此时汉军正是厮机要逃的时候,傅介子忍了再忍,转而向汉军道:“车师在正在围我们,我们走!” 没有马的汉军和有马的汉军合骑,傅介子自带人断后,一路上且战且退,车师大军蜂涌而至,汉军骑马不走坦途大道,而是择了一条到处都是高坑低洼的小道行走,这里车师的大军不可能全部到来,同时,也是去与山国大军汇合的地方,与受伤汉军逃离的道路是相同的。 后面的车师大军还在不紧不慢得跟着,但是骑兵的优势却是消失怠尽。 看着迤逦而行的汉军,傅介子数了一下人,汉军损失了快三十个人,受伤的占了绝大多数,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被刀划了一下,胳膊上面还在渗渗得流血。汉军虽然是逃命,但是气势很高。走出一程,就在汉军紧张的关心,突然见得前面有扬尘四起,傅介子不由有些担心,蹙眉一阵,道:“大家小心。” 过得一会儿,前面缓缓现出队伍来,上面印着偌大的一个山国的旗帜。 傅介子大喜过望,转而向身边的汉军大喊道:“救兵来了,我们有救了!” 他喜归喜,但还是心存了几分警惕,道:“大家在这里等我,我过去看看情况。” 说完打马上前去。 果然是山国的大军,乌侯和几个汉军也过来了,见了傅介子,乌候跳下马来,将大锤一丢,笑哈哈得跑过来,一过来就很不雅得将傅介子抱住,道:“将军,你果然是活着回来了!” 傅介子推开这胖子,笑骂道:“你这胖子,想我死了你当将军?敢说力气比我大,要不要比试下?”乌侯搔首不知所语,过了一会儿,哦了一下,回望汉军,看了立时神情一黯,道:“有好多人没有能回来。” 傅介子听了不由黯然不语。 这时山国的几个将军过来,见到汉军这个样子,那个老将军显得颇为愤怒,扬言出击车师。傅介子心里面对这个老家伙更加恼怒,如果不是他们执意要和汉军分开,汉军又如何会掉单,这些汉军又如何会死?但是此时勉强来说,山国也算是情有可情,而且此时还得倚仗这些人,傅介子也没有多说什么,目光四下游离,寻找着什么。 “相公。” 一个简短而深情的声音从人堆里面传出来,殷茵从山国大军中拨开人群,文文静静得站在人堆里面,像变了个人一样。 傅介子有些不认识这个姑娘了。 “相公,你不认得我了么?”殷茵的声音也变得柔了起来,看着傅介子,泪眼朦胧的。 傅介子怔了一怔,有些失语得道:“你、你……茵茵,你怎么了?病了么?” 殷茵听了似乎有些恨恨得道:“不是。相公,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崂山上的那两颗耐冬花么?” 傅介子又是一怔,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变了,可是一直这榆木脑袋就是想不出来。 “在义渠的时候,我一直要你去崂山挖到傅府,你总说没有时间。”殷茵听了微微抿了下嘴,深情款款得道:“后来,爹爹去了西域,我天天盼啊盼啊,盼着爹爹早日回来,你笑话我说我没长大,我总是告诉你,我不过是想吃西域那边的葡萄干儿。” “再后来,霍光大将军来到义渠了,请我们去军中相马,我爱湊热闹,我们一起合计着怎么劝婆婆,劝了一个晚上,婆婆才答应让我跟你去。嘻嘻,你说的那些大道理婆婆都不听,还是我说要去帮你洗衣服,婆婆才答应的。” 傅介子听了激动得有些发抖。 “再后来,我们小股御马部队遇上了匈奴大军,你这傻子,我一骗你就信啦,乖乖得跑了……”殷茵说到这里眉头微微得皱了下,后来的事情有些不太愿意说了。 傅介子听了身子突然晃了晃,似要晕倒一般,看着殷茵,喘着粗气道:“茵茵,你都记得了?” 殷茵看着傅介子,文文静静得点了个头,像个大病初愈的孩子。 傅介子欣喜发狂,哈哈大笑一声,跑过去一把抱住殷茵,殷茵一首臻首埋在他那宽阔无比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相公,你抱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第三十节,我们回不去了 傅介子听了赶紧将殷茵放开,就像她是一个一捏就碎的纸娃娃一样,生怕弄疼弄伤了她。殷茵脸上羞红,看着身后这黑压压的一片山国大将,和两边呆若木鸡的汉军,轻轻欲推欲就得将傅介子推开,道:“你这狠心的,我记得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你打我。” 傅介子知她是说的先前自己将她击晕的事情,道:“茵茵,只要你能让你活下来,你想骂我就骂吧。嗯,想打也行,我不还手。” 殷茵看着这周围的汉军,哼了一声,道:“几年不见,你都变成这样啦,皮粗肉糙,打得手疼。” 众汉军也渐渐反应了过来,听了殷茵这么一说都轰然大笑起来。 不仅是殷茵,就连傅介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忙将话题转开,道:“茵茵,你且等等,我与几位将军谈些正事。”殷茵点了点头,可是等傅介子过去了,又小声嗔道:“跟我说话就不是正事么?” 傅介子嘿嘿笑了一下,道:“那么,我与几位将军谈些公事。” 殷茵将他推过去,道:“去吧,去吧。”说着汉军都围了过来,这许多人与殷茵都是曾经相识的,看着这些旧时的相识,殷茵的心情变得很好,但是一问之下,还有许多认识的人,自己没来得及恢复记忆,他们就已经离去。 这种自己匆匆而来,他人却又匆匆而去的感受,有时候感觉虽然不怎么激烈,但是却可以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殷茵沉默了许久没有语话,汉军本来见殷茵恢复了记忆,都来冲冲喜,见殷茵一副黯然伤神的样子,也都安静了下来。 山国的将军已经在整兵了,此时的车师人两拨都已经聚了过来,合起来人数不少,但是比起山国的大将,还是颇有不足,山国与车师有世仇,此时大军早已经出动。 傅介子和几个山国的将军说了一会,他也带着一部兵马反攻,其中最主意的目的不是车师大军,而是这批匈奴使队。道乾就在车师大军之中,很有可能匈奴使队也在。 傅介子打马过来,见殷茵还一个人倚在大树边上发愣,过来拉住殷茵的手,咬牙切齿得道:“茵茵,你猜我刚才看到谁了?” 殷茵道:“谁?是匈奴使队?” 傅介子摇了摇头,道:“是道乾!也就是杀害你父亲的仇人。”殷茵听了也脸色大变,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杀父仇人就在前面,殷茵也显得愤怒难当。 傅介子道:“茵茵,你在这里等我回来,我去捉他来。”殷茵不依道:“我也要去。”傅介子唉了一声,道:“茵茵,你就别赶路了。这一回我说什么也不会再带你出去了!” 殷茵也想到次次危险,听了不由嘟了嘟嘴,道:“这一次不一样嘛。” 傅介子坚决得摇头,道:“不行!错事可一可再不可三,我再也不犯这错误了。”殷茵没有再强求,听了只是道:“杀道乾有的是时间,你一定要平安得回来。” 傅介子道:“茵茵你放心吧,我还要回来再娶你过门儿呢。” 正说着,乌侯远远得喊道:“将军,可不可以出发了?” 殷茵看着乌侯,一脸的生气,道:“你去吧,那个死胖子在喊你呢。”傅介子心知她还在为乌侯强捉她的事情生气,也只是笑笑,而后过去。 山国的大军已经出发了,傅介子打马赶过去,随身带着的只有三十个体力稍好的人,余下的人等有伤的养伤,没伤的照顾伤员,都留在了蒲昌海的边上。 此时的车师大军还在继续往这边追来,此时正好和山国的大军撞上,山国的军队是有备而去,而车师大军却是仓皇遇上,山国的大军分兵两路,人数和准备上面都有着一定的优势,但是车师人遇上了之后非但没有退却,反而同样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山国的人遇上了硬茬,没有傅介子想象的那般不堪一战,相比的,山国的人打起仗来居然也十分得霸道,虽然总的来讲,战术和指挥都不怎么好,但是赢在士兵们勇猛。 重兵不重将,这是西域军事的一个极大的特色,与汉朝大不相同。 山国的前锋军队和车师人已经绕过了沙丘决战,傅介子和那个老成持重的将军在后面,傅介子请了一支骑兵,绕过沙丘,走小路截杀车师人,厮机狙杀道乾。 山国的兵要比车师人多上一倍,又是以逸待劳,才不到半个时辰车师人便露出败迹,汉军在大军之中来来回回得转了十多个圈子也没有看到道乾的影子,那些青面武士倒是见到的不少。天色渐晚,已经看不清人了,车师向北败走,山国人咬着追上去,追出足足百里,此处已经到了车师边境,山国的人不敢再冒退,大军退回来时已经是下半夜了。 没有能捉到道乾,傅介子有些悻悻然,去见山国的将军,此时的山国大军正在欢呼着胜利,老将军来请傅介子过去一起庆祝下,但是傅介子身边的汉军一下子损失了那么多人,而且又没有能追到道乾,他哪里有庆祝的心思,只是略微示意了一下。 山国的将军正在兴头上,这时突然有一个四个士兵抬着一个人过来,周围的士兵有几个人在哭。 老将军怔了一下,过去看这个抬着的人,一看之下整个人身子一滞,几乎要摔倒下去,身边的几个副将忙将他扶住。傅介子看过去,只见抬着的一个血肉模糊的副将,人已经死去了多时,身上只有脖子处有一道极细的伤口。 身边的译者告诉傅介子,他是老将军的副将,老将军没有儿子,所以收了麾下的几个副将为义子。这个便是其中的一人。 傅介子听了这才愰然大悟,过去看了一下这个副将的伤口,是分水刺所致的伤口,伤口虽然不深,但是刚好划破咽喉,是极为精准的杀人毙命的绝招。 不用说,这一定是青面武士下的手,身边的几个士兵也向这个老将军说了一下,果然是这个副将不知深浅得去追杀青面武士,一个照面便被刺死了。 老将军再也没有兴致庆祝,被两个士兵扶着到一边的地上坐下,神情有些愰惚。 过了许久,老将军才过来问傅介子,接下来是不是回师。傅介子不由有些苦笑,这个老将军,现在才想到自己是他的上峰,但是这事也没有必要和他计较,道:“现在车师人已退,我们还是先去找到我汉朝的屯田校尉,然后回马儿盹。” 老将军没有什么异议,与后继的辎重部队遇上之时已经是天色大亮的时候了。 傅介子一行刚到,殷茵就赶了过来,见傅介子没有伤着,这才放下心来。和殷茵没有说上多大会儿的贴心话,龟兹国的后继部队也就跟了上来。 傅介子去见绛宾王子和冯嫽,还有苏巧儿以及兀难长老一行人。陈说了一下这几日的际遇,众人皆是嘘不已,特别是苏巧儿。这时山国的老将军过来和众人议事,想合兵攻打车师。车师国有匈奴为依障,在西域对别的国家都不怎么友好,所以和许多国家都结有仇,山国和龟兹与车师最近,仇恨也最大,所以山国将军想联合龟兹出击车师,这个想法早已有之,只是慑于匈奴的威慑,不敢有所动作,但是现在山国已经向汉朝请了兵相护,胆子也就大起来了。 但是绛宾王子却没有答应,只是答应找到了汉军屯田校尉就回师。事情也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公事一了,傅介子回营帐去休息,宫帐就设在湖边的怪柳坡,这里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柳树,傅介子累是累了,但是因为汉军损失太重,他也睡不着觉,一个人到营外去吹风。 殷茵碍于情面不肯和傅介子同寝,所以就挤在弟史那里,军中女眷就她们几个,弟史本来是和冯嫽安排在一起的,但是她跟苏巧儿差不多年纪,说得上话便挤在一块儿,顺便和阿里西斯也熟了。殷茵在恢复记忆以前就对苏巧儿有着敌意,那只不过是出于女人吃醋的本性,此时她恢复了记忆之后,就更不愿意了。 只是,这个姑娘为自己做了太多,殷茵对她也还比较客气,但是心里面始终都有一根刺。 此时和苏巧儿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心里面就更矛盾了,也一个人出来透气。 “茵茵,你过来。”傅介子见到殷茵,有些欣喜得将她叫过来。 殷茵见到傅介子,故意使性子不过去,哼了一声就到一边儿的大石头旁边倚着。傅介子笑着过去将她拉到一边的怪柳树下面,道:“茵茵,你还记得那个译者讲的故事吗?” 殷茵听了默然点点头,道:“怎么会不记得。当我们几经努力再走到一起时,发现我们已经回不去了,是吗?” 傅介子一怔,道:“为什么回不去?茵茵,以前你是我的妻子,现在你也必须是我的妻子,你可不许再嫁给别人,嗯,女孩儿家的,得从一而终才是。”傅介子诤诤教导着。 “呸呸呸呸……”殷茵反应很大,道:“为什么我要从一而终,你就不需要?我不干。” “这个……”傅介子不由有些语塞,把这一切都归咎于世事变幻无常,殷茵听得生气得不行,傅介子道:“茵茵,如果那一次,死的是我,我一定希望你改嫁的。”殷茵听了生气了一会儿,但是一会儿又脸色黯然得道:“我又何尝不是,那次临死前,我就在想,我死了你一定会娶一个很好很好的姑娘的,当然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今天我想了一下,其实我也是希望你能够幸福的。” 傅介子心头松了口气,看来殷茵到底是自己的好媳妇儿,思想工作就是好做,正要欣喜,殷茵却又突然道:“可是,可是这才几年,你怎么就娶了这么多?” 第三十一节,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傅介子不由又是一阵语塞,似乎除了把这一切归咎为世事无常外,别的解释都不那么好听。 殷茵看着傅介子吃鳖的样子,顿了好一会儿,道:“除了这个姑娘我可以勉强以外,别的狐狸精我可不愿意。”说完见傅介子脸色为难,道:“她们有我好么?她们一定比我要漂亮是不是?” 傅介子听了只是摇摇头,没有解释。 殷茵大为意外,道:“喂,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说中了是不是?”说完挽着傅介子的胳膊,道:“我知道你为难。但是我就是不愿意。”傅介子道:“茵茵,你是担心吗?” 殷茵哼了一声,道:“你很稀罕么?我只是不愿意让别人占了去。” 傅介子不待她说完,便拉着她的手道:“茵茵,你跟我过来。” 殷茵一脸狐疑得跟着过来,道:“到底什么事?”傅介子拉她到一边的湖边上去,道:“茵茵,那天山国将军要我们许下誓言,我们没有答应,如今你恢复了记忆,就像我们新婚之时一样,对着这个怪柳许下誓言,此生不论生死贫苦,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说完见殷茵蹙眉不语,道:“茵茵,你不愿意?” 殷茵突然安静下来,顿了好一会儿道:“我愿意。喂,你过来呀。”殷茵说完脸上微红,一个人快步走到了怪柳面前。 傅介子笑着跟上,和殷茵并排站到了湖边的怪柳下面,怪柳的模样依旧是狰狞可怖,但是此时落在两人眼里面却是可爱许多,傅介子拉着殷茵到怪柳的面前,道:“茵茵,你还记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殷茵一怔,道:“什么呀?” 傅介子道:“如诗经里面说的,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茵茵,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殷茵听了垂首顿了一会儿,既然又轻声哼了一下,道:“拾人牙慧,一点儿诚意都没有,我可不相信。你现在身边这姑娘那小姐的,指不定哪天你就不要我啦。” 傅介子睕了她一眼,道:“头顶三尺有神灵,可不许说没良心的话,我会不要你么?”殷茵含笑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傅介子道:“茵茵,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怎么突然就想得起来啦?” 傅介子刚把这话头一提到,殷茵又时揪着小嘴,道:“我哪儿知道,你打我那么重,我只是觉得这场景很熟悉,不知不觉的,就想了起来。”傅介子听了有些晃然不知是真的还是梦境,叹道:“看来老天对我不薄。这几天吃的苦头也值了。” 殷茵道:“你吃啥苦头了?哦,一定是那几个狐狸精缠你缠得太厉害了。” 提到这事,傅介子就乖乖得住口了,和女人争辩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傅介子深知这一点。殷茵说了一会儿,见他没精打采的像个菜蔫子,也就不挤兑他了,顿了一会儿,瞧见过来一人,眼神微微变了下,抱拳倚在这怪柳上面,道:“喂,她来了。” 傅介子回过头一看,见是苏巧儿站在身后约十丈的地方,看样子想过来又没有过来,道:“巧儿,你来了。”苏巧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过来了,看了看傅介子,又看了看殷茵,只是默然不语。 傅介子猜得出来她想说什么,但是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这几天的事情让他应接不暇,仓皇临阵,有些不知所措。苏巧儿捻着衣角好一会儿,只是怔怔得道:“殷茵姐姐,你果然和傅、傅将军形容的一模一样,傅将军心里面一直放着你,任何人也夺不走。巧儿在这里祝你们能长长久久,白头到老。” 傅介子见苏巧儿的神情有些苦楚,道:“巧儿,以后你和你殷茵姐姐就是好姐妹了,说话不必要这么见外的。我们就快是一家人了。”苏巧儿听了低头不语,似乎有什么想说的可是又没有能说出来,顿了好大一会儿,道:“傅大哥,昨天大长老给我讲了一个故事,说是在西边有一种鸟,每一次只孵一只蛋,多了就会因为翅膀不够宽大,一只也孵不出来。巧儿在想,会不会有某一只鸟特殊一些呢,大长老说也是有的,只是都很难存活下来,要么冻死,要么饿死。” 傅介子听心了心头微微一怔,偷眼看向殷茵,殷茵顾左右而言他,根本就不和他对眼。 苏巧儿道:“傅大哥,你那么爱殷茵姐姐,巧儿是最清楚的。一个人的爱也是有限的,傅大哥,殷茵姐姐再世为人,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才是。巧儿,巧儿什么也不求,只希望傅大哥和殷茵姐姐能够幸福。”说完顿了顿,既而再不理会两人,默然回营。 傅介子和殷茵自然也看出来了苏巧儿的言不由衷,两人相视一会,殷茵闷不作声,傅介子看了看殷茵,还是追了过去。 “傅将军,你又惹苏姐姐生气啦?”弟史拦在营帐外面的大营处,不放傅介子进去。傅介子见周围有自己的士兵,微微有些尴尬,道:“一点误会,弟史,我进去和她说会儿话。” 弟史道:“傅将军,冯婶婶在请你过去呢,说是楼兰有有探马来了。”傅介子听了一怔,道:“什么时候的事?”弟史嘟着小嘴,道:“冯婶婶又没跟我说,好像很急的样子。” 傅介子听了当下道:“弟史,你带我去。” 弟史脸上一红,道:“我有事咧,傅将军你自己过去,从这往前走过三个帐蓬转个弯儿就是。”弟史说完身子倾了倾,像是在找着什么。 傅介子有些奇怪,道:“弟史,你在等人么?”正说着,傅介子看到绛宾王子从不远处过来,弟史的脸色立时泛起几果笑靥。傅介子立时明了,趁着绛宾王子还没有过来,笑道:“哟,弟史长成大姑娘了。嗯,这个绛宾王子文质彬彬的,是个不错的人哦。” 弟史看了傅介子一下,眼里面闪出一丝的慌乱,既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珠子从傅介子的身上飘过来飘过去,就是不落一下。傅介子呵呵笑了一下,扬长而去。 来到冯嫴的营帐,冯嫽正在等着他,刚一见到便起身过来,道:“傅将军,楼兰有探子回报,情况不太妙。” 傅介子心里面暗自打了个突,道:“到底有什么事?” 冯嫽道:“据探子回报,楼兰城国王已经归了天,在匈奴的质子安归被立为新的国王,大赫天下,已经放出了老国王关押的汉朝商队和安息使者。”傅介子听了不由一怔,安归这个国王之位无疑是自封的,车护将军已经起兵反他,现在安归王子当了国王,那车护将军岂不是…… 想到这里,傅介子心头有此发凉,急声问道:“那么辅国侯呢?” 冯嫽道:“暂时就打探到这么多消息,楼兰城全城戒严,我们的探子根本就进不了城,只是从放出来的汉人商队那里打听得到一些消息。”傅介子心里面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车护将军起兵从那日的情形来看是成功了的,难道是因为车师人的到来? 傅介子现在也不知道车师人到底进了楼兰城没有,但是从探子的回报来看,楼兰的局势一定很不利。 冯嫽道:“傅将军,现在郑吉将军还没有找到,匈奴的使者也到了车师,楼兰的局势又乱,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我们现想办法才是。”傅介子顿了一会儿,道:“现在车师不可以急攻,匈奴的使者要到乌孙,势必从龟兹经过,我们且先到龟兹去守着,现在车师大军队了,我想郑吉的大军应该能平安得出来,留下山国的部人在此继续寻找,冯夫人名震西域,带人以乌孙使者的名义去楼兰看看。” 冯嫽道:“我也正有此意,既然傅将军也是这个意思,那么我们即刻便出发,我自带人赶往楼兰,傅将军你带龟兹兵回龟兹。” 傅介子很想去楼兰看个究竟,但是此时也只能这样安排,只冯嫽说完,道:“我们这便起程。冯夫人,到了楼兰,能否帮傅某留意一下三个人。” 傅介子提到楼兰,心里面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伤感,自己和这个地方也可以说是结缘颇深了。 冯嫽道:“是辅国侯吗?” 傅介子道:“辅国侯车护于公于私,都是对傅某极重要的人,如果他有危险,还请冯夫人保他周全,另外的两个人,一个是个叫苏富贵的商人,他极有可能是这一批被关在楼兰的汉人之中,最后一个人是一个身毒僧人,他也极有可能与苏富贵在一起。” 傅介子再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冯嫽一一记下,道:“咦,我不是让弟史同时也去找绛宾王子了,绛宾王子为何还没有来?” 傅介子听冯嫽这么一说才知道弟史也去请了绛宾王子,看来是这个妮子借着冯嫽安排她去找人的机会和绛宾王子套近乎。想到这里,傅介子不由有些好笑,看来弟史这妮子真的是动春心了。 第三十二节,局变 晚点,绛宾王子和弟史过来了,弟史的样子很兴奋,像一个发了情的猫儿,把绛宾王子带过来后就到一边儿坐着,比平常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冯夫人和绛宾王子商议一阵,就决定了下来,时间很紧,龟兹的大军立时就回去,弟史向冯嫽说起,要和龟兹大军一起回龟兹,与傅介子一起。 傅介子自然知道她的意思,怕她女孩儿家脸嫩,也不揭穿,只是笑道:“冯夫人,小公主既然有此心,也就免得去楼兰冒险,这一路我护着她些也就是了。” 弟史听傅介子这么说,脑袋偏到一边不敢看他,脸上的喜庆劲却是一点儿也没有掩饰,冯嫽咦了一下,道:“弟史,你不是说要去楼兰看看的吗,怎么又不去了?” 弟史一手捻着也角,道:“就是不想去了呗,那里那么乱,而且还有那么多的路,路上的沙子又多,路也难走……”傅介子听了忍不住笑了一下,冯嫽怔了一怔,看了看弟史的神情,似有所悟,一个人沉默了一下,既而又笑道:“那你就和……傅将军一起回龟兹吧。”说完转而向绛宾王子道:“王子殿下,弟史公主性情顽皮,得劳烦王子殿下多加照应。” 绛宾王子回礼称是,说得有些像场面话,弟史不由揪着小嘴儿,显得有些不高兴。 大军立时就开始整顿,傅介子和殷茵说了一下,殷茵看着傅介子,欲言又止的样子,顿了一下,道:“相公,我说了你不要生气啊。”傅介子听了狐疑道:“什么话?” 殷茵垂首道:“我想留下来找到郑吉。” 傅介子听了果然有些不高兴,道:“我派人找他就是,我们才到一起,我不想再分开了。” 殷茵听了仍是摇摇头,道:“我既然答应了嫁给你就一定会嫁给你,但是我得郑吉他能平安,他现在生死未卜,我不能就这么走了。相公,你就让我在这儿找吧,也好趁着这个机会,我把话说清楚。”说完顿了顿,道:“你也知道的,他喜欢我。” 傅介子想了一下,道:“好吧,茵茵,我在龟兹等你。” 殷茵展颜道:“还是相公理解我。”傅介子哼道:“是我纵容你。”殷茵哼道:“小器!”说完又顿了一下,道:“你还是去看看巧儿姑娘吧,我猜啊,她是要去楼兰的。” 傅介子听了叹息一声,过去再看苏巧儿,因为大军要调动,苏巧儿早早得就过来了,果然如殷茵所说的一样,苏巧儿要回楼兰去找苏老爹,傅介子心情有些忧郁,道:“巧儿,你生我的气了?”苏巧儿摇了摇头,道:“傅大哥,我没有怪你,也没有怪任何人。是我自己想通了,分开了这么多时日,我就一直在想,我想要的是什么?是傅大哥你吗?我人笨,一直想不明白,只是觉得和傅大哥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快乐,但是自从傅大哥身边多了很多人以后,我觉得自己再也快乐不起来,特别是看到了殷茵姐姐之后,傅大哥你的心思就再也不能移开了。” 傅介子道:“巧儿,你是觉得我冷落了你吗?”苏巧儿摇了摇头,道:“不,我知道傅大哥对我很好,但是一个人的爱是限的,傅大哥在殷茵姐姐去逝后都一直不曾忘怀,如今殷茵姐姐又回到了你身边,傅大哥就更是如此了。我只是想能够快快乐乐得生活,但是自从来了西域,自从见到了傅将军,我一直都没有能真真切切得感受到过。这西域,等我找到了阿爹,就再也不来了。傅大哥,你让我好好想想吧。” 傅介子听了沉默良久,道:“巧儿,那我安排你和冯夫人在一起,她会帮助你的。”说完又道:“可是你找到了你阿爹,你来龟兹么?” 明显是不会的,傅介子想到这里,心里面不由一阵纠结。 苏巧儿顿了一会儿,道:“我不知道。我想阿爹是要回长安的。”说完神情有些沮丧,道:“傅大哥,我们长安再见吧。”傅介子听了忧郁道:“巧儿,你心里面一定很恨我吧?不错,殷茵她活过来我是欣喜若狂,可是你们都是我这六年来的生命中再也割舍不了的一部分,巧儿,你可不能离开我。” 苏巧儿听了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不经意得抹了抹眼睛,良久不语。 龟兹大军很快就要开拨了,傅介子和冯嫽说好之后,苏巧儿与冯嫽的队伍一道前往楼兰,殷茵留在了这里的山国大军之中,傅介子留了乌侯和几个汉军与殷茵,自己和绛宾王子的龟兹大军往回赶。傅介子心里面很不好受,一路上没有说什么话,弟史则是兴奋得如同活蹦乱跳的猫儿,一路上和绛宾王子谈笑风生,相衬之下,更显得傅介子落寂无比。 翻山越岭,不几日便已经到了龟兹境内,刚进城,就有王宫的卫士来报知道,老国王病危,希望绛宾王子尽快回宫去。 绛宾王子略微将傅介子一行安排在驿栈里面,就匆匆得回宫去了。 傅介子和汉军留在驿栈里面无事,弟史就安排在傅介子的隔壁住着,方便傅介子照顾,到渠犁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有一大批王公大朝来请他过府,同时也请弟史去府上。傅介子本来没有什么心情,但是为了联络龟兹,也都接受了邀请。 跑了三天的的答礼,傅介子仍是显得没有什么精神,相反的,弟史这几天风头大盛,是众星捧月的真正公主。 这一天刚从外面回来,陆明来道:“老大,依你的安排,我们在龟兹几城都放了探子,果然不出所料,匈奴的使队到龟兹了。现在在乌垒城了,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最迟后天就能到达渠犁城,我们是不是要行动了?” 傅介子道:“匈奴使队有三千多人,我们只有一百多人,想就这么大摇大摆得打自然是不行。这事还得说动国王出面才是,同时也只有等着郑吉的大军从后面截杀过来。” 陆明叹了口气,道:“老大,我们这使队兵少人寡,做什么事情都是寸步难行,这一次说动国王只怕会有困难。” 傅介子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尽力便是。” 陆明笑道:“这话听着跟咱们圣女嫂子一个口气。只是,如果此行不成功,我们岂不是会很危险?”傅介子道:“这事情我也已经想过,所以这几天已经和龟兹的一些大臣们谈起过,匈奴的大军不会放进城来,道乾这贼胚子如果敢来,也只会是一小队人马。我们自己小心,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以防万一,还是让大家都小心些,我们准备随行出城。” 陆明松了口气,道:“这样就好。这几天我们再去说说看,争取把龟兹国争取过来,现在龟兹和车师翻脸,车师有匈奴为靠山,我想我们把龟兹国争取过来的可能性很大!” 傅介子颔首称是。 陆明道:“只要把龟兹国争取过来,那么这批匈奴使者便别想再到乌孙去。”傅介子冷笑一声,道:“陆明,你去安排下刀斧手,如果匈奴的使者小撮人手敢进城来,我们就宰了他!” 陆明听了一怔,失声道:“宰、宰了?就在城里面?”傅介子道:“不错,先斩后奏,到时候,龟兹国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非得依着我们汉朝不可!现在老国王行事犹豫不决,有反匈奴之心,却没有那个勇气。那就我们给他勇气吧。” 陆明听了有些害怕,道:“万一城外的匈奴兵打进来怎么办?” 傅介子摇头道:“无妨。正是因为城外有匈奴的大军,这批道乾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敢先动手,如果我猜的不错,道乾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来除掉我们,我们索性先发制人,就在这渠犁城里面毙了他们!到时候我们汉朝在外面也有大军,而且匈奴使者一死,龟兹国必要会全城戒严,不会放匈奴使者进来。” 这个计划太大胆了,在别的地方斩匈奴使者倒是没有什么事情,但是在龟兹国内,这会是多么大影响的事情!陆明犹豫一下,道:“老大,真的要做?” 傅介子道:“无限风光在险峰,风险越大,成就越大,放手去做吧。” 陆明应下,很快就下去安排去了。 晚上休息,傅介子刚洗完澡躺下,就听见隔壁的弟史还在哼着小曲儿,看来这小妮子真是春天到了,傅介子正想着,突然听得外面有为来报绛宾王子来了,这几天绛宾王子时常过来,傅介子以前一直为绛宾王子喜欢殷茵的事情而担心,这种事情傅介子自然是不会退步,但是这样做,处理不好会影响到两国的关系,所以一直在苦思办法,没想到弟史这小丫头还真是自己的福星,几天就把绛宾王子的兴趣勾了起来。绛宾王子与殷茵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年少慕艾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殷茵人长得漂亮,性情在外人面前又还不错,绛宾王子对他倾心也是情理中的事情,但是这几天以来,得知了殷茵的身份,他身为一国的王子,要比傅介子更看重国家的前途,而且弟史能歌善舞,也让他眼睛一亮。 龟兹舞乐,天下一绝。绛宾王子本身对着韵律的兴趣极大,所以很快的,对弟史,绛宾王子也有了一些特别的情义。 一个女人在修养方面的魅力,要远比模样来得深刻。从这一点上来讲,弟史是个赢家,虽然竞争者不参于竞争。 现在绛宾王子来驿栈多半是要见弟史的,这是几天来的惯例。傅介子想自己还是不要起身的好,让他们两个半大小孩子折腾去。可是过了一会儿,陆明突然过来敲门。傅介子起身开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陆明抢了话头道:“老大,绛宾王子要见你——老国王病逝了!” 七,刀锋上的文明 第一节,龟兹的葬礼 傅介子听了霍然而起,失声道:“什么时候的事?” 陆明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今天傍晚。绛宾王子就在驿栈里面,随来的还有几个大臣,老大,你去看看吧。” 傅介子忙将衣服整了整,跟着陆明出去,来到驿栈里面时,见绛宾王子头缠白巾,身着素服得站在外面,没有进来,按照龟兹的风气,驿栈这种公共地方,丧了亲的人在一年之内是不可以进来的,本来对于王族来讲也是可遵可不遵,但是绛宾王子一向重礼乐,所以也就照俗没有进驿栈。 傅介子看到他的时候,绛宾王子还在痛哭,痛得眼睛还是肿的,气息也是相当的紊乱。 绛宾王子没有说话,只是依龟兹的报丧之礼向傅介子陈说了一下国王病逝的消息,傅介子叹息不已,这一回从西域回来,有的人死而复活,有的人生而骤死,世事变化,让人难以应付。 绛宾王子和身边的五个大臣来报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说更多的话,弟史公主也出来了,她匆忙起身,加上性情活泼开放,着装并不太像个公主。绛宾王子又依礼制向弟史公主报了一下国王的丧,弟史公主听了愣愣的,见绛宾王子哭得摇摇欲坠,过去扶着他,劝了一句自己就跟着哭了起来,两个人在一块儿哭,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对苦难的兄妹或者小夫妻。 身边的几个大臣来低声劝绛宾王子注意一国之尊的形象,他现在已经是龟兹国的国王了。绛宾王子强忍了一会儿,道:“傅使者,先王驾崩,七天后是*的吉时,请傅使者到时来参加葬礼。” 傅介子躬身道:“傅某一定来。王子殿下……哦,请国王你节哀顺变。” 弟史道:“傅将军,我要去看看老国王。”傅介子微微皱眉,这个有些不方便,得看绛宾王子的主意,绛宾王子此时忧心过度,也没有注意去掩饰两人的感情,道:“弟史,你跟我去吧。我猜先王他也一定很想见见你。” 弟史点了点头。 既然绛宾王子都这么说了,傅介子也就顺了他们的心意,道:“弟史,你和王子……国王去吧。注意乖点儿,别惹事。”弟史抹着眼泪点了点头。 看着绛宾王子和弟史一行人离开驿栈,傅介子站在这驿栈里面久久说不出话来,这几天的变故太大,也太快了,楼兰国王新死,安归王子继位,龟兹国王又死了,绛宾王子当上了国王,从私情来讲,傅介子对楼兰的感情要深许多,只是安归王子让他很是失望,但是最后安归王子却放了汉朝的商队和来汉的使臣,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龟兹国虽然与汉朝的交情不深,绛宾王子继位,对于汉朝还不知是福是祸。 傅介子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过得良久,陆明道:“老大,现在国王死了,龟兹的局势也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这对我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说到这里也觉得现在这个时候不该说这样的话,样子有些谦意。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这要看绛宾王子的态度了。也许弟史和他结缘,对汉朝,对乌孙和龟兹都是一件极好的事情。”陆明担心道:“我看绛宾王子文文弱弱的,不像是一个能拿得起的大丈夫,我们是不是再去好好说说?” 傅介子沉思一下,道:“再等等吧,现在绛宾王子国丧在身,去说这个不方便。而且,绛宾王子并不是你说的弱不禁风,七年前,我自己不也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吗?” 陆明笑了一下,道:“这倒也是。” 傅介子笑骂一下,让汉军都散了,接着几天,再去拜会了一下龟兹的一此大臣,探探口风。一晃便是七日,傅介子焦急得等着匈奴使者的去向,龟兹是走乌孙的必经之路,匈奴使队却一直没有动静。 国王的葬礼开始了,举办的地方却是龟兹的神庙。是拜火教的圣地,随着前番安息危机,大部分的火教教徒都已经西归,此后陆续又来了大部,其中的一个长老傅介子也是见过的,只是那名字太长太怪,没有能记住,反正对这些人傅介子一律称为长老,也就应付过去了。 国王的葬礼是依火教*,里里外外的全是人,傅介子留下了汉军在城中,自己只带了两个侍从过来,弟史此时就站在傅介子的旁边,这几天下来,弟史变得安静了许多,和绛宾站在一起,也同样是身着素服,看上去如同一对璧人。 长老按火教和葬礼给国王举行葬礼,仪式特别的复杂,看得傅介子都有些眼晕了,过了很长的时间,葬礼才结束,国王的尸首被洗净之的抬到了渠犁北的一座高山上面,让秃鹰啄食,依礼,这种仪式只能由最亲的人在场,所以傅介子一行都被拦在了外面,但是弟史却被放了进去。 看到绛宾王子如此待弟史,傅介子心头微喜,这是个好的兆头。 龟兹的司礼官让各人都回去,直到第二天的中午,弟史才小脸儿惨白得回来,看到傅介子就扑到他怀里面哭了起来,可能是被吓着了,把秃鹰怎么啄食老国王的尸首的事情讲了一遍,连细节都有,听得傅介子也有些发怵。弟史这么个大姑娘扑到他怀里面哭,傅介子还真有些不习惯,虽然弟史已经习惯了把他当作叔叔,但是傅介子自己却没有那个觉悟,好不容易等到弟史哭得差不多了,傅介子将她拉到一边儿坐下,道:“弟史,现在老国王病逝了,你有什么打算没有?” 弟史道:“傅将军,你说什么打算嘛?”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现在绛宾王子成了国王,依照龟兹礼,未婚的国王是要在三个月内娶妻冲洗晦气的,你没有问问绛宾王子有什么打算没有?” 傅介子想到弟史女孩儿家的面嫩,所以问得比较委婉,弟史听了脸上发红,道:“不知道哩,我又没问过。”傅介子见她有些口不对心,故意道:“你说,绛宾他会娶哪一国的公主呢?是楼兰还是山国,或者精绝、于阗,还是莎车国?哦对了,楼兰国没有公主。” 弟史忍不住道:“莎车老国王也没有公主,连王子都没有。”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那你说娶哪国好呢,要是娶了车师公主,那岂不是对我们汉朝和乌孙都很不利?” 弟史气鼓鼓得哼道:“娶哪个都不好!” 傅介子忍着笑意,故意沉思道:“那可怎么办?他就不娶了吗?” 弟史憋了好一会儿,才咕哝道:“他说娶我。” 傅介子大声道:“真的?” “是啦!”弟史脸上红得不行,突然就起身回房,把门哐啷一声关上。 傅介子心头松了一口气,看这几天的情景,傅介子也猜到可能是这个结果,但是此时弟史自己说出来,傅介子才踏实了下来,正要回房去睡觉,陆明突然过来道:“老大,匈奴使队进城来了。是刚刚进城,现在还在驿栈里面,我想现在还没有见到国王。” 傅介子道:“有多少人?” 陆明道:“果然如老大你所料,匈奴的大军被关在了城外面,只有七十多人进来了,我们要不要动手?” 傅介子道:“趁着他们还没有能进宫,我们这就出发,让大家准备家伙。” 陆明道:“都已经准备好了。” 傅介子道:“让大家留个神,防着匈奴人先下手,我们等他们睡熟了再动手。我先去见一趟绛宾。”陆明道:“见他干什么?”傅介子道:“绛宾王子看似软弱,实则是个有大主见的人,我去征寻他的意见,如果猜的不错,他是敢动手的。” 陆明道:“要不,我们先宰了再说?” 傅介子道:“这样对龟兹国太没敬意,但是时辰一到,不论绛宾王子答应不答应,我们就动手。”陆明道:“好,趁着匈奴人刚到此没有站稳脚,我们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嗯,老大,你带弟史去吧。嘿嘿,她说话比我们管用。” 傅介子也淡淡笑了一下,让陆明去准备,陆明办起事来他一向都很放心,而且都是自己的老兵,傅介子并不怀疑他们的能力。自己到弟史的房门前将弟史叫了起来,弟史一听是要杀人,有些害怕,但是这也是解忧公主临行前的嘱咐,只好和傅介子一道去,但是一路上担心傅介子会欺负绛宾王子,道:“傅将军,你可不能逼他太紧,也不可以吼他训他。不然我就不去。”傅介子笑道:“行了,咱们小公主还没嫁人,心就飞啦?弟史啊,你如果真的想和绛宾王子在一起,也得要你母后答应才是,而且,龟兹与乌孙必须是同盟的国家才行,准确得说来,是龟兹必须站在你母后一方,也就是我们汉朝。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弟史哼道:“不用你教我。冯婶婶都说过了的。”说着说着便到了王宫,有弟史在,不必通传便可入内,见到绛宾王子的时候,傅介子不由大吃了一惊,赫然,匈奴使者铁穆耳和另外的一个万骑在这里,看样子谈得不甚愉快。 第二节,杀! 绛宾见得傅介子,也暗自吃了一惊,脸色有些变了。傅介子和铁穆耳是见过的,铁穆耳一见到傅介子立时抽出腰刀来,喝了起来。傅介子手按刀柄,冷冷得看着他,一言不发。 绛宾见了忙来解围,让铁穆耳先回去。 铁穆耳骂咧咧得说了一句就走了,傅介子见他身边跟着两个大汉,想来身手不错,此地是龟兹王宫,不能加以刀兵,所以也没有动手,只是默不作声,等得匈奴的使者走远,傅介子才道:“陛下,我们汉朝和乌孙的联队这一次到龟兹来,就是为了除去这一批匈奴人,陛下既然有心和车师翻脸,那么势必也会与匈奴交恶,此时匈奴使者就在龟兹,陛下为何不通报?” 绛宾尴尬道:“回傅将军,匈奴使者也是刚刚才到。仓皇之间,没有来得及告知傅将军,请傅将军见谅。”傅介子道:“不知陛下与匈奴使者在谈些什么,我记得陛下回国前说过,是配合我们截住匈奴的。” 弟史在旁边拉了拉傅介子,小脸儿有点生气的样子,道:“你答应了我不跟他凶的。”傅介子不假颜色,道:“弟史,那你来跟陛下说,来龟兹前,乌孙可有什么交待?” 弟史幽幽得看了绛宾王子一眼,道:“匈奴对我乌孙国大加压榨,我父王和母后有心要摆脱抵抗匈奴,只是国内有匈奴血统的乌孙人太多,一时不能放开手脚去做。所以希望联络汉朝和西域诸国,一同反抗匈奴。如今为了镇住国内匈奴血统的乌孙人,所以让我们在路上截杀匈奴的使者,以求乌孙上下一心,共讨匈奴。” 绛宾道:“傅将军,如果匈奴势大,汉朝的大军又迟迟不来,我龟兹地小民寡,不到万不得已,实在不敢惹恼匈奴。而且,龟兹想与乌孙交好,由来已久,许多年前,当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冯夫人便来过龟兹。等先父丧期一过,我便亲自敢往乌孙,来……”说着看了看弟史,弟史有些忸怩道:“谁要你来了。” 傅介子知道他们想说什么,自己还是严肃些,免得两人尴尬,道:“陛下与弟史公主的意思,傅某明白,两位皆是多才多艺之人,能结一段金玉良缘,实在是无上的好事。我想,解忧公主也是会同意的。只是——” 傅介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陛下,你与弟史公主的事情不同寻常,意味着两国结盟。是否该拿出些诚意来?” 绛宾王子向傅介子行了个礼,道:“傅将军,绛宾等国丧初期一过,便亲自赶往乌孙,迎娶……弟史公主。”说到这里看了弟史一眼,弟史那小样儿,傅介子要不是有大事要谈,早就知趣得离开了,但是现在还是只能抱着事急从权的念头在这里待着。 绛宾王子继续道:“这难怪还不能表示出诚意来?” 傅介子道:“如今汉朝和乌孙在同一阵营里,陛下与乌孙结盟,同样的也就是和我汉朝结盟了,陛下想娶弟史公主,自然得要大昆弥和解忧公主同意才行。我想,这批匈奴人,便是最好的聘礼吧?” 绛宾王子听了一震,道:“傅将军,你是要……” 傅介子神色一正,道:“不错,我汉朝和乌孙都要他们死!”傅介子说完本来以为绛宾会大吃一惊,但是没有想到绛宾却十分的平静,只是闷不作声一会儿,道:“傅将军,父王其实在我回来以前就已经驾崩了。只是为了不让我的几个兄弟起骚乱,所以等我回来才报丧。父王给我留下了一样东西。” 绛宾说着从衣服里面取出来一个锦盒,看上去并不怎么华丽,相反的很有些破旧,绛宾取出来后打开,里面露出一个丝绢垫底的黑色东西,看上去枯枣不像枯枣,杏仁不像杏仁的。 弟史好奇得咦了一下,道:“绛宾,这是什么?”说着伸手要来拿,绛宾喝道:“公主,不可以乱碰。这是先王的眼珠子。” “啊!”弟史吓得慌忙后退几步,拽着傅介子的胳膊说不出话来,再也不敢看那个锦盒。傅介子蹙眉道:“陛下,这是怎么回事?”绛宾王子道:“这是先父年轻之时,被匈奴人身瞎的眼睛。先父一辈子受这眼疾的折磨,算起来,有快二十年了。因为骨箭上面有毒,一直都治不好,先王不到迟暮之年便病逝,也都是匈奴人造孽。” 傅介子不由皱眉一下,他猜得到绛宾王子要说什么了。 绛宾王子道:“傅将军,先王临终之时托大臣给我带了两句话,第一句话是让我对待我另外的两个哥哥一个妹妹,无论他们做错了什么,不可以杀。第二句话是,万不得已时,求敦煌。” 敦煌即指汉朝。傅介子明白了绛宾王子的意思,沉声道:“陛下,你是答应了?” 绛宾王子看了一下身边的几个老臣,傅介子也扫视了一下,他们几个眼神里面都有些恐惧,但另有两个将军模样的男子向绛宾王子微微点了点头。绛宾王子深吸了一口气,道:“他们在城北西市口的驿栈里,七十二人。” 傅介子眼里面印着深深的杀机,道:“谢陛下,不劳陛下一兵一卒,我汉人自为之。” 傅介子说完出去,弟史不方便跟着,而且她与绛宾王子有许多话要说,傅介子便留她在此。 一个将军模样的男子带着傅介子出来,本来还准备送到驿栈,傅介子见到有汉军在皇宫外面等着自己,交换了一下眼色,傅介子知道汉军已经准备到位,便让那个将军回去,自己和那个汉军过去。 那个汉军道:“将军,陆副将已经准备好了黑油、弓箭和大刀,已经在驿栈外面两里的地方守着了,就等将军你来。”傅介子道:“我们去了多少人?” 那个汉军道:“刚好五十人。”人数上少了些,傅介子笑道:“看来,是蛇吞象了。走,今天便是我们震惊西域的时候了!” 西市口,匈奴驿栈外。 陆明已经准备好了黑油,一共有十余大桶,这东西他们在楼兰的时候见识过,厉害无比。一行汉军不动声乐得潜到了匈奴驿栈的外面黑夜之中,匈奴驿栈建的极为阔气,而且外面都有哨台,哨台上面站着巡哨的士兵,四个灯笼分散在各头,火光如豆。 陆明见得傅介子过来,道:“老大,都准备好了,只是这几个哨口有些麻烦,得先打掉。”傅介子看了一下四周的情形,月黑风高,正是杀人之夜。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傅介子对这几个哨兵倒是不怎么在乎,就怕这里面有着什么未知的情况。陆明道:“灯火刚灭不久,想来人都睡下了。” 傅介子正要说好,可是突然想到什么,不由道:“不对,我刚才还看见了铁穆耳,他们不可能现在就睡去,我看其中有诈。”陆明听了讶道:“这么一说还真是。老大,我们要不要回去?” 傅介子沉思一下,道:“不,既然来了,就得把事情给办了!再看看。”正说着,驿栈外面突然响起了马蹄声,傅介子忙让汉军隐蔽,须臾间,驿栈外一人一骑飞奔而来,刚转了个圈,身后面又跟出了三人,看样子是随从。 陆明低声道:“是铁穆耳!” 傅介子早就已经看了出来,道:“是他!看来匈奴人还在里面,只怕不会睡去,再等一会。” 夜渐渐深沉下来,约过得一个时辰,驿栈里面出来两个人,向远方赶去。傅介子向陆明示意一下,道:“抓过来。”陆明暗自点了点头,带着四个人从旁插了过去,一会儿,陆明就押了两人过来,两人的嘴已经被堵上了,全身也被绑得跟棕子一样,动也动弹不得。 傅介子道:“问到了什么?” 陆明嘿嘿笑了一下,道:“老大,这两个家伙正是铁穆耳回来报的信,说我们汉朝使队已经到了,他们是来打探我们住处的。看来他们还在等消息。” 傅介子听了舒了口气,道:“好,先把这几个哨兵给射下来。然后我们悄无声息得送他们上路。”说完看向汉军,陆明道:“箭法最好的是乌侯,他现在可不在。”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无妨,胖子不在就我来。拿箭来。” 一个士兵将硬胎铁弓取过来,傅介子道:“步弓打射出去声音太大,换骑兵软弓。”陆明一拍脑门,道:“差点误事!快换快换。”傅介子取过软弓,连发四箭,四箭皆中哨兵咽喉,不发出一点声音。 众汉军低声叫好,傅介子道:“别吵着他们的美梦。快去烧黑油,我们一把火烧光了再打。” 陆明一挥手,带着十几个汉军匍伏进去,夜色很重,汉军刚一前进傅介子就看不到他们的踪影了,过得一阵,有士兵回报,黑油已经放好,陆明准备放火,让傅介子等人弓箭手准备。 傅介子应了一声,向汉军道:“放火!” 第三节,震龟兹 匈奴驿栈顿时成了一片火海,黑油几乎是爆炸一般得燃了起来,将这驿栈的顶都给掀了起来,陆明一行人被呛得出来了,只见前面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而起,才片刻功夫,驿栈便开始坍塌下来,出驿栈的独路已经被汉军堵死,里面的匈奴人鬼哭狼嚎,许多都赤着膀子往外跑,样子十分狼狈。 傅介子喝道:“放箭,不许走漏一个!” 汉军箭如星雨,在火光摇曳之下看不清楚,只是一直传来匈奴人的惨叫声,有许多匈奴人看到了傅介子一行,拿着弧刀向这边砍来,傅介子不与理会,只是喝令继续放箭。 傅介子大致数了一下,匈奴兵死亡的人数至少在四十人左右,喝道:“冲进去,一个也不许放过!杀得铁穆耳和道乾几个头领者,计大功一件!”说完自己拨出火焰刀,一声吆喝,带着汉军冲了进去。驿栈里面火势汹涌,汉军刚一进去就把匈奴人都逼到了后面的巷子里面,许多匈奴兵已经死在了火里,没有死的无法从前面逃出来,跳墙出去。 后面的巷子里面傅介子也安排了弓箭手,匈奴人有的跳在空中还没有落地便被**下来,一时间,匈奴兵狼奔豕突,傅介子带着汉军冲到巷子里面,一路平推过去,匈奴兵无一幸免。 可是,一直没有看到铁穆耳和那个万骑,以及道乾。 傅介子不由有些担心,怕这几个主犯给逃了,大声喝令搜索,不一会儿,陆明和另外的两个汉军拖着一个匈奴人出来,道:“老大,捉到铁穆耳了,不过已经被砍了一刀,怕是活不长了。” 傅介子过来看了一下,果然是铁穆耳,他的一只胳膊被斩了下来,此时尚未昏死,满眼仇恨得看着傅介子。傅介子喝道:“道乾哪里去了?”铁穆耳翻了个死鱼眼,没有答话,傅介子再问一遍,铁穆耳哈哈大笑,道:“真人有通天彻地之能,算准了你们会在城中,他根本就没有进城。可恨的是我们没有听他的劝!” “没有进城?”傅介子听了不由有些灰心丧气,喝道:“你如有一字失真,我就把仅剩的一只胳膊也斩下来!” 铁穆耳哈哈笑道:“不必劳烦你了,我自己来!”说完大喝一声,撞开陆明,一头撞在巷子边上的石头墙上面,脑浆喷了一地,惨不忍睹。傅介子叹了口气,既然脸色一沉,道:“继续搜!” “将军,那个万骑逃了,要不要追?”一个汉军提着血淋淋的大刀过来,道:“那家伙砍伤了我们一个弟兄,爬墙出去了。”傅介子沉声道:“不必追击,把这里的匈奴人处理干净。” 汉军恨声道:“那个贼胚子上次把我们围得好苦,让他逃了可惜了!” 傅介子道:“现在龟兹全城戒严,他跑不出去,把这剩下的匈奴人先宰了再说!”汉军轰然得令,一时间喊杀声震天而起。 夜色在火光之中也似亮了起来,火光还在继续壮大的时候,战争已经结束。傅介子提刀站在巷子的中间,取出布来擦拭着火焰刀,火焰刀还在泛着血气的光辉。 陆明清点完人数,来报道:“将军,死了六十九人,跑了三个。包括那个万骑。” 傅介子道:“我们的人呢?” 陆明叹了口气,道:“伤了七人,一个重伤,所幸没有死亡的。” 傅介子道:“下令四城搜捕,一定要把余下的人给找出来!另外,找到道乾和万骑下落者,有重赏!”陆明正要去办,这时身后突然传来弟史的声音,道:“傅将军,不必去了。” 傅介子听得是弟史的声音,讶道:“你怎么来了……哦,陛下也来了?” 弟史和绛宾王子并排骑在马上面,离这里不过十余步。身后面还跟着一个将军和卫?队。弟史吓得脸色变了,紧紧得挽着绛宾王子的胳膊,看着满地的死人说不出话来。 而这一卫队之中却押着一个人,此时蓬头垢面也看不出是什么人,傅介子道:“陛下,这是何人?”傅介子虽然在问,但是见此人一身的焦味,显然是这匈奴中人。 弟史嘴快,道:“是这个匈奴使队的头领,据说是个万骑。”绛宾王子向手下的两个人说了几句,两个卫士将那个押到傅介子的身前,那人还在极力得挣扎,傅介子看了一下,果然是那个万骑。 绛宾王子面沉如水,文质彬彬的脸上也显露出几分的阴鸷来,看着那个万骑,苦大仇深得道:“傅将军,他叫扎伊兹,是匈奴左贤王麾下的一个万骑。” 傅介子向绛宾行了个礼,道:“有劳陛下指点方位,如今匈奴使队已经大部被捉,请陛下召集龟兹众臣和各国的行使,来监斩这个匈奴人!”弟史听了啊了一声,道:“傅将军,这,这不太好吧?” 傅介子道:“陛下,如果我们汉使已经杀了匈奴人,那么就请陛下摆出一个明确的态度来,只要西域的形势一明朗,我汉朝的大军便可立时挥师东来!” 绛宾王子沉顿了一会儿,向身边的一个大臣道:“通知诸臣,准备廷议。” 傅介子听了点了点头,拄刀的一边蹲下,用匈奴语向扎伊兹道:“万骑大人,道乾他人呢?”扎伊兹沉默不语,傅介子又喝了一声,道:“万骑大人,只要你说出道乾他人在什么地方,我可以饶你不死!” 扎伊兹也不挣扎,既而愤怒得看向绛宾王子,冷声道:“陛下,你龟兹国胆敢勾结汉人,我大单于不日将会发兵荡平你龟兹小国,到时候留你龟兹国一只鸡一条狗,就不算本事!” 绛宾王子听得脸色大变,周围的大臣和将军们也都私下议论起来。傅介子向陆明示意一下,陆明过去就甩了扎伊兹一个大嘴巴,喝道:“死到临头了还大言不惭!今日一过,我汉朝的大军东来,乌孙的大军西出,届时就是你们匈奴国灭之时!” 绛宾慌乱一下,下面的几个将军大臣也都议论了起来。傅介子大声喝问道乾的下落,扎伊兹只是打死也不说一句话。过不多时,驿栈的大火引来了许多人,正当绛宾下令卫队保持治安的时候,又赶过来一批人,有龟兹的大臣,也有绛宾的几个兄弟。 其中一个年纪偏大的向绛宾王子说着什么,神色很不恭敬,相反的,倒是十分的愤怒,丝毫没有把绛宾当作国王看待,傅介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问弟史,弟史也是茫然摇头。 弟史拉过身边的一个侍官,问了一下,才知道那是绛宾的几个兄弟,在为汉人杀匈奴人这事争吵,几个人众口一词,说绛宾会把龟兹国陷入危机之中。 绛宾和几个争论了一会儿,不由有些愤怒,喝令将扎伊兹绑到天台斩首。 弟史听得绛宾要杀人,欲言又止,一时神情颇为不悦。 “报,将军,抓到两名匈奴人!”几个汉军神色勿勿得过来。 傅介子见就他们几个人,道:“人呢?” 那个汉军道:“已经死了。他们跳墙出去时被我们砍死了——可是,道乾逃了。” 傅介子听了一怔,道:“道乾也在城里面?” 那个汉军道:“是的。我亲眼所见,可是他在我们身前,突然就莫名其妙得消失了,属下也不知怎么回事。”傅介子刚才还听说道乾不在军中,现在汉军又亲眼所见,可见铁穆耳到死都在说谎。 漏了道乾,傅介子大为不甘心,向绛宾道:“陛下,除恶务尽,匈奴使队的头领跑了,想必还在城中,请陛下下令四城紧闭,捉拿道乾!” 绛宾道:“傅将军放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这几位是我的兄弟,前次来龟兹时,傅将军也多见过的。”傅介子点头称是,龟兹人在他眼里面都一个模样,至于见过没有,他也不清楚,绛宾说见过,多半是见过的。 龟兹人开始整理这里的残局,傅介子让陆明清点人数,算战功,这时又有一队龟兹士兵过来,一个将军过去了一下,回头来向绛宾说了几句,绛宾忙向傅介子道:“傅将军,冯夫人回来了。” 傅介子听了大喜,道:“陛下,请快些放冯夫人进城。” 绛宾道:“也已经让他们去做了。傅将军,如今我龟兹国已经惹恼了匈奴,汉朝的大军何时能来?”傅介子道:“等我去乌孙与汉朝公主商议,不多时便会和乌孙国,东西一起发兵,龟兹定可无碍。” “但愿如傅将军所言吧。”绛宾王子手里面紧紧得握着那个锦盒,道:“我心里面实在没底,只是这是父王的意思,我相信父王的眼力。”说到这里,傅介子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龟兹老国王会舍弃两个年长的儿子不用,而选小儿子绛宾为国王了。 汉军的士气很高,回到驿栈里面也都睡不着,治伤的治伤,擦兵器的擦兵器,煮饭的煮饭,一时好不热闹,过不多时,夜色之中驼铃阵阵,冯夫人一行也到了渠犁城。傅介子眼尖,看到了苏巧儿的白骆驼,一时好不吃惊。 第四节,骆驼湾 弟史兴高彩烈得去迎接冯嫽进驿栈。一点不关心楼兰的局势,刚向冯嫽问了一下安就急着询问起楼兰的风土人情来。傅介子忙让人帮着安排,过来道:“冯夫人,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说完有些出神得看着冯嫽旁边的一个姑娘。 “巧儿,你到底还是回来了。”傅介子过来帮苏巧儿牵过“小家伙”的辔头,道:“找到你阿爹了吗?” 苏巧儿默然不语,看着傅介子的神眼,有些迷离。 冯嫽的神色微微一滞,道:“走,进去再说。” “哦,好。冯夫人请。”傅介子忙些将冯嫽请进来,见弟史还在急着问楼兰什么的,笑道:“弟史,你不是说楼兰没意思吗,现在这么急着问干嘛,冯夫人赶了一天的路,让她先歇会儿。” 弟史脸上一红,拉着冯嫽到一边坐下,咕哝道:“我哪有说过楼兰没有意思嘛。”傅介子呵呵笑了一下,道:“那是。只不过龟兹有些更有意思的。”冯嫽听了也笑了起来,道:“弟史,绛宾王子呢?” 弟史听了神色一黯,道:“婶婶,他……他当国王了。”冯嫽略一喜,既而神色大变,道:“你是说,老国王他……”弟史鼻子一酸,就要哭了起来。 傅介子正看着苏巧儿,听冯嫽问起,道:“冯夫人,老国王驾崩了。如今绛宾王子已经成为了龟兹国的国王。而且,我们刚才斩杀了匈奴的使者,除了道乾一人以外,别的重要人物,已经尽数被杀,还有一个万骑也被绛宾关了起来,明天一早就会斩首。” 冯嫽听了轩眉一扬,道:“那绛宾……国王的意思呢?” 傅介子见冯嫽一脸的惊奇,再看看苏巧儿,这个姑娘耷拉着的脑袋也突然扬了扬,小脸儿上写满了惊奇,道:“这也是绛宾他自己的意思。冯夫人,先不说这事,楼兰那边的局势怎么样了?辅国侯,还有巧儿的爹爹以及安息、身毒的使者呢?” 冯嫽有些婉惜得看了苏巧儿一眼,道:“傅将军,我们看到了安息的使者,也看到了身毒的头陀,可是就是没有看到苏富贵。苏姑娘,还是你自己跟傅将军说吧。” 苏巧儿神情很是苦楚,道:“说什么呢?阿爹不见了。”说完再也忍不住,一个人伏案哭了起来。 傅介子心里面本来就有些不祥的预感,现在听苏巧儿这么说,更是确实苏老爹出事了,过来将苏巧儿拉起来到一边坐下,道:“巧儿,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些。只要我能出力,我一定帮你找到你阿爹。”说完顿了一下,道:“对了,阿里呢,还有兀难长老,他们不是和你们在一起的吗?” 苏巧儿抹了把眼泪,道:“大长老他们还在楼兰,灵泉长老曾在楼兰传过教,现在想重新到楼兰传教。阿里和大长老留在楼兰帮忙,同时,也帮我找阿爹。我们到了楼兰之后,想尽了各种办法都没有能找到阿爹,找找不到,问问不到。傅大哥,你说阿爹会不会……“ 傅介子忙些打断道:“快别胡说。也不怕晦气!你阿爹又不是一个人,他们上上下下有一百多号人呢,这么多人在一起,不论是什么事情都会是大事,如果真有什么事,也一定会传出消息来。现在既然没有消息,我想你阿爹他们只可能是错过了。也许,他们现在已经到了敦煌了。” 奇* 书*网*w*w* w*.*q*i *s*q *i* s* h* u* 9* 9* .* c* o* m 苏巧儿急道:“不会的!阿爹没有找到我,怎么会回去呢?” 傅介子道:“巧儿你误会了。你阿爹并不知道你们往西来了,他们会认为,你们如果没有事情,也只会往敦煌走。也许,现在他们就在敦煌等你。巧儿,你也不要太心急了,过几天我们就赶往楼兰去,一路从楼兰到敦煌,我就不信找不到你阿爹了。” 苏巧儿听了急道:“傅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去楼兰?” 傅介子夸了海口,此时却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时间,听了不由看向冯嫽,道:“冯夫人,现在龟兹局势已经变化了,不知楼兰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冯嫽道:“我们到是见到了国王安归。他新立了一个王后,叫玛雅,据楼兰的说法,安归已经放出了被老国王关起来的汉人和前往汉朝的各国使者,该出城的都已经出城去了,现在的楼兰,不帮汉朝,也不帮匈奴,是一个中立的国家。” 傅介子知道玛雅这个让人害怕的女子,这个早已经内定的王后傅介子是知道的,听了只是急道:“那么,现在楼兰的辅国侯呢?” 冯嫽叹了口气,道:“如今楼兰没有辅国侯了。而且很多事情我们都是听那个叫玛雅的王后说的,安归倒是只见过一面。后来想见国王见不到,我们也就回来了。”? 现在看来,安归是摆明要中立,这么一来,汉朝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楼兰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只要不是敌人,就没有理由再说什么,傅介子想这个态度多半是那个叫玛雅的女子确立的。 冯嫽说了一会儿,道:“现在龟兹的事情已经了结,匈奴的使队也被傅将军你在中道截杀,我们公主在乌孙一定会有大的进展。如果这个时候,龟兹能与乌孙联盟,那么,便是锦上添花的事情了。”说到这里,冯嫽叫过弟史,抚着她的头发,道:“弟史,你真的愿意吗?” 弟史装聋作哑得不作声,冯嫽笑道:“这里的人又不是外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弟史看了看傅介子,又看了看苏巧儿,再四下打量一圈儿,确实没有外人,才咕哝道:“这事要母后说了才算,我愿意不愿意,这又不重要。”傅介子笑道:“冯夫人,你就别为难她一个女孩儿家了,弟史公主的意思,我们大家都明白。”说着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弟史脸上立时一红。 冯嫽也笑了,道:“既然弟史你有这份孝心,那我就去跟国王说了,明天一早,我们就回乌孙去。” “啊?”苏巧儿忍不住轻声叫了出来,道:“傅大哥,你也要去乌孙么?是了,两位姐……嫂子都在乌孙呢。”傅介子自然听得出苏巧儿语气中的变化,道:“巧儿,你叫生分了。我既然说过,自然就会帮你。冯夫人,我让陆明带人回乌孙,我得去一趟楼兰。” 冯嫽哦了一声,有一些惊奇,道:“傅将军可是要去为苏姑娘找父亲?” 傅介子叹了口气,道:“此是其一。楼兰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解开,而且郑吉的部队还没有找到,不是傅某托大,这里着实缺少一个能主事的汉朝将军,不然山国和小宛诸国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兵马又回烟消云散。所以傅某得留下来。” 冯嫽想了一下,道:“如此也好,乌孙的事情就由公主和我右将军府来办。楼兰这边,还请傅将军多费些心思。” 傅介子谢过,因为冯嫽一行人刚到,一路上舟车劳顿,加上此时又是半夜,所以很快就休息了,苏巧儿的心情很不好,傅介子忍着睡意安慰了她好半天,因为苏巧儿担心父亲的生死,傅介子也不好和他谈婚论嫁的。 第二天一早,绛宾派人过来请冯嫽和傅介子,请去的地方却不是皇宫,而是龟兹的屠场,是专门杀牛马及老年骆驼的地方,因为龟兹是一个重礼乐的国家,这些涉及生灵的事情都看得很重,本来杀头牲口这样很简单的事情也变得很浓重起来,有专门的祭祀和专门祈福的地方,时间一长,这地方也被染上了神秘的色彩,被当地人称为“骆驼湾”,不是说这里盛产骆驼,而是几乎龟兹有十成以上的骆驼,都是被牵到这个地方杀了的。 杀骆驼的时候,骆驼是会哭的,似乎这种沙漠之舟能预知生死一般。 苏巧儿一听说了这个事情,本来还骑着白骆驼的,立时下来将骆驼放回到了驿栈,一路小跑得赶了过来。在这里接见贵宾,倒是一个天下奇闻,但是傅介子知道绛宾是要在这里斩杀匈奴万骑,所以也不觉得奇怪。 那个匈奴万骑被换上了一身整齐干净的衣服,看上去哪里像个死囚,倒是像一个即将出门精心打扮过的人。傅介子见了不由有些疑惑,看向冯嫽,道:“这个匈奴人被照顾得如此之好,难道事情有变?” 冯嫽笑了一下,道:“这个傅将军你就有所不知了。龟兹是一个重礼轻武的国家,所有的死囚都会被好好照顾三天,好吃好喝好穿,希望死了之后,能够再做一个好人。绛宾今天就处死这个匈奴人,已经是破例了。” 傅介子听了愰然大悟,看来这龟兹确实与汉朝有几分相像,在汉朝,死囚会喂一顿饱饭再上路,这龟兹做的就更祥细了。 苏巧儿听是要杀人,和弟史两人都有些皱眉头,这样血腥的场面,她们两个姑娘家确实不方便来看,但是绛宾邀请了,不去也不太好。弟史问了一下刑种,知道是用湿布捂口窒息而死,才稍微放心了一些,相比于傅介子说的斩首这种糟蹋人的刑法,窒息而死好歹能留个全尸,弟史和苏巧儿两个姑娘才放心不好。 来到骆驼湾,绛宾已经派了礼官来请他们就坐,而且是在前排。一听到在前排,弟史和苏巧儿立时撒丫子挤到后面人堆里去了。 第五节,八方聚首 到骆驼湾的人要远比傅介子想象的多,最让他吃惊的还是一些临国的使者。几乎西域东部这片儿,各个国家的使者都到了,从时间上看,绝对不可能是专门为处死匈奴使者来的,但是却突然之间聚集了这么多各国的使者,这事情着实有些怪异。 绛宾一一将这些使者向傅介子引荐一下,那些使者对傅介子和冯嫽都很恭敬,只是语言上有些隔亥,傅介子不明白他们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看绛宾的意思,是有意将这些人介绍给傅介子认识。冯嫽在西域的名声要比傅介子大许多,这些使者对冯嫽的态度更是好得让人受不了,傅介子细数了一下,东到鄯善,南到精绝,北到山国,十多个国家,几乎都来了人,而且最让傅介子吃惊的是,楼兰也来了人。 来人傅介子并不认识,但是声音有些熟悉,那人看着傅介子,眼中带着一丝的笑意。 傅介子一一见过这些使者之后,绛宾王子让他们就坐,傅介子想了解一下楼兰的具体情况,所以就有意坐到了楼兰使者的边上,一会儿弟史到底耐不住,又坐到了冯嫽的边上,把苏巧儿推到了傅介子的身边。 绛宾并没有立即下令处死匈奴万骑,而是与众使者及龟兹的一些使臣谈起了合击车师的事情来。并没有提到反匈奴。 看到绛宾如此做,傅介子略一奇怪,既而便有些佩服起他来,西域畏匈奴是不争的事实,直接提到反抗匈奴,那么必势有人畏首畏尾,不敢说什么,但是对车师就没有那么多忌讳了,其中的深指大家也都清楚,不言而喻。 傅介子突然想起了潘幼云,如果这个时候潘幼云在这里,她定然一早?就已经想到了这些,哪里还需自己这个政治外行东揣测西琢磨的,再想想自己以前做的事情,无一不是逼着西域诸国与汉朝结好抗击匈奴,如今看来,自己这么做到底还是做了,至少,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 因为语言上面西域多相通,但是傅介子却是一句也听不懂,正当他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苏巧儿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角。此时是重要时刻,傅介子以为苏巧儿有什么要说,小声道:“巧儿,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现在听听这些使者们的意见。” 苏巧儿哦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又来拉了拉,道:“傅大哥,他们说的话我听得懂。” 傅介子这才突然想到,大喜道:“对呀,巧儿,我倒忘了,你可是我的宝贝。”说话时一激动,声音就大了,冯嫽也侧过头来,莞尔了一下,弟史则显得一惊一乍的,拉着苏巧儿的袖子道:“苏姐姐,傅将军说话可真直接!咯咯……” 周围的人太多,苏巧儿面上刷得一下就红了,慌张得四下瞄了一圈儿,显得坐立不安,弟史还要再羞苏巧儿,冯嫽将她拉过去。傅介子也暗恨自己嘴巴不争气,顿了顿会儿等苏巧儿稍微平静些了道:“巧儿,你帮我听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要听仔细一些,看看他们的态度。” 苏巧儿没有看他,只是点了点头。这时绛宾的几个兄弟也来了,在争论着什么,说了一大会儿,苏巧儿侧过身来小声道:“傅大哥,王子在和各位使者讲伐车师的事情……” “你得叫他国王。”傅介子揪正。 “哦,国王在和各位使者讲讨伐车师的事情,可是这些使者谁也不愿意出头,而且害怕匈奴,国王在努力得劝他们呢。”苏巧儿把大致说的话讲了一遍,傅介子也听出个意思了,各个国家对车师都多有不满,谁都想出师讨伐,可是谁也不敢出这个头。 傅介子这才明白过来,这些使者都是冲着龟兹、山国联军出击车师而来的。 苏巧儿絮絮叨叨得把绛宾和各个使者的话讲给傅介子听了,不时得惹得冯嫽、弟史,还有一些使者们的好奇,感叹这个姑娘真是生了一颗玲珑心,会的语言真不少! 看样子,谈得并不怎么融洽,这些使者多不敢做这个出头鸟,傅介子见再这么谈下去结果未必会好,和冯嫽私下商议一番,决定这个头还是由汉朝来出,只要汉朝出头,龟兹附议,那么势必会有更多的国家来投,绛宾怕是也打的这个主意。 正准备上前去,突然有几个士卫来报,汉朝的屯田校尉已到渠犁! 郑吉! 傅介子和冯嫽相视一下,纷纷起身,绛宾和各个使者也都纷纷议论起来,绛宾忙让士队去请。 傅介子面有喜色,赶紧出去相迎,苏巧儿见傅介子如此性急,不由低眉叹息一声,知道在这个人心里面,自己永远也比不过那个姐姐。 过不多时,一队士卫引着几个人进来,有郑吉、殷茵和陆明,还有一个山国的副将,伙同几个别国的将军一起,远远得就下了马,向这边过来。 傅介子看到了殷茵,殷茵此时穿着一衣红色的风衣,显得英姿勃发,郑吉却显得很憔悴,见了傅介子和绛宾,抱拳说了几句官话,连声音都显得有些苍老。 绛宾请郑吉到场中,因为事情突然,一时间没有太多的空位,便只得都站着,郑吉过来向傅介子道:“傅将军,这一回是我们拖了后腿了。”傅介子示意他不必说了,道:“事情都过去了。郑校尉,现在国王陛下有大事相商,且先听他如此说。”郑吉抱拳道:“也好。有些事情,我们暂且压过。” 殷茵见傅介子一时都没有搭理自己,心里面有些不快,示意性得咳了一声,见傅介子还是只顾着和郑吉说话,不由微微得跺了跺脚,低声微啐道:“死人!” 又见苏巧儿就在傅介子的身边上,小嘴儿不由嘟了嘟,虽然有些不快,可是又不好多说什么。 绛宾向又人引见了一下,问起了一下车师的情况。 郑吉冷声笑了一下,道:“陛下,如今车师已经被打回,而且,城外的匈奴大军也被我们诸国的联军围在了山谷里面,昨夜一战,匈奴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只有少许几个人负伤逃脱。” 傅介子听了忙道:“陛下,如此车师败落,匈奴大军也大为受挫,现在诸国的使者皆在此处,正是我们联盟破车师的最好时机!我汉朝的大军东出阳关、玉门,乌孙大军西出峡谷,不仅车师可灭,匈奴亦不复再存在,届时西域不再受匈奴之苦,各位使者,你们皆是受国王的派遣来到龟兹,其用意大家心知肚明。如今鄯善、山国、莎车、且末诸国已经向汉朝请求了保护,只要诸国肯出兵相助,到时候等不到匈奴大军到来,我汉朝的大军必能保全诸国!” 郑吉听了道:“陛下,傅将军,这一次来龟兹时,郑某正在思量,我西域东部诸国合兵有十万之众,如能出一半,我便可以直捣车师老巢!如果匈奴单于新立,国内意见不和,左右贤王和左右谷蠡王离心背向,此等时机正是天赐良机,如果错失了,只怕用不了一年两年,匈奴便会再度统一,还请陛下和诸位使者三思。” 众使者顿时吵了起来,意见各不相同,这时绛宾突然让卫士将匈奴的万骑绑到木柱上面,喝道:“我龟兹屡受匈奴骚扰,如今得汉朝相助,我龟兹已经决定了,从此向汉朝请兵相护,抵抗匈奴的贼兵!狱官,行刑!” 这时上来一个身穿白衣的大胖个子,另外有一个年纪稍长狱官手端着一个木盆,里面浸着一块厚厚的湿布,来到了匈奴的万骑前面,正准备行刑,突然龟兹大臣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大喝一声,站了出来,说的话傅介子也听不懂,经苏巧儿一翻译,才知道此人是龟兹的一个三朝老臣,是来阻止绛宾处死匈奴人的,原因是匈奴势大,得罪不起。 匈奴万骑也在猖狂得大笑,大喊道:“你们敢杀我,我匈奴大单于的铁骑你们不怕吗?” 殷茵看着苏巧儿如此流利得翻译着,先是好奇,既然小嘴儿越揪越长,最好又复变得惊愕,小嘴儿可以塞进去一个鸡蛋。陆明在一边小声道:“嫂子,巧儿姑娘会的可不止这一手绝活。”殷茵脸色微微变了一下,道:“哼,这算什么,那个,她还会什么呀?唱歌还是跳舞?” 陆明嘿嘿笑了一下,道:“是杀人。”殷茵没当回事得哂了一下,看苏巧儿这娇气劲儿,宰只羊也不一定能杀手,别说杀人了。 众人都看着绛宾,绛宾顿了一会儿,道:“御典官,你口口声声说是祖训。您老今年有八十了吧?” 那个老臣沙哑着声音道:“今年八十有二了。” 绛宾道:“那些祖训都是八十年前的了。那时匈奴正势大,而且我们没有汉朝和诸国的援助。如今时势已变,御典官,你退下吧。”那个老臣还在强劝,绛宾让两个士卫将老臣带下去“休息”,喝令行刑。 狱官手持湿巾,死死得捂住匈奴万骑的口鼻,匈奴万骑拼死得挣扎。 苏巧儿和弟史不忍心再看,殷茵本来也不怎么敢看,但是见到苏巧儿不敢看,她就充硬汉,强自目不转睛得看着,还时不时得冲苏巧儿得意得哼一声。 傅介子也不想再看,微微偏了偏头。 过了一会儿,突然听见了牛皮绳绷断的声音,傅介子猛得回过头来时,那个狱官已经倒在了地上,匈奴万骑从身边的一个武士身上抢了一把刀,飞扑向绛宾而去,绛宾大为懂张,几个连退倒在了地上,匈奴万骑却如一头发疯的野牛,拼死得一刀扎向绛宾! 众人皆是炸了锅一般得惊呼起来。 [好多天了,头一回看作品书评区,有关心我的朋友,准备加个精华,发现登录号忘了,等我问了咱家编、辑老大后再加吧。] 第六节,定龟兹 几个龟兹武士扑过来相救,但是匈奴万骑一个虎扑便将两人扑开,仍是直奔绛宾而去,傅介子和冯嫽隔绛宾最近,见匈奴万骑扑过来,傅介子惊呼一声,火焰刀猛得掣出,一刀将匈奴万骑格开,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傅介子一刀救了绛宾的性命,匈奴万骑一击不中便想遁去,返身便向外面溜。 傅介子连翻砍了几刀都被那个匈奴万骑闪开,见他远遁,大声喝道:“拦住他!” 这本来是说给陆明听的,陆明还没有来得动手,殷茵和郑吉还有那个山国的副将却先动手了,匈奴万骑见陆明和那个山国将军人高马大,便捡殷茵这个女子冲去。殷茵本来还有些出神,听得傅介子一喝,忙些过来相拦,此时匈奴万骑手中的刀,她一个姑娘家,手无寸铁又被突然吓着,再被拥挤的人群一挤便不知东南西北了,而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轻巧的身影从旁闪出,抓起匈奴万骑的腰带,提着便甩了回来! 举重若轻,莫过于此!苏巧儿轻轻巧巧得扔回了匈奴万骑,事情过后才惊得小脸煞白。 殷茵檀口微张,惊得说不出话来,不知是被匈奴万骑吓着了,还是被苏巧儿吓着了,顿了好大一会儿才弱弱得道:“苏姑娘,你好大的力气啊!”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赞美一个姑娘,苏巧儿不置可否。 傅介子见匈奴万骑被扔了回来,还没有落地,大喝一声,翻身就是一个抡劈,一刀将匈奴万骑拦腰斩成两断,鲜血溅了一地,尸首分成两段落到人群之中,人群四散而分。 绛宾被扶起来之后惊魂未定,傅介子提刀道:“陛下,人已经死了。” 这时弟史慌忙之中忙来扶着绛宾,走到傅介子边上是绕着过去,好像避瘟神一般得避着傅介子,从武士手中扶过绛宾,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太过越礼了,她问这问那问了一会儿,发现众人看她的眼神都一样了的时候,才慌张得松开手。 冯嫽道:“弟史,回来。” 弟史这才红着脸回来,看了看傅介子,又看了看苏巧儿,只觉得这两个人太可怕了。 绛宾见场面有些乱,忙让武士们注意警戒,将各国的使者叫回来,让狱官将尸首抬出去葬了,道:“如今匈奴的使队已经除去,我龟兹正式向汉朝请兵相护。另外——” 绛宾说到这里看向弟史,淡淡得笑了一下,道:“另外,我与乌孙国的小公主弟史情投意合,如今国丧刚过,按祖制,再过一段时间便是新王娶亲宣诣的日子。我将亲自赶往乌孙国迎娶弟史公主。” 弟史听得脸上刷得一下就红了,虽然这事都是大家深知的,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弟史本来落落大方的,也显得羞羞达达的,冯嫽笑而不答。 国王的娶亲从来都不是那么的简单,这些使者再不开窍也明白其中的意思,这一次龟兹斩杀匈奴的使者,又出兵抗击车师,那么匈奴来犯,龟兹便是首当其冲,现在龟兹和乌孙联谊,那么势必和汉朝走到同一战线上面,那么抗击匈奴便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 众使者或沉默或议论,都在想着各自的事情。 这时,郑吉出来向西域请兵,绛宾请众人明日一早到王宫议事,此时暂且都回去商议。 回到驿栈里面,傅介子急急忙忙得去找殷茵,殷茵比他还要着急,早早得自己过来了,两口子结婚许多来了,少了殷茵这年纪看上去应该有的矜持和羞涩。 殷茵劈头先不说她和郑吉的事情,反而问起了苏巧儿来,傅介子顿了一下,道:“茵茵,你没看到巧儿么?” 殷茵哼了一声,道:“叫得这么亲热,她不就一个人闷在房里面吗,一个人无精打采的。喂,你到底想怎么安排她呀?”傅介子见殷茵一本正经的,也就试着道:“茵茵,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殷茵眼珠子四下晃了一会儿,道:“我不生气。” 傅介子道:“如果早一年见到你,我和她定然不会有什么,可是如今,我早就已经给了她一个承诺,我要娶她!”殷茵笑容僵在脸上,突然猛猛得跺了他一脚,恨恨道:“我就知道你存的这个心思!哼,我不生气!”说完一个人忿忿得在一边坐下生气。 傅介子知道这样委屈了殷茵,只是要他把苏巧儿她们抛开,他又实在做不到,见殷茵生气也就只得任由她生气,也在一边坐下,将殷茵抱在怀里面,道:“茵茵,我……” 殷茵打断道:“不必说了,把手给我。” 傅介子一怔,道:“干嘛? “拿来!”殷茵抓过傅介子的手腕,二话不说就狠狠得咬了一口,痛得傅介子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急道:“茵茵,咬我干嘛?我可是你亲相公!” 殷茵有些丧气得把傅介子的手丢开,道:“行了,娶吧,怎么说她今天也又救了我一命。” 傅介子不由一阵头大,怔怔得道:“咬一口就可以娶了?”殷茵嗯了一声,道:“你现在一定很想告诉她了,去吧去吧,小心我后悔!” 殷茵说完本来以为傅介子会撒欢一样得跑过去,没想到傅介子却突然又将手伸了过来。 殷茵一怔,道:“你干什么?” 傅介子道:“那再咬两口,葛妮亚……”傅介子的话没有说完殷茵更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大怒,又气又怒得狠狠咬住了傅介子的手腕。 苏巧儿在隔壁打盹儿,不经意间传来了一声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翌日清晨,绛宾派礼官来请众人前去朝会,龟兹的事情已经初有定策,傅介子心里面也稍微有了一些底,冯嫽、弟史、郑吉也被邀了前去,各国的使者经过一日的思虑,已经有七八个国家的使者答应起兵,由郑吉带领,直破车师! 各国的大军汇师龟兹然后北征车师! 会后回到驿栈,傅介子心里面感慨万千,经此一变,西域的局势大半已定,他也是离开这里的时候了,按照原来的计划,他是要回乌孙去接留下的汉军和自己的妻子,但是现在看来,楼兰的情况不明,车护生死未知,安归态度阴阳不明,如果就此轻信了他们的话,那么汉朝出兵时未必就不会出乱子,还是得打探清楚为宜。 绛宾现在守丧不得离开龟兹,所以约定了时日去乌孙国迎娶弟史,冯嫽和弟史先回去,顺便带上绛宾的国书,以示龟兹与乌孙的联盟。与冯嫽辞别之后,傅介子让陆明去带汉军前往乌孙,自己只身去楼兰打探一下情况,冯嫽又派人前来,让傅介子留足大军,楼兰之行可能会有危险,现在乌孙国的前景一片明朗,实则没必要让将士们劳师动众,折回乌孙,傅介子想了再三,只取了冯嫽的意见,让陆明和乌孙两人赶往乌孙,将余下的汉军接来,自己带着汉军前往楼兰,以回汉朝为名,路经楼兰再打探情况,在敦煌等归来的汉军。 绛宾派人送来了走沙漠的骆驼和饮食,并且写了国书,并且派了三个使者与傅介子随行,一同前往汉朝去递送请求保护的国书。 旭日当空,长天一望无垠。 整备停当,傅介子收整队伍,准备先赶往屯田司,然后再东行,殷茵和苏巧儿也都收拾好了,殷茵显得兴致很高,而苏巧儿则有些郁郁寡欢,白骆驼不停得摆着脑袋打着鼻响,似乎是迫不及待得想要赶路。 傅介子一行和绛宾一起送走了冯嫽和弟史,傅介子与绛宾辞行而去。郑吉一路上变得沉默寡言,不到一天便赶到了屯田司。晚上屯田汉军摆酒庆贺胜利,在屯田司的外?面摆起了篝火,宰了几只羊,放了几十坛老酒。晚上一个汉军来请傅介子出去喝酒,到了这里有些规矩也行不通了,殷茵和苏巧儿也都被请了过去。 傅介子一直想问殷茵和郑吉说得怎么样了,只是前天殷茵一直摆谱没有说,今天请了过去,傅介子想趁着个机会再问问,殷茵总是笑而不语。堆扎喝了一会儿酒,苏巧儿虽然不喝,但是因为苏老爹是个酒鬼,她早就习惯了这个味道,但是殷茵却有些受不惯,见傅介子喝酒,在一旁揪着小嘴,有些不快。 这时,郑吉突然又端了一碗过来,道:“傅将军,嫂子不愿意你喝酒,那郑某再敬你最后一碗,这一碗一是为你们送行,二是……二是祝你们白头到老,生死不渝!”说完猛得一口掀完,殷茵有些担心,道:“郑吉,你少喝些,军中是严禁喝酒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心上面的人查办你。” 郑吉却打了个哈哈,道:“上面?上面的连军国大事都不来管一下,会管喝酒?”说完又猛得掀了一碗,道:“莺莺,明日一别,你就要和傅将军东归了。我郑吉看来是要老死在这黄沙里面,这只怕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今天之后,你就忘了这屯田司,这片沙漠吧。”说完又饮了一碗。 郑吉说着再劝了傅介子几碗,傅介子一一接下,喝得醉气熏天的,殷茵在一边劝都劝不住,不由使*子来,盘腿就坐在了地上,和苏巧儿说起话来,喝喝喝,看你们喝到什么样儿! 第七节,楼兰归来 傅介子带着殷茵走,郑吉留在沙漠。这似乎是昨晚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第二天离开的时候,殷茵神情有些沮丧,毕竟,在她的意识里面,还残留着两个记忆,郑吉这个影子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够从心底走出来的。 大漠孤烟,驼队走出十余里,殷茵回望了一下屯田司上面歪歪斜斜腾起的青烟,默然不语。 傅介子和殷茵、苏巧儿并辔而行,见殷茵神情有些忧郁,道:“茵茵,还在想呢,要不,给我和巧儿说说,你在渠犁遇上他的事情,这样心里面会舒服些。” 殷茵哼了一声,道:“说了你又得生气了。” 傅介子拍胸脯道:“不会,不信你问巧儿,我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么?” 说着看向苏巧儿,苏巧儿头偏向一边,看着殷茵,含笑不语。傅介子急道:“巧儿,你倒是给你殷茵姐说说啊。”苏巧儿忍不住笑了一下,道:“我不知道呢。” 傅介子连叫失败,看来自己在这个姑娘心里面的印象实在不咋的,殷茵得意得哼了一下,道:“我才懒得说,一说你跟急惊风似的问这问那,我才不犯这错误。”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事情都过去了,就让它慢慢烂了吧。前面是什么地方?” 傅介子道:“从这里到楼兰还有两日的路程,我们今天是赶不到了,就在前面找地方扎营吧。”苏巧儿听到这里,笑容渐渐僵在脸上,殷茵心细一些,道:“巧儿妹子,找你阿爹也不急在这一天,明天到了楼兰,我和你傅大哥把楼兰方圆百里面都搜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到了!” 苏巧儿嗯了一声,傅介子笑道:“巧儿,你殷茵姐说得在理,何况楼兰方圆没有百里,一个区区小地方,只要你阿爹还在楼兰,我就一定有办法找他出来。” 苏巧儿点点头,没有多说。 当晚汉军扎营,第二日一早便起程,行至中午时分,便到了楼兰城下。 傅介子向守城的将士说明进关的文书,称是汉朝出使的使队回长安,路经楼兰。 本来,在傅介子看来,这里守城的将士总会有人认出自己来,没想到事实却不如他所料,这里的士兵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来,殷茵道:“喂,相公,你不是说楼兰的将士多半都认识你吗?看这情况,怎么不像啊?” 傅介子蹙眉道:“可能事有湊巧吧。没关系,只要通报给了安归,他会认识我的。” 苏巧儿道:“傅大哥,我前几天来楼兰的时候,这里的守将能我都认识呢,还问起了傅将军你呢,怎么现在都不认识呢?”说着向城门的守将四下张望一番,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傅介子听了奇怪道:“巧儿,你说的是真的?你殷茵姐不是外人,她损我又没关系,你可别为我遮丑。”苏巧儿听了脸上一红,道:“我是说真的。” 傅介子突然停了下来,道:“这么说来,确实是有些问题!看来,这楼兰城到底还是不太平。” 殷茵见傅介子说得煞有介事的,也不由得信了,道:“那、那我们还要进去吗?” 傅介子想了一下,道:“当然要进了!只是都小心些。先进去再说。” 在楼兰城外焦急得等了约半个时辰,里面突然马蹄声大作,像是有大部的人马过来,须叟,城里面出来一部人马,竟然是安归国王亲自前来!傅介子大感意外,不管到哪个国家,除了乌孙国的特殊原因以外,还没有哪个国家是国王亲自出来迎接的。 苏巧儿也低声道:“殷茵姐,是国王来了。” 殷茵听了面有喜色,道:“相公,你面子挺大的嘛,国王都亲自出来了。喂,这个国王挺秀气的,身边的那个姑娘是谁呀?” 傅介子心里面一阵狐疑,自己当真有这么大面子?得劳国王亲自出来迎接?而且就算是国王出来,也没有必要王后也跟着出来迎接,看着安归身边的玛雅,这个面若桃花心如蛇蝎的女子,傅介子本能得想到了阴谋。 安归王子如此大礼,若非有求便是有谋。 安归和玛雅在城门口双双下马,安归过来向傅介子行了个礼,道:“得知傅使者归国途经楼兰,小王特意前来相迎,来迟一步还望见谅。”安归说着较为流利的汉语,来请傅介子一行入城。 傅介子见安归王子面子上的礼仪做得到位,也不便再问什么,道:“陛下言重了。我们汉军这次出征车师,有些疲惫不堪,想到楼兰歇息几日再赶路,还得劳烦陛下多多照应。” 安归王子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身边的玛雅突然道:“傅使者能到楼兰,是我小国的荣幸。傅使者,你们且先进城,我们已经把驿栈安排好了。”玛雅说着又顿了一下,道:“这位是苏巧儿姑娘吧,上一次冯夫人来我楼兰的时候,我们见过面的。这一位呢?”玛雅明显是已经看出关系来了,这明知顾问的话说起来,不由自主得笑了一下。 傅介子知道殷茵的事情很难解释,便打混道:“娘娘想必是猜出来了。陛下新继位,傅某在这里恭祝陛下。”安归显得有些不安,顿了一会儿,忙请傅介子一行进城。 还是住在原来的老地方,傅介子和两名龟兹的使者住得挨间,汉军统一住在下面的厢房,傅介子暗中使出几外汉军到楼兰城中打探情况,安归王子的热情好像来得快去得也快,将傅介子一行接到楼兰城中之后就匆匆回宫了。 此时据晚上还有一段时间,傅介子刚一安顿下来就派出人四处去打探苏老爹和车护的下落。 苏巧儿显得很焦急,有些坐立不安的,殷茵对苏巧儿本来有些敌意,但是这几天下来,对她的感觉也好多了,特别是当苏巧儿处在这种劣势下面时,他的同情心也就泛滥起来,不由自主得担起了大姐姐的责任心来,端来饭菜,又劝又安慰的,倒让傅介子感觉到一阵不适应,连叹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样岂不是再好不过? 苏巧儿还是没精打采的,小脸也俏瘦了许多,殷茵劝不好了冲傅介子大声道:“喂,相公,你怎么就顾着吃,不劝劝巧儿啊?”傅介子有苦说不出,殷茵这个醋坛子在旁边,自己怎么方便去劝她,自己不多事,她们两人是朋友,自己一插嘴,两人多半就不对劲了,听殷茵这么一说,道:“我这不是已经派了人去找吗,巧儿,你多吃点,一会儿吃饱了,我和你殷茵姐姐陪你出去找,对了,还有大长老他们……” 傅介子的话没有说完,外面有几个汉军直接过来,老远就听到了声音,傅介子让他们快些过来。 还没有看到人,苏巧儿却似着了魔得一般跳起来,道:“是大长老和灵泉长老。” 傅介子听了也忙些站起来,殷茵吃惊得起来,感叹苏巧儿的耳朵灵光。傅介子出去果然见兀难长老和灵泉长老并排过来,两个汉军带路,苏巧儿已经飞跑过去了。 傅介子快步过去,道:“两位长老安好。不想这么快就与两位在楼兰见到面了。”傅介子的声音越说越低沉,因为两位长老的身边没有苏老爹,这意味着火教的长老也没有能找到苏老爹。 苏巧儿耷拉着脑袋,兀难长老拉着她过来,道:“傅将军,是我们无能,楼兰城里面我们暗中里里外外,差不多都找了一遍,可是就是没有苏火者的踪影,如果我猜的不错,他们应该已经回敦煌去了。” 傅介子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但是苏巧儿在一边,他也不方便开口,也就不先说了,忙请几位长老到里面就坐,两个长老上面一走,傅介子才发现后面还跟着阿里西斯,不由笑了一下,道:“阿里也在,正好你巧儿姐姐心情不好,你陪她说说话,我和长老商量点事情。”说这话,傅介子心里面稍微有点纠结,但还是这样说了,让殷茵在门口把着风,只带两位长老进去,道:“大长老,现在巧儿不在,你说苏老爹会不会……” 说到这里有些忌讳,所以也就没有怎么多说,兀难长老道:“这个应该不会,苏火者的商队有一百多人,这么大的事情是掩盖不住的,我想应该是回敦煌了。” 傅介子蹙眉一阵,道:“楼兰的所有地方都找过了?” 兀难长老道:“我是找的城里城外,至于一些重要的地方,灵泉是楼兰的大明尊,他可以出入,也都找过了,都没有。”傅介子心存万一,道:“会不会漏了什么地方?” 兀难长老道:“楼兰能困人的地方都找过了,真的是没有。不过,倒是有一个地方没有过去。” 傅介子急道:“什么地方?”兀难长老的神色也有些变了,道:“是楼兰东北部的一个石窘。”傅介子急道:“那为什么没有去找?要不,我现在就派人过去!” 兀难长老道:“傅将军有所不知,那是一个蛇窘,据灵泉所说,这里以前我们火教建地下城的时候,就避开了这里,因为这里面有咬人致命的金蛇,任何人也不敢进去。” 傅介子听了心头陡然一紧。 第八节,汉使东来 兀难长老道:“傅将军莫不是想到那里去看一看?” 傅介子道:“既然来了,那么就一个地方也不能剩下。”说完又顿了一下,道:“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兀难长老道:“傅将军,其实我和灵泉也是决定就去的,不想傅将军到来,所以先过来说说情况。” 傅介子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不多说了,两位长老熟知情况,傅某听你们的安排。” 兀难长老道:“傅将军且慢。我想苏火者一行多不在里面,我们想进去看看只不过是因为灵泉发现那里面有人来过的痕迹,未必就是苏火者一行。所以这一次就由我和灵泉前去,傅将军且在驿栈等着,或许,国王很快就会派人来请。” 傅介子道:“那可不行,我答应了巧儿要帮她找的,再说了,现在我们刚安顿下来,国王要请也在明天早上,所以大长老请放心。只是,那蛇窟凶险,我们这样贸然前去会不会有危险?” 兀难长老道:“蛇药倒是有,只是不清楚到底起不起作用。”傅介子道:“有药就行,大长老,这件事情先不要告诉巧儿,免得她心急,我们去探清楚了,不论吉凶,再告诉她也不迟。” 兀难长老沉顿一下,道:“也好。” 傅介子说动就动,当下把殷茵叫过来吩咐一番,一听是要去这么危险的地方,殷茵立时就有些不太情愿了,道:“你这么冒冒失失的,那地方有的进没得出,呸呸呸……你还是别,要不,再想想办法?” 傅介子道:“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殷茵咬着嘴唇,思索一阵,道:“你如果要去,那我也去!”傅介子有些生气道:“这又不是去逛园子,你跟着做什么,此去有点危险,我和两位长老都自顾不暇呢,怎么照顾你?你就在这里帮我看好汉军,我们今天去探探情况就回来。” “噔噔噔……” 正说着,几个汉军急急忙忙得赶了过来,劈头就道:“将军,苏姑娘和那个小火教跑出去了!”傅介子一愣,既然有些慌神,道:“情况不好。可能是巧儿听见了我们说话,自己过去了。” 兀难长老也白眉一轩,几个人赶紧追了出去,一路上问人寻路而上,果然是冲着蛇窟去了。 傅介子提心吊胆得赶了过来,来到蛇窟,只觉得一阵寒气逼人,里面弥漫着一股腐湿的味道,让人很有些不舒服,此地常年属阴,又在山坳之中,确实是一个人鬼莫近的地方。 殷茵性子比较急,一边走一边大声得喊着苏巧儿的名字,喊几声又埋怨几声,怨苏巧儿太过冒失。 来到蛇窟外面,傅介子的心陡然一平。 苏巧儿和阿里西斯还没有进去,在乱石岗的门口,阿里西斯点了一堆的火,嘴里面叽哩咕哝得念叨着什么,苏巧儿则在一边焦急得站着。而令傅介子最为吃惊的是,这里居然还来了一队楼兰卫队,最奇怪的是,王后玛雅一身素服得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一国之母,怎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外,而且是一身的素服,一点派头都没有。 傅介子对这个女子还是知道一二的,害死老国王,她是主谋,但是现在自己身在楼兰国,也不便说什么,所以只得依礼上面行了个礼,道:“王后为何会在此处?” 玛雅见了众人,神情略微有些慌乱,但也只是一闪即过,淡淡笑了一下,道:“哦,傅使者和大明尊及长老也过来了。我本来是准备来通知傅使者的,途中听得他们两个小孩子往蛇窟跑,所以特意赶过来阻拦。傅使者,你给他们好好说说,这蛇窟从来都没有人敢进去,?他们不知轻重,如果在友好的汉人在楼兰出现了伤亡,我们楼兰小国可吃罪不起。” 傅介子听得将信将疑,看向苏巧儿,苏巧儿神情苦楚,一时忍不住哭了起来,道:“傅将军,如果阿爹他们真在里面,那岂不是……”傅介子过来看了一下这里的情况,也不相信苏老爹一行会在这里面了,别说是危险,就是这里面的气味,住上个一天半天的便足以让人晕死,道:“巧儿,你也看到了,这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你阿爹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怎么也不可能会……到这里来。” 玛雅过来道:“傅将军,听这位小姑娘所说,是汉人的商队,她走失了?” 傅介子微微点头,道:“不错,有一支汉人的商队在楼兰遭劫,不知王后可知此事?” 玛雅一脸的抱谦,道:“这事还望傅使者多多体谅,前些日子匈奴的使者在楼兰,老国王阻拦不住匈奴人,汉人的商队确实是有几支被劫,但是新国王上位之后,所以的人都放了。这一点楼兰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我可以向长天起誓,楼兰绝对没有关押一个汉人!” 傅介子从来没见过玛雅这么慎重其事,一时半会也无法分辨出真假来,他也宁愿相信楼兰没有,这样是最好不过。 殷茵扯了一下傅介子的衣袖,低声道:“我可以说话吗?” 傅介子对楼兰的习俗知道一些,女子的地位是相当高的,朝中还有许多女官,在正式场合,殷茵随便说什么都是没有关系的,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玛雅道:“嫂夫人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便是。” 殷茵对这个王后还是有一些敬畏,道:“我就怕唐突了王后。” 玛雅神情淡然,道:“王后有如何?我以前不过是国王身边的一个宫女罢了。嫂夫人有话就问吧。” 殷茵释然,道:“国王继位时,所有的汉人都放了,那么有没有人在楼兰留下了一些书信或者信物什么的,我想苏姑娘的父亲不会就这么离开的。” 玛雅道:“那倒半曾可知,国王刚刚继位的时候,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只是将汉人都放了,并派出了使者到汉朝,呈明此事。至于被放的汉人怎么样,我们也就很难知道了。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去敦煌了吧。” 傅介子跟殷茵说过一些关于这个王后的事情,怕殷茵一时多嘴问出了岔子,所以插嘴道:“王后,既然楼兰放了汉朝商人和他国使者,这也算是一种友好的表示,如今我汉朝欲剿灭匈奴,不知楼兰会有什么样的态度?” 苏巧儿听傅介子把话扯到了国家大事上面,脸上微微有些失望,看着前面的乱石岗发呆。 玛雅目光闪烁一下,道:“我楼兰是一个边陲小国,不敢涉足大国的压辄。汉朝雄兵铁骑,匈奴气势汹汹,我楼兰只不过是这沙漠里面的一粒沙子,多一粒不多,少一粒不少。望傅使者体谅。” 言下之意,是要中立了。 傅介子也不便再说,如果楼兰真的中立,那么汉朝也无话可说,何况,楼兰国安归的同胞兄弟还在汉朝为质。 玛雅顿了一下,道:“傅使者,其实今日我是准备去驿栈的。有一件事情得通知傅使者。” 傅介子一怔,道:“什么事情?” 玛雅道:“汉朝皇帝来了六百里加急,召在西域的使队回朝,信使在楼兰的行馆休息,傅使者你去看看吧。” 六百里加急,一定是紧要的事情。傅介子听了眉头微蹙,这样的事情玛雅不可能造假,汉朝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殷茵道:“六百里加急,只有万分紧急的事情,朝廷才会如此,看来……我们快回去看看吧。”说完殷茵过来拉苏巧儿,道:“苏姑娘,这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我猜你阿爹一定是回了敦煌。我们且先回城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消息呢。” 苏巧儿久不言语,傅介子过来道:“巧儿,你阿爹人可精明着,他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再说,他们的商队有那么长,走到哪动静都很大,如果真在这里,也会有人知道的。” 苏巧儿顿了好久,才慢慢点了点头。 傅介子一行到这里空跑了一趟,随着玛雅去了行馆,这是专门供各国信使往返用的,汉朝的五个信使就在此处,傅介子前去看了一下,那个信使叫王善,是他认识的,是出使前,自己的部下,现在是大将霍光的卫队长。 傅介子一行赶来的时候,王善正急急忙忙得赶过来,嘴上还有饭粒,应该是在吃饭。 王善显得很高兴,隔老远就大声得招呼起来,赶过来见到殷茵时,像是傻子一般得愣住了,一时期期艾艾得说不出话来。殷茵也是认识这个兵的,见这个兵头直钩钩得看着自己,瞪了他一眼,道:“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傅介子笑道:“王善大概是赶路久了,没有见过漂亮姑娘了。” 王善忙问起情况来,傅介子道:“此事我以后再跟你说,朝廷那边出了什么事情?”王善见玛雅也在,顿了一下,道:“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使队久出不归,朝廷怕出了什么事情,特意派我以召将军回朝的名义前来察探一下,万幸,傅将军你还安然无事,嫂夫人也……也回来了。” 傅介子向玛雅辞了个行,玛雅回宫,傅介子带着王善等五人去驿栈。 “现在可以说了吧。”傅介子早看出了王善言不由衷,回到了驿栈里没有外人,傅介子才问起。 王善从怀里面取出火漆书信,道:“这是大将军的书信。朝廷现在乱了,皇上快不行了。” [虽然依旧忙,但更新会恢复。] 第九节,归汉 傅介子听得一时没有回过神来,怔了一下,道:“皇上不行了?皇上不是才二十出头吗?” 王善道:“傅将军,这等杀头的事情,我会乱说吗,皇上是真的快不行了,所以大将军急召傅将军回去,国内怕是有一场变故。傅将军是大将军门下,这一次大将军以召汉使回朝悼丧的名义招傅将军回去,实则是另有意思。” 傅介子接过书信,打开封漆,取出绢布看了一下,果然是皇帝突然病重,即将不起,辅政大臣霍光急召自己和常惠回长安。信中并没有提到别的汉使。 王善道:“傅将军,大将军在我临行前曾嘱咐,无论何事,请傅将军务必在月内赶回去。”傅介子听了微微皱眉,这一次霍光是以悼丧的名义召人回去,这样的事情不尽快赶回去便是大罪,看来,楼兰的事情要搁在这儿了。 傅介子读完大将军的书信,让王善先去休息,自己好好想想,送走了王善,殷茵道:“六百里加急,看来得马上赶路了。可是,苏姑娘的事情怎么办?” 傅介子现在想的就不止是苏巧儿一人的事情了。 葛妮亚和潘幼云,还有霍仪及众汉军都在乌孙境内,此时显然是没有时间去接他们回来了。殷茵顿了一下也想到了,不由哼了一声,有些生气,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咕哝道:“那你怎么办?” 傅介子叹了口气,沉默良久道:“走,回汉朝。” 殷茵听了非但不喜,反而有些埋怨,道:“就这么走了,她们怎么办?你真狠心。”傅介子苦笑道:“茵茵,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殷茵正色道:“我是不愿意和她们一起服侍你,但是也没有想过害她们,你这呆子,把我想得这么坏!” 傅介子心里面一阵神伤,道:“茵茵,你去跟汉军说一下,我去找一下巧儿。”殷茵没有再说什么,依言去了,傅介子刚要出去,苏巧儿就和两位长老,还有阿里西斯进来了,苏巧儿急急忙忙得道:“傅大哥,听兵大哥说,你这就要回长安了?” 傅介子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道:“事情紧急,不得不从啊。巧儿,你跟我们一起回长安吧,你阿爹他肯定是回了敦煌了。”苏巧儿听了不由看向兀难长老,兀难长老道:“巧丫头,就听傅将军的吧,我想苏火者也一定在敦煌那边焦急得找你。” 苏巧儿还是放心不下楼兰这边,道:“傅大哥,我怎么总感觉到那蛇窟里面有人呢?”傅介子淡淡笑了一下,道:“你是太担心你阿爹了,所以有些疑神疑鬼的。今天来的是六百里加急,我们得马上回去,收拾一下了,明天一早就得赶路。” 苏巧儿道:“大长老,你也要去么?” 兀难长老捊着胡子道:“那是当然了。这一次我的任务就是去汉朝传教,自然是要过去了。巧丫头,你放心,有灵泉在这里,万一苏火者真的在楼兰出现,他会通知我的。阿里,你去收拾一下行李,我们明天一早就赶路。” 阿里西斯听了道:“苏小姐也一起回么?”兀难长老呵呵笑道:“你这小娃,刚才傅将军不是说过了,苏小姐也是要回敦煌的。” 阿里西斯听得大喜,忙不跌得过去收拾去了。 傅介子安排了一下汉军,打算在临行之前再进宫一趟。灵泉长老是楼兰的大明尊,他何时要进宫只需通传一下,随时都可以,此时由灵泉带路,居然又是安归亲自来迎,这让傅介子有些不安,一国之君,自己想见他也太容易了一些。 安归只带了一队卫士过来,随行的还有王后玛雅及两个侍女。 安归见得傅介子,忙请他到王宫里去,傅介子向安归说明了一下来意,然后道:“陛下,临行在即,傅某想再去王后的坟地去拜会一下。”安归和玛雅神情都显得有些不正常,傅介子心里面暗自冷笑,那里是他们逼死老国王的地方,定然是他们心里面的一个疙瘩。 安归道:“傅使者能有此心,实在令我楼兰的无上幸事。傅使者,你随我来。” 安归带着傅介子往王后的坟地而去,那里也是原安归的府第,自从安归当了国王之后,本来应该是要住进王宫的,但是他却一直仍住在这里,不知是何用心。 曼陀罗花此时花开依旧,比起以前来更加茂盛了,周围的园艺都做得相当到位,傅介子道:“陛下,想必是天天有人来这里修整吧。”安归没有来得及说话,玛雅道:“让傅使者见笑了。是我每天来清扫剪叶,这些事情不方便让外人知道。” 傅介子听了道:“陛下,王后是你的亲生母亲,难道陛下要让王后的灵魂一直都埋葬在这个地方吗?” 安归道:“此间缘由傅使者是知道的,此事不能让匈奴人知道。我也是没有办法。”傅介子冷笑一声,道:“陛下,不知老国王安葬在何处?”安归道:“在皇陵。”傅介子道:“依照楼兰的祖例,王后归天,是否该安葬在皇陵之内?” 安归默然。 傅介子道:“陛下有没有想过,要将王后的灵魂安葬到皇陵之内?” 安归王子愣愣不得语,玛雅道:“傅使者,这件事情陛下他做梦都在想的,只是匈奴势大,敦煌又天远一方,望傅使者体谅我小国的难处。”傅介子道:“如果有一天,我汉朝的大军西征匈奴,不知楼兰有何举措?” 安归含糊其辞。 傅介子依汉朝礼仪向王后的坟茔行了礼,站了一会儿,心里面不由百味陈杂,过了许久,道:“陛下,这一次来楼兰,有些行色匆匆,不知辅国候车护将军可在府上?” 这明显不是实话,安归的脸色有些变了,道:“值老国王病逝之时,车护妄图夺位,幸好有车师的大军赶来相救,才使车护的阴谋失败,他也死在了乱军之中,没有能找到尸首。如今辅国候府已经取缔了。” 傅介子听了忍不住有些怒了,但是此时他无凭无据,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得暗自忍住怒气。车护和他与公与私都有些情意,现在依安归这么说,车护多半是真的已经死了。 离开了王宫,傅介子回到驿栈,此时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回来了,傅介子问了一下,居然一个关于车护的消息都没有问出来,都只是说是车护造反,已经被乱军杀害。 行色匆匆,傅介子再也没有精力在楼兰了解情况。楼兰城里面,傅介子整顿大军,准备出行,苏巧儿的白骆驼比起刚来楼兰时要大出了许多,它一声不响得站在人群之中,苏巧儿同样像一个瓷人儿一般骑在骆驼上面,默然不语。 一会儿,殷茵催着马鞭赶了过来,在众人面前停下。傅介子回望了一下这人潮人海的楼兰城,一个伤心的地方,走了又来了,自己还会再来么? 一定会的!傅介子心里面暗自许下誓言,大军迤逦向东而去。 第十节,敦煌 敦煌,祁连山之北,东接酒泉,西接白龙堆沙漠。汉朝收复河西,设立敦煌、酒泉、张掖、武威四郡,并修筑长城,在敦煌以西设置阳关、玉门关,史称“列四郡,并两关”。 从楼兰到敦煌是一段漫长的路程,中间要经过白龙堆沙漠,汉军马匹、骆驼、饮水、干粮在进入沙漠之前便已经备好,行路漫漫,风餐露宿,日子单调而清苦。 苏巧儿还清楚得记得,自己就是在这个地方见到傅介子的,当时傅介子假装被缚,引得匈奴血鼎门的弟子带他找上门来,也正是在这里,傅介子救了自己,自己慢慢走近了他的生活之中,得知了殷茵。 而现在,殷茵就活生生得出现在他的面前。骆驼不知疲惫得走着,苏巧儿无聊得看着四周,看着傅介子,自己本来已经渐渐成了他生命之中不可或缺的一个人,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自己怎么也取代不了殷茵在他心里面的地位。 殷茵从陆明处听过傅介子的“风流艳史”,行路无聊,拉着苏巧儿谈天,她自幼受到殷九重的影响,性格上面放得开,也豁达一些,所有的人都在担心走迷路的时候她还在一边捶着腰肢一边欣赏沙漠里的长空和夕阳。 “巧儿,我听陆明说,你傅大哥就是在这里救下你的?”殷茵看着戈壁滩,一脸的写意,这些天来,她对苏巧儿的态度和善了许多,连称呼都变了,苏巧儿虽然不知到底哪里变化了,但也感觉到殷茵对她友好了许多,听殷茵问起,只是点了点头,道:“是的,那些日子,傅大哥满脑子都是殷茵姐姐你。”说完见傅介子有些不好意思,这才意识到周围都是汉军,自己说话不把风,让汉军们看笑话了。 殷茵经过这么多天,也明白了傅介子的心意,向傅介子哼了一声,打马赶到苏巧儿边上,道:“巧儿,你跟我来,咱们两人说几句话,不让他听到了。” 傅介子见了不由有些害怕,他知道苏巧儿的性子,绝对禁不住殷茵耍几个手段的,不由疑心道:“茵茵,你要说什么,还不让我听么,巧儿可没你那么多花花肠肠子。” 殷茵索性不理他,将马靠近苏巧儿的白骆驼,跳到了白骆驼的背上,一扬鞭,和苏巧儿在面前远远得去了。本来马匹的速度要远比骆驼快,但是在沙漠里面行走了这么多天,马匹早已经疲惫,而白骆驼死活都这速度,时间一长,耐力的优势便显现出来了。 兀难长老捊着胡子呵呵得笑,阿里西斯的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苏巧儿,这让傅介子有些不满,但是他还是都理智得没有说什么。傅介子不知殷茵到底要说什么,自己的部下都在这里,自己也不好追上去问个究竟,只得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得赶路。 过得许久,殷茵和苏巧儿出现在前面,她们两人在前面等了许久,傅介子催马上前,道:“茵茵,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不能让我听到?”殷茵笑而不答,傅介子只得柿子捡软的捏,道:“巧儿,你告诉我。”苏巧儿脸上有些发红,但是神情却并没有显得太激动,微微有些忸怩道:“我不知道呢,傅大哥,你还是问殷茵姐吧。” 傅介子又看向殷茵,殷茵这一回却没有给他白眼,而是叹了口气,顿了又顿,道:“我也想明白了,你这个人见到腥的不吃到嘴里是不会甘心的,等找到了巧儿父亲,你就把她娶过来,还有乌孙的两个,既然都已经娶了,我也无话可说,你找个机会把她们接回来吧,我不想被某些人误会成醋坛子。” 傅介子听得大喜,但是此地人多又不好表示出来,只是嗯了一声,打马到殷茵面前,小声道:“茵茵,你说的真的假的?”殷茵没好气道:“假的!”说完神情有些低落。 傅介子心里面暗喜道:“茵茵,还是你理解我。” 殷茵道:“你别捡好听的说了,一点诚意都没有。”傅介子哈哈大笑起来。 白龙堆是堵隔汉朝与西域的最大屏障,日子渐渐过去,敦煌城巍峨得出现在视线之内。 敦,大也;煌,盛也。 一言足以概括出敦煌的盛景,敦煌是军事要地,同样也是丝绸之路上的一颗明珠。 “敦煌,敦煌就快到了,大家加把劲,到了城里面我们再休息!”傅介子显得很振奋,大声吆喝起来,队伍立时要快了许多,阿里西斯这几天与傅介子很少说话,今天也兴奋了,道:“傅将军,到了城里面,我们是不是要住上一日再走?” 傅介子道:“是得休息一天,准备好了饮水和粮食之后再走,而且还有许多事情要找城主商量。” 阿里西斯看着苏巧儿,道:“苏小姐,等会到了城里面我陪你去城里面转转,看看苏火者在这里没有。”苏巧儿小鸡啄米一般得点头。傅介子暗自叹了口气,殷茵心细,过来道:“相公,男子汉大丈夫要大度点,你可不能和巧儿吃醋。”说着坏坏得笑了起来,有些得意洋洋的样子,又似乎有些幸**起祸。 傅介子没好气道:“你巴不得他俩跑了,嗯嗯,晚上没人跟你抢人了。” 殷茵呸了一声,转而神色又一正,过来窃窃私语道:“相公,可不是我小心眼儿,我是想问一下,一个人的心里面,到底能装几个人?我知道你心里面是有我的,可是巧儿呢,还有另外的两个人?” 傅介子不由答不上来,殷茵道:“我知道你是因为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退无中退了,所以我也答应了。但是你真的喜欢巧儿吗,她也真的就决意跟你了吗?” 傅介子陷入沉思之中,殷茵道:“你不过是感觉到事情应该是这个样子,所以觉得自己有这个责任。巧儿是个糊涂姑娘,年纪又小,她也不清楚自己是爱还是敬仰。相公,你忘了,你娶我之前,我天天粘着师叔不放呢,你还说我喜欢上了老头子。傻子!” 傅介子也知道殷茵在嫁人之前,常跟着元通满天下跑,自己是这么笑话过她。 殷茵道:“我看巧儿浑浑噩噩的,但是从行动上看得出来,她更愿意和那个小火教在一起,他们年纪相当,有话可说。” 傅介子心里面一阵矛盾,强笑道:“茵茵,是不是阿里给你说了什么好话,你来替他挖墙角来了?罢了,让她自己决定吧。” 说话间,敦煌已经清晰得出现在汉军有前面。 第十一节,敦煌,相逢 敦煌初属汉朝不过二十年,此时的敦煌汉人稀少,胡人居多,甚至是匈奴人,西域避战乱逃来定居的人成了敦煌最大的人脉,乍一看之下,绝难感觉出来这是汉朝的领地。 因为时常有匈奴骑兵扰境,所以敦煌的城防异常的严,还没有到达敦煌城,前面的卡哨便已经将汉军拦下,几个游骑打马出过来,带起一溜扬尘,在汉军前面五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傅介子让队伍停了下来,殷茵看着敦煌城,十分写意得舒了口气,不自觉处撩了撩自己的头发,道:“相公,原来敦煌这么美呀,咱们汉军在这里还是蛮有威慑力的嘛。” 傅介子纠正道:“不是美,是雄伟。” “哦对,城高壁坚,枕祁连通北塞,果然气势不凡。”殷茵说完拉着苏巧儿道:“巧儿,一会儿咱们进了城就回到了汉朝,到敦煌再打听人就轻松多了,相公他有事情,我陪你到城里面找去。” 傅介子笑道:“你就是想到城里面转转,到了城里,我去见郡守,由他出面来找人会好很多。” 正说着,前面的汉军大队出来,这里的守军都不认识傅介子,傅介子给他们看了一下公文,本以为汉军会就此放行,没想到这队汉军却没有要放行的意思,还是将文书要了进去,过了许久才出来。 敦煌的城门带着厚重的绞锁声响了起来,城门大开之后奔出一队汉军,为首的一人赫然是敦煌的郡守耿龙,身边是他的兄弟耿虎,两人皆是一身的戎装,傅介子见过之后,耿虎显得很热情,耿龙则有些尴尬。 前事莫问,这是傅介子来敦煌之内一再告诉自己的。一阵寒喧之后,耿龙让汉军进城,道:“傅将军,西域传来的公文我们已经看过了,也向朝廷方面请示过,只是到现在都没有得到回信,不过,听说朝廷那边出事了。” 傅介子得到过大将军的准信,朝廷的事情不得向边关通传,虽然耿龙不是外人,但也不方便多说,道:“具体情况也不清楚,?这一次是朝廷急召傅某回朝,想来是有要紧事。” 耿龙带着队伍接汉军进城,直接到了郡守府,官栈就在这附近,汉军很快就安顿好了,傅介子答应过苏巧儿要找人的,到了敦煌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向耿龙问及情况,不想耿龙比他还要着急,道:“傅将军,这一次过来可曾到达楼兰?” 傅介子如实以答,耿龙神情有些黯然,道:“家姐的遗骨还在安归的府里么?听说老国王也去逝了。” 傅介子心里面一阵挣扎,要不要把老国王遇害的内幕告诉耿龙?思之再三还是打住了,道:“老国王确实是在不久前逝世了,他葬在王陵。”耿龙脸色铁青,道:“我再三向朝廷请示,要将家姐的遗骨带回汉朝,朝廷方面一直没有回音。这一次傅将军回汉朝,千万要记得替我在大将军面前说几句话。拜托了。” 耿虎也道:“傅将军,朝廷不仅不让我们去接家姐遗骨,更是不许我们入楼兰探望,我们是一胞亲骨肉,这命令也太没人情了,还望傅将军多多美言。” 傅介子道:“此中事情关系到西域的局势,我想大将军自是有他的顾忌,我为两位说说便是,至于大将军允不允许,那我就无能为力了。”说完顿了一下,道:“这一次来敦煌,楼兰发生了重大的事情,前段日子放回了关押的汉人,其中仍是有商队下落不明。” 傅介子说着将苏老爹的行踪说了一下,耿龙道:“这可巧了,前些日子匈奴兵来掠境,我们正巧救下了一个商队,不过,傅将军,商队已经被匈奴人抢了,人员也大部都死了,那个苏富贵也受了重伤……”傅介子急道:“他人在哪?” 耿龙道:“就在馆栈。” …… “哇,阿爹……”苏巧儿和傅介子一行赶到馆栈,傅介子不没有认出人来,苏巧儿就已经哭哭啼啼得跑上前去,傅介子和殷茵相视一眼,也赶紧过去,耿虎道:“傅将军,这个人是你的丈人?” 傅介子不由梗了一下,只得含糊过去,道:“他人怎么样了?” 耿虎道:“很不好,背上中了一刀,怕是去了半条命,好在我们救得及时,命是保住了,只是这一年半载怕是好不了了。”傅介子舒了口气,道:“我们进去看看。” 耿虎带着两人进去,果然见苏老爹伏卧在榻上面,背上盖着很厚的绒被,尚在晕迷之中,苏巧儿伏在榻边上哭,一边的一个军医一直拉着苏巧儿,怕她碰到了苏老爹的伤口。 傅介子放眼一看,这里除了苏老爹,同在的还有二十多人,有几个醒着,另外的都也是半死不活的,傅介子一声不响得过去看了一下,同在的还有身毒的和尚摩柯,此时他还醒着,但也受了重伤,傅介子过去和他说了几句话,潘幼云的事情他已经告诉了耿龙,傅介子听了心里面暗自吃了一惊,这件尴尬的事情,傅介子一直想埋在心里面不跟耿龙说起,但是这身毒和尚不知内情把所有的都说了,这火也包不住了,可是耿龙为什么一句也没有提? 傅介子问了一下,因为语言不通,摩柯说了几句话就累得不行,傅介子也就不再问了。苏巧儿还在哭哭啼啼的,傅介子过去将苏巧儿慢慢扶起来,道:“巧儿,万幸你阿爹还活着,这里的军医医术通神,定然可以将你阿爹救活。”殷茵也过来道:“巧儿,只要人还活着,什么事都不重要。哎,这是我历劫重生之后最大的体会。你阿爹名字中带富贵,定然可以大富既贵,吉人天相。” 苏巧儿听了点了点头,道:“天可怜见,我真怕见不到我阿爹了。” “咣啷!”外面突然有东西摔地上的声音。 傅介子回过去一看,不由失声道:“贾老头!”说完才意识到这样不太礼貌。 苏巧儿听傅介子一说,猛得回过头来,既而像乳燕归巢一般得扑过去,一头撞在贾老头的怀里面,痛哭起来。 贾老头显得很惟悴,鬓角已经有了些许白发,被苏巧儿这一撞,一时喜极,连声道:“哎哟,哎哟,这是巧丫头!老苏,巧丫头果然还活着!”傅介子也一下子兴奋了起来,热情得过去和贾老头说了一会话。 好不容易把苏巧儿给劝住了,傅介子才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贾老头道:“还能怎么回事,都是天杀的匈奴贼子!这一回我们一路慢行,寻找巧儿的下落,下想千躲万躲还是遇上了匈奴兵,老苏他是个倔驴,老子让他先走他不走,结果差点把命搭了进去,老子滚到山沟里才把命给捡了回来。巧丫头,我们的人马死得只剩这么几个了,货也被抢了。这天杀的,一年多的泥巴算是白吃了!” [最近更新很成问题,因为开始找工作了,抱谦!更新会尽量保证的,新书也在准备了。] 第十二节,滞留敦煌 傅介子听了不由蹙眉不语,他知道苏老爹平时看着挺不上调的,但在大节上却是能把持住,想来是他为了让商队走,自己断后才会受如此重伤。殷茵本来因为汉军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苏老爹的感觉不怎么好,但是现在她对苏老爹的感觉也好了许多,过来安慰起苏巧儿来。 贾老头激动过后,把商队的经过都说了一下,原来商队在楼兰遇袭之后,所有的人都被关了起来,之后又莫名其妙得放了,苏老爹担心匈奴人会找来,所以就特意绕道而行,按理说,匈奴人是不可能找到他们的,但是怕什么来什么,还没有到敦煌就遭到了匈奴人的劫杀。 傅介子又细问了一下路程,贾老头把大致的方位说了一下,果然如此,一般情况下,这条路线是不可能有匈奴兵的,苏老爹也是二十多年的老江湖,他选的路线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殷茵狐疑道:“相公,你说会不会是商队的路线让匈奴人知道了?这样巧遇的可能也太小了。” 傅介子颔首道:“不错,苏老爹一行走的是西域南道,这里根本就没有匈奴兵出没。而且依老贾所说,匈奴兵是在那里等着他们,看来是有遇谋的,或许,根本就是刚一出楼兰,匈奴人就得到了消息。” 殷茵的脸色微微一变,道:“你的意思是……” 傅介子打断道:“国家大事不可妄言。此事可是个推断,不可以胡说。” 殷茵却不以为然道:“这里又没有外人。说说怎么了?我就觉得是楼兰有问题,哼,面子功夫一套,底子功夫一套,这我也会!”傅介子道:“茵茵你别大嗓门儿,这种事情没有证明据就不能乱说——不过,这种可能也挺大的。” 殷茵哼道:“根本就是!” 苏巧儿听了恨恨道:“贾叔叔,我们再也不到楼兰去了!” 贾老头苦笑道:“本来我和你阿爹就是决定跑这最后一趟,然后回长安享清福去的,没想到这最后一趟竟然是这个鸟样!巧丫头,等你阿爹一好我们就回去,再也不出来了。” 苏巧儿点了点头,帮着贾老头收拾起地上摔的药罐来。 傅介子一头的迷雾,楼兰看似平静,实则忧患不断,至少从安归的玛雅阳奉阴为可以看出,殷茵说的十有**,只是没有证据。 在这时和贾老头说了一会儿话,苏巧儿也止住了哭声,傅介子一一看了下伤员的病情,这里的军医还真有几手,伤的这么重,药石都是调配得极好,只要按军医的药方来吃药,伤是会好起来的。苏巧儿得到了傅介子的准信整个人也高兴起来,时哭时笑的,帮着贾老头过去煎药去了。 阿里西斯和大长老也过来了,见面之后都唏嘘不已,特别是安息的使者全部身亡,这让他痛心不已,阿里西斯只坐了一会儿就过去帮苏巧儿的忙去了。 过不多久,耿虎过来请傅介子到外面说话,傅介子知道可能是关于潘幼云的事情,殷茵在这里难免有些不合适,便让她在这里看着点儿苏巧儿,自己一个人过去。 耿虎将傅介子带到军营外面的一个看台上面,周围没有外人,道:“傅将军,我想用件事情,是关于我二哥的。”傅介子心想果然,道:“耿兄弟尽管问,不论好坏,我都如实以答。” 耿虎道:“傅将军你也知道我想问什么,确实是关于潘幼云的,听身毒的僧人说,她现在是傅将军的夫人?”傅介子知道他要问这个,仍是免不了尴尬,道:“是的,西域之行,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请耿兄弟见谅。” 耿虎道:“傅将军,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兄弟心里面肯定是不好受,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这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们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只是这一回傅将军回来了,她却没有,我二哥担心,但是他又不好询问,我这做弟弟的就代他来问一下。” 傅介子如实以答,道:“耿兄弟,如今西域形势复杂,大将军又急召我回去,不得已,只能将部分汉军和家眷留在了乌孙,并非傅某有意回避。请耿兄弟向令兄说明一下情况。” 耿虎虽然有些气闷,但也没有再多提这事一个字,而是转而:“此事我会向二哥说明。傅将军,你可能还不知道敦煌的情况,最近匈奴的右谷蠡王部时不时得向敦煌增兵,大部都已经屯集在了车师国,我二哥多次向朝廷请兵,却一个兵也没有请到,而且连个回音都没有,再这么下去,敦煌危矣。” 傅介子听了不由有些吃惊,这么些年以来,匈奴从来不敢向敦煌进兵,如今新单于一上来就打敦煌,看来是有心要收回河西走廊了。而汉朝这边皇帝又突然不行了,形势一下子转了过来,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耿虎道:“傅将军,西域的城郭兵不过是些散兵游勇,难成大器,要守住西域门户,还得靠我们自己,这一次回朝万望傅将军多为敦煌着想,我二哥也说过了,只要能守住敦煌,前事尽可不再提起。” 耿虎说到这里脸色很凝重,傅介子心头微微一震,渐渐明白了敦煌在耿家兄弟心中的地位了,那就是家。 回到馆栈,殷茵也过去帮忙,此时不知怎么搞的,呛了一脸的烟灰,还在一个劲儿得吹火,见傅介子过来也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不地,抱怨道:“相公,这敦煌老烧白草,没一点硬柴怎么煎药啊。” 傅介子不由一阵苦笑,敦煌就这条件,殷茵和他是住在北地郡的,那里山林多,情况自然不一样,现在也没有心情去理会这事,拉过殷茵到房里,借故让她去洗脸。 刚一回房,殷茵道:“你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什么事情得瞒着巧儿?” 傅介子道:“汉人商队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没有办法赶路的,可是我们得马上回长安去,这可怎么办?” 殷茵哦了一声,道:“你是担心巧儿不肯走,她肯定是走不了了。” 傅介子道:“现在敦煌也不安定,留她和商队在这里实在不怎么放心。但是现在看来,还是得留她在敦煌了。” ?“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葛妮亚和潘幼云落下了,苏巧儿也要落下,是自己无能,还是世事无情?说到这里,傅介子脸上不由浮现出一阵沮丧来。 [我要勤快更新,吼吼!] 第十三节,走河西 行色匆匆,敦煌也只能是短暂的驻留,出于军人的天性,傅介子到敦煌的军中看了一下军容,有些失望,没有汉军应有的威武之气,大概是因为匈奴来犯,朝廷的支援一直不到所造成的士气低下。 回到馆栈,傅介子思之再三,过去找苏巧儿,不想殷茵嘴快,早就已经跟苏巧儿说过了,此时的苏巧儿变得沉默异常。 “傅大哥,我不能离开阿爹,我要留在敦煌!” 这差不多已经是不用问也知道的结果,傅介子听了没有再说什么,苏老爹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动弹不得的,苏巧儿作为女儿,自然也是不会离开他,只是,这一离别,本来就七凌八落的汉军一下子显得更加萧索起来。 “好吧,巧儿,那你留在敦煌照看你阿爹,我会嘱咐郡守大人,你有什么急需要的,就去找他。”傅介子眼里面闪现出一丝的落寂,道:“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回来了,那时候你阿爹的伤也该好得差不多了。” 苏巧儿连连点头,此时的她一心放在苏老爹的伤势上面,儿女私情,对这个本来就还不怎么懂的小姑娘来说,已经很淡很淡了,只是有着一丝淡淡的惆怅。 傅介子想着这一次回来,本来还带来了身毒和安息的使者,可是现在到了楼兰出现意外,商人遭劫,使者被杀,也只有找马这一事尚可以说是完成,然而,找马不过是一件附带的小事,真正的大事还在乌孙,也不知现在乌孙的情况怎么样了? 翌日清晨,敦煌的城门大开,耿家兄弟送傅介子一行出城,兀难长老与众人随行,傅介子没有见到阿里西斯,道:“大长老,阿里人呢?” 兀难长老叹息一声,道:“这小娃和苏小姐一起长大,苏火者算是半个父亲,他也要留下来照顾,我就由他了。” 殷茵敏感得看了傅介子一眼,眼神之中有不满,却又有着一丝的喜悦。 傅介子回望了一下,没有见到苏巧儿的人影,心想罢了,她此时正在给苏老爹煎药,应该脱不开身,正欲离去,后面的驼铃清扬,苏巧儿一人一骑飘然出来。 四目相对,傅介子发现苏巧儿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与年纪不相趁的深情与不舍来,可是看上去,她又显得那么的平静。 这个姑娘终于开始长大了,傅介子感叹之余又有些欣慰,自己终究不是猪不叼狗不啃的,这个姑娘心里面还是有些舍不得自己走。 “傅大哥,我……”苏巧儿有些欲言又止,傅介子回过神来,道:“怎么了?巧儿。”苏巧儿看着周围的人群,有点不好意思,顿了一会儿,道:“傅大哥,我们过去一下行么?” 傅介子见她这个神情,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不能本能得看了殷茵一下,殷茵装作没有看见,傅介子忍不住道:“茵茵,那我过去一下?”殷茵哼道:“去呗,再不去没机会了。” “傅大哥,你过来呀。”苏巧儿小脸薄红。 傅介子跟着苏巧儿过去,笑道:“巧儿,现在没人了。你是不是舍不得我们走?”苏巧儿顿了又顿,似乎是刚才鼓起的勇气又烟消云散了一般,只得点了点头。 傅介子苦笑道:“世事无常,巧儿,相信过不多久,我就回来接你们的,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我不会就这么把你们落在西域的。”苏巧儿沉默不语,眼神之中有些迷离。 离开敦煌,走河西大道,汉军终究是开拨了,傅介子的心情很沉重,一连几日都沉默寡言的,殷茵劝了几回,自己也有些生气了,这个男人,身在河西走廓,心却在大漠敦煌,她身为人妻,这种感受自是不太好受。 这一日过了酒泉,汉军暂时休息,途经酒泉郡碑处,前一井打理得十分到位,殷茵道:“相公,你还记得这口井么?” 傅介子微微扬头,他自然明白殷茵的意思,道:“是当年河西之战期间,先帝命人从京城送来一坛美酒犒赏骠骑大将军霍去病,霍去病没有独自享用。他将那坛酒倾倒进了当地的一眼泉水之中,让全军将士前来享用,从此之后那眼泉流出来的就都是美酒了,因此被命名为‘酒泉’。” 殷茵道:“不错,霍大将军名留青史,所言所行无不传世千年,相公你也是我汉朝的军人,就该想着建功立功,名传千秋万世,而不是一门心思得放在儿女情长上面。现在朝廷正乱,正是一个英雄辈出的时代,你该当振作起来才是。”说完又有些气弱,道:“我可不是因为你想她们生气,哼,你不想封侯拜相,我还想当侯夫人呢。” 傅介子听了心头微震,稍作休息,大军继续赶路,兀难长老似乎永远也不知道累一样,一路上都乐呵呵的,傅介子本来打算西域回来之后就带?着殷茵回北地去过逍遥日子,但是殷茵似乎更喜欢让自己继续当这个将军,这几年的军旅已经让他疲惫,本质上他是一个书生,被赶着走上了从军之路,现在一切又回到从前,他更喜欢的还是北地的那个常被妻子欺负的小书生。 “长老,你说人的一生应该怎么过?是建功立业么?”傅介子这个道家的高徒,本质上对着功名没有什么兴趣,否则这几天的功业以及与大将军的关系,怎么也不至于是一个平乐监。 兀难长老呵呵笑道:“人各有志,我们火教的教徒只是想过更好的日子,保护好自己的家园,让家人吃的更好,穿的更暖,不用四处流浪,不用受人奴役,我们向往真正的光明和善良。只要一切不与之相悖,我们都会用一生的努力去实现它。建功立业也好,隐逸山林也罢,都要让自己、让身边的人,让自己的家园充满光明,充满慈爱和善良。” 傅介子听了不由看向殷茵,他从军之前,美其名曰灭匈奴,实则是带着一腔的仇恨而去的,现在殷茵回来了,他报仇的心也淡了,只是身边的乡亲和百姓受匈奴之苦太重,而且一件事情做了五六年,到了最后关头不容易停下来,才一直坚持着剿灭匈奴,他内心里面对自己要做什么、在做什么实在是迷糊得很,听了大长老之言,心里面似乎明白了一些。 之后的几天,傅介子心情明显得好了许多,漫长的河西走廓,也似乎变得短了。 第十四节,长安 漫漫河西大道,说远则远,说近则近,傅介子一行风雨无阻,这一日已经走出了河西,过了潼关再走就是长安了。 此地距北地郡不是太远,殷茵有些想回北地看看,虽然此时的傅家都已经全部搬到了长安来,但是故乡的情结却一直漫延在殷茵的心头,他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在北地郡,再有记忆的时候身却处在了完全不曾想过的地方,这使得她的故乡情结更重。 傅介子好劝歹劝才把她劝好,傅母也还身在长安,北地只有一所空房子了。想到傅母,殷茵这才急着想回长安。过了潼关,一路急行,因为有朝廷的重要公文,傅介子把所有的马匹都暂留在了潼关内的马场之内,这里是朝廷的重要军马来源之一,北大营的大部分军马皆出自这里,傅介子是朝廷的骏马监,算是这里马官的头儿,熟人好办事,只半天的功夫便将汗血马处理得当,傅介子一行直扑长安而去。 长安是万国之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城,几乎所有的行商来汉朝,一生中都要专程赶到长安来目睹一下长安的繁华盛景,铜城高锁,延续着皇宫一世又一世的威严。”相公,这里就是长安啊,果然比北地要好上千倍百倍。“ 傅介子一行放出公文,城里面守备直接放了众人进去,傅介子身边的这些人有一部分是御林军,还有一部分是北大营的骑兵,也算是傅介子自己的亲兵,有的在城里面已经结婚生子,此时已经有人拖子带老得过来找自己的儿子。 殷茵打顾右盼得打量着长安的盛景,不时得发出感叹。 傅介子让汉军先到大营交待,然后才能回去探亲,见殷茵兴致很高,笑道:”茵茵,长安比北地如何?“ 殷茵哼了一声,道:”还是北地亲切,这里好归好,但同样是陌生的地方。“ “你以前不是说过想当个小姑四海云游一番么,怎么还怕陌生地方?”傅介子记得殷茵以前特别喜欢和元通到处游历,在北地的时候也是一个月不到就把所有的三姑六婆们全认识了,连街坊上面卖豆腐的阿婆也亲切得称她为“殷丫头”,这么个呆不住的姑娘,按理说是应该见到长安就不想回去的。 殷茵叹了口气,道:“以前不懂事,自从这一次莫名其妙得出现在龟兹之后我就明白了,以前一直向往着远方,其实远方也不过如此,还是家里温暖,有一个不给我穿小鞋的婆婆,有一个爱偷油的管家,有三个好吃懒做的丫鬟,还有一个书呆子。”殷茵说到这里声音暖暖的,也压得很低,似耳语一般。 到了长安,傅介子心里面也是百感交集,不自觉得将殷茵搂了搂,因为周围人多,殷茵闪开了。 “茵茵,一会儿我们得先到朝廷去报道,之后才能回去。我让人先送你回家吧。” 傅介子看着城北,傅府就在那里,但是现在却回去不了。殷茵想了又想还是答应了,傅介子派了两个汉军送殷茵回家,自己带着汉军直奔京兆尹,到那里交接了一下人马之后直奔大将军府。 辅政大臣、司马大将军霍光已经几天没有上朝了。 此时的大司马正把自己关在了书房之内。 傅介子向管家请示一下,管家道:”平乐监大人,老爷这些天受到朝廷的非议,已经好几天没有上朝了。“ 傅介子一愣,道:”司马大将军是先帝亲封的辅政大臣,国事半数取决于大将军,怎么能不上朝呢?" 管家道:"朝中大事错综复杂,我一个小小管家也不知道那么多事,大将军说过了,如果有重要事情,可直接去书房. 傅介子谢过管家,这时正好赶上霍光老大来向拜见父亲,傅介子也正好与他一道,因为把霍仪留在了乌孙,霍光老在有点不高兴,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霍光的几个儿子虽然不怎么成气候,但是也都已经是一方之长,霍家家教甚严,所以霍光儿子在家不敢稍有放肆. 霍光老大直接把傅介子带到霍光的书房.这个地方傅介子是来过许多次的,以前有要事商议的时候,霍光都会把他门下的人召到书房议事. 书房的陈设没有变,还是依旧得简单,里面有一副汉武帝所绘的"周公负成王图",是汉武帝赠与霍光,意思是让他像周公旦辅助成王一样辅助昭帝,霍光每次都在此议事,实则是在暗示自己的门人不得有不忠之心. 此时的霍光正负手而立,看着汉武帝所赠的画,眉目深锁着,人也显得消瘦了许多。 "老爷,平乐监大人从西域回来了." 老管家对霍光很恭敬,显得小心翼翼的,说完又道:"大公子也来了。" 霍光听了有些惊讶,回过神来,看着傅介子,傅介子向霍光行了个礼,本来以为霍光会问霍仪的下落,不想霍光什么也没有问,而是问起了西域的情况来。 傅介子一一如实答复,把楼兰、敦煌、龟兹、乌孙诸国的情况都说了一下,因为此时安息、龟兹的使者尚在京兆尹,没有到大将军府来,傅介子也把这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因为霍仪的事情,傅介子始终不怎么安心,霍光越是不问他心里面越是着急,终是忍不住道:“大将军,霍仪此时还在乌孙国,和部分汉军在一起……” 霍光听了只是点了点头,略微问了一下情况就没有再说什么,霍家老大见父亲大人没有说什么,他有怨言也不敢说了,等傅介子和霍光说完才道:”父亲,这几天在军中一直听到关于父亲不利的谣言,父亲为何不上朝澄清一下,听着我们心里面实在有气!“ 傅介子问了一下情况,霍家老大道:“皇上突然病重,朝中便有人趁势造谣,说父亲有不臣之心,并且军中也有变动,怕是这几天会有事情发生。”霍光喝道:“不得胡言!我霍家清者自清,不必和小人计较。你先回去吧。” “父亲……”霍家老大还有些不情愿,憋了一肚了的气准备到父亲大人这里来诉诉苦,不想霍光闻如未闻,因为霍光说话,他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依言回去了。 霍光把管家也支开了,向傅介子细问了一下楼兰和敦煌的情况,傅介子想问朝廷的情况,又不方便开口。 西域之行说了约半个时辰,突然有御林军来请霍光进宫,说是皇上不行了,请霍光进宫商议后事。 霍光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向傅介子道:“西域之行千万里,古训有云,父亲在,不远游。傅将军回来了就赶快回府一趟,傅母孤单一人,我派你出去也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 傅介子正急着想回去,向霍光辞了行就准备回府。虽然说皇上快不行了这是重中之重的大事,但是这种事情傅介子也不便多问多懂,还是少插手为妙。 刚到大将军府外,还没有来得及上马,就有一辆马车停在了傅府外面。 “老爷。”一个颇为俏皮的声音响起,傅介子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下身前这个珠圆玉润的姑娘,不由莞尔道:“哟,是玉珠,你不在家里面照顾老夫人,怎么跑这儿来了?嗯,看你越长越漂亮,没少偷懒吧?” 这个丫鬟是傅府的使女,叫玉珠,平时调皮得很,胆子也大,不怕傅介子骂,时间长了傅介子也就习惯了。 “才没呢,少奶奶回来了,在和老夫人说话,我没事就过来接老爷了,我可在这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了!“说到这里有些害怕,道:”老爷,少奶奶,少奶奶不是……不是已经那个了吗?刚才把我们都吓得不敢开门,还是老夫人胆子大,说’少奶奶在世的时候,对婆婆就很少,现在……现在那个了也不会害婆婆‘……“”呸呸呸!“傅介子听了不由皱眉,道:”快别说晦气话,你们少奶奶是真的活过来了!“说完这事又没法和她一个小姑娘说清楚,道:”既然来了就跟我回府去,老夫人现在身体好吗?“ 玉珠道:”好着呢,就是总是说’哎,我的儿怎么还不回来呀‘……嘻嘻。“ 傅介子见玉珠没有一个做丫环的样子,佯怒了一下,玉珠果然有些害怕,忙吐了吐舌头,见傅介子是假意发火,胆子又大了起来,道:”老爷不在的这一年多,大将军总是定期派人送些东西到府上,我们的日子过得好着呢,就是无聊哇。你老爷看,老夫人总是让我多吃,腰都粗了。“ 傅介子没好气道:”就你好吃懒做,老夫人太纵容你了。“玉珠道:”才不呢,阿七姐和田柳姐都比我还胖啦。“傅介子不由无语,家里面的三个使女,看来自己不在,都懒了。 玉珠道:”老夫人还在说,她做梦梦到老爷你带了一个儿媳妇儿回来,还天天跟我们跟,说她做梦很灵的……“ 傅介子苦笑道:”老夫人做梦当然灵了。“ 玉珠啧啧道:”没想到老爷你把少奶奶……呃,带回来了。“说到殷茵,玉珠脸上还是浮现出一丝的不安来,毕竟一个死而复活的人带给身边人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第十五节,祆教 傅府。 如大将军所说,父母在,不远游。到了家门口傅介子心里面不由浮现出一阵愧疚来,这使得他更加不愿意再次从军,马车在门口动静稍微大了点,马上就有人出来了,使女阿七急急忙忙得出来,隔老远就喊道:“玉珠,你接到老爷了没有?” 傅介子从马车里面出来,阿七立时显得有些手足无策,愣在了原地,傅介子笑道:“几个懒丫头,愣着做什么,接老爷我回府啊。”不想阿七却扭头回进了府,把傅介子晾在了这里,隔着一道墙就听见阿七在大喊老夫人,老爷回来了。 虽然丫头放肆无度,傅介子依旧感觉到心里面一阵暖和。傅母由殷茵和使女田柳扶着出来,见了傅介子也愣在了原地,傅介子看着母亲,一年多不见,傅母又苍老了许多。 “母亲!”傅介子显得很激动,眼睛有些发火,殷茵在一旁呸道:“大男人的,可别哭啊。”傅介子强笑了一下,玉珠道:“老爷,老爷,少奶奶刚才也哭了……”殷茵冲她狠狠得瞪了一个眼色,本来玉珠是不怎么怕殷茵的,但是今天却是相当的怕,见殷茵一瞪眼,赶紧住了口,脸色都有些变了。 “好,好,回来了就好。”傅母半生孤寡,还经营马场,也是一个坚强而有主见的妇人,此时傅介子回来她也同样显得很镇定,这一年多的担心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府里的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也不问西域的情况,只是让一家人准备吃饭。 傅介子把西域之行一丝不漏得向傅母说了,包括还有几个媳妇儿的事情,这一说傅母便呵呵笑了,道:“茵茵已经说过了。你啊,这件事情可对不起茵茵,以后要对她好点。”说到这里感慨万千,本来以为自己的儿子脾气倔,这辈子是注定孤单一人了,没有想到这一年不见,自己的儿媳妇儿活过来了,还另外有了三个,这让她欣慰不已,至少,傅家有后了。 殷茵得意得哼了一声,道:“听见没,你再敢对我发火,婆婆可是要生气的。”傅介子笑道:“我哪里对你发火了,都是你在惹我生气。”正说着,突然听得玉珠感叹道:“天哪,那以后不是得洗……一、二、三……十个人的衣服!”接着田柳也道:“还有十个人的伙食!” 傅母笑着骂懒丫头,傅介子笑道:“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你玉珠姑娘就担待些啰。” 在西域吃过奇珍异宝,在皇宫吃过山珍海味,傅介子都觉得没有在自己家吃的舒服,傅府搬迁到此,已经说不上富裕,吃的穿的比起一般的富商要差得很远,但是有家跟没家的感觉完全是不一样的。 晚上休息,傅母早早得让人收拾好了房间,因为一家人都不是外人,傅母也就当着两人的面要求他们赶快给傅家生个儿子,惹得几个丫环怪笑,傅介子只是笑而不语,殷茵则装作没有听见,傅母点到即止,没有非逼着两人答应,心想来日方来,也许这一路上,此事早已经办成,是自己在这多嘴多舌了。 躺下睡下了,傅介子还在想着西域的事情和皇宫的变故,向殷茵道:“茵茵,你说皇上如此真的归天了,那可怎么办?” 殷茵此时哪有心情管这个,随口道:“换一个呗,哪个当皇帝我们的日子不是过,你急什么。” 傅介子道:“问题是,皇上还没有子嗣。”殷茵这才想起,道:“这倒是,那就从藩王里面选呗,姓刘的那么多,找个皇帝还不容易。”傅介子见殷茵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也就没必要和她多说下去。殷茵推了他一下,道:“你想皇帝做什么?嗯嗯,你应该去去西域那边的几个人儿呀,乖的乖,俏的俏……” 傅介子忙让她打住,道:“母亲可是让我们生儿子的,你别挤兑我了。” 殷茵将被子角压了压,道:“我喜欢女儿。” “可是母亲说了要儿子继承我傅家香火……” “哼,那不生了!”殷茵说完翻过身去。 傅介子一咬牙,女儿就女儿吧…… 翌日清晨,按朝例,傅介子回国来要进宫面圣,但是今天却接到大司礼的传报,今日皇上不上朝,朝会免了。周围的一些相识的朋友、旧部得知傅介子回来,都过来看望,傅府也热闹了一阵。这一次西域之行死伤了很多人,傅介子带着几个汉军到能见到的士兵家中却传报消息,本来很好的心情也被破坏了。 军中的几个朋友请傅介子去校场喝酒,因为皇上病危,这一些比较放肆的行为都可以成为政敌攻击的口实,傅介子说明了情况,一次都免了。 在家玩了几天,傅介子开始着急了,他本来打算着回到汉朝把事情处理一下就回西域去接人,但是现在朝廷上面的一直封锁消息,就连大将军霍光也不对他说朝中的实情了,再等了三日,突然传来了皇上驾崩的消息。 这本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傅介子还是感觉到有些意外。 接着要王位更替了,傅介子去见大将军霍光,霍光也正为此事伤透了脑筋,过得三日上朝,傅介子也去了,朝中的大臣意见不一,有的要扶广陵王刘胥,但是此人行为不检,有失皇家道统,所以霍光为主的大臣们便选择了昌邑王刘贺,以太后的名义召刘贺进宫为皇帝。 选谁做皇帝这种事情傅介子插不上手,也不必关心,现在皇帝有了,西域的事情便又可以很快进行了,只是不宜操之过急。 新皇帝有了,并且大赦天下,长安城中在短暂的国丧过后又显得繁华起来,这些日子,傅介子和兀难长老去长安苏家看了一下情况,苏老爹的家业很大,家里还有三房妻妾,苏巧儿还有两个哥哥,老大叫苏鸿,老二叫苏羽,现在老二已经娶亲,老大尚且漂着,一听说苏老爹病重的事情,一家人哭得跟泪人一样,第二天正房就把两个儿子赶往了敦煌,老二苏羽带着一队人去了,老大苏鸿却爱去不去,在家里面磨蹭。 傅介子答应过兀难长老,要为他修建一座神庙,地方傅家倒是有,只是位置有点偏,而且这是一件很烧钱的事情,得跟家里商量一下,没想到傅母因为火教救了殷茵,当下就当是报恩得答应了,在长安之西请人为火教修建寺庙,因为拜火教曾被武帝所拒,此时为了行事的方便,傅介子和兀难长老商议一下,改教名为“祆教”,拜火教在各个地方的名字都不一样,有叫光明教、也有拜火教,甚至还有叫狗教的,兀难长老对此并不介意,所以工事很快就开始进行了,苏老爹的正房和兀难长老是老相识的,因为当家的不在,她也不好拿钱财出来,只是提供了一些小的帮助,并且提出,只要苏老爹回来,她一定劝着他出钱出力,但是条件是大长老神通广大,得保佑苏老爹和她女儿平安回来。 第十六节,淫乱的皇帝 新皇帝还没有到长安来,傅介子的事情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着落,傅介子这些天就闲在了家里面,把心思全放在了祆庙的修建上面,令傅介子吃惊的是,祆教刚一开始修建,就有不少的胡商过来祈祷,并且义捐了不少钱财货物,无商不奸这一说法到了这里被打破。 最令傅介子吃惊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这些胡商多半都有些迷信鬼神和运气,几天之内就形成了一种习惯,每天到这里来祈福,顺便把自己商队的货物和住处都搬到了打近,不知不觉的,傅介子发现就连这庙边上本来不怎么愿意的一些摊店老板见到傅介子都喜笑颜开的。 傅介子对这种事情缺个心眼儿,倒是傅母有心,告诉傅介子这也许是一个商机,这里的胡商迷信祆教,从而可以通过这样把周围的胡商都吸引到这里来,从而可以组建大规模的商队有秩序得进行交易,二者,人群的汇集带来的是银子,傅家的马场被匈奴人毁了,现在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利用祆庙来形成一个胡商在长安的物品交易中心。 只过得十天,昌邑王刘贺便进京了。 殷茵和三个使女闲着无聊便到城里面去看了一下,回来的时候闷在家里面破口大骂,傅介子一问之下才知道,昌邑王自从得知自己做了皇帝之后,便开始大肆得从各地搜罗美女和奇珍带到长安来,殷茵几个人好奇,到城门口看了一下,这个昌邑王眼惊可真贼,一下子盯上了殷茵,便派了人过来强取,殷茵不知轻重打了那个随从一巴掌,要不是昌邑王刚到长安还没做皇帝不敢放肆,差点惹出祸来。 殷茵回到府上把这个将要成为皇帝的家伙骂得狗血淋头,傅介子听了也是大为恼怒,如果这个好色之徒真的盯上了殷茵,他又了皇帝,自己以后的日子只怕很难过。 按照礼法,新皇续位,得百官朝会,傅介子是大将军门下,与霍光一同进宫,朝会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这皇帝看着特别不像个样,傅介子心想可能是因为他曾对殷茵有非份之想,所以自己先入为主,对他的印象不怎么好。 可是一下朝,傅介子便听到了许多声音,基本上有半数的人对这个皇帝很不满,而且昌邑王的无行事迹也传开了,更多的是为了谨慎起见,不敢私下议论,傅介子猜他们也是不满的。皇帝不行就不行吧,傅介子心想着,这个朝延只要大将军霍光还能主政,社会就不会混乱,这个皇帝也就嚣张不起来,自己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行为上。 祆庙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傅介子把自己的火焰刀,这件火教的圣物放在了祆庙之中,作为保护众生的神物,兀难长老为庙的主事,十多天下来,居然收了一百多个信徒,这些信徒无一不是从西边来的胡商,有一部分就是安息的人。 傅介子一直着急着西域的事情,可是偏偏朝廷又一直没有消息,他去找了几次大将军霍光,霍光也显得一愁莫展,现在朝延内事情繁杂,而且朝内他与政见不一的大臣多有人在,皇帝一时半会也拿不定主意,更多的时候是这些奏章传上去了却就再也没有回音,就连各地的灾荒、洪水这样的大事情都没有批下来。 傅介子无奈得等着消息,这一日回到傅府,却发现府上来了几个人,傅介子一看他们的衣服还高兴了一下,这是一支御林军,也许是自己上奏的事情批下来了,他心里面还有些惶恐,以为是自己一心扑到祆庙的事情上面,朝廷批复了自己还不知道。 傅介子见几个使女有些怠慢,以为是她们几个越来越没个样子了,现在还真有点生气,忙让她们去准备酒食来招待朝廷来的亲兵。玉珠咕哝了一句,傅介子也没有听清楚,一时也没有在意,请几个人就坐,问了一下情况,几个人有些贼眉鼠眼的,相顾一番,其中一个胖子向傅介子悄声得问道:“傅将军,怎么不见尊夫人出来?” 傅介子一怔,微微有些恼怒,还是忍着道:“拙荆蒲柳之姿,不敢惊吓各位。几位有什么正事,请说吧。”傅介子说到这里,心情有些不快了。 那几个人见傅介子生气了,相视一番,也就没有好脸色了,道:“实不相瞒,我们是皇上秘密派来的,皇上请尊夫人进宫一趟,傅将军,你莫非不愿意?” 傅介子听到这里立时明白过来,立时愤然而起,冷声道:“拙荆近日重病在身,实在不方便外出,几位请回吧,请回禀陛下,有什么事情要通传,直接传到大将军府便是,傅某每日都会到大将军府议事,自然可以得到消息,实在没必要由拙荆代劳。” 几个人有些恼怒,生气得离开了,傅介子气忿不已,那几个人刚一出去,玉珠就出来了,抱怨道:“老爷你还骂我,这几个人可是打少奶奶主意来着。” “够了,少奶奶呢?”傅介子一点心情都没有了,玉珠道:“少奶奶一见到他们就出去躲起来了,老爷,这皇帝怎么这么混呀?” 傅介子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小心让人找到口实。”玉珠也知道事情严重,不自觉得点了点头,道:“要是他们以后还来怎么办呀?”傅介子也正头疼,这时傅母出来了,沉声道:“慌什么,咱们自己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我们自己不落人把柄就是了,这皇帝刚上台,也不敢怎么放肆。” 傅介子道:“是,母亲。”听傅母这么一说,傅介子心里面稍微定了一下,道:“如果皇帝他还坚持要来,我就向朝臣参他一本,这个官,自从茵茵回来以后,我早就不想做了。”傅母道:“别说丧气话,你先出去把丫头接回来。也怪她出去招风。” 傅介子应下,刚要出去的时候殷茵就回来了,此时的她神情很紧张,见到傅介子不由吐了吐舌头,样子比以前乖巧多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傅介子也就没有心思再追究,本来这事也不怪她,道:“罢了,你们回去休息,我去见一面大将军。” 正说着,田柳进来,慌慌张张得道:“老爷老爷,又来当官儿的了。” 傅介子不由蹙眉,出去迎了一下,一见之下却松了一口气,来人四十多岁,叫田延年,和自己同是大将军门下,两人也是同僚,傅介子忙请他进来,田延年为人机灵,见到御林军出去,猜是有事,傅介子和他不是外人,加上心头有气,也就如实说了,田延年听了义忿不已,私下报怨了几句,道:“傅兄弟,也怪弟妹长得太俊俏,这样的人儿你也就别放她到外面到处跑。”说到这儿见殷茵有些不悦,嘿嘿笑了一下,道:“不过事情发生了也就没必要再说了。现在皇帝立足未稳,最怕的就是群臣反对,傅兄弟,要不要我这做哥哥的给你出口气?” 傅介子扬眉道:“他是皇帝,这可不能胡来。” 殷茵却道:“田大哥有什么办法?” 田延年却还有些怕殷茵,因为他是知道内情的,这一次过来就是为了询问一下殷茵死去活来的事情,因为刚巧碰上这事,一时忘了问。傅介子如实说了一下,田延年听了尽是愕然,他也没有说到底怎么办,就这么离开了。 傅母道:“此人面冷心黑胆大,有本事,但是人品太差,以后不是少来往的为好。” 傅介子对傅母很是信服,此时虽然觉得有些言过,但还是答应了傅母。殷茵有些好奇,不知田延年会怎么给自己一家人出气,问傅介子,傅介子也有些说不明白,心里面有些不安,怕此人给自己惹来无边的麻烦,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定,只有安定了他才可以最快的速度前往西域。 西域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一刻也不能再等了! 第十七节,废立 第二天,傅介子从大将军府回来,却得到菜市口有人斩首的消息,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有人“假传圣旨,强抢民女”,傅介子略一问便明白了,原来是京兆尹捉拿了昨天到自己府上去传旨的几个人,上奏了皇帝一本,皇帝自然是不会承认这些人是他派去的,但是这个皇帝轻于杀戮,本来这件事情是罪不致死的,但是皇帝为了体现出自己怎么怎么样,所以这几个人就成了冤死鬼。 傅介子听了心里面有些不舒服,并没有报了仇的快感,田延年装作没事人一样冲他嘿嘿得笑,傅介子心里面甚至有些厌恶,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自己出面,却不动声色得害死了几个人。 傅介子只是冲他淡淡得谢了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 上奏的奏本一直没有消息,傅介子都有些不好意思再跑大将军府了,霍光对此也是揪心不已,但是这个皇帝却是什么正事也不管,最让霍光厌烦的是,这个皇帝好**,来宫里只有几天就有些鸡飞狗跳的,他不仅从外面搜罗了一些美女带到宫里,同时还在长安城里面找了近百名花枝招展的姑娘,上至百官的女儿,下至青楼粉头,一时间内,长安城里议论纷纷。 傅介子对这个皇帝是相当的失望,但是又不好说什么,万幸这几天皇帝没有再派人来找殷茵,这让他放心了许多,但是只过了几天,突然有御林军来封了祆庙,并且以“结乱党、妖言祸众”为借口将傅介子一家下狱。 傅介子略一问之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赶情还是皇帝在找茬。殷茵有些后悔,向傅介子和傅母一个劲得道谦,说是自己害了傅家。傅介子并不担心,果然,只过了一天,便被放了出去,因为祆庙的修建是经过朝廷审批的,而且有大将军主持大义,自己只要真的没有做错事,大汉的律法就罚不到自己身上来。 人是放了回去,但是祆庙却被封了,傅介子再去审批,官员们劝他暂时停一停,皇帝明显是在找茬子,身为臣子,最好别顶风而上,否则吃亏的是自己。 傅介子气忿之下请了病假,再也不上朝了。 在家里面陪母亲和妻子,日子倒也过得清闲,就是他的心一直放在了西域那边,这些天殷茵明显得乖巧了许多,她也知道自己惹了个大对头,心里面的愧疚一直没有消去,尽管傅介子和傅母都说不怪她。 在家的这些天,时常有同僚们过来诉苦,走在长安城里面也能听到不少关于皇帝的怨言,虽然都没有明说,但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是什么意思。这一日,傅介子去大将军府拜会,大将军神情凝重,傅介子感觉到大将军有话要说,道:“大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霍光道:“想必你这些天也对皇帝的所做所为有所了解了,你有什么意见?这里没有外人,你但说无妨。” 傅介子对霍光是相当信任的,也没有什么顾忌,道:“大将军,皇帝的所做所为本来是我们做臣子的不方便说的,但是皇帝初到长安,名声似乎不太好,长安城里面议论纷纷,想必许多大臣都已经知晓。说句大不忠话,再这么下去,汉朝的江山社稷,大将军十多年的辅国安邦,只怕会毁在他手里。” 霍光面无表情,叹了口气,道:“现在又有什么办法,老夫真是无悔,昌邑王的行为不检点这是我们早已经知道的,只怪我当时不慎重,现在后悔也晚了。” 傅介子似乎是明白了霍光的话中之话,但是此事太大,而且有些忤逆,傅介子一直也不愿意说出来,道:“大将军何不问问别的大臣的意思?像车骑将军张安世、丞相田千秋等大臣。”说到这里,傅介子顿了一下,道:“属下明白大将军的意思,只是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谨慎。” 霍光道:“可惜,如此一做势必背上废立君主的千古骂名。我霍光一生为朝廷,实在有些拿不定主意。” 傅介子心里面暗喜,看来大将军霍光是有意要废立刘贺另立新主了,这对傅介子来讲实在是太大的喜事了,傅介子思之再三,道:“大将军忠心为国,现在昌邑王初上任,行为放浪无行,百管皆有不满,大将军你顺天时,应*,只要一切是为了大汉朝的千古江山,无有不可。” 霍光脸上浮现出一丝的笑意,道:“不知历史上可有这样的先例?” 傅介子知道霍光是有意问之,“伊尹废太甲”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意思是要自己提出来,于是道:“当年伊尹是商朝的宰相,商王太甲无行,伊尹废而另立君主,保全了江山社稷,后代皆称之为忠臣,大将军何不效伊尹,做我们大汉朝的忠臣呢?” 霍光沉默良久,让傅介子先回去,傅介子知道事情重大,霍光得考虑再三才能行动,所以也辞了霍光回去,这件事情他对谁也没有提起,在家里面过了几天太平日子,果然得到了大将军的通传,来到大将军府的有许多人,其中包括了田延年、车骑将军张安世和另外的几个大臣,霍光给傅介子和田延年安排了一个”给事中“的职位,可以自由出入宫禁,以便方便行事。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傅介子统领御林军近半数,暂时封锁了长安城,他身居平乐监,本来就是御林军中的人,此时大将军临时调度,整个长安城已经在控制之中。 一日之内,昌邑王刘贺被下放为海昏侯,朝廷之内竟然没有了皇帝! 经大臣们建议,朝廷派人进往民间寻找流落民间的汉武帝曾孙刘病已回朝来当皇帝。 朝廷内没有了皇帝,傅介子的西域之行又成了泡影,但是祆庙的工事已经可以重新开展。 日子一一天得过去,失落民间的新皇帝刘病已还没有找回来,而敦煌,却传来了匈奴大举进攻的消息,匈奴右谷蠡王部带兵二十万直逼敦煌,又以车师为跳板,欲向乌孙加兵,逼迫乌孙国交出解忧公主来。 第十八节,弟史来汉 五日之间,已经接到敦煌的三次加急文书,特别是,文书中提到,楼兰有暗中调兵的迹象,如果猜测不错的话,似乎是有配合匈奴攻打敦煌的迹象。 傅介子听了心里面焦急,几次前往大将军府,因为政局复杂,现在这个时候别说是调兵,就是进行一个人事更替都是难上加难,更重要的是,现在这个特殊时候,往往都是一个国家最乱的时候,安内尚不可以,更别说攘外了。 傅介子在家里面一日又一日得等着消息,过得半月,突然得到了常惠将军回朝的消息! 消息是殷茵一脸不愿的样子告诉傅介子的,听殷茵不酸不甜的语气说,队伍里面据传有一个花儿一样的姑娘,十之**是傅介子的相好。傅介子喜极,当下就打马出府,赶过去的时候常惠已经去了大将军府,傅介子问了一下路人,急忙赶往大将军府,经过拜会之后进去,在大将军的议事厅见到了常惠,此时的常惠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样子憔悴之极,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而常惠边上花儿一样的姑娘却是弟史!同来的还有弟史的兄弟万年,这是解忧公主向汉朝提出的请求,让两个孩子到汉朝来学习的。 弟史和万年见到傅介子都热情得过来打招呼,他们对这个大将军似乎并不怎么害怕,傅介子且喜且忧,不知自己的部下的两个妻子现在怎么样了。弟史嘴快,道:“傅将军,你放心,两位嫂嫂都很好呢,只是总是不开心,嘻嘻,要等傅将军去接她们呢。” 傅介子苦笑一下,没有多问,他心里面也清楚陆明的为人,他机灵谨慎,想必是因为乌孙国的局势紧张,他们一时走不开,而解忧公主一下子派了自己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到汉朝来,用意是再明白不过,否则,以如今匈奴大军拦路的情况,解忧公主是决计不会冒这个风险的。 想到这里,傅介子忍不住问了一下敦煌的形势。 常惠一边是向傅介子回答,同时也是在向大将军汇报情况,道:“近日匈奴调集了二十万大军屯集车师,要求乌孙国交出解忧公主,乌孙国内意见不一,小公子(霍仪)他尚在乌孙国内援助解忧公主,因为情况紧急,所以急派我回朝来请求援助。” 傅介子猜测葛妮亚和潘幼云她们都还在乌孙国等着,现在也不方便多问,只得听常惠先说完。霍光听了神情凝重,不知是在担心儿子,还是在担心敦煌和西域的形势,常惠已经听到了关于长安的情况,此时也自知不能再提什么要求,但是不提又不放心,所以试探着道:“这一次回来,因为敦煌周围有二十万匈奴兵屯集,我便折道走的西域南道,发现有很多逃难到且末、精绝的难民,其中有许多竟然是敦煌人!” 说到这里,常惠顿了一下,道:“还有一事,这一回走西域南道,发现精绝国几乎要灭绝了,领土大部被于阗占领,西域的形势,也在急剧的变化。” 傅介子听了不由愕然,想不到强横一时的精绝国,竟然在短短的一年之间没落至此。 霍光让傅介子一行先回去,这种朝廷大事得容他和众大臣们商议再作决定。 本来弟史和万年是由司礼官安排到特定的馆栈休息的,但是傅介子与他们都熟,所以就将众人请到了傅府,一来是尽地主之谊,二来也是想更好得了解一下西域的情况。 殷茵在家里百无聊奈得等着傅介子带相好回来,傅母也让人把府里面好好收拾了一下。傅介子带着常惠和弟史、万年回到傅府时,殷茵一见到弟史便乐了,傅母也呵呵得笑了起来,可是当殷茵说明了情况之后,傅母略微有些失望,但也还是很高兴,让傅介子好生招待他们。 闲下来,常惠再好好得把乌孙的情况说了一下,弟史和殷茵说话,时不时得也插一下嘴,大致情况傅介子也明白了,因为解忧公主在西域的影响对匈奴越来越不利,特别是这一次匈奴使队被杀之后,匈奴人再也忍受不了,再提出交涉之后又派出重兵,大昆莫为了表示自己的意愿,所以派弟史和万年到汉朝来,一是为了给匈奴一个警示,二是向匈奴表明态度,同时,这也是弟史和万年自己的心愿,作为半个汉人,他们心仪汉朝的文学曲艺,正好趁此机会前来。 傅介子思之再三,还是问了一下葛妮亚他们的情况,常惠道:“傅将军且放心,只要有汉公主在,他们就是安全的,换句话说,只要汉朝的援助得力,两位夫人和部下都是安全的。” 这句话说得傅介子颇为惊心,现在汉朝这个情况,要想对西域实施强有力的援助,似乎是一句空话。 傅介子再问了一下郑吉的事情,据常惠所知,郑吉尚在渠犁按兵未动,可能是现在刚开始春耗,加上周围的兵员不齐,一时无力对车师实施打击。 殷茵听了沉默了许久,道:“相公,那现在这情况,你说能怎么办?” 傅介子听了这么个大难题,一时也陷入了无奈之中,于公于私,都是得对匈奴实施打击才能使挽救西域的局势,可是现在看来,郑吉的屯田兵是靠不住了,汉朝的援助也决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除了这两者之外,似乎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窘境难除,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法,众人都马希望寄托在早日找到皇帝,安定国内迅速出兵。 常惠、弟史他们都是贵客,当晚,傅母在傅府安排了戏班子,弟史对此最为乐道,她本来就是来学曲艺的,这一次到汉朝来之前,还特意从母亲那里学了一支汉人舞蹈《荆柯刺秦》,这是汉朝很红的大戏,一般也都是在正式场合才有戏子敢演,解忧公主本身是一个性情豪迈的女子,对这种男儿气十足的戏曲很中意,现在也都教给了弟史。 这个曲目是在戏子的戏单里面的,弟史眼尖,一下子就点中了这个戏目,并且强自将一个戏子换了下来,自己上台。 殷茵对弟史有些羡慕,感叹自己能蹦能跳,就是演不出来,常惠也拍手称好,而此时的傅介子却眉头深锁,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里面冒了出来! 第十九节,再次西征 万里之外的敦煌。 自从傅介子一行离开,已经快四个月了,此时的苏巧儿已经渐渐得习惯了敦煌的风沙,习惯了这里军鼓响马的生活,每天早上起来就去军中记药煎药给苏老爹喝,然后就守在苏老爹身边一天又一天。在她悉心照顾下,苏老爹只有七天就苏醒了过来,只是身上的伤口太重,几个月一直下不了床。 贾老头本来也一直守在这汉人的病房里,但是自从所有的病人都活了过来之后,他也就放松了,反正有军医和苏巧儿守着,他也偶尔出去偷个闲,到城里面的一些弄巷去鬼混一晚上。阿里西斯每天都守着苏巧儿,上半天守着苏老爹,下半天则带着苏巧儿去见摩柯听讲经文。 一晃就是几个月,摩柯大师到底是练过的,身体好得快,这一日中午时分,他从外面归来,显得有些慌张。 “苏巧儿姑娘,你这是要到哪去呀?”老和尚对这个惟一能听懂自己说话又照顾过自己的姑娘视作宝贝,对她的态度也是相当的友好。 苏巧儿正准备和阿里西斯如实说了,摩柯却长叹一声,道:“苏姑娘,赶快回去照顾你阿爹吧,匈奴人来攻打敦煌了,城里面肯定要乱了。” “啊!”苏巧儿听了面色惨白,阿里西斯也是极为紧张。 “那可怎么办?” 摩柯道:“还能怎么办,现在只能盼着敦煌的汉军能守住,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的。” 苏巧儿没有多问,只是哦了一声,就和阿里西斯往回跑。 “直娘贼!匈奴人开始打敦煌了。”贾老头从外面跑回来,喘着粗气,道:“老苏,这一回匈奴人可是有二十万,汉军才三万。” 苏老爹想起来,却被苏巧儿按住,这一动痛得他呲牙咧嘴的,道:“现在出城还来得及么?” 贾老头道:“现在城门早已经封闭了,郡守大人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不得引起骚乱,否则军法处制。” 苏老爹看着苏巧儿,叹了口气,道:“丫头,看来是躲不过去了。早知如此,我还不如让匈奴一刀砍死算了,你好歹能平安得回到长安,现在累得你在此受苦……”苏巧儿忙掩住苏老爹的嘴,只是摇了摇头,道:“阿爹,傅大哥他们会带人来救我们的。” 正说着,外面的马蹄声乍起乍落,不一会儿,耿虎风风火火得进来,大概是听到了苏巧儿的说话,道:“苏姑娘,你们不必害怕,敦煌我们已经守了十多年了,匈奴人又不是第一回来攻击,你们在这里安心养病,别的事情不必多想,守城的事情我们汉军自会做好。” 苏巧儿听了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道:“可是这一回的匈奴兵……”说到这里见苏老爹拉自己的手,示意不要说了,也就住口了。 耿虎声音一沉,道:“是的,这一回的匈奴人是有点多。”说完拖着重重的铁甲出去,提刀掀开门帘,又停了下来,道:“不过苏姑娘,你请放心,我们纵然是死,也决不会让敦煌陷落!” 苏巧儿听了连点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耿虎本来打算等苏巧儿问点什么,但是这个姑娘似乎没啥要求,笑了一下,从怀里面取出了一把匕首,道:“苏姑娘,近日不要到城中去到处走动,敦煌城里面汉人极少,多是一些胡人。他们没有我们那么想守城,可能会有一些骚乱,一些必要的防身还是要带的。” 苏巧儿听了忙些接过,正准备回去,想到忘了说谢谢,回头说了一声,撒丫子就跑了。 “苏小姐,我看到匈奴兵了!”阿里西斯跑回来,显得紧张兮兮的,道:“我刚才登城时看到的,天哪,外面十里全是匈奴兵,黑压压?一片呢。苏小姐,敦煌守得住么?” 苏巧儿也茫然不知,道:“耿将军说打得赢。” 阿里西斯摇头道:“他骗人,好多汉人士兵都说打不赢,苏小姐,如果匈奴人打进了城,我保护你。”苏巧儿哦了一声,道:“那我阿爹怎么办呢?”阿里西斯一时语塞,道:“我也会保护苏火者的。” “吹牛,”苏巧儿嘟了嘟嘴,道:“你连我都打不过呢。” 正说着,突然听得城门处传来沉闷的声音,两人不由同时色变,齐声道:“匈奴人攻城了。” 敦煌城外,蜂涌而来的匈奴兵取代了黄沙,成为了此时敦煌最主要的风景,一时间车马喧嚣,刀枪林立,放眼望过去,感觉风都不动了,天空也压得很低,就像要盖到敦煌城头了一样。耿龙、耿虎、以及其它敦煌守将汇集在城头,一面大旗迎风而抖,时不时得猎猎作响,汉军在城头一字排开,城中一座巨大的弩车一步步得向城门口靠近,向是从城中探出来的一个长脖子。 “二哥,这一回的匈奴兵果然是不少啊。”耿虎有些心虚,二十万匈奴兵,是汉军的六倍有余,他的话刚一出口,其它的几个部将也都附议了起来。耿龙指了指城外的大军,道:“怕什么,我们敦煌有巨城利器,后有朝廷援军,匈奴人敢攻城我们就狠狠得打!我们身可死,敦煌城永不陷落!” “汉军威武!汉军威武!”随着大旗飘扬,汉军的呼声一声大过一声,一直传向远方,就连苏巧儿所在的地方都能依稀听得清楚。 攻城了,匈奴人开始攻城了。 苏巧儿虽然不允许到城上去,但在这里他已经能听到、看到了,敦煌城那边不时得传来炮火和巨石撞击的声音,她甚至可以更清楚得感觉到那里的刀光剑影、鼓角争鸣,她似乎看到了城主身披厚甲手持长槊奋勇杀敌的样子。晃然间,这一切曾经是那么的熟悉。 “苏小姐,你在想什么?”阿里西斯用衣服兜着几个果子过来,道:“苏小姐,你想什么出神呢?哦,不用怕的,大长老曾教过我,当人们为了家园和亲人而战斗的时候,会得到主掌光明和慈善的神明保佑,耿城主他一定会给我们打一个很大的胜仗的。” 苏巧儿托腮不语,慵懒得坐着,顿了许久才道:“阿里,你说万一匈奴人攻进城来了,我阿爹怎么办?那些受伤了的叔叔伯伯们怎么办?” 阿里西斯回答不了这个棘手的问题。苏巧儿叹了口气,道:“要是傅大哥在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的。” 想到这里,苏巧儿不由蹙眉,傅大哥,你现在人在哪儿呢? 阿里西斯涨红了脸,道:“苏小姐,我也是会保护你的。哼,等到了长安,我就告诉长老,我不回安息啦,苏小姐,我要永远都和你在一起!” “苏小姐,你不相信么?我真的再也不回去啦……” …… 听着阿里西斯从小说到大的宣言,苏巧儿突然有些莫名的羞怯,阿里,这个从小就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小伙子,他更像是自己的弟弟,而有的时候,则又不那么分明。 “驾驾,唷……”随着一阵急促而又转悠长的吆喝声,一队汉人士兵停在了她和阿里西斯的视线之内,苏巧儿突然惊呼道:“阿里,你看,是傅将军他们到了!”阿里西斯顺着苏巧儿指的看过去,果然,傅介子一行十余汉军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正不紧不慢得向这边过来了。 第二十节,第一站:敦煌 “终于到敦煌了。” 傅介子心里面暗自吁了口气,这一路来,他只带了几十个随从,而随行所带的彩礼却是极重,一路上闻风而动的小蟊贼也都嗅到了钱的味道,所幸傅介子为人机警,武艺精良,这才平安无事得带到敦煌来。 到了敦煌,自己的行程也算是进行了一半吧。 “巧儿!”傅介子本来没有期望着一到敦煌来就能看到她,没有想到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要小,有缘的人想见面总是要容易一些。 “妹妹!”人群之中闪出一人,却是苏巧儿的二哥苏羽,他们本来早傅介子一行半个月走的,但是一则因为路途不熟,二则是出关困难大,竟然被傅介子一行给赶了上来,所以也就结伴同行。 “二哥!”苏巧儿显得很意外,一愣之下急忙跑了过去,兄妹两人拉起了家常。苏羽显得很懂事,聊了一会儿,道:“巧儿,这位是傅将军,你们是认识的,别只顾着和我说话呀。” 傅介子笑了一下,道:“巧儿,你阿爹的情况怎么样了?” “傅大哥,你们怎么才来呀,匈奴人开始攻打敦煌了。”苏巧儿很想扑到傅介子的怀里面哭上一场,这些天以来,她一直担惊受怕的,虽然阿里说会保护她,但是她心里面很清楚,这个红头发的小伙子根本就没有足够的本事来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父亲。 抱怨了一句,苏巧儿道:“我阿爹现在已经醒了,就是还不能起身。天天坐在榻上和人赌钱呢。”说到这里有点小不高兴。 傅介子想到苏老爹的为人,他也就几个爱好,这身子骨不行,有的爱好一时半会儿是顾不着了,也就剩下赌这一口了。 苏巧儿一边说话,一边将傅介子一行往馆栈引去。傅介子让队伍在外面稍等,自己跟着苏巧儿进去,此时的苏老爹已经好了很多,已经可以由苏巧儿扶着在榻上面坐起来了。 等着这苏家一家人寒暄够了之后,苏老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傅将军,这一回到敦煌来,是要去乌孙国接两位夫人么?” 傅介子听了眉头微蹙,顿了一下,道:“算是吧。同时也是来接苏老爹你和巧儿的。” 苏巧儿道:“傅大哥,你还要去乌孙么?” 傅介子点了点头,道:“是的。” “什么时候走?”苏巧儿急切得问了起来。 “今天。” “今、今天?”苏巧儿有点转不过脑筋来。 傅介子点了点头,道:“是的,今天马上就走。”说到这里,他想到这一次来西域的任务,时不我待,不得不尽快赶路。也正是因为这一路行的如此之快,才会赶上苏家老二的。 “真的这么急么?”苏老爹的脸有点黑,看了看苏巧儿,又看了看傅介子,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道:“巧儿,傅将军是忙人,赶了这么久的路,谁不想休息十天半月的,傅将军要赶路自有他的道理。”苏巧儿看着傅介子,欲言又止。 傅介子和苏老爹一行说了半个时辰的话便起身了,道:“巧儿,我要去一趟郡守府找城主。”苏巧儿点了点头,道:“我带你去吧,他们现在在城头,我让阿里带路吧,他们不让女的上城头去,我也没去过。” 傅介子有点不情愿,但是还是同意了,道:“好吧。” “傅大哥,你真的这么急着要走么?”苏巧儿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遍,傅介子道:“不错,这一次事情紧急,我已经等不及了,所以必须尽早赶路。” “哦,知道了。”苏巧儿显得意兴阑珊的,若有所思得带着路。 “苏小姐,你看,前面就是了。耿城主就在上面。”阿里西斯显得很紧张,此时尚没有正式攻城,但是城外的杀气已经让他感觉到了。 傅介子没有见到城外的匈奴兵,但也感叹道:“好多人!是要攻城了吧。” 苏巧儿点了点头,道:“傅大哥,你说郡守大人能守得住么?” 傅介子不置可否,这时阿里西斯向外边的士兵请示了一下,一会儿耿龙和耿虎以及几个部将都下来了,傅介子让耿龙把部将都请回去,同时也让苏巧儿和阿里西斯在这等会,自己和耿龙、耿虎到僻静处商议。 耿龙一头雾水,道:“傅将军,朝廷那边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只为了安托军心,一时没有把消息散开,不知朝廷的援军何时能到?” 傅介子摇了摇头,道:“暂时没有援军了。” 此话一出,耿龙、耿虎都是一怔,耿龙的性子急一些,听了立时炸了起来,道:“怎么会没有了?我敦煌就三万守军,还有部分是从酒泉和武威抽调过来的。城外的匈奴兵可是二十万!” 傅介子道:“如今朝廷内部不稳,连皇帝都没有,国内粮草缺乏,政局不稳,大将军虽然手据兵权,却也不能擅自发兵,敦煌,只能靠自己。” 耿龙听了大怒不已,道:“傅将军,敦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以三万人敌二十万匈奴大军,这如何守得长久?而且——”耿龙想了又想,道:“据我们得到的情况,楼兰和车师有向匈奴借地屯兵的意图,如果是匈奴在西域内地占住了脚,那么我们敦煌的处境就更加困难了。” 傅介子脸色铁青,道:“这也就是我为什么急着赶去楼兰的原因了。现在这种事情下,敦煌惟一的外援也在西域。” 耿龙一怔,道:“傅将军是说郑吉的屯田军?” 傅介子道:“不错,也只有这一支队伍了。” 耿龙不由解嘲般得笑了一下,道:“那一支几百人的队伍?” 傅介子道:“耿将军,这一支队伍相比于匈奴大军来说,确实是杯水车薪。可是,这一支队伍有着他的特殊性在里面,就像龙一般,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如果能集合西域诸国五万城郭兵,再加上乌孙的二十万雄兵呢?” 耿龙听了猛得扬头,眼中闪出一丝希望,耿虎道:“如果西域两路军能出一路,我敦煌定可以守住!耿龙也同意得点了点头,道:“傅将军,你这一次到西域来,可是为此事而来?” 傅介子只是淡淡得笑了一下,道:“算是吧。我马上就得赶路,争取早一日赶到楼兰,敦煌是第一站。” 第二十一节,第二站:楼兰 现在已经出了敦煌,大军行进在白龙堆沙漠之中,大军暂时休息,傅介子这一行只有十七个人,十七匹骆驼,整整十七驼架的彩礼,让这支队伍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将军,打出水来了!”不远处一个士兵捏着一把湿土,兴奋得跑了过来。 傅介子也神情一震,道:“好,继续挖,把饮水装足了我们就赶路。” 说着傅介子倚在了身后的白骆驼身上打盹,他清楚得记得,离开敦煌时苏巧儿那迷离的眼神,这个姑娘把她的白骆驼送给了自己,说是白骆驼可以给他带来平安。行色匆匆,让他已经失去了很多美好的东西,这一次离开敦煌时,傅介子明显得感觉到,这个姑娘在与自己渐行渐远。 “将军,水是浑了些,要不要再等会?”一个士兵端了一碗带着泥腥气的浑水过来。 “不用了,稍等一下就赶路。”傅介子端过碗,猛得掀了一口,道:“把壶装满,骆驼喂饱,我们要赶一天一夜的路才能休息。”几个士兵听了有些脸绿,但也都没有说什么,那个叫王贵的信使这一回也跟着傅介子出来了,这一行人都是傅介子前一次出使时的旧部,知道在白龙堆沙漠里行走要注意些什么。 王贵有点犹豫,小声道:“傅将军,这一次咱们有把握吗,我们可只有十七个人。” 傅介子点了点头,道:“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大不了一死,你怕了吗?”王贵连摇头,道:“不,不是怕了。傅将军,咱们这一回何不把尉屠耆一同带回?他是楼兰的王子,我们也正好名正言顺。” 傅介子道:“尉屠耆胆小怕事,只会妨碍我们。还是让他和常惠后面再来吧。走,我们继续赶路。” 汉军爬起来,小小的驼队被斜阳拉得极长,又开始了一天又一天的漫长旅行,傅介子心里面已经在开始盘算着,到了楼兰,会是怎么样的情形,他的脑海里面,王后耿凤、老国王、安归、尉屠耆、车护、古神王、姬野…… 这一串串的人物在他脑海之中如同走马灯一般得出现,楼兰,楼兰这个地方给了他太深的记忆。 漫长的白龙堆,似乎永远也走不出头,为了避免与匈奴军遇上,傅介子这一回走的是南道,过了白龙堆会到鄯善,然后北上才是楼兰,这两者之间,到底相差多少时日,傅介子自己也不清楚。 这一日,已经走出了白龙堆,前往鄯善地界,在鄯善没有作片刻的停留,傅介子下令继续赶路,鄯善距离楼兰只有两天的路程,傅介子下令日夜兼程,第二天黄昏时分便已经赶到了楼兰城外。 楼兰城还是老样子,傅介子一行刚到就被认了出来,守城的士兵甚至用汉语称他为“傅使者”,这一次到楼兰城,并没有以往的隆重接待,似乎是国王并没有接到他们来楼兰的消息,在驿栈住下了之后也没有楼兰的司礼官过来迎接。 因为太累了,傅介子让汉军都快些休息,在楼兰,他有一件大事得做。 楼兰城中很热闹,这几天不知何事,从各地聚来了许多使者,最远的于阗,最近的鄯善,都派了人来,傅介子问了一下驿栈里的驿长,驿长顾左右而言他,推说什么也不知道,傅介子心里面疑惑,不知楼兰到底在耍什么把戏。 傅介子到达楼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车护将军的旧部,一方面是寻找车护,另一方面,他得用这些人来办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傅介子本能得感觉到,今晚会有事情发生,果然,入夜不多时就有一个一身黑衣的楼兰人过来,没有经人通报,直接让汉军带他来见傅介子。傅介子一见之下心时面顿时一跳,心知有事情要发生了。 来人正是那日前往龟兹的楼兰使者。这个使者给傅介子的印象总是有几分似曾相识,而且傅介子一直觉得这个使者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傅介子请使者进去,道:“使者大人,不知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使者笑而不答,进去到屋里面坐下,此时的楼兰已经渐渐转冷,屋里面摆着很旺的盆火,使者烤了一会儿,才反问道:“傅将军,不知你这一回到楼兰来,又为何事?”说着他笑了笑,道:“目前西域这边可不怎么太平。” 傅介子道:“正是因为不太平,所以要过来,使者大人勿需担心,傅某这一次是要去乌孙,不过是从楼兰借道一下,没有别的意思。”使者却冷哼一声,道:“傅将军,你对我不信任,这也难怪。我想,傅将军此行的目的地,就是楼兰!” 傅介子听了大为吃惊,眼中闪过一丝的杀机,道:“不知使者大人为何如此说?实不相瞒,傅某的两个妻子还有部下们,许多都还在乌孙国。想必这一事使者大人不清楚。” 使者却大声得笑了起来,道:“不,傅将军的的目的地,就在楼兰。” 傅介子沉声道:“不知使者大人为何如此确信?” 使者摇头道:“傅将军所作所为,已经表现出来了。至于我如何得知,这已经不重要了。傅将军,如果我猜得不错,你是来谋楼兰的。”傅介子听了杀机陡起,但还是忍住性子,道:“使者大人,不知国王派你来说这个,是在试探我么?” 使者道:“安归他算什么东西!傅将军,你果然是有目的来的。你现在在想着怎么杀我灭口么?”傅介子不由又是一惊,他心里面还真有这个主意,听了强笑道:“使者大人言重了。我们真的是只在楼兰休息一下就离开,不知如何会引起大人这么大的误会?” 使者道:“不知傅将军打算何时离开?” 傅介子道:“越快越好。” 使者听了又是大笑,道:“傅将军还在骗我。如果是急着要走,为何会让士兵们将驼架上的货物缷下?既然是急着要走,为何又不着急采购粮食和饮水?傅将军,你们是打算在楼兰住下来的。” 此话一出,傅介子立时惊觉起来,改口道:“不瞒使者大人,我是打算在楼兰住上几日,楼兰有很多人是傅某一时难以忘怀的,所以想趁机去看看,士兵们走沙漠也都累了,所以休息一日。” 使者饶有深意得道:“傅将军可想见车护将军?” “什么?”傅介子大为吃惊,顿了一下,见这个使者一脸的笑意,似忠似奸,一直还真无法分辨出来,要是潘幼云在,她一定可以从这个使者的一字一句之中看出来,自己嘛,还没有这个道行。 “车护将军还活着?”傅介子有些不敢置信。 使者眉头深敛,道:“生死不明,多半还活着。” 傅介子起身过去,低声问道:“你是车护将军什么人?”使者面不改色,道:“傅将军,你还记得那一次到楼兰来,可有一个人为将军引过路?” 傅介子突然想到了那个蒙面之人,果然一比较之下,有九分相象,失声道:“那人是你?” 使者点了点头,道:“我是车护将军的门客。将军对我家人有相救之德,所以,傅将军放心,我不是外人。” 傅介子急切道:“车护将军现在何处?” 使者道:“在蛇窟,王后娘娘私设的地牢里面。” 第二十二节,准备 傅介子突然想到了那次苏巧儿闯的那个蛇窟,同时也想到了初次见到玛雅之时,这个姑娘用金蛇当钥匙开启石门时的情景,心里面不由信了几分,道:“此话当真?” 使者道:“我没有必要骗傅将军,我没有本事把车护将军从牢时面救出来,此事还得有劳傅将军,所以我才冒着危险来告诉傅将军。” 傅介子不敢大意,淡淡道:“告诉我又有什么办法,是国王捉了车护将军,我也只能是束手无策。使者大人,这消息可确切?” 使者道:“这是我花了几个月才打听出来的,车护将军确实在那里。傅将军,我们这里有一些车护将军的旧部,如果傅将军想见,随时都可以。”使者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火花。 傅介子心头微微一动,车护将军的旧部自然是当兵的,这个使者的话是什么意思?傅介子心中一阵打鼓,听这个使者的口气,似乎是知道了自己来楼兰的意图,而他这话,分明就是在帮自己。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要保证这个使者的话是真的,而不是在诈自己。 “使者大人,我想见一见车护将军,有办法么?”傅介子还是不敢完成相信这个主动上门帮助自己的使者。 使者摇头道:“傅将军明知故问了。也许,傅将军你自己有办法,这也正是我来找傅将军的原因。”使者说完起身欲走,他也看出了傅介子不太敢相信自己。 傅介子起身道:“使者且慢,我想见见车护将军的部下。” 使者没有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得想了一会儿,才道:“傅将军,等你需要见时再见吧,车护将军的部下,有四千人。”说完就要走,傅介子忙问道:“使者大人,请问我如何才能找到你?” 使者没有明说,只是道:“傅将军只管放手去做,必要的时候,我会来找将军的。哦对了,安归身边最厉害的不是秃鹰武士,而是王后玛雅的侍女,不要太小看那些女子了。” 傅介子一时只觉得有些不真实,自己初到楼兰来,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可是这个使者竟然把自己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这个使者到底是什么人?难道他真的仅仅是车护将军的门客? 傅介子只觉得有太多的东西想不明白,这个使者多半是自己的盟友,可是又来得太巧了,太巧的事情,傅介子一般是不相信的。 过得一会儿,王贵过来道:“傅将军,有一个胡人老者要见你,已经等很久了。” 傅介子听了又是一惊,忙和王贵出去,一出去才发现王贵说的胡人不是别人,而是两个火教的灵泉长老,傅介子大为高兴,忙请灵泉长者进来,因为想到语言不通,傅介子一边说话,一边做手势请他进来,不想灵泉长者却用汉语和他说了起来,傅介子大为吃惊,一问之下才知道,在楼兰有许多的汉人,灵泉长者跟一个汉朝的游医学过,他不是一般的人,学起来非常的快,不仅是汉语,就连汉朝的医术,他也学了不少,这也是他学汉语的初衷。 一阵闲话之后,傅介子道:“长者,我看楼兰城中有许多各国的使者,不知为什么会齐聚到楼兰来,是不是楼兰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灵泉长者叹了口气,道:“傅将军有所不知,楼兰的近况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楼兰国内匈奴人频繁出现,而且都受到了极大的礼遇,这些使者也都是国王奉匈奴人之命请来的。匈奴人在焉耆一带设有统治西域的官儿,叫僮仆校尉。前些日子,那个僮仆校尉就派人来了楼兰,让楼兰王召集西域城郭诸国,看来子是要发动对乌孙国的战争了。傅将军,你现在这个时候来西域,可要千万小心,楼兰王可不那么热心汉朝。” 傅介子道:“多谢长者提醒。我自己会小心的。不知现在城中可还有匈奴的使者?” 灵泉长者道:“那倒没有,前几天匈奴人来了一支骑兵,通报了一个信之后就离开了,我想过不了多久,匈奴的使队就会赶来,傅将军,汉朝与匈奴是死敌,你现在人单力薄,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傅介子摇头道:“不了,我不会离开。请问长者,不知楼兰百姓对这个国王是否满意?” 灵泉长者叹了口气,道:“民怨四起,现在楼兰对匈奴言听计从,每年要送出许多东西到匈奴,民众不堪重负,前些日子还有一批原辅国候的士兵们造反,被镇压了下来,现在国内上到臣子下到百姓,对楼兰王多有不满。哎,我也曾劝过楼兰王多次,看得出来,他很害怕匈奴人,对我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 傅介子听了心头暗喜,一时也不再多问,只是和他聊了一些关于火教在汉朝的情形,闲聊过半,灵泉长者突然道:“傅将军,我观你言行之中,似乎有一股杀气。” 傅介子把灵泉长者视作自己人,一时没有刻意去掩饰,听了收敛一些,道:“不瞒长者,上面的任务,不得不行。” 灵泉长者道:“现在各国的使者都到了,我想匈奴的使者会在这几天就赶来,傅将军如果要动手,得加紧了。”灵泉长者说到要杀人时显得十分平常,这倒是让傅介子大为意外,想了一下才明白,自己对火教还是不了解,火教中人讲究追求光明和善良,所以具有很强的斗争性,在教里面教徒之间打斗,甚至杀人都是允许的。 傅介子心里面稍微平静了一些,在灵泉长者看来,傅介子这一回到楼兰来,要杀的不过是匈奴人。然而,这一次到楼兰来之前,大将军霍光和自己都定下了一个目标,这个目标,不仅仅就是几个匈奴使者。 “长老,我们想见国王一面,不知长者可有办法?”傅介子不动声色得问道。 灵泉长者的脸色突然一变,道:“傅将军,你要刺杀国王?” 傅介子脸色铁青,一字一顿道:“不错,我就是来杀安归的。” 灵泉长者神色又恢复正常,道:“傅将军,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情,你真的想好了吗?” 傅介子咬牙道:“长老放心,具体的事情我在汉朝时就安排好了,这一回不成事就成仁!楼兰尉屠耆已经在路上了,过不了多久,他就赶回楼兰来。” 灵泉长者有些不安,道:“想见楼兰王倒是容易,只是,傅将军你人单势孤,这可是千难万难的事情!” 傅介子道:“长老放心,我自有安排。”说着从怀里面取出一封书简,道:“长老,这是大长老的一封信,此事还望长老多多相助。”灵泉长老接过看了,沉默了许久,道:“傅将军,行刺之事我们火教不能相助,但是行刺之后,我可以助傅将军你平定内乱。” 傅介子拱手道:“如此,多谢了。” 灵泉长老叹了口气,辞了傅介子回神庙。傅介子想到这一次的使命——刺杀安归,一统西域。当初看到弟兄跳舞时,自己突然想到这个办法,到现在付诸行动,傅介子心里面后悔过,也害怕过,但是事情一步步走到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退路,不论对错,不论成败,他都得做下去。 现在,就只需要等待时机了。 第二十三节,一个喜讯 送走了灵泉长老,傅介子突然又想到了那个使者,从灵泉长老所说的看来,这个使者没有骗人,也许,这正是机缘巧合,上天送了一个助手来帮自己完成这一艰难任务。 依照傅介子的猜测,第二天就是安归接见自己的日子,这个时候也是自己下手的最佳时机,他对楼兰的情况清楚得很,他自信只要安归肯接见自己,自己就有办法下手,可是,说到下手,傅介子心里面却又总是不自觉得浮现出王后的音容笑貎来,毕竟,安归是王后的亲生骨肉,自己对王后有着无比的敬意,但是却要对安归动手,如果王后有天有灵,会不会怪罪自己? 傅介子很想现在到王后的坟前去拜会一下,但是王后的墓地在安归的府里面,现在是没有办法进去的。 傅介子已经安排好了自己的手下,只等着安归来接见自己了。 可是,第二天,没有动静;第三天,也同样没有动静。 傅介子隐隐感觉到,安归是不会来接见自己了。 在楼兰已经待了几天,傅介子所有留下的借口都已经说了一遍,现在要留下来,无疑是会让人生疑,思之再三,傅介子请驿长进宫传个话,就说是自己借道楼兰,想再去拜祭王后一回,希望安归同意。 驿长显然是得到了暗示,对傅介子的请求不理不睬,傅介子一眼便看出了驿长的意图,心知不下猛药是不行了,转而态度大变,开始还求着驿长,现在则冷言冷语的,说自己是汉朝派来打赏楼兰的,如果误了大事,到时候两国起了误会,区区驿长,拿什么担待? 驿长果然有些害怕,听了忙点头哈腰的,让傅介子更加厌恶。 暂时是见不到安归了,傅介子到城中去转转,所有关于楼兰的情况都得深入民间去查,道听途说的,傅介子不敢尽信,这几日他也听到、看到了不少关于楼兰的内幕情报,但是总是担心会出误会。 苏巧儿送的白骆驼关在棚里很久了,傅介子随身只带了王贵和另外一个汉军,骑着白骆驼,对驿长称是要到城里面去买东西。 在城里面转了一会儿,得到的情况还是差不多的样子,楼兰勾结匈奴人是不争的事实了,而且从楼兰征收的杂税来看,匈奴使者果然是在这几天之内就会赶到,自己要做的事情,得加紧了。 转了半天,傅介子正欲回城去,却突然有一个汉人行商跑过来,傅介子转身看了一下,这个行商是刚才自己和他谈过话的,因为同是汉人,所以打了个招呼,同时问了一些关于楼兰的情况,现在这个汉人急急忙忙得赶过来,道:“傅将军,你们刚走,我那儿就来了几个汉人,你说巧不巧,他们向我问起了将军你来,我琢磨着就像,再一问,果然是的。” 傅介子听了急道:“是谁?” 那个汉人行商道:“是一个道爷和一个美貎的安息人……” “元通!”傅介子心里面暗叫着,也许真的是他们自己回来了。 “他们人在哪儿?”傅介子急切得问道。 这个汉人行商嘿嘿笑了一下,道:“我见是傅将军你的朋友,所以就请他们到这左近的馆子里面去坐会儿,这不,我就赶了过来找你,本来寻思着要找到驿栈去,没想到在这儿就赶上了。” 傅介子心知这个行商是为了跟自己套套近乎,自己身在异地,正愁没有人帮忙,这个人的意图是不怎么纯良,但是能帮上自己的忙就行,也就呵呵笑道:“如此有劳了,我们过去看看。” 那个行商欢天喜地得带着傅介子三人过去,来到城西的一家馆子,看这招牌,是长居楼兰的汉人所开,这个行商与这个店家是相识的,两人交头结尾一阵,店家忙些过来请傅介子三人上楼,自报姓名,姓陈名全,酒泉人。 傅介子应承一番,跟着店家上楼,刚到楼口,大概是声音大了些,上面突然迎来两个熟悉的面孔。 是元通和赵雄。 傅介子大喜过望,三步并作两步上楼,道:“师叔,赵雄,你们怎么来了?哦,师娘也来了。” 苏维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一边的桌子上面,听得下面的安静,元通和赵雄都起身迎了过来,惟独苏维像没听见一般。 傅介子一时兴奋,也没有在意苏维的神情不对,忙和元通、赵雄到一边坐下,急切问道:“师叔,你们都到楼兰了吗,还有的人呢?” 元通呵呵笑了一下,道:“别提了,都还在乌孙猫着呢。就我们三个回来了。”苏维冷哼一声,道:“你还想着她们呀,回汉朝说走就走了,话都没一句,你让葛妮亚她们怎么想?” 傅介子这才明白过来,苏维刚才那张脸是给自己看的,敢情是替葛妮亚来问罪的,想到这里,傅介子心里面更不放心,怕葛妮亚他们出了什么事情,忙问道:“师娘责备得是,只是当时情况紧急,不得已而为之,这一回来西域,我正是要去接她们回来。” “哟,你是说我在责备你,我可不敢。你傅大将军是个忙人,国家大事面前,妻子、儿子算什么。”苏维一个劲得数落着,元通连打圆场道:“行了,行了,小傅这么久见不动她们,就算是脑子不想,身体上也得出毛病,这不是来接了嘛。” “呸,你个不要脸的!”苏维忿忿得哼了一声,顿了一下,道:“这么久了,我想他早就忘了葛妮亚了。哼,再说了,陆明不是说了,他找到了殷茵,夫妻重逢,哪里还顾得上天边儿的人哪。” 傅介子急道:“师娘别误会,我不是那种人。真的是有事情给耽搁了……呃,师娘,你说什么儿子?” 苏维有些得意,哼了一声没有理他,赵雄呵呵得笑道:“老大,嫂子怀上了,孩子都快出生了!” 傅介子听了喜上心头,轰得站起,失声道:“真的?哦对了,哪个嫂子?” 苏维听得作**怒,元通忙拦住,道:“是葛妮亚,孩子都八个月了,我把过脉了,一切正常。小傅啊,你要当爹了。” 傅介子喜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站起来一个劲得来回转,转得苏维头都晕了。 “哼,果然是新人上了床,旧人丢过墙……”苏维说着见元通在堵自己,推开元通道:“你看他这样儿,哪有像高兴的样子!” 傅介子回过神来,急切道:“师娘误会了,我要去乌孙接她们回来。师叔,孩子都八个月了?” 元通呵呵笑着道:“不错,我把过的脉你就放心吧,错不了。” 傅介子头脑发晕,道:“我算算,离开乌孙去龟兹有一个多月,在龟兹又待了一个月,回汉朝五个月……嗯,是我离开乌孙前几天的事情了……” 傅介子话没有说完,苏维大怒道:“你这没良心的,你还担心孩子不是你的啊!” 傅介子听了一头的苦水,这师娘,怎么什么事都把自己往坏处想呢? 第二十四节,等待 苏维忿忿得骂了一阵,见傅介子不还嘴,她也就不好再说下去了,元通道:“小傅啊,你们这一回走得可真是让人不放心,葛妮亚她们都说你不要她们了,我是好说歹说才劝住,这一回来了西域,什么时候到乌孙去?” 傅介子低声道:“在楼兰办一件事情,办完了就立时赶到乌孙去。对了师叔,乌孙那边的情势怎么样了?” 元通叹了口气,道:“不太乐观,得看大昆莫的魄力了。现在解忧公主在西域的影响越来越大,已经惹恼了匈奴人,这一次,匈奴人发动对乌孙的战争,要求大昆莫交出解忧公主来,现在乌孙国内吵成一团。如果公主不保,你的两个妻子也就危险了。我们这一回回来也是葛妮亚她要求的,让我们回汉朝来找你,尽快把西域的局势扳过来。我们是走了,可是她们几个女人在乌孙可就不好说了。” 苏维插嘴道:“你这个没良心的,葛妮亚担心你不要她了,还不顾自己的危险,让我们回来找你,要是这一回回去见不到她,我看你怎么安心!”说完神情很是低落。 傅介子沉默良久,道:“那大昆莫的态度呢?我看他是倾向我们汉朝的。” 元通道:“小傅啊,这你可就有误解了。现在乌孙国,大昆莫是有心向汉朝的。解忧公主为人豪爽大度,对丈夫也很宽容,而匈奴公主不时得以匈奴公主的身份向大昆莫施加压力。有哪个丈夫不喜欢自己的婆娘温柔贤惠点,大昆莫也不例外。”说到这里,苏维轻声咳了一下,元通当下打住,转而道:“但问题的关键是,乌孙国本来是得匈奴的援助才赶走大月氏的,现在乌孙国内有匈奴血统的人太多了,所以很多人都是有心向着匈奴的,这里面包括了不少匈奴的上层。大昆莫也不敢太逆着他们。” 傅介子心急了,道:“这么说来,只有西域的形势好转,乌孙国才能彻底得与我们结盟了。” 元通点了点头,道:“可以这么说。对了,不知你这一回到楼兰来要办的是什么事情?” 傅介子左右看了一下,等酒保和店家走开,单手做了一个杀的手势,这才低声把事情说了。 “什么,你要杀楼兰国王?”苏维听得立时炸了起来,元通忙将她的口捂住,道:“小声些,言不传六耳,小心让别人听见了。”赵雄也是一脸的惊愕,道:“老大,这一回来真的?” 傅介子道:“当然是真的。我在大将军面前立了军令状的。现在楼兰阳奉阴为,暗中勾结匈奴人,对我们汉朝十分不利,我观楼兰王极容易接触到,所以便于行事,我们要杀一儆百,震慑西域。” 元通捊须不语,苏维急道:“你去了,那葛妮亚怎么办?” “呸!你这乌鸦嘴!”元通忙打断道:“也不捡点好的说。” 苏维哼了一声,道:“我只是提醒一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楼兰再小也是个国家,你们这一小撮人,就算是成功了,怎么脱身啊?我可不想葛妮亚苦等了半年,孩子还没出世就……哼,你可得自己想好。” 傅介子道:“无论如何,我都要做。现在就等着安归他来见我了。” 赵雄道:“老大,有多少人?” 傅介子道:“见安归自然不会超过三个。我们这一回总共也就来了十几个人。”赵雄听了脸色当进就绿了,怔了好久才道:“老大,你开玩笑吧?那帮手有什么手段?三个人如果失败了怎么办?” 傅介子道:“没什么手段,就我的三个部下,你也是认识的。” 赵雄听了脸色更加难看,一个劲得摇头,摇了一大会儿,才道:“老大,带我去吧。早知道有这种大事,我把陆明也叫来,别人去可不放心。”傅介子道:“我们来的这些人都是立了军令状的,你当真不怕?这种事情我不勉强。” 赵雄笑道:“老大,你也太见外了。这种事情我们又不第一回干。就这么立了,我陪老大去吧,大不了一死,刺杀安归也是千古留名的大事,等我以后有了儿子,我也好给他吹老子当年怎样怎样。” 傅介子笑骂道:“原来就这点出息!也罢,这一回虽然说危险,但也不至于动辄生死的,我们会控制住整个楼兰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傅介子说着,见这里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地方,道:“先不多说了,我们回驿栈再说。” 苏维爱理不理的,在元通的一拉三请之下,才跟着众人回驿栈。 傅介子将大致的情况说了一下,元通让苏维去放行李,趁着苏维不在,才道:“小傅啊,这一回算我一个。你师娘她知道了铁定不同意,先不要告诉她,等事情办完了,如果有命回来,我再向她请罪。” “师叔,这可不个好差事。你不是公门中人,这么做值得不?”傅介子有些担心,他也不知道有命回来没有,这一次来楼兰,对家人都没有明说,只是说来西域接人,这事还惹得殷茵大为不快。 英雄气短,儿子情长。想到可能没有命回去见殷茵,傅介子不由感慨不已。 元通道:“正是因为危险我才去。我是玄门中人,自然不贪图那点功劳。只是你这么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身为师叔,虽然武艺不及你,但见识上还是有的,也许在关键时刻我能帮上忙。” 傅介子有点犹豫,如果元通出了事,自己怎么给师娘交待?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也就不多说了,默然点了点头,这时苏维过来了,傅介子和元通也就把话止住了,赵雄闷不作声,苏维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道:“怎么了?” 傅介子讪笑道:“没事,师娘你们远途劳顿,还是早点休息吧,有事情我会叫你们的。” 苏维以为傅介子在生自己气,哼道:“小气,你不给我好好得活着,就太对不起葛妮亚了。她可不需要你建立多大的功业。” 傅介子淡淡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想到那个楼兰的使者,傅介子心里面又浮现出一丝的希望,有他相助,那么事情将容易许多。 到了下午,驿栈里突然来了一队人,傅介子一看服饰,心里面猛得一跳,喃喃道:“该来的终于来了!” 第二十五节,最后一个支援 到驿栈的人身着楼兰王宫卫队的服侍,傅介子知道这是秃鹰卫队,楼兰安归的贴身守备。 驿长很快就跑了过来,请傅介子出去说话。 傅介子心头暗喜,这时元通和赵雄也出来了,傅介子向他们示意,不得轻举妄动,自己跟着驿长出去,驿长以为自己做了多么大的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满面的喜色,道:“傅使者,这一回我专程去见陛下,在王宫外面可是露了一宿,你也知道,楼兰这天儿,晚上可冷了。” 傅介子笑着谢过,向赵雄道:“一会儿给驿长拿黄的白的,算是谢谢驿长的援手。” 驿长哈哈笑着谢过,并没有客套一下,傅介子知道这是楼兰人的习惯,说什么是什么,也没在意。想到这里,心里面暗自叹了口气,如果安归也能和这些楼兰人一样,说什么是什么,那该有多好。 傅介子跟着驿长出去,秃鹰卫队的头儿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青人,看上去却显得很老成,他向傅介子行了个礼,因为语言上不通,所以由驿长代为传话,大致意思是国王安归近日身体不适云云,没有能及时得接见自己,现在病情稍微好转,所以特意派他过来请自己进宫。 傅介子心里面琢磨一下,自己这边还没有准备好,既然安归能病,那么自己也能病,于是让驿长传话,今天天色渐晚,明日国王早朝的时候,自己再正式去拜访。 秃鹰队长没有多说什么,听得驿长说话,也就依礼而退,傅介子看着这个秃鹰卫士,他显得滴水不漏,这样的人最为可怕。 傅介子知道明日动手的时候,这个队长肯定是首先要除去的人,这样的一个对手,不可小觑。 送走了秃鹰卫队长,傅介子回房去,元通和赵雄围了过来商议,傅介子让王贵好好得盯住驿栈里的每个人,以防有暗梢。傅介子将火焰刀放在案上,几个人商议定下来,就带元通和赵雄进宫去,为了看着点苏维,元通早早得回房去,装得跟没事人一样。 房里,傅介子一个人静静得打坐,火焰刀在案上面放着清冷的辉光,现在事情多已经准备好,而他还得再等一个人。 那个楼兰的使者,傅介子有一种预感,他今天会来见自己。 一直等到晚上入夜已久,果然,王贵引着那个使者进来。 使者见了傅介子,不动声色得行了个礼,道:“傅将军,请跟我来。” 傅介子心头暗凛,跟着这个使者出去,总有些不明不白,而且也有可能是个圈套,傅介子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跟着他去,现在自己身上装着的武器,使得一般的阵势都吓不到他。 此时驿栈里面已经灯火全熄,所有的人都已经休息了,傅介子跟着使者出去,赵雄不放心,在暗中跟着,傅介子知道也不点破,毕竟这样安全许多。 跟着这个使者左转右绕的,傅介子一直暗中记着方向,以防有变,使者似乎是看出了傅介子的心思,道:“傅使者请放心,车护将军的旧部我已经召集了大部,现在都在却胡侯府。我们为了救车护将军,傅使者为了得到楼兰,我们各取所需。” 听了这话,傅介子心里面反而有些恶心,这个使者虽然是自己的助手,但是从这话上看得出来,他人品也不怎么样,一个不爱自己国家的人,更谈不上别的什么气节。 傅介子正想着,这个使者却道:“傅使者也许误会了。我是精绝人,不是楼兰人。因为车护将军是我的大恩人,我才要救他,至于楼兰怎么样,那与我无关。” 傅介子微微有些尴尬,道:“原来如此。使者既是精绝人,又如此洞察人意,想必是瞳教中人吧?” 使者颔首道:“正是。傅使者,请。” 傅介子听得心里面稍微放心了一些,跟着这个使者过去,走不多时,来到一处府第,傅介子知道这是却胡侯府,侯府外面显得很冷清,只有两个门子,使者不必通传,那个使者就带着傅介子进去了。 看这架势,傅介子知道这是他们先通过气的,进了侯府,直接进了里间,这里花雕玉琢亭台池阁的傅介子都没有心思看,一会儿出来两个人,为首是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这个人傅介子叫不出名字,但是却是见过的,知道他是楼兰的高官,想必就是却胡府了。 使者用楼兰语向那个老者说了几句,老者显得四平八稳的,请傅介子到里面说话,因为语言不通,所以由这个使者代为传话。 成大事不拘小节,也不必客套,傅介子知道这个时候再藏着掖着反而会让别人犹豫,这个使者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来意,不说也不行了,索性径直说了。 使者似乎早就猜到了这一切,面不改色得向老者说了,老者久不言语,顿了好久才让使者回话。 使者道:“傅使者,侯爷的意思是,汉朝可以废除安归,但是必须召回尉屠耆来继承王位;第二,汉朝必须出兵保护楼兰,同时,楼兰得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这些傅介子都能答应,当下就应承下来了,因为好奇,因为这个侯爷帮助自己,动机不明。 使者问了一下,道:“傅使者,这你就不清楚了,老侯爷本是王族一支,几是几代下来,与王室的血脉关系淡了。王后在世的时候,与老侯爷的关系极好,车护将军是王后的……咳,车护将军是支持王后的。所以老侯爷也愿意救出车护来。” 傅介子听了道:“这不是重点。” 使者顿了一下,道:“傅使者果然好见识。与傅使者明说吧,老侯爷是却胡侯,与匈奴结下了极大的仇怨,现在安归亲向匈奴,老侯爷一族也就危险了。所以想冒险一搏。也正是知道这个原因,我来从同拉线,请傅使者与老侯爷会面。” 傅介子听了暗喜,如果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事情就有起色了,而且使者说的这一切都合情合理,傅介子现在这个处境,也只有信了。 说明了一切,傅介子将大致的安排说了一下,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有所保留,老侯爷听了都应下,道:“傅使者动手之后,城内的骚动我可以制止,但是还有一个条件。” 傅介子听使者一译,道:“什么条件?” 老侯爷道:“得召古神王加朝来辅政。” 傅介子不由大愕。 第二十六节,商议 “古神王还活着?” 傅介子又突然想到了那回在精明大军中看到的情景。老侯爷让译者告诉傅介子,古神王不仅还活着,而且现在还是精绝国的大将军,享受的是国老的待遇。 傅介子听了不由愕然,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译者道:“不瞒傅使者,老侯爷所言句句属实。也许傅使者不清楚我们精绝国现在的情况,自从女王陛下出事之后,便把古神王押回了精绝,女王陛下回去后三天就跳进了鬼洞里面,她在临死前放出了古神王,命令所有的人不能为难他,古神王愿留愿回,都由他随意。” 傅介子心头疑惑,但也可以理解,毕竟女王是深爱着古神王的,人之将死,内心里面最深的情感总会占到最重的地位,但是,就算如此,古神王又如何会成为精绝国的大将军呢? 译者听了神色黯然,道:“这也许是鬼洞的安排,女王出事之后,精绝国便迅速衰弱,以于阗为主的五六个国家盟合入侵,如今我们精绝国已经没有以前的十之一二了,古神王在我们精绝国的鬼洞里住了许久,出来后就赶上了于阗大军的进攻,哎,如果不是古神王临机决断,也许我们连这一成的土地也留不了,现在古神王是我们精绝国的大将军了,女王是一个年幼的小姑娘,她和以往的所有女王都不一样,他不是鬼洞出来的,而是一位大将军的孤女,大将军战死时,把她托给了古神王,所以古神王现在就是我们精绝国的大将军了。” 世事变幻无常,傅介子听得不由大为感叹,虽然这事现在不是应该关心的重点,但是事情提出来了人,傅介子也想问个清楚,道:“那如今的女王多大了?” 译者道:“八岁。” 傅介子不由愕然,这让他想到了刚过逝的昭帝,昭帝也是年少的时候由大将军霍光辅政。世间的事情多么相似啊。 傅介子顿了许久,向老侯爷道:“这件事情是楼兰的私事,我做不了主,老侯爷何不自己请古神王回来?” 译者听了老侯爷的话,道:“这事老侯爷也向国王提出了许多次,但是安归现在亲向匈奴,而古神王是坚决不许的,所以安归并没有请他回来的意思,老侯爷的本意也是想逼着安归,这件事情算是无望了,只希望傅使者能把古神王请来。” 奇!书!网!w!w!w !.!q!i!s! h!u!9!9!.!c!o!m 傅介子道:“这件事情侯爷可以放心,事成之后尉屠耆会回来成为楼兰的新国王,他是我们汉朝扶持的国王,所以老侯爷尽可放心。” 译者道:“老侯爷也知道这件事情了。但是老侯爷之所以要请古神王回来,是因为老侯爷不相信尉屠耆。” 傅介子不由一怔,道:“这是如何?” 译者道:“傅使者也是明眼人,这兄弟两个,谁是龙谁是虫一眼可辩。说句不敬的话,傅使者你们汉朝扶他做国王,何尝不是看中了他儒弱无能?他没有足够的本事来扶持着楼兰国,所以老侯爷想请古神王回来辅政。”傅介子略微有些尴尬,这个译者所言不虚,尉屠耆虽然是亲汉的,但是他没有什么主见,安归是让汉朝厌恶,但是他却有脾气有魄力,能成大事,也能做大恶。 译者见傅介子沉默,又道:“傅使者,不知这些条件能答应么?” 傅介子思之再三,道:“没有问题。不知这一回老侯爷要怎么帮我?” 译者向老侯爷使了个眼色,老侯爷点了点头,译者出去了一下,一会儿霍霍作响得进来十几个人,全是一身的戎装。 傅介子心头微微吃惊,毕竟自己这是拼死一搏,如果这些人是来抓自己的就不好办了。 老侯爷人老成精,知道傅介子的心思,向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不必惊慌。 一会儿译者引了这十多号人过来,向傅介子一一介绍了下,这些人都是车护将军的旧部,职位高低不等,但是傅介子留心了一下,只听这些职位人,他已经大致猜出了老侯爷的安排,一时也不过问,先听译者把人介绍了一遍,傅介子不动声色得打量了这些人一眼,他从军这么多年,什么兵什么性情他大致能看出个七八分来。 看了一遍,傅介子心里面又放心了许多,没有见到那种后脑袋长反骨的货色。 译者道:“这些都是车护将军的旧部,自从车护将军被抓之后,这些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压,现在的诸位分散在楼兰城的各个哨口,等傅使者动身,我们可以控制住整个楼兰城。” 傅介子心生顾虑,道:“老侯爷,既然有此心,何不由老侯爷出手?我傅某人单力薄,行事实在不便。” 老侯爷脸色变幻几次,顿了再三,才道:“一面是祖上的遗训,一面是我的家族。我实在不便出手。傅使者,楼兰的祖训是不允许亲族内残杀的。” 傅介子这才记起,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老侯爷一家,古神王和老国王,安归和尉屠耆才能同时活下来。 老侯爷道:“现在看安归的架势,迟早是要向我却胡侯府动手了。在我有生之年,我得保证我的族人能平平安安的。”说到这里,傅介子发现老侯爷竟是那么的憔悴,他深谙医道,仔细一看,发现老侯爷病的不清。“ 这种事情是很忌讳的,傅介子也不方便问,译者却一眼看出了傅介子的心思,道:“傅使者你猜的不错,老侯爷确实身体不适。而且,楼兰最好的巫医都看不过了,老侯爷他……天数不够了。” 傅介子并不惊讶,这一点他已经看出来了,只是刚才所有的心思都花在琢磨大事上面,没有留心到,看老侯爷的样子,确实天命不长了。 老侯爷哎了口气,道:“也正是因为我没几天可活了,所以才需要古神王回来。楼兰可以换一个两个,甚至无数个国王,但就是不能灭亡!楼兰可以没有安归,但是不能没有蒲冒海!” 第二十七节,进宫 翌日清晨,楼兰城一如往常的宁愿,全然没有要发生变动的征兆。 依楼兰的朝礼,现在还不到上殿的时候,但傅介子决定此时动身。 赵雄已经准备好了,身上装好了所以刺客的装备,外面罩上一身狐皮的风衣,傅介子将火焰刀放在了彩礼之中,自己随身带着两柄匕首,几枚金针,身着汉朝的官服,在驿栈外面等着,等元通把苏维唬住。 一会儿元通就和苏维出来了,看这样,傅介子就知道元通没能唬住苏维,心道也罢,少一个人去,就少一个人危险。 元通向苏维看了一眼,过来道:“小傅啊,我跟你师娘已经明说了,她也已经答应我了。我去准备一下,我们就进宫。” 傅介子不由愕然,看向苏维,苏维哼道:“小傅啊,你可不老实,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一老一小还打算瞒着我?呸,这没良心的说到宫外等你,鬼才信他!哎,你无论怎么说也是他的师侄,他这做长辈的也不能放着你去冒险,他要去就去吧,可是你要答应我,你们两个都必须平平安安得回来。” 这还真不能保证,傅介子不由默然,元通尽快打了个哈哈,道:“都说了一晚上了,我们都是混了半辈子的人了,该怎么做我们知道,你和汉军就等我们回来吧,一会儿却胡侯会派兵来守住驿栈,你们都会没事的。”苏维没心思听,道:“我又不去做这伤天害命的事,会有什么危险,你们两个小心点,看情况事情能成则成,千万别强求……” 苏维还在一个劲得说,傅介子见时间不多了,催促队伍出发,一队人带着随行带来的彩礼,径直往王宫去,在宫门的入口,傅介子看到了昨日前来相见的车护旧部,那人暗中向傅介子示意一下,傅介子心里面稍微放心,按照规矩,王宫内不能进太多的人,傅介子向守将说了一下情况,这里的彩礼足足有几个在箱,三个人抬不动,所以还得再进几个人。 守将犹豫不决,傅介子冷笑道:“如果守备不让我们抬进去,那么剩下的我们则会送到龟兹、山国。如此多的奇珍异宝,想必国王知道,定然会责备于你。”那个守备听了更是犹豫,这时正值诸臣进宫的时候,那个使者很不巧得从这里通过,见了和那个守备说了几句,守备心头大乱,忙些放傅介子一行人进去。 使者像没有看到傅介子一般,径直和诸臣进宫,傅介子带着元通、赵雄,还另带两个汉军扮作脚夫。 傅介子所去的地方并不是王宫,而是安归的府上。 从这里过,要途经王后的坟茔,傅介子突然下令停了下来,自己过去到王后的坟前看了一会儿,坟地修得很整齐,想必是安归所为。 傅介子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心里面突然升起了一股愧疚之感,毕竟,要杀的是王后的亲儿子。 在这里待了许久,元通过来道:“小傅,得过去了,时间不多了。”说完看了一下四周,道:“这里便是你说的王后墓地吧?哎,这里属阴,可不是个风水好地。”傅介子默然。 元通道:“走吧。现在安归还在府里,没有去朝会上。” 傅介子顿了再三,道:“师叔,我下不了手。” 赵雄在一旁,听了惊道:“老大,这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一次我们来做的事情有多么重要,老大你是知道的,如果失败了,我们是死是活也就罢了,西域的形势可就要大乱了,到时候解忧公主不能保,我们在乌孙的汉军也不能保,西域的屯田司以及敦煌城都会被匈奴人吞掉!老大,动手吧。” 傅介子蹙眉不语,元通道:“小傅,你是想到他是王后的儿子吧?” 傅介子道:“不错,毕竟,他是王后的亲生儿子。” 元通听了道:“那你再想想,王后是谁害死的?如果安归不死,又将会继续害多少汉人?尉屠耆已经奉旨来楼兰了,如果我们不动手,等他到楼兰来,这兄弟两人,也只有一个能活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你我都对王后心怀敬意,但是世事难两全,孰轻孰重,总要做个选择吧?” 傅介子哎了口气,向王后的坟头拜了三拜。这时,有安归的护卫过来请他们进去,元通道:“小傅,走吧。” 赵雄也道:“老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还得赶着给国王送彩礼呢。” 这时,那个护卫又来催了,傅介子沉着脸,过来道:“走吧。” 来到安归的府上,傅介子发现安归身边的人比以前多了一些,但是却有些奇怪,这些人中竟有大半是女子,看这穿着,又不是安归召来花天酒地的,身边还跟着玛雅,安归见了傅介子,样子有些慌张,忙些请他们进府,道:“傅将军,这一次来楼兰,正好赶上我身染重疾,巫医说不方便见外人,所以耽误了几天,怠慢之处还请傅将军见谅。” 玛雅依汉朝礼仪向傅介子行了个礼,道:“傅将军,陛下病情稍一好转就来接见将军了,将军,里面请。” 傅介子淡淡笑了一下,道:“陛下,这一次来楼兰,我奉汉天子之命,来楼兰和龟兹诸国联谊,希望楼兰能和汉朝永结盟好,这里是我汉天子的一些彩礼,望陛下收下。” 傅介子说着向元通和赵雄,还有另外?两个脚夫示意一下,元通几个将几口大箱子抬上前来,傅介子明显发现安归的脸上露出了藏掖不住的喜色。 打开几口箱子,里面珍珠宝玉,金樽琉璃,商鼎秦剑,各种珍奇应有尽有,看得傅介子这心中有大事?人也不由有些走神,他是道家修行之人,对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本来就不重,此时也感觉到一阵眼花瞭乱,安归这市俗之人就更是难免了。 傅介子见一切如难,心里面稍微平静了些,但是此时他却发现玛雅的脸色总是不冷不热的,这些珍宝之中有许多女子用的东西,以他的猜想,玛雅定然会喜欢的,但是现在发现,这个女子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安归到近前来翻看了一下珠宝,一时有些忘形,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时,翻到了傅介子放在箱子里面的火焰刀,此刀浑身冒着异彩,安归不由一怔,赞道:“好刀!” 傅介子冷笑一声,走上前将刀拿起,淡淡道:“刀无好刀,能杀人?便是好刀。陛下,要验么?” 第二十八节,傅介子孤胆斩楼兰 安归没有明白过来,听了一怔,道:“怎么验?” 傅介子拨出刀鞘,用绢布将刀刃擦了一下,道:“用陛下的血。” 傅介子的话刚一出口,元通和赵雄立时闪过来将安归擒住,从衣底亮出兵器,安归大惊失色,拼命得挣扎,玛雅也惊呼一声,突然又楼兰语说了几句,身边的侍卫蜂涌而至,那些女兵也从贴身的腿脚里面抽出极短的匕首,向傅介子围了过来。 安归大呼道:“傅将军,这是做什么?” 傅介子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赵雄拖着刀子就要刺,这种关键时候,容不得多说一句话,但傅介子还是忍不住喝道:“慢着。” 赵雄知道傅介子在想什么,急道:“老大,你还下不了手么?” 傅介子一面防着周围的侍卫,一边道:“绑了他,带回汉朝去。” 赵雄不由气结,道:“这行么?” 元通见时机不对,道:“也罢,带上他我们退。” 赵雄见元通也这么说了,不便再说什么,只得哎了口气,押着安归一步一移得向外面走去,这时围过来的侍卫虽然不多,但也有二十多人,看来是安归平日里喜静,身边没有太多的侍卫。 安归吓得面无人色,但是玛雅却十分镇定,突然用楼兰语喝了一声,所有的侍卫蜂涌而至,向傅介子一行砍来。 傅介子明白过来了,是玛雅下了杀的命令,这一怔之间,有几个侍卫已经把刀送到了傅介子的脖子跟前,傅介子火焰刀一甩,便将两人掀翻在地再也没爬起来,向元通和赵雄道:“你们先出去,我来断后。” 话刚说完,玛雅喝道:“谁也不许走!你们是奉汉朝天子的密诣来的么?” 傅介子冷声道:“楼兰暗中勾结匈奴人,谋害我们汉人,这种大事王后还想瞒我们到什么时候?我们奉命把他抓回去。” 玛雅像是若有所悟,凄凉得笑了一下,道:“一国之君让你们给掳了去,我们楼兰国的尊言何在!哼,我们宁西玉石俱焚,陛下绝不会让你们带走。给我拦住!” 她说着见周围的侍卫都很犹豫,不由大喝了一声。 这时侍卫都有了底气,纷纷向傅介子三人杀过来,傅介子有火焰刀在手,这几个侍卫根本就不放在眼睛里面,一会儿功夫就将这二十多人全部放倒,元通见了大喜,道:“我们出去。” “好,去和外面的人汇合。”傅介子说完就准备走,刚一转身,陡然见前面出现一个人来。 傅介子见了不由眼睛一亮,来的是一个女子,她长得特别的白,杏眼桃腮的,看上去像是哪个府上的千金,依傅介子的经验来看,她应该是个匈奴人,更为显眼的是,她没有手,而是镶的两个铁爪在手上。 这让傅介子突然想到了那日在大宛的雪原和乌孙国遇上的那个黑衣人。 “是你?” 傅介子试着用匈奴语和她说话。 这个女子微微一怔,她没有想到傅介子会匈奴语,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道:“大汉铁手能令我匈奴单于下追杀令,果然是不同凡响。上次交锋之后,我这只手的手筋也被震断了,公怨私怨,就在今天解决吧。” 傅介子记得上一次她有一只手是好的,现在两手都上铁爪,想必是另一只手也废了,但同时想到另一件事情,道:“你怎么会出现在楼兰城里面?是匈奴派你来的吗?” 这个女子道:“我奉大单于之命来看住安归,包括他的安全。”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道:“早在我们匈奴和乌孙,就见识过大汉铁手杀人的手段,只是没有想到大汉铁手居然能楼兰的国王也敢行刺!” 傅介子手中的刀锋一转,道:“现在知道的太晚了。” 这个女子似乎还有话要说,玛雅喊道:“阔脱露斯,快救国王。” 傅介子听得这个名字,心头猛得闪过点什么,但一时又不怎么分明,赵雄却喊道:“老大,她是匈奴左大当户的女儿!”傅介子这才记起,几年前在匈奴,这个叫阔脱露斯的女子的父亲,也就是匈奴的左大当户,被傅介子带着五百汉军打了个突袭,虽然没能直接杀死他,但是这左大当户回去就被治了罪,再没几天就死了,想必和自己也有点关系。 这个叫阔脱露斯的女子探出双爪,直接来取傅介子,玛雅见势就让侍卫们来救安归,匈奴一个人独木难支,正和这个匈奴女子打得不可开交,突然听得元通大喝道:“小心!” 傅介子余光瞄到之处,只见金光闪烁,心头大惊,他突然想到了玛雅常用的金蛇,这种立时毙命的毒物,当下从腰间摸出两枚银针打出去,将金蛇钉在了柱子上面,立时黑血顺着住子滚了下来。 看这情形,傅介子不由一身冷汗,当下手中加劲,那个匈奴女子按理说应该比起以前来弱了许多,但是一交手才发现她又变强了不止一倍,看这样子,像是从哪里学来了什么狠招,几轮交锋上来,傅介子才发现他这铁爪上面是淬过毒的,而且傅介子可以准备得分辨出来,是道乾秘制的尸蛊。 元通有些架不住这一波一波的侍卫,喝道:“小傅,一个小娘皮怎么折腾这么久!我们顶不住了!” 傅介子也大为着急,但是眼前这个对手不对付了,自己根本就没有办法走开。这时,安归却发狂一般得叫了起来,被一个笨手笨脚的侍卫伤刺了一刀,这个匈奴女子略一失神,便被傅介子的火焰刀轮中手腕。 火焰刀上泛着火光,看来是已经见血了。 傅介子心里面稍定,傅介子就有了足够的信心打败这个女子,可是正当他准备再战的时候,这个女子却突然倚着柱子,像是在努力得想站起来,但是没有能成功,片刻之间,她已经端端正正得盘坐在柱子边上,双眼紧闭。 傅介子不由大为好奇,以为她在摆弄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但是就过了这一下,却看到她嘴角溢出了黑血,已经毙命了。 怎么回事? 傅介子有些不解,但是现看火焰刀上面泛着黑气,想必是和这个女子交锋的时候,火焰刀上面染了毒,刚一刀割伤了这个女子,毒入五脏,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时,安归府内的人只有几个侍卫了,安归的府门大开,却是那个使者带着两个随从进来了。 玛雅大喜,大喊着让他救国王。 使者平静得道:“回禀娘娘,臣是来寻找被娘娘秘密关押的辅国侯大人的。” 玛雅是一个聪明之极的女子,听使者这么说,便明白了怎么回事,失神了许久,才涩声道:“陛下,没路可走了。” 安归有些慌张不知所措,道:“玛雅,怎么办?我们真的要被送到长安去吗?”玛雅怒道:“当然不能!”说着突然从袖里面取出一条极短的金蛇,捏住蛇头,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面,道:“陛下,楼兰的国王可以死,但决不能做俘虏。婢子愿与陛下在地下再做对小鬼,但决不到长安去做夫妻!”说完手上一用劲,金蛇吞信,玛雅一缕香魂随风而去。 看着倒地的玛雅,傅介子和元通都有些吃惊,这一怔之间,安归发疯一般得向傅介子撞来,傅介子大刀一挥,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第二十九节,平定楼兰 死了? 傅介子看着滚落在地?人头,心头一阵晃忽,虽然这是他出使以来该做的事情,但是此时却并没有一丝的高兴,以他的本意是将安归带到长安,生死由天,但是,这不经意间的一刀,已经让安归再也去不了长安。 元通也怔住了,赵雄喜道:“老大,我们成功了!”傅介子看着火焰刀上的烈焰,心头升起了一股罪恶的感觉来。 “傅使者,该去朝会了。”使者在一边淡淡得看着,过了许久,才提醒了一句。 傅介子将火焰刀扔在地上,周围的侍卫都慌了神,不敢过来,傅介子叹了口气,道:“使者大人,让他们把国王厚葬了吧。” 使者道:“傅使者,我们还需要把安归的人头带到朝堂上面去。” 傅介子明白他的意思,怒道:“人都已经死了,就不要再作贱他了,把他和玛雅一起厚葬了吧。我们去朝会。” 周围的侍卫们群龙无首,眼睁睁得看着傅介子一行离开,没有一个人阻拦。 朝会在离安归的府不远处,因为安归的府第已经被围了起来,所以外面并不得情,傅介子一行出来,径直赶到朝会去,这时有几个侍卫跌跌撞撞得走在上面,等傅介子一行赶到朝会的时候,朝堂上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傅介子五人和使者三人刚一进去,就被一些愤怒的大臣们围了起来,看样子是想动武了,才过了一会儿,朝堂上面就兵戈相见了,不知是些什么大臣,居然调动了楼兰半数的军队,全部堵在了朝堂的外面,再加上来围观的百姓,朝堂里面一时间人头攒动。 傅介子不动声色,看到却胡侯像没事人一样站在朝堂里面,心里面也就平静了,一些激怒的大臣一改平日的斯文,破口大骂起来。 因为语言不通,所以傅介子把汉朝的公文给了精绝国?使者,这是大将军以汉天子之名让傅介子来斩杀安归,另立尉屠耆为国王的文书,精绝使者念了一遍,朝堂上面又复炸开了锅,傅介子道:“现在尉屠耆已经在来楼兰的路上了。安归暗中勾结匈奴,使我汉朝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之中,我们汉朝不愿意加兵楼兰,所以派我们来带安归回去。但是安归他一心求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楼兰敢有妄动,届时汉朝不得不动兵,区区楼兰,将会是灭国之灾!” 朝堂上面立时变得死一般得寂静,过了许久,外面有一个将军模样的男子进来,在几个大臣身边说了几句,几个大臣都看向了却胡侯,一人问道:“却胡侯,为什么军队调度不动?是你在暗中支持吗?”却胡侯道:“他们不是我的部下,是辅国侯的旧部。” 众人愕然,这时精绝使者道:“各位大臣同僚们,现在我们已经查出来了,辅国侯并没有死,而是被王后私自关押在蛇窘里面,现在已经派人去救了,大家都知道,车护将军谋反被诛,但是大家又知道不知道,车护将军为何会谋反?” 傅介子听得这事不由有些吃惊,车护将军谋反的原因只有自己一人知道,想必是车护将军告诉了这个使者。 使者道:“因为车护将军亲眼看到了安归和王后两个逼死了老国王。众位都知道,车护将军是老国王最忠实的部下。”安归逼死老国王的事情在这些大臣中已经暗中传了许久,只是安归当了国王,亲向匈奴一派的大臣们又刻意压制言论,所以此事才压了下来,此时使者提出来,众人虽不全信,但也将信将疑。 外面的大军有的调得动,有?却调不动,所以形势一下子僵住了,却胡侯是楼兰国资历最老军权最大的一个,他不动,别人想动也动不起来。就这么僵持了半日,突然有人来报,车护将军已经救出来了。 傅介子听了大喜,但是因为不能出去,所以在这里焦急得等着,果然,过了许久,车护将军才出现在朝堂之上,虽然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新的,头发也梳洗过了,但是从脸色上面看得出来,在蛇窘里面他是吃足了苦头的。 傅介子看出他是在蛇窘里面待久了染了蛇毒的,过来道:“车护将军,你可是受苦了。” 车护将军已经大致听得了消息,怔怔得道:“安归呢?” 傅介子顿了一下,道:“他已经死了。” 众大臣得知车护还活着,一时也陷入了争论之中,车护将军把自己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傅介子说了没人信,但是车护将军自己亲口说出来,信的人就多了,外面的军队多是车护的旧部,此时车护复出,犹如龙归大海,立时成了朝中势力除了却胡侯以外最大的一部。 一些激动的大臣们也被却胡侯给镇在了朝堂上面,外面的军队,特别是王宫的护卫多半是车护的旧部,所以王宫也兵不血刃得拿下了,骚乱的军队在这两股势力的震慑之下,也不敢有所动作。 车护现在很虚弱,所以朝堂上面便由却胡侯为主,却胡侯下令楼兰城一却照旧,静等尉屠耆回来成为新的国王。 车护将军回府,所部除了镇守之后,余下的人也都赶到已经被封了的辅国侯府来为车护祝贺。傅介子和元通还有灵泉长老去给车护治蛇毒,想到有些事情不便当众说,傅介子借故把所有人支开,道:“车护将军,有一件事情,我想通知你一下。” 车护将军道:“傅将军但讲无妨。” 傅介子道:“来楼兰的时候,我就已经作好了打算,如果这一次事情成功,第一件事情我就是把王后的遗骨移到楼兰的王宫的祖陵,现在事情如愿已经成了,不知将军的意思如何?”傅介子说得很含蓄,他知道车护对王后的那份私情。 车护将军顿了许久,才道:“这件事情由我来做吧。” 傅介子想到这样也好,这也许是车护最无私的心愿了,就由他来办吧。 依照汉历和楼兰的吉日算了一下,灵泉长老告诉傅介子,五天后便是最佳的动土日子。 第三天,楼兰的大臣们将安归葬进王陵,为了避免引起骚乱,傅介子没有去参加,在辅国侯府待了半天,等着却胡侯来平定内乱,晚上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来自龟兹屯田司郑吉的消息。 郑吉得知楼兰的事情,居然接连两天三夜赶到了楼兰来。傅介子心中狐疑,不知郑吉这个时候赶来,会有什么事情? 第三十节,敦煌来客 接到郑吉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很久的事情了,楼兰的天开始变得极冷,郑吉只带了五个随从,傅介子将他接至驿栈里面,郑吉顾不得风尘仆仆,将事情大致说了一下,是这几个月以来,他不断得联络西域各国,但是却一个国家也没有同意与他一起讨伐匈奴,主要原因便是因为楼兰国内局势复杂,匈奴人气势淘天,所以这些国家都不敢出头。 傅介子在楼兰的事情他已经得知了,所以立时赶到了楼兰来,认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趁着几乎所有国家的使者都在楼兰,来联络共同抗击匈奴。 听郑吉这么一说傅介子才知道,郑吉并不是真的冲着自己来的,而是来找机会联络西域各国的,正好,傅介子此行的目的也在此处。现在因为四城紧闭,许进不许出,所以各国的使者们都还在楼兰城,郑吉来的正是时候。 过得三日,是将王后并入楼兰祖陵的日子,主事的是灵泉长老,傅介子早早得赶到了安归的府上,所有的动工人员都已经准备好,灵泉长老指挥得井井有条的,因为火教是实行的*,所以灵泉长老只是将王后的遗骨取出来,放进石壶里面,之后的事情便是由楼兰的巫神来将王后并入王陵。 看到王后的遗骨,傅介子心里面好不好受,这一天车护将军也来了,并且派了重兵守在了王陵四周,他在家卧病了几天,这一天却一身戎装得站了半日。 傅介子知道王后在他心里面的地位。 正当一切都进展得顺利的时候,却突然有士兵来报,尉屠耆回楼兰了。 此事片刻之时就已经传开了,这里的工事继续,一部分大臣们去迎接尉屠耆回来。 然而,等了许久,等来的却是一个让傅介子想也没有想到的人。 来的是耿虎和长安来的汉朝传信使,惟独没有见到尉屠耆。 耿虎一行赶到,傅介子没有看到尉屠耆,心时面便开始犯起不安来,如果尉屠耆不来楼兰,那么楼兰势必会大乱。 耿虎见了傅介子,?并没有说明来意,只是因为这里是他亲姐姐移坟的时间,他赶过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保是不对的就是,分明与耿虎同来的还有尉屠耆,这是预先说好的。 因为此时不宜谈这些事情,傅介子让耿虎先去祭拜王后,耿虎却道:“傅将军,我和二哥的意思是,要将大姐的遗骨带回敦煌去,楼兰这无情无义的地方,实在不值得大姐再待在这里。最近匈奴人攻打敦煌太紧,二哥要守城,所以就我一个人过来了,我今天取了大姐的遗骨,明天一早就回敦煌。” 耿虎说着这话的时候,看楼兰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傅介子杀的安归从辈份上面来讲,是耿虎的侄子,见耿虎这个样子,傅介子心里面也有些惭愧,一时不便多说什么,只是隐隐感觉得到,这样做会很不馁。 此时正值王后?遗骨并入王陵的仪式,耿虎上前拦住灵泉长老,把自己的意思说了一遍,场面立时僵住了,车护将军脸色很不好得过来拦住耿虎,道:“耿将军,王后是我们楼兰的王后,按照祖例,是要并入王陵的,她是老国王的王妃,难道耿将军要让王后在天之灵与老国王异地相隔吗?” 耿虎哼了一声,道:“如果不是老国王性子软弱,我大姐又如何会任匈奴人害死!这样的夫君,不要也罢。我们汉人讲究落叶归根,我大姐生是汉朝的人,死是汉朝的鬼。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要带回去,如果诸位对王后有些恩情,那么他日到敦煌时,再到坟前烧几柱香,这件事情就不要再为难耿某了。” 车护将军道:“耿将军,你虽然是王后的亲弟弟,但是你不明白王后对老国王的感情,如果王后自己来选的话,我想他是会选择留在楼兰的。”耿虎怫然不悦,坚决要带王后遗骨回去。 这时突然出来几个大臣,指着耿虎怒气冲冲得理论了起来,车护将军也下令士兵们严加看管王后的遗骨,任何人不可以擅动。 傅介子见话锋不对,忙将众人劝住,让灵泉长老先安排将王后的遗骨看管好,改日再作决定。 此事暂时搁在这里,楼兰的大臣们终于忍不住问起了尉屠耆的下落来,这也是傅介子关心的事情。耿虎道:“因为匈奴人攻打敦煌,敦煌城围得跟铁桶一样,为了安全起见,尉屠耆此时尚且还在敦煌,因为是家姐的大事,所以我才冒死冲出城来,赶到楼兰。本来随行的有五十多人,已经损失了大半去了。这位是我们汉朝的使臣,大家可以放心,我们汉朝确实已经放回了尉屠耆,让他回来成为新的国王。” 这时一个大臣问道:“不知尉屠耆何时能够回到楼兰来?” 耿虎道:“等匈奴的兵祸解了,尉屠耆自然就会回来。” 众人听了大乱,几个大臣愤怒得指责耿虎这是在威胁楼兰,如果楼兰投靠匈奴,那么尉屠耆则永远也回来了。 这本来是尉屠耆来汉朝为质的作用,此时却成了争议。傅介子怕事情越闹越大,所以让车护将军带大臣们先回去,有什么事情明日再作决断。 郑吉也趁此机会向西域诸国的使者们再次提起联兵的事情,有了傅介子斩杀安归的事情之后,郑吉再加以一些优越条件,像通商,胡商进长安免收税钱之类,这些萝卜加大棒的手段使得西域诸大臣们你看我看你,态度也都犹豫起来。 傅介子和郑吉见过西域诸城之后,却突然接到了却胡侯派的邀请,看样子还很着急,傅介子和郑吉一同过去,到了却胡侯府,没想到车护将军和耿虎、元通也在,两人已经争论了许久。 傅介子以为是却胡侯有什么事情要问自己,可是一看到却胡侯,傅介子知道马上又有一场葬礼了,却胡侯脸色腊黄,卧在榻上起不来,身边的几个儿子孙女们哭得跟泪人儿一样,却胡侯手还在剧烈得抖动。 傅介子和元通相视一眼,都知这是回光返照了,却胡侯将不久于人世。 第三十一节,定局 却胡侯让周围的人扶他起来,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把众人都请了过来,傅介子心知是有大事情要说了。傅介子一行人都围过来坐下,却胡侯一个人缓了好久才定下神来,但还是口齿不清,那个精绝使者让众人将却胡侯扶到榻上去,过来道:“众位都是老侯爷请来的贵客。现在是非常时期,还请各位屈尊一下,到里面去站着议会事。” 傅介子当下跟着使者进去,使者道:“诸位汉朝的朋友,老侯爷病重,所以急急忙忙得请各位过来,是有一些大事要商量,老侯爷说,如果这件事情不办好,他是死也不闭眼的。如今安归已经死了,但是新的国王尉屠耆还没有回来,一个没有国王的国家,那是一个笑话。老侯爷希望汉朝能尽快把尉屠耆送到楼兰来,并且接古神王回朝。” 这件事情傅介子就不清楚了,耿虎道:“老侯爷放心便是,尉屠耆确实已经放回,只是如今敦煌被围,为了安全起见,不便归国。”使者过去传了一会儿话,过来道:“老侯爷说,如果是为了安全起见,他可以派出大批?人去敦煌接尉屠耆回来,请耿将军许可。” 耿虎道:“既然如此,那也罢了,明日我带大姐遗骨回敦煌,老侯爷便派人去接,我们敦煌也可以派人相送,但是有一个条件,楼兰不得再暗中勾结匈奴,否则他日我汉朝大军扫过,这世上就不再有楼兰了。” 耿虎对楼兰没有什么好感,所以言语上面比较重,使者微微皱眉,估计是把耿虎的话改了一改再才说给老侯爷听,老侯爷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极困难得点头,但是车护将军却怒了,道:“耿将军,王后的遗骨绝不能带回敦煌,你这么做也太伤汉朝和我楼兰的感情了。如果耿将军你执意如此,那么我车护麾下的兵头,一个也不会北伐匈奴,我楼兰国宁可破,决不辱!”车护说完有些忿忿然,拂袖就走。他与却胡侯本来就不是太合,上一回车护造反,首先镇压他的就是却胡侯的大军,虽然此时已经过去,但是因为死了不少爱将,说不上架梁子,但是心中总是有一个梗,这也是却胡侯宁死之际还要请古神王回来的原因,这其中未尝没有想牵制车护将军的意思。 耿虎还欲再说,郑吉却先开口了,道:“耿将军,这件事情朝延上面如何说的?” 耿虎不由有些语塞,道:“这是我们耿家的家事,朝延上面并没有怎么说。”郑吉道:“耿将军,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想过没有,这样做的话,会对朝延产生多么大的影响?如果匈奴一再向乌孙加压,逼乌孙交出解忧公主,而我们汉朝又不能及时出兵的话,后果则不堪设想,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对匈奴用兵,但是我们汉朝的情况耿将军是知道的。所以我们还联络西域诸国,一起来抗击匈奴,楼兰的一举一动是众人都看着的,无论如何,我们得让楼兰首先和汉朝联合起来,耿将军你这么做,虽然发之真情,但是却会给我们汉朝造成极大的麻烦,望耿将军三思。” 耿虎听了默然,此事也就暂时止住了。傅介子答应却胡侯,楼兰马上就可以派人去精绝国请古神王回国,汉朝也尽快把尉屠耆送回楼兰,但有一个条件,却胡侯得答应楼兰出兵与汉朝联合。 此时的楼兰已经没有太多的选择,却胡侯想必是早已经想过的,答应了傅介子。 这也是他在人世间的最后一个句话,说完就闭了眼睛,周围的人哭作一团。 傅介子心里面很沉重,并没有那种完成了任务之后的快意,相反的,他想尽快离开楼兰这个地方。 却胡侯死了,楼兰的势力又复一乱,车护将军成了楼兰最主要的人物,却胡侯的军队都归了他的大儿子,楼兰成了一盘散沙。傅介子从个人角度上面来讲,并不希望王后带回敦煌,他感觉得出来,王后对老国王的感情是真真切切的,但是作为一个身外人,他不方便发表任何看法;从大局上面来讲,耿虎带王后回去确实会进一步得伤害两国的感情,自己杀了安归,楼兰国内每天都还有冲突和镇压,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太平。 于公于私,傅介子都认为将王后带回敦煌有些不馁,所以准备去找耿虎谈了一谈。 但是没想到就在自己准备去的时候,耿虎反过来找自己来了,于是忙请他到屋里说话,耿虎道:“傅将军,这件事情我想很久了,昨晚睡觉时,我又梦到了大姐,这个傻子,她说她放不下楼兰的一切。唉,她出嫁的时候,是哭哭啼啼得被赶着嫁出去的,在楼兰生活了这么多年,虽然贵为王后,但是我知道她心里面一直很苦,如果死了,什么都不用去想的时候,她还要为这狗屁楼兰操心,你说,这不是傻么?” 傅介子道:“王后和老国王夫妻这么多年,感情日深,这一点我是看得出来的,王后甘心就死,也是因为她不想让老国王太为难,既然王后都肯为老国王去死,死后留在他身边,王后又如何会不想呢?我们外人想来,王后自然是回娘家要让人放心,但这未必是王后愿意的。” 耿虎叹了口气,道:“如今路途也不太平,她要留下那就留下吧。傅将军,你安排人下葬吧,我要守着她并入王陵,然后再回敦煌。”傅介子道:“那好,我这就去让灵泉长老安排。”说到这里,又道:“耿将军,敦煌能守住么?” 耿虎道:“如是有朝延的援助,守上十年八年都行,如果朝延到时候不能援助,敦煌拼死还能守上一个月。”耿虎说到这里神情变得很黯淡,叹了口气,道:“傅将军你放心,苏家人现在都好好的,就算是城破,我也会设法保护他们的。” 傅介子谢过,道:“朝延的援兵月内怕是不能赶到,现在惟一能靠的就是西域。在西域的事情,我们得加紧,尽快把尉屠耆送回楼兰来,只要西域联军一组起来,那么敦煌的匈奴大军就会退却。” 耿虎叹了口气,道:“这个倒是没问题,就怕那脓包不敢出城。大姐生的这两个儿子,我是一个也看不顺眼。” 第三十二节,鄯善 第二日,王后终于顺利得并进了王陵,带着一往的深情与老国王在这山明水秀之境冥合永远。 傅介子和耿虎,还有车护以及楼兰大部的贵要都参加了仪式,车护将军因为前些日子对耿虎的态度很不好,经此一回,他也有些过意不去,来向耿虎道谦,耿虎知道他是王后生前最为倚重的大将,也没有在意,车护同意楼兰出兵,却胡侯也在死前答应了下来,楼兰的局势差不多就定了下来,还困在楼兰的各国使者在郑吉强有力的联络要求之下也纷纷答应出兵。 王后的事情一了,耿虎便来辞行,急着要赶回敦煌去,傅介子连夜写了一封书简让耿虎带回去,其意深情款款自是不必说,主要是让苏巧儿要注意保护好自己。耿虎辞了傅介子和楼兰诸臣,天不大亮就赶路回敦煌了,郑吉这边的事情了很快了结,与各国约定,诸国联合起兵,在龟兹汇合。 傅介子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坐镇楼兰,等待尉屠耆回国继位,但是等待的日子是清苦的,而且最让他难以放心的是葛妮亚和潘幼云他们的安危,还是霍仪。 晃晃二十多日,楼兰突然传来急报,尉屠耆在回楼兰的途中遇上匈奴大军,所部人员全部退守在鄯善,不敢再向楼兰进发。 车护将军得到消息,派出了三千楼兰兵向南行军去救,但等回的却是一个令人吃惊的消息,敦煌城主耿龙被匈奴人的毒箭射中,身受重伤,尉屠耆在耿虎的护送下出城,被匈奴人堵在鄯善地区。 敦煌的形势危在旦危。 傅介子首先想到的是苏巧儿。 但是此时想归想,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每日关心楼兰和敦煌的局势。不可以在楼兰这么等着,傅介子和元通、赵雄商议一下,决定和车护的大军一起开往鄯善,到那里再了解具体的情况,苏维一百个不愿意,只想傅介子尽快赶到乌孙国去,但还是答应了和他们一起去鄯善。 车护将军这一次是亲自赶往鄯善,所以傅介子也就与他随行了,据车护提供的消息,围在鄯善的匈奴兵足足有二万之众,鄯善无险可守,这些天在拼命得建城防,楼兰的兵也抽了大半赶到了鄯善地区。 鄯善。 楼兰以南不远,但也要走好几日,车护的大军赶到之时,此时已经是尸横遍野了,整个鄯善地区一片惨淡之气,本来不怎么像样的鄯善地区因为这一场战争,规模也日渐增大,首先是城防扩大了足足十倍有余,城墙也在短短的半月之内增高了三丈,城内的哨台、箭楼纷纷云立,呈现出一片前所未有的热闹和暄嚣。 傅介子几人由车护的属下安排住处,傅介子让元通和苏维先去,自己和车护把城防看清楚了再来。大致看了一下,车护将军确实是守城之将,虽然他没有亲自监工,但是手下的士兵们把城防却建得井井有条。 本来尉屠耆是可以回楼兰的,但是此时匈奴已经向楼兰用兵,如果此时撒走的话,鄯善必不能守,到时候楼兰则成为孤楼,所以车护不仅不接尉屠耆回来,反而自己也赶了过来,誓死守住鄯善。 城防看得差不多了,车护的一个属下过来接傅介子去见尉屠耆。 这又是一件尴尬的事情,虽然此事尉屠耆已经知道,但是傅介子还是觉得很难面对尉屠耆,毕竟安归是他的兄弟。车护猜出了傅介子的心思,道:“傅将军,也许尉屠耆还要感谢你,没有你,他是成不了国王的,一辈子只能在长安为质。我想,这重心思尉屠耆是想过的。” 傅介子叹了口气,道:“我倒不是不敢见他,而是觉得愧对王后。车护将军,如果是你,你下得了手么?” 车护的心思少有外人知道,听傅介子问起,不由有些别扭,但还是摇头道:“我做不到。傅将军,这也许就是我永远不可能成大事的原因了。上一回起兵,如果不是我手软,我已经成功了。” 傅介子听了长叹一声,道:“车护将军,你我都不是想建功之业的人,但是形势逼人来,有些事情我们不想做,但不得不做,而且一旦做了,不论对错都要做到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已经想好了,等西域的事情一了,我就辞了官,带着家人离开长安回北地祖藉。” 车护苦笑道:“我怕是没有傅将军这么好的命了。当了半辈子的兵,离开了这个我什么也干不了,而且楼兰现在危急重重,我只想把楼兰平安得保护,算是不负老国王和王后的重拖。” 说话间,已经到了城里的一处很大的神庙,这里是灵泉长老的徒弟们在鄯善传教时修建的,差官道:“辅国侯,傅将军,这里便是陛下临时的宫殿,是大明尊的弟子们让出来给陛下住的。陛下就在里面。” 傅介子和车护将军还没有进去,耿虎已经出来了,一个月不见,耿虎已经瘦了许多,他请两人进去,傅介子忙问道:“耿将军,敦煌的情况如何了?” 耿虎顾不得招呼两人坐下,已经开始诉起苦来,道:“傅将军,朝延的大军迟迟不到,我敦煌实在有些扛不住了,前些天匈奴人在城外修箭楼,那会对敦煌城产生极大的威胁,二哥一时轻率,带着两千人冲出城去准备砸毁箭楼,但是不幸中箭,哎,也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送尉屠耆出城,匈奴人就围了过来,在这里耽搁了这么多时日,我实在是很担心二哥的伤势。” 傅介子听了不由默然,车护将军有些担心,道:“依耿将军的意思,汉朝的大军什么时候能来?我们楼兰小国寡民,实在不是匈奴人的对手。”耿虎不由看向了傅介子,傅介子也无法给出一个确信的回答,他现在抱的最大希望在西方。 如果汉朝不能援助敦煌,那么就只能靠乌孙了。正这么想着,却听见里面有人道:“傅将军,辅国侯,舅舅,你们来了怎么在外面站着?” 尉屠耆就那么站在后面,傅介子回头一瞥,心里面突然有些惊讶,尉屠耆看着自己的眼神已经不再像以前那么一眼可见,而是显得很平静,可是这平静之只却又带着一丝隐藏不住的野性。 看来,尉屠耆已经不再是一年前那个不经事的少年,他变得成熟了许多,但同时也少了一些人情味儿。尉屠耆绝口不提安归的事情,傅介子也就不再多说。 “也许,也许他真的还在心底感谢自己呢。”傅介子看着尉屠耆,心里面突然有些厌恶。 ? 第三十三节,来信 在鄯善待了十余日,傅介子对西域的局势的了解已经很深了,这些西域的使者们并没有像承诺上的那么积极备战,郑吉同样是没招到多少兵马,楼兰这边的战事陷入了对峙。 在这里日复一日得耗着,苏维一次又一次得催傅介子去乌孙,傅介子思之再三,还是决定在这里再等几天,楼兰现在情况他实在不宜走开,鄯善的防务越来越完善,匈奴人的士气也日渐低落,但是楼兰和鄯善的百姓也伤亡极重,没有二十年,根本就缓不过来。 这一日,已经是傅介子在鄯善的第三个月,傅介子已经记不清楚具体的时间了,这一天日常巡例回来,却见赵雄兴冲冲得跑过来,不由奇怪道:“赵雄,是不是军里又发牛肉了?乐成这样。” 赵雄听了大为不屑,道:“老大你在这越待越没出息了。是乌孙来好消息了。” 傅介子听了讶道:“真的?是葛妮亚他们来信了?” 赵雄再一次失望,道:“不是。是比这还要在的事情。” 傅介子一怔,既而失声道:“乌孙出兵了?” 赵雄嘿嘿笑道:“可不是。最近匈奴屡次向乌孙边境加兵相压,大昆莫恼怒之下把匈奴的使者请出了乌孙国,并派出了右将军的五万大军向东杀过来了。嘿嘿,今年开秋就一场大雪,匈奴大军遇上大风雪,还没与乌孙大军交战就折了许多。解忧公主派了信使来报知郑吉,现在乌孙国内的意见已经基本一致,乌孙与匈奴开战了!” 赵雄说完叹了口气,道:“老大,这楼兰蚱蜢大的地方,起的作用却真不小,如果不是我们斩杀了国王,我怕大昆莫未必敢出兵。”傅介子听了兴奋道:“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有意思了,你从哪听来的消息,我要去确认一下。” 赵雄道:“是郑吉派来的汉军,同来的还有乌孙的使者,就在神庙那边。” 傅介子推着赵雄赶紧带路,来到神庙,赵雄引他见到了前来传信的使者,为首的是屯田司的一个汉军,傅介子见过的,却叫不出名字来,身边的则是一个乌孙人,傅介子对他没有印象,但是此人汉语十分流利,是解忧公主府的人。 那人却是见过傅介子的,没有经过赵雄引茬他就向傅介子行了个半身的礼,道:“傅使者,我是公主府的一个持事,在公主府,小的见过您。” 傅介子忙请他到一边坐着说话,那个使者道:“傅使者,你以身犯险斩杀楼兰国王,果然是有着极大的胆色,这和贵朝的开国将军樊……樊……”这个使者想吊一下书袋,没想到有些卡壳,赵雄笑道:“使者大我是说开国将军樊哙吧?” 使者听了大为松了口气,道:“就是此人。我在公主府里面听公主说起过,一时却想不起来。傅将军的事迹我们大昆莫已经听说了,匈奴人现在对乌孙越来越过份,我们大昆莫忍无可忍,决定出兵了。由右将军率领所部的两万军马为先锋,左将军的五万大军护卫着大昆莫亲自出征为后援,现在已经在匈奴的右谷蠡王驻地了……” 傅介子听这个使者报了一下情况,心里面对战局大致有了一个了解。一会儿车护将军等人也过来了,得知了乌孙出兵的消息,整个鄯善地区军心大震。 晚了一点,傅介子请使者去吃酒,也算是和楼兰一同庆祝一下,这个使者道:“傅将军,还有一件事情忘了说,是关于尊夫人的。”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恸,他来请这个使者,也是想借机问问葛娅和潘幼云的情况,没想到这个使者挻会看事的,一下子就挑明了,也就释然道:“使者请讲。” 使者道:“这里有两简书信,是两位夫人差我带来的。恭喜傅将军得一女儿,目前公主派了人照顾傅夫人,傅使者放心便是。”傅介子接过,有些迫不及待得打开看了一下,第一个书简是葛妮亚的,絮絮叨叨得讲了一大遍,说来说去都不离女儿,什么长得胖乎乎的,老是爱哭,晚上总尿床云云,特别要求傅介子不必急着来看他们,但是必需为女儿想好一个名字。 信末有一首小令: 摇烛说相思,相思留人醉,烛红风动影,满是相思泪。 傅介子看了心头默然,这个火教的圣女,跟着自己七情六欲,早已经脱去了一身的仙气儿,回归成了一个温柔贤淑而又一腔闺怨的妻子,他傅介子的妻子。 傅介子心里面突然升起了一种愧疚来,葛妮亚没有说一句想他,也没有说一句苦一句累,但是其中的千般滋味,傅介子都能体会得到,他甚至想象出了葛妮亚哄孩子的模样。 再看潘幼云的信,只见信上写道: 傅郎,我在师傅的经书里面看到了耶轮陀罗,知道耶轮陀罗吗?他是释迦牟尼的妻子,释迦牛尼在她和儿子熟睡的时候离开了,一个人去寻找觉悟,成了佛祖。你知道吗,耶轮陀罗关怀世人,救治世人比释迦牟尼还要早,这样说,耶轮陀罗应该比释迦牟尼更早得成佛,但是她是女人,是一个孩子的母亲,没有哪个女人可以一声不响得离开与他朝夕相处的男人,也没有哪一个母亲可以半夜撤下自己的孩子独自离去。我想释迦牟尼离开之后,耶轮陀罗也愤怒过,埋怨过,虽然她也因为释迦牟尼而被世人记住,但我想这不是她想要的,傅郎,这不是她想要的…… 看到这里,傅介子不由默然。 使者见傅介子的神情,在一边没有说话,顿了好久,估摸着傅介子看完了,才道:“傅将军,公主的意思是汉朝能早日出兵相救,派去的使者与我们在楼兰分道,现在想必已经到敦煌了。不知傅将军有何打算?” 傅介子道:“来西域时,我的任务是斩杀安归,针对西域的局势,相机行事。现在乌孙已经出兵,我想不日西域诸国都会起兵,楼兰的局势也就安顿下来了,我想这几日就与使者一同赶往乌孙。” 使者笑道:“如此再好不过了,大昆莫没有得到汉朝的消息,心里面始终不放心,总是问公主汉朝的援兵会不会来,公主殿下应承得多了,心里面也不安心。傅将军,我们尽快启程吧。” 傅介子道:“也好,是该去乌孙了。”说话间,一往深情飞越千里,连绵不绝。 第三十四节,汉朝来的圣旨 第二天,傅介子便向车护辞了行,准备赶往楼兰,再择道西行,苏维听了欢天喜地得去帮他收拾起衣物来,傅介子大为尴尬,这个女人的辈份儿有点乱,虽然她是自己妻子的姐姐,但同时也是自己的师娘,让她帮自己收拾东西,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元通呵呵笑道:“小傅,这一天你师娘可是等得久了,再不走啊,我天天都要跟着挨骂。”傅介子想到要去乌孙,心情也十分得好,开玩笑道:“师叔你挨不挨骂那得看师娘的心情,与我走不走可没老大关系。”苏维笑骂一声,道:“你们也别杵在那,去把骆驼和马匹照看下,还有水和干粮,马上就要赶路了。” 傅介子笑着应下,一切准备好了,傅介子再一次向车护辞行,车护派了一队人马送傅介子一行出鄯善,一直送出了一百余里,算是运气不错,没有遇上匈奴兵,傅介子一行便赶往楼兰方向,晚上露宿在空阔的大沙漠里面,因为人不多,所以就只搭了两个简易的大帐蓬,草草得喂了一下牲口,众人便钻到帐蓬里面休息,只留了几个士兵换着守夜,睡得半夜,突然有士兵来将他叫醒,傅介子和元通诸人都醒了过来,守夜的士兵道:“远处有马蹄声,听声音,是一队人。” 赵雄马上从身边将大刀取了出来,道:“会不会是匈奴人追过来了?” 傅介子听了一下马蹄声,道:“不对,这马蹄声轻而急,不像是骑兵或者商队,如果猜的不错,是急着赶路的人。”说着又道:“大家提防着些,先看清楚情况再说。” 这时苏维一路哈欠得出来,问吵什么,元通给她把狐皮大衣披上,神情有些紧张,道:“还不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傅介子骑上马,让士兵们亮起火把,火光在沙漠里的夜风中被扯得很长,一名士兵骑马迎了上去察看情况,傅介子一行人则严阵以待,等了一会儿,那名士兵就跑了回来,急匆匆得跳下马来,道:“将军,不是匈奴人。是我们汉朝来人了。” 傅介子听了心头先是一喜,既而又复吃惊起来,现在汉朝来人,会是什么事情? “傅将军,这里是朝延的六百里加急,皇上急召傅将军回朝,这里是圣旨。” 急赶着来的士兵一口气说完,再才从马匹上面取下葫芦喝了一口,道:“傅将军,现在朝延决定出兵,请傅将军回朝领兵。” 傅介子接过圣旨看了一下,心里面突然泛起了一阵激动,这公文的书信格式及说话的语气,傅介子一看就知道是大将军霍光的老套路,信中要求傅介子立即回国,因为他对西域最为熟悉,所以派他回去领兵。 这是立千秋功业的时候,傅介子大喜之后又复大落,这本来是他做梦都想要做的事情,只要出兵回来,他就可以马放南山,但是现在回去的话,那么乌孙国就去不了了,葛妮亚和潘幼云还有未曾见过面?女儿,他一时半会儿就再也见不到了。 那队传旨的士兵们都去吃饭了,为首的一个还留在这里,和赵雄在说起一路来的经过,见傅介子犹豫,奇怪道:“傅将军,这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喜事,为何将军却有些闷闷不乐?” 傅介子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只是想到要去乌孙,又中途更改,一时有些惆怅罢了。” 元通呵呵笑了一下,道:“小傅啊,你的心思我明白,但是现在朝延里面来的圣旨,我们也只能照办,收拾一下东西,明天一早就打道回府吧。”傅介子叹了口气,道:“只是如此一来,想要再见她们,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傅介子说到这里,苏维哼了一声,转身就进帐蓬了。 傅介子知道苏维是在生自己的气,本来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了去乌孙,才走了一天的路就又要往回赶,此一去千山万水,与所期望的又相隔了十万八千里。 元通叹了口气,问道:“不知朝延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皇上是什么时候来的长安?” 那个汉军道:“回真人,皇上也是上个月才接到宫里来,这个皇上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却是一个极有才学和思想的皇上,到了长安来事事向诸臣们询示,还多次亲身到大将军府去拜会,一点没有海昏侯那模不可一世的模样,朝延里内都称道不已呢。” 傅介子想到皇帝刘病已虽然贵为皇宫,但是却是在平民百姓之中长大的,而且小时候受过牢狱之灾,不像那些饱食终日的纨刳子弟只知走狗溜鸟,这样的一个皇帝,从很大程度上面来讲,是大汉之福。 想到这里傅介子心里面也就高兴了许多,道:“那不知皇上准备如何出兵?” 那个汉军道:“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大将军在我临行前曾嘱咐,让傅将军尽快回去,不过看这一次的情况,朝延派了好几位将军一同出征,征调的大军有十数万,马匹三十万,牛羊一百多万匹,应该是要和匈奴决一死战了。” 傅介子听了也有些激动,这么大的战争是二十多年不曾有过的了,也许,现在就是重现武帝当年汉朝风采的时候了,又有一批人要站在了这个时代的顶峰,为世人所称道,这其中,也许就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西域的形势逆转,将标志着将迎来一个新的时代,一个属于他傅介子的时代。 想到这里,傅介子突然有一种千辛万苦,终于熬到了头的感觉,虽然压力刚到,但对他傅介子而言,这时却是如释重负。 自己在西域东奔西走,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么?虽然在这中间自己也曾想过放弃,但是一件事情做得久了,就不那么容易放手了,善始善终,纵然是失败,那也无所谓。这一次成功了自然是可喜可贺,如果失败,这件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傅介子不怕失败,也不怕危险,就怕一件事情永远也不能完成,现在汉朝终于出兵了,西域诸国也都揭竿而起,对傅介子来讲,他已经功得圆满。 赵雄见傅介子不喜不悲,道:“老大,朝延都下圣旨了,我们还是早日回去吧,这一回攻打匈奴,我说什么也要争一个先锋来当当。”傅介子见自己的这些部将皆兴奋不已,也就淡淡笑道:“收拾行李马匹,明天一早就回汉朝。至于她们,我们要用高头大马浩瀚雄兵接他们风风光光得接回来!” 第三十五节,义阳侯 长安。 傅介子回到汉朝时迎来了长安的第一块雪,雪下的不大,仍是马长膘的好时节,但是此时的长安却兵马纵横,到处都是各州各郡派来的朝臣,街头巷里都是议论着出兵的事情,城墙上面也贴出了“关东轻车锐卒,选郡国吏三百石伉健习骑射者,皆从军……”这样的征兵公文,傅介子回到长安是晚上很晚的时候,所以就直接回了傅府,傅母因为没有能见到儿媳妇儿,有些失败,殷茵早已经听到了傅介子在楼兰的“勇敢行为”,一见他的面便生老大的气,一个人将门反锁了,把傅介子晾在外面,但是半夜不到就把门又偷偷开了个缝,引“狼”入室,结果惹得几个丫环肆无忌惮得笑话。 本来傅介子这一回立了大功是想要得到个赞赏,但是傅府这一家人似乎都没有夸他的意思,傅母还在想西域的儿媳妇儿,殷茵还在生他气,只有几个丫环对他夸赞不已,但是刚听她们夸完就又听见她们在说什么朝延要给傅府涨俸禄,她们的狐裘大衣、大弄巷里的冰糖葫芦云云……傅介子才明白,这几个丫环并不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仰慕或者替自己高兴,想到这里,也兴致了了。 第二天天刚亮,傅介子便去拜会大将军,然后一同上朝,同来的除了那些常年都在的朝臣外,还多了几个人,其中傅介子最熟悉的便常惠。傅介子与这些人都认识,看这样子,就知道是朝延要派兵了。 这一回到了皇宫,傅介子才受到了极大的礼遇,几乎所有的大臣们都对他赞赏有加,有一些滑溜的甚至提前将彩礼塞到了傅府。宣帝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一点没有刘贺在位时的那股纨刳之气,宣帝封傅介子为义阳侯,并赐食邑数千。 傅介子现有些晃然,他从军完成是因为家破人亡才愤然从军,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封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现实,傅介子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快乐,相反的,这反而是一种压力。 这不是傅介子最想要的事情,宣帝接下来说的才是傅介子关心的重点。 宣帝制定了五路并进的作战方略:命御史大夫田广明为祁连将军,率军四万出河西;命度辽将军范明友率军三万出张掖;命前将军韩增率军三万出云中;命后将军赵充国为蒲类将军率军三万出酒泉;命云中太守田顺为虎牙将军率军三万出五原。并且,约定五路兵马均要出塞二千里。同时,乌孙方面,由乌孙昆莫翁归靡率五万骑兵,而他自己则与校尉、光禄大夫常惠“持节护乌孙兵”,直接穿过西域前往乌孙相助。 这也是他事先与大将军霍光通过气的,他并不奢望能带兵数万直击匈奴,而是更希望能早一日赶到乌孙,以防有变。 这一次是举国用兵了,因为形势紧急,傅介子在长安只待了三天便要离开,傅母是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傅介子的行为没有多说什么,在家紧锣密鼓得让丫环们做了冬衣和一些日常用品。 傅介子看着傅母有些心酸,都说父母在,不远游,但是自己这做儿子的却没有一天尽到孝。傅母见傅介子一脸的衰样,有些生气,指着门楹道训了他一顿。 傅介子看着皇帝御赐的“义阳侯府”的匾牌,心里面百味交集。 这一次出兵的队伍里,赵雄也放弃了前锋,而是跟傅介子一起再走乌孙,此时他赶过来欲言又止,傅介子奇怪得问了一下,赵雄只是说想来催催,又不好意思。傅介子也就没多问了,傅母倒是没有怎么样,反倒是殷茵哭着闹着,让人看了不少笑话,傅介子好说歹说才将她劝住。 这一次从长安带的兵只有三千,但是朝延从武威再抽调了五千兵马给他,一共八千人,牛马两万匹与大军随行,因为走的是河西南道,所以并没有到敦煌。 傅介子很想去敦煌看下情况,但是军务在身也不能这么做,思之再三,也只能一声长叹,希望敦煌的一切都能平安。 这几在赵雄来见自己的表情都有些不对,傅介子也有些起疑,但是赵雄跟了自己这么多年,怀疑谁也不会怀疑他,所以傅介子也没有多问,晃晃之前已经行军月余,大军已经赶到了鄯善地区,此时匈奴兵因为汉朝大军的出动已经撤回了车师,汉军在鄯善停了一天,此时的鄯善虽然已经没有了兵患,但是尉屠耆并没有回楼兰,而是就留在了此地,并且将王治也迁到了此处,并且已经写下了文书送往汉朝,请求汉朝正式允许。 傅介子听得这个消息吃惊不已,此时的鄯善已经有大部楼兰人都迁了过来,傅介子问了一下车护将军,车护将军才告知了实情,楼兰没有此地好守城,而且楼兰有部分人对尉屠耆相当不满,因为斩杀安归给他在栏造成了很不好的名声,尉屠耆也不敢回楼兰,所以综合一考虑,就将楼兰国迁到了鄯善。 看着楼兰的变更,傅介子唏嘘不已,这一切差不多就是自己造成的,晚上汉朝的宫女,以汉公主的身份嫁给了尉屠耆为王后,让人准备了酒宴来接待傅介子和常惠一行。傅介子想到古神王的事情,问了一下车护,车护有些不满,告诉傅介子,现在古神王已经是精绝国的大将军了,楼兰派人去请了,但是古神王却回话是精绝兵祸不断,他不能回来。 傅介子听了更是愕然。 傅介子没有在鄯善多做停留,第二天就离开了,再走就是戈壁了,接连半个月的戈壁,让所有的人都忘记了日子,这一天实在冷得不行,天寒地冻的,已经冻死了一些牲口。 这一天傅介子看望了病员之后特意去看了一下那白骆驼,它是苏巧儿给自己的,睹物思人,傅介子心里面实在担心它冻着了,去喂了些草料和水,正好苏维和元通也在此处,见了他都有些怪怪得笑,傅介子有些莫名其妙,一时也没有多问,再回来找赵雄办事,赵雄也是有些怪怪的,傅介子再也不敢大意了,知道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于是马着脸问了一下赵雄,赵雄推说没什么,傅介子也不好过分逼问,但是看赵雄支支吾吾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有事,而且不方便说出来,所以就让赵雄下去休息,晚上和常惠议完事,让身边的士兵们也都回帐去守着,自己暗地里找来了赵雄身边的一个士兵,诈问了一下,到底是个小兵,经不住傅介子问,也有些战战兢兢得告诉傅介子,元通从长安带了个女的,说是他的侄女,这一路上一直跟着在,并且让他们不要说出去。 傅介子听了有些恼怒,当下赶往元通的营帐,因为他是主帅,所以不必通报,傅介子直接过去,却闻到了一丝特别熟悉的气味,淡淡的的,有家的感觉。 这时帐蓬里面人影晃晃,一会儿元通就出来了,讶道:“小傅,你怎么来了?” 傅介子却没有回话,而是直接冲了进去,帐蓬里面一个女子人影一恍就跑到了后面去,傅介子脱口道:“殷茵,别跑!” 第三十六节,殷茵的目的 殷茵跟着大军来了? 傅介子叫住了殷茵,整个人似傻了一般,心头有着说不出的害怕,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上一次殷茵是怎么死的,傅介子本来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此时殷茵的到来,让这些本来快消失的记忆又一下子印在脑海之中。 傅介子大怒,将殷茵拧小鸡仔儿一般拧了回来,怒道:“你怎么跟来了?” 殷茵躲不过,挣开傅介子手,咕哝道:“你轻点,蛮子!” 傅介子大怒之后又复着急,道:“你跟来做什么,我们是去打仗,你湊什么热闹?你怎么把婆婆一个人留在长安就跑了呢?”元通见了过来道:“小傅啊,这事……咳……” 傅介子哼道:“师叔,这一定是你们串通好的!你怎么把她带来了?这让我怎么把她送回去?” 元通还没有说话,殷茵却哼道:“谁说我要回去了,我要留在军中。” 傅介子怒道:“这怎么行?我让赵雄送你回去。” 殷茵嘿嘿笑道:“我就是让他带我来的。”傅介子一怔,元通叹了口气,道:“茵茵这孩子,出了潼关我才发现她,她混在赵雄军中,我见有些不方便,就让他跟着苏维了,叹,可是苦了我,咳。” 元通说着看了看苏维,苏维的脸色有些不好意思,傅介子立时就明白过来了,敢情是殷茵天天跟着苏维一起休息,元通想干点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了。 傅介子气道:“殷茵,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这可不是小事情,马上回去。” 殷茵哼道:“都到西域来了,路上让人劫了怎么办?”傅介子怒道:“哪个王八犊子敢劫我的人!我让赵……我再派别人。”殷茵哼哼不以为然,道:“反正我不回去了。” 傅介子想再骂,但见元通、苏维还有一些士兵在这里,也不方便开口,元通见势拉了拉苏维,让士兵们都撤了。傅介子向帐外的士兵喊道:“把赵雄这小子给我扑来!” 帐外的士兵一愣,道:“是赵将军么?” 傅介子恨恨道:“就是这犊子!” 那士兵见傅介子火大,没敢应声就去了,傅介子不理睬殷茵,殷茵过来从后面抱住傅介子,道:“反正你赶我也不回去了。”傅介子气道:“那婆婆怎么办?打仗太危险了,茵茵,你忘了几年前出的事情吗?” 殷茵连呸了三声,道:“你也不怕晦气,乌鸦嘴!” 傅介子也跟着连呸了三声,道:“既然你还知道,怎么就不长长脑筋?一会儿我就派人送你回去,茵茵,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我决不会让同样?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殷茵道:“现在外面马荒马乱,我不回去,我要留在你身边。哼,你是不是怕我在你身边,你不好在外面找女人?哼,我当没看见就是。”傅介子没好气道:“你知道我出来是干什么的,这里想找女人也没有啊。再说至于么?” 殷茵忍着笑,板着脸道:“就知道你不会。你放心好啦,我来的时候已经接婆婆说过了,婆婆也答应了。” 傅介子不信,道:“这怎么可能!婆婆要是知道,还不把你锁屋里,怎么会放着你到处乱跑。” “真的!”殷茵急道:“还是婆婆让我混到赵雄军中的呢。” 傅介子一怔,还没有说话,殷茵胆气大粗,道:“婆婆让我来的,你来敢赶我走不?我跟婆婆说,你这混蛋在外面厮混,还有了个女儿,你?这粗手粗脚的,一定照顾不好,婆婆又不相信你那在外面的女人,所以就让我来照顾咱们的傅……傅什么来着?” 傅介子没好气得哼了一声,女儿的名字他翻遍了九州万卷,硬是没想出个既好听,写出来又好看,听着娇艳可爱,又要清雅脱俗,还不失英气勃勃……的名字。 殷茵见傅介子语塞,偷笑一下道:“你看你,连女儿的名字都没想出来,还说照顾!那女的当惯了圣女,吃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哼,像奶孩子换尿片儿这样的事情她又怎么会做!所以婆婆不放心,就同意我来了。” 傅介子听了觉得不对,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道:“这不是理由,你一定是偷跑出来的,这可让婆婆多担心啊,茵茵,你也不小了,可不能这么不懂事。早知道这样,也让你怀一个,看你还乱跑!咦,茵茵,你怎么还没有啊?” 殷茵大怒,道:“你一年半载的不在家,我怎么怀上啊!”说到这里十分委屈,道:“我都没怀上,你却让外面的女人怀上了!” 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外面传来一声音,是那个士兵道:“傅将军,我们要进来么?” 傅介子正在火头上,道:“把赵雄带来!” “老大,这个……嫂子,我……”赵雄十分尴尬,忙挥手让那士兵退下。 傅介子怒道:“赵雄,你怎么把她悄悄**来了?出了事怎么办?” 赵雄道:“老大,这不是嫂子……”说着欲言又止,转而向殷茵道:“嫂子,我就知道不行,你看这事……” 殷茵打断道:“不关他的事情,是我混在他军中,过了几天他才发现的。”赵雄忙点头道:“老大,我是真不知道,嫂子装成个大头军在军里烧火,我也是出发了好几天才发现的,她不让我说,我这不,不方便说嘛。” 傅介子又气又怒,道:“不管她是怎么来的,你给我送回去,少一根头发,回头我抽你!茵茵,明天一早你就回去,跑这来,这叫什么?事!还不让婆婆急坏了。”? 殷茵急道:“真是婆婆同意了的,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这么大的事情,瞒着你也就是了,怎么会瞒着婆婆呢。” 傅介子奇怪道:“那婆婆怎么就会放你出来?” 殷茵说到这里脸上?神色一黯,道:“你忘了,我爹的灵位还在龟兹呢。” 傅介子听了不由一怔,道:“岳父的灵柩还在龟兹。茵茵,你为这事来的?” 殷茵点了点头,道:“爹虽然四海云游,但西域毕竟不是他落叶归根的地方,上一次你顾不上,这一回我要自己将爹带回去。” 第三十七节,尼雅城 傅介子不由默然,顿了许久,才叹了口气,道:“茵茵,是我忘了。你先回去,等西域的事情一了,我们再来接岳父的灵柩回长安,是葬在崂山还是长安,由你决定。这军中确实不是你待的地方……” 殷茵哼了一声,道:“我说了,我不会回去,你要赶我走,我就一个人去龟兹,如果你真的有心待我,就让我和你一起,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我们一起去把我爹的灵柩带回去。” 傅介子蹙眉道:“茵茵,你真的要留下来?” “当然!”殷茵说完道:“你如果不放心,我们就约法三章,只要你肯让我留下来,我哪里也不去,什么祸也不闯。”傅介子思虑良久,才道:“那好,你就老老实实得待在营里,不许出去撒丫子,和师娘住一起。” 殷茵展颜笑道:“那成,你可不许再赶我走!” 傅介子道:“现在赶你走,走丢了我上哪儿找去。” 殷茵哼哼道:“走丢了不正合你意。免得我碍你的事儿。”傅介子笑骂道:“行了,行了,回头把这一身伙头兵的衣服换了,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殷茵嗯了一声,正要走,又停了下来,道:“不,我要和你住一起,我死乞白赖得挤在师娘那儿,师叔可不大高兴。”说到这里掩口偷笑,道:“师叔好几次来找师娘那个那个……咯,却总是借口说是衣服破了要让师娘补,那天我一不小心撞着了,窘得师娘一天没敢见我的面,哈哈……”殷茵说到这里笑得花枝乱颤,却不经意间发现赵雄还在边上,一下子尴尬得捂住嘴,这时身边的赵雄忙识时务得道:“那个,老大,你们继续聊,我去喂马,嘿嘿。” 傅介子也有些窘迫,连声道:“滚滚!” 殷茵见赵雄离开,这时吐了吐舌头,道:“你再给我们安排个地方,我也好给师叔他们挪挪地方。” 傅介子心头一痒,但还是神色严正得道:“不行,这样会有损军容,败坏军律,你还是回师娘那儿去,咳,让他们再忍忍,军中可不行乐的地方。” 殷茵呸了一声,道:“做这种缺德事,你也不怕……反正住在那别扭,我不回去了。” 傅介子不由大为为难,再单独开一个帐蓬,名不正言不顺,他也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自己把媳妇儿也带来了,殷茵软语道:“这么久以来,我都只敢在远处看着你,我是那么那么的想和你说说话,让你再抱抱我,有时候甚至希望你这猪头看到我,我又害怕成为真的。还好你没一路上摘‘野果子’吃,不然我心里面更难受。” 傅介子心头一暖,道:“你就这么想我?唉,这一路上没一个野果子,茵茵,你就将就一下。”傅介子说到这里捏了捏殷茵的腰肢,道:“早知道走的时候没把你这小狐媚子肚子搞大再走,我看你还敢不敢乱跑。” 殷茵笑着躲开,你追我赶得淹没在一泓春水里。 此地是丝绸之路的南路,傅介子一行走这一行道一是为了避开匈奴,在最快的时间赶到乌孙,另一方面是为了给西域各了的一个讯消,汉朝出兵了! 所以本着这两个目的,汉军所到之处都会向当地的国家说明来意,一路前行半月,已经到达了精绝,精绝的城门紧锁,傅介子照例让赵雄前去扣关,城门没有开,却出来了一个人,仅有的一个人。 古神王。 古神王是一个人出的城,独自一人来到了汉军之中,傅介子再一次见到古神王发现古神王变了许多,现在的样子与其说是王爷,不如说是一个将军,古神王虽然没有着一片甲胄,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将军的勇毅和绝决。 随汉朝一起来的还有楼兰派来二请古神王的使者,闲聊过后,使者再一次请古神王回楼兰,古神王还是拒绝了,傅介子奇怪道:“王爷,楼兰现在百废待兴,王爷为何不肯回去?” 古神王淡淡笑了笑道:“尉屠耆既然决定迁到鄯善,好歹国家还是保住了,加上有了汉朝的佑护,楼兰好歹还是一个国家,而精绝……傅将军,精绝国现在处在生死存亡之际,我答应过女王,要替她保住这个国家,所以我不能回去。” 傅介子听了道:“王爷要守精绝,不知精绝国的处境现在到底怎么样?与于阗有什么恩怨?” 古神王道:“破鼓万人捶,强者压迫弱者而已。傅将军,现在精绝不方便大军入城,还请傅将军绕道而行,如果傅将军有意进城,倒是可以,但是大军不能进去。” 傅介子想到使命在身,精绝国是必须要进的,思之再三,道:“好吧,王爷独自出地,那么我也就一个人进去,大军暂时留在城外。” 古神王应下,又请了楼兰的那队使者,一共七人进城,傅介子进了尼雅城,几队士兵立即赶了过来,用傅介子听不懂的语言和古神王说了起来,古神王让他们都退下,自己带着傅介子往王宫去,道:“傅将军,女王陛下就在里面。” 傅介子点了点头,与古神王进去,走出不远,见到一个半大小姑娘,样子说不上有多么惊艳,但是却也落落大方,傅介子没当回事,但是古神王却向她行了个礼,再向傅介子道:“傅将军,这位便是女王陛下。” 傅介子听了大吃一惊,这个姑娘就在王宫外面,身上也没穿着象征王权的衣服或者饰品,看上去就只像一个大户人家的姑娘。 傅介子依礼拜见了一下,因为语文不通,向古神王道:“王爷,陛下为何不在王宫里面?” 古神王道:“陛下是前大将军之女,她年纪虽小,但是却极有主见,她坚持每天要上城墙,要到阵前督军,说她没有鬼洞赋于的神通,却有着大将军身上的血液,要誓死保卫精绝。” 傅介子听了肃然起敬,一切依礼而行,见过了精绝国真正主宰权力的几个大臣,古神王道:“傅将军,鬼洞就在这不远处,你要去看看么?” 傅介子正有此意,但是又怕唐突,一时没有提出来,古神王说起,他也就答应了。 走了一程来到一处建筑林立之处,这里除了几个守卫,一个别的人也没有,是精绝国的禁地,古神王示意一下,那守卫就放他们进去了,傅介子好像得看了下这鬼洞,里面根本就不是什么洞,而是一处建筑群,古神王拦住道:“再走就是禁地了,傅将军,精绝国历代的女王都是葬在这里,她也是跳进了鬼洞,再也没有出来,进去之前,她把我放了出来,说精绝国要亡了,让我愿走愿留都随便。我见到她了,她头发全白了,也不再那么惊艳,但是她毕竟是我的妻子。我答应了她,有我在,精绝国就不会亡!现在于阗有贵霜撑腰,大举向精绝用兵,所以我不能回去。” 傅介子听了道:“于阗联合了月氏?” 古神王道:“不是月氏。月氏快要灭亡了,傅将军有所不知,现在贵霜翕侯已经统治了大部月氏,与月氏的苏丽、白羊诸部联合,前不久建立了贵霜帝国,黑池部分裂成了十几部,月氏女王消失在大草原上面,已经没有了踪影。” 傅介子听了心头陡然一紧。 第三十八节,小女王的消息 古神王大致将月氏的情况说了一下,傅介子听了半晌无语,自己离开月氏的时候,月氏就出现了即将要分裂的前兆,只是没有想到这才一年的时候,大草原上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帕米儿,是草原的意思,她现在在何处? 傅介子依稀还记得那次分别的时候,小女王那送别的情形,在傅介子看来,两人是相见无期了,这一次来西域,傅介子本来抱着一丝的希望,但是现在听古神王说起,这种可能又变得小了许多。 越是感觉到渺茫,傅介子越是感觉到将有一日可以再与小女王相见,如果她现在过得很好,也许傅介子没有那么强烈得想见到她,但现在的情况来看,小女王过得并不好,而且极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 古神王不知道傅介子与小女王之间的事情,说过之后又继续说精绝的事情,道:“傅将军,如此强大的月氏也在弹指之间化为乌有,我们精绝国最盛的时候也不及月氏一半,现在精绝国衰弱到原来的一成不到,想要继续存在在这个大沙漠里面,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傅将军希望精绝能出兵匈奴,这不是精绝不愿意,实在是力有未逮。也许,傅将军凯旋归来时,我已经葬身在这大沙漠里面。” 傅介子忍不住道:“王爷,既然精绝国不能独保,何不向周边的国家求援?比如,楼兰。” 古神王听了一怔,顿了一会儿,才道:“这能行么?” 傅介子道:“至于行不行,就看王爷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试试怎么知道。” 古神王听了默然,傅介子道:“本来,只要精绝国向汉朝求助,汉朝屯田司会出面调停,但是现在汉朝急着攻打匈奴,只怕也抽不开身来,精绝要存,只得依靠周围的国家,放眼诸多国家之中,楼兰虽小,但是对精绝的帮助却最大!” 古神王听了神色激动,他对楼兰一直有着某种成见,在精绝国苦战了这么久,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向楼兰借兵,何况精绝曾向楼兰发过兵,现在反过来相求,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傅介子说完就没有再说了,从汉朝的角度来讲,西域抱成几大团并不是一件好事,一个一个零星的国家对汉朝来讲才是容易对付的,但是就私人感情,傅介子还是向古神王提了一下。 在尼雅城没有留宿,为了以防万一,傅介子连夜出了城,回到了汉军大营,让汉军绕开尼雅,走北部的沙漠,等到夜色将近,大军就扎营在沙漠里面,殷茵因为没有能进城而心怀耿耿,特别是听元通说了传闻中的精绝女王,她是非要进去看看的,但是她答应了傅介子不乱跑没几天,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大军一停下来她就赶到傅介子的营帐去问长问短,问的句句不停女王,傅介子将实情说了一下,殷茵却以为是他怕自己吃醋,故意说得平淡无奇,不由悻悻然。 因为是走的南道,所以并不能直接穿过大沙漠到乌孙,而要绕过南山再往北走,这里差不多是贵霜地界了,傅介子派出去的探马都接到了一道特殊的命令——打探月氏的情况。 常惠不知道傅介子的意思,但是月氏是西域大国,现在发生了这么大?变更也确实需要了解一下,所以并没有异议,但是从贵霜边境上面打探来的情况都差不多,贵霜翕侯统一了大半的月氏,月氏女王已经消失在了大草原上面,已经有大半年没有了音讯。 傅介子感叹之余,也没有别的办法,殷茵见他闷闷不乐,问了一下情况,傅介子支吾着没有说,不是不敢,是免得多事,殷茵要是知道了一定又会问长问短,傅介子想到小女王的处境,也不愿意多说多想。 殷茵问了一会儿,见傅介子没有说,就嘟了嘟嘴出去了,汉军在一处水草肥美的地方暂时停了下来整顿,让队伍缓上一缓,并且派出了先前部队赶往乌孙国去陈说。 第二日傅介子在军中巡演,正当再准备回营,却突然有一队人马飞疾而来,赵雄过来道:“老大,你看到嫂子没?” 傅介子今天一早就没有看到殷茵,道:“还没,她不是在我师娘那里吗?” 赵雄唉了一声,道:“老大,你没跟嫂子说吗?我刚看到嫂子带着几个人出去了,这样出去会不会有危险?” 傅介子听了大怒,喝道:“这小妮子!说好了的话果然管不到三天!给我追出回。” 赵雄为难道:“老大,嫂子的脾气可大了,我怕追不回来。” 傅介子怒道:“追不回来就给我绑回来!”说着见赵雄爱动不动的,当下自己上马,带上一队人,让赵雄带队追了出去,一路寻思着殷茵没事跑出去干嘛,多半是贪玩,出去看什么热闹,真是不知轻重缓急。 追了一程就追上了,殷茵只带了十几个汉军,在贵霜边境的一个小部落停了下来,傅介子追过去,殷茵见他来了,立时嘴一嘟,反倒像是傅介子有什么事情惹着她了。 赵雄和汉军们在一边等着没过去,傅介子一个人过去劈头问道:“茵茵,你跑出来干什么?遇上了危险怎么办?” 殷茵哼哼道:“我又不是泥娃娃,下场雨吹阵风就能有什么危险?哼,你还瞒着我,我可是听了你的风流事儿呢。” 傅介子一怔,道:“什么事?” “你还装!”殷茵不满道:“昨天就见你支支吾吾的,我就问了赵雄,他这猪脑袋,我一诈他就说了,嘿嘿,那个女王对你可真不错,相公,你可真有本事,女王陛下都对你青眼有加……” 傅介子听了大怒,喝道:“赵雄,给我过来!” 赵雄有些讪讪得过来,显然是看出傅介子知道了,委屈道:“老大,你知道我人笨,嫂子说你都跟她了,我这不……一不留神儿就着了道了。”说着见殷茵有些得意,又道:“老大,这真不能怪我,这事在草原上别人都传着呢,瞒也瞒不住……” 傅介子听了很是恼火,早知道这样就跟殷茵明说了,自己藏着掖着,现在反而不好说了,殷茵酸酸得道:“相公,我问了这里的牧民,说你还帮她立了大功呢,咦,她怎么没赏你什么好处呢?还是暗地里……哼哼。” 傅介子忙些打住,道:“别乱想,这吃的什么飞醋,跟我老老实实回去,再敢有下次,我军法处制!”殷茵见傅介子态度极为严肃,明知他是心虚故意虎着个脸,但也不敢再任性,咕哝道:“回去就回去嘛,哼,你不想知道那个千娇百媚的女王在哪儿,我也懒得说了。” 傅介子脱口道:“她在哪儿?”说完才觉得自己有点过头了,但为时已晚。 殷茵听了气鼓鼓的,恨恨道:“奸情!” 第三十九节,黑池牧民 傅介子听道殷茵是在故意诈自己,又复大为失望,叹了口气,也没有心情再骂人了,只是沉着声音向士兵们道:“带她回去。” 殷茵向几个士兵们瞪了一眼,本来以为这些士兵就不敢动她了,没想到傅介子身边的这些士兵从来都是令行禁止的,浑然没理会殷茵的“雌威”,一左一右拧着就走。 殷茵气呼呼得拽开,向傅介子道:“喂,你真拿我当犯人?” 傅介子无奈得看了她一眼,道:“如果真的要定罪,你最少也得挨三十军棍!”殷茵听了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但还是哼道:“那如果我将功赎罪呢?” 傅介子没心情和她打嘴皮子,道:“行了,行了,快些回去,就你这妮子,不捅娄子我就求神拜佛了,还说什么功。”说着打马上去就要往回赶,却听见殷茵道:“我知道女王在哪里。” 傅介子听了又扑通下马,下马才想到不该表现得那么大反应,殷茵现在不敢跟自己闹,但晚上没人时自己就没想安生,于是又故意装得很平淡,道:“哦,你出来这么一小会儿,就知道她在哪里?” “装!你又跟我装!”殷茵一眼就看出了傅介子的用意,道:“那儿,你去问那几个牧民就知道了。” 傅介子向边上看了一下,果然有十多个帐蓬零散在这山丘坳住,十余个牧民都一边又好奇又害怕得看着自己一行。殷茵见傅介子信了,道:“你跟我来。” 说着,殷茵径直带着一个译者过去,傅介子让士兵们在一边等着,自己和赵雄跟殷茵过去,来到前面的帐蓬里,一个小胡子的牧民热情得向殷茵行礼,殷茵听不懂,傅介子却听得懂他们说话,那个牧民在问殷茵自己是什么人,于是用月氏语道:“她是我的妻子,我是汉朝出击匈奴的将军,我懂你们的语言。” 那个牧民有些惊讶得看着傅介子,顿了一下,才大声喊周围的人过来,片刻之间就聚了一大批人来,殷茵没想到傅介子还有这一手,转而想到可能是天天和小女王谈情说爱的,时间一长就会了,一时间又复生气起来,抱着胳膊生闷气。 那个牧民向傅介子深深得行了个礼,道:“尊敬的汉朝将军,整个大草原都在传你的故事,你果然懂我们的语言,你帮我们打过胜仗,又斩杀了楼兰的国王,你的智慧和勇气整个草原上的人都在夸赞!” 傅介子笑了笑,知道对他们不能谦虚,否则会被误会,道:“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这一次我们汉朝大军来,我想见女王陛下一面,不知女王陛下现在何处?” 那个牧民听了激动起来,请傅介子到帐蓬里面坐,傅介子和殷茵相视一眼,跟着进去,赵雄要保护傅介子的安全,手一直按在刀柄之上,那个牧民有些怕他,但还也还是请他进去。 在帐蓬里面席地坐下,牧民请傅介子和殷茵在一块儿坐,这是月氏的习俗,但是殷茵却有点不习惯,要是在晚上,殷茵敢让傅介子给他捏脚,但在公开的场合,她是不能这么坐的,毕竟就汉朝的礼仪就是这样。 傅介子示意殷茵没事,就这么会下,一个小孩儿摇遥晃晃得端过来两碗热气腾腾得马奶酒,傅介子和赵雄两口掀了,殷茵却有些为难,只是意思一下。 牧民站在一边,向傅介子道:“尊敬的汉朝将军,我们少就得知你要来,所以特意搬到了这里等你。这也是女王陛下的意思。” 傅介子听了大为吃惊,敢情殷茵不是撞巧碰上,而是他们本来就是专门来等自己的! 牧民道:“陛下偶然从行商们口中得知了将军的行程,就特意派了我们部落在这里,因为怕错过了,陛下还派出了十几个部落分散在周围,能打仗的人都和陛下在百里之外的草原上面打仗去了。” 傅介子吃了一惊,道:“现在还在打仗?” 牧民道:“是啊,贵霜翕侯联合苏丽诸部一起谋反,先后霸占了我们黑池?部的土地,抢了我们的牛羊,并且抓走了一大批女人,陛下忍无可忍,就对贵霜部发动了战争,没想到苏丽部趁机攻打我们后方,我们黑池部打败了,陛下带我们逃到了北方,又接连吃了几个败仗,我们黑池部也分裂成了十几个小部落,黑池部中的大将多数已经不在人世了。” 傅介子听了不由蹙眉,道:“陛下现在何处?” 牧民道:“这一次贵霜翕侯带了五万人再次来攻打我们黑池本部,陛下带着人打仗去了,十天前还在这里往南走一百里的地方,现在我们也不清楚了。” 牧民说了一大会儿,傅介子听了很是难受,辞了牧民带着殷茵回到汉军大营,心里面百感交集,贵霜与月氏的战争自己不能插手,但是小女王的处境他是可以想象得出来的,贵霜翕侯有野心也有本事,小女王根本就不是他?对手,听牧民的说法,现?在的小女王已经是有心无力了,也许过不了多久…… 傅介子不愿再想下去,殷茵知道傅介子在想什么,自己也不高兴,在苏维处混了一天没有来理会他。 第二天赶路,行至中午,突然有后续的探马来报,在汉军离开的当天晚上,就有贵霜部来袭,具体情况不清楚。傅介子听得消息,还没有做出决定,常惠就要派出一支小部队回去看看情况,傅介子让常惠带着汉军在此扎营,自己则带着一支五百人的小部队赶回去,殷茵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敢说什么,放着傅介子去了。 傅介子带着赵雄和小部队急行军百里,赶到之时,先前的黑池部落已经不复存在,只留下了几处零落?帐蓬,也已经被刺得大洞小孔的,地上还残留着大批的箭条,一些被杀害的牧民和牛马的血已经冻成了冰晶,傅介子见了大怒,让部队跟着找上去。 这一路跟上去,行出仅四十余里,前面隐隐传来马蹄声,既而,一展大旗出现在视野之内,赵雄见了指着道:“老大你看,是王旗!” 第四十节,小女王的处境 傅介子看了喜极道:“是黑池部的王旗!走,过去看看。” 汉军赶过去,果然见到一队千人不到的小部队,傅介子打马上前,那队人马已经警戒起来,但是只过了片刻,人群之中现出几骑直奔了过来。 傅介子看去只觉得这几个人有些熟悉,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叫什么,但是知道他们是小女王身边儿的侍卫和大臣,是老族长的的旧部,也就打马上前去,赵雄忙让几个人跟上,傅介子过去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一个麻衣的黑池大将就赶了过来道:“尊敬的汉朝使者,是你么?” 傅介子笑了一下,用他们的语言道:“黑池的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那个黑池大将也哈哈大笑起来,道:“陛下早就得知使者要来草原,还派出了大批的人去找,没想到让我们在这里碰上了。”傅介子正要说话,突然身前的大军从中劈开,一个既熟悉,又显得陌生的人影出现在他眼前,傅介子愣住了。 小女王此时一身的甲衣,相比于她娇娇弱弱的身子骨,这衣服显得像她父亲的,或者爷爷的,宽宽松松,本不该穿在她身上。她还骑着那匹从傅介子那?里“豪抢”来的汗血红马,本来挻漂亮的一个姑娘,现在却显得非常憔悴,发鬓也有一些乱了,下额还沾了一些血滓,看得出来,是刚打过仗的。 “帕米儿!” 傅介子忍不住叫了一声,打马要上前去,帕米儿有些呆呆的,傅介子一怔,道:“陛下,你不认识我了?”小女王怔了好久才涩声道:“我果然又见到你了!你说过的,会再作使者来月氏的。”傅介子激动?道:“是的,我说过,等黑池部统一了月氏,我会再作使者来看望陛下和陛下的子民的。” 帕米儿露出一丝的笑容既而又涩声道:“可是,可是月氏没有了。我的国家和子民都没有了!” 傅介子见帕米儿这神情,道:“仗打到什么地步了?” 帕米儿回头望了一下,道:“现在跟着我的只剩下这些人了。我们已经丢了黑池的大部土地,贵霜翕侯在半年前就占领了草原,这半年以来,我们黑池部人也走散了。”傅介子听了暗自吃惊,按小女王的说话,她们现在是在逃命了,黑池部被贵霜翕侯冲击得七零八落,已经不再是当年的草原第一大部落了。 小女王说到这里,神情极为沮丧,道:“我真的很没用,爷爷在的时候,黑池部是草原的第一大部落,到了我手里,马上就轮落成现在的样子,傅使者,我是不是很没用?” 傅介子摇头道:“陛下,你看这草原的草,每个事物都会经历和他一样的过程,春暖兴旺,秋寒枯荣,就像人的生老病死一样,黑池部经历了老族长手里的鼎盛时期之后,就已经出现了问题,陛下不必自责,陛下扪心自问一下,黑池部到底是打仗打输了,还是自己散了?” 小女王顿了一下,道:“我们与贵霜部和苏丽部各的了一仗,与贵霜部打,我们损失了一万三千人,八十万牛羊,与苏丽部打仗,虽然胜了,但却被其它几部抄了后路,也损失了很多牛马,后来疫情发作,很多人都死了,有的人逃了。现在想想,还是我个国王没有本事才会造成今天的结果。” 傅介子道:“大厦将倾,独木难支,?陛下不必太过自责。” 正说着,突然有一队骑马飞奔而来,远远就喊道:“陛下,贵霜的军队来过,我们的部落被洗劫?了!” 等为首的骑兵下马,他的话已经说完了,从这里傅介子就可以看得出来,小女王在月氏的威信确实不怎么样,她一个小姑娘家要统治这一个部落的人,实在有些勉强。 小女王脸上现出一丝的怒气,恨声道:“这些伤天害理的家伙!” 傅介子知道他是看到了那些牧民的惨状,道:“陛下,我看大伙都是累的累伤的伤,我们汉军的大营离这时不远,不防先到汉军大营休整一番。”傅介子这么说,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请小女王过去,两人叙叙话。小女王见周围的人太多,也不好表示什么,只是道:“也好,我要去看看我们黑池的牧民。” 傅介子没有反对,让汉军与小女王的部队一起,来到汉军昨日扎营的附近,这里的牧民或者被掳或者杀,已经没有一个人影了,月氏人皆是愤怒不已,小女王看着这一切,却显得很平静,这样的场景她经历得多了,接近两年?时间,草原上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女王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少不经事的姑娘。 晚上在此扎营,草原的冬天很冷,众人特意在空阔之处架起了白草和樵木,燃起了大火,周围的帐蓬扎成了一个圈,傅介子将汉军安顿好了就准备去见小女王,吩咐赵雄把汉军看好,赵雄嘿嘿笑道:“老大你就放心吧,今晚就不必回来了,咳咳,小女王一定有很多话要和老大说。” 傅介子瞪了他一眼,赵雄立时又道:“老大放心,我绝对不跟嫂子说。” 傅介子笑骂一句,道:“你这犊子满脑子乌七八糟的东西,我们这一回来就是为了找女王,有些事我当然得找她说明一下。”赵雄立时装傻得点头,道:“是得交待,是得交待!”傅介子没有多说,径直一个人过去了,小女王没有怎么打扮,但是女为悦己者容却是有的,她稍微梳洗了一下,?正坐在火堆边上发呆,见傅介子过来,有些喜悦,却同时也有些紧张,见周围没有什么人,这才轻声道:“傅郎,你终于来了。” 傅介子四下看了一下,不知是小女王故意把周围的人请开了还是这些人自己识趣走开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就小女王一个人,也就不用再顾忌女王在士兵们面前的形象,过去在一边坐下,道:“陛下,我来晚了。”小女王道:“没人的时候,你不许再叫我‘陛下’,叫我帕米儿吧。再说,我现在又哪里还是什么陛下。” 傅介子也不想再让她去想这些伤心的事情,轻轻将她搂在怀里,道:“帕米儿,你还记得么,我走的时候跟你说过的话?” 小女王闷不作声,过了许久才道:“哪句呀,你走的时候说了那么多话,我都记着呢。” 傅介子笑道:“我说过,等到草原上面的马匹生小马驹的时候,就是我再想你,我总有一天会再来看你的。”帕米儿懒懒得点了点头,道:“你还说,草原上面最漂亮的姑娘生孩子也是呢。”傅介子不由莞尔,道:“现在我又回来了,但是却得马上就走,但我说过的话一定会尽力去实现,我会帮你重新找到草原的希望。” 帕米儿又嗯了一声,像是在睡觉。傅介子顿了一下,道:“帕米儿,你怎么不问问我,我会怎么帮你?” 帕米儿脑袋在傅介子的肩窝处攒了攒,道:“现在我不是什么女王,也不去想什么月氏,我只想枕着你的胸膛好好睡上一觉,最好永久也不要醒来。”说着她又动?了一下,道:“傅郎,你知道么,这大半年来,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生睡,我和士兵们都是抱着长矛和大刀睡觉,半夜里马打个鼻响,风吹翻个帐蓬,我们都会被惊醒,只有现在,我才敢放心得睡觉。” 傅介子听了心里面暗叹,她毕竟只是一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小姑娘,对政治,对权力,都不那么敏感,这样的一个人,是决计斗不过野心勃勃的贵霜翕侯的。她四处奔走,其中的艰辛是难以想像的,也真为难了这个姑娘,傅介子轻声叹了口气,搂着小女王,静静得淹没在寒风与烈火之中。 第四十一节,天官赐福 翌日清晨,察看大军过后,傅介子对小女王又失了一分信心,现在她所带领的黑池部人,不过是一些老弱残兵,根本就不足以和贵霜翕侯一斗,心里 一个念头又渐渐浓了起来。 帕米儿骑在马上,指着兵营道:“傅郎,你看,这些人要么失去了父母兄弟,要么离开了妻子儿子,总有一天,我们是要都回去的,我对着这长生天 起过誓,可惜,我本事有限。傅郎,傅郎,我知道你很有本事,你可有什么办法没有?” 傅介子昨天本来就想跟她说,但是现在却又有些动摇,道:“帕米儿,你跟我走吧。” 帕米儿听了一怔,过了许久才道:“不,傅郎,你知道我是那么的爱你,我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你当将军,我跟着你四海为家。我把身体和心都给 了你,但是我不能离开这片草原。” 傅介子急道:“帕米儿,你知道么,你的部队根本就不再是贵霜大军的对手,你再继续下去是没有结果的!帕米儿,我不想再去你了。”帕米儿看着 远方,道:“傅郎,你知道我名字的意思么?” 傅介子道:“是草原的意思。你跟说过的。”帕米儿点点头,道:“是的,名字是爷爷全我取的,意思是起伏不断的大草原。我身上肩负着草原的兴 衰和爷爷的心愿。我走了,这些士兵们怎么办?他们是坚决反抗过贵霜大军的,我离开了,他们就只有死。” 傅介子没心情听下去,急切道:“帕米儿,没有你,草原上面会有一个新的王国产生,你的子民也一样会过得很好,至少比现在这样四分五裂要好很 多。老族长的心愿和黑池部的一切是你所不能承受的,你跟我走吧,去那遥远的东方,你不再是女王,我也不再是汉朝的使者,我们做一对幸福美满 的小夫妻,你不必再担惊受怕,也不必再风餐露宿,我帮你画眉梳头,你帮我洗衣搓背……” “不!”帕米儿突然猛得一扬马鞭,马儿飞驰而去,傅介子也纵马直追了上去,大声道:“帕米儿,这草原的更替凭你是改变不了的!你跟我走,至 少能让你和你的子民保住性命。”帕米儿大声称不,傅介子纵马赶上,将小女王从马上抓了过来,小女王突然扑在他怀里面恸哭起来。 “驾,驾……”远方的马蹄声传得很急,一会儿几个汉军赶过来道:“将军,常惠将军带汉军来了。” 傅介子听了有些惊讶,道:“在哪里?”正问着,前面的马蹄声滚滚而来,汉军一会儿就出现在视野之内,傅介子微微有点慌,让士兵先回去,自己 将小女王放下来,道:“帕米儿,我们汉朝的部队来了。” 帕米儿整了整容颜,从傅介子的怀里出来,默不作声。一会儿,汉军就出现在了身前,殷茵和常惠带着一小队人马过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傅介子身边 的女子,顿时有些气鼓鼓的,因为想到这个女子的身份特殊,一时也没有跟傅介子撒气,只是恨恨得在远处看着他,骑在马上面不下来。常惠带一队 随从过来,见到傅介子,道:“傅将军,昨晚不见汉军归来,我们非常担心,所以就折了回来,哦,令夫人也来了。” 傅介子看着殷茵,脸上有些过意不去,转而向常惠道:“常将军,我们在这里遇上了月氏女王的部队,所以就暂时停了下来。”说着将小女王介绍了 一下,常惠显得很吃惊,他没有想到这么一个除了漂亮可爱之后,没有一点王气的女子居然是控弦数十万的月氏国之主,忙些行了个礼,说了几句官 面话,但是小女王一句也听不懂,傅介子将常惠的话跟小女王说了一下,小女王到底是经过大事的,傅介子来了他当是自己的人,没有怎么隆重迎 接,但是常惠她却不能这么对待,所以立马派了人去准备宴会迎接,请常惠到王帐里就坐。 傅介子也跟着享受了一下这国王级的待遇,过去将殷茵叫过来,殷茵还有些闹脾气,但是却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露傅介子的丑,没有说什么就跟着进 去了。小女王听傅介子说过殷茵的事情,两人相处一天,这吃醋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现在陡然见到殷茵,小女王显得很平静。 晚上宴会,一切也远没有以前那么隆重,傅介子知道小女王现在的处境,私下里跟常惠说了。 殷茵在一边不停得打量着小女王,小女王只是冲她淡淡得笑,这让殷茵有些发不起脾气来,又不服气。 晚宴过后,常惠和小女王说了一下汉朝的政策,因为现在的月氏落难至此,他也没有了再向月氏请兵攻打匈奴的心思,只是例行公事,小女王说起月 氏的情况,总是显得很忧郁。 晚宴过后,常惠带着汉军回营,小女王留了傅介子和殷茵下来,单独相处,殷茵就没有那么怕小女王了,也敢大着胆子打量起来。傅介子再给两人介 绍一下,小女王此时却显得像另外一个人一样,远不是傅介子身边那个娇弱的姑娘,现在的小女王像一个优雅而高贵的妇人,她向殷茵友好得点了点 头,跟殷茵说起了草原上的事情,包括她与傅介子的事情,听得殷茵有气又不好意思发,只是恨恨得瞪了瞪傅介子。 傅介子知道这个眼神的意思是秋后算帐,不由乍舌。 小女王将自己的处境说了一下,但是她和傅介子之间的私事却是没有说,说完她过来拉着傅介子的手,殷茵见了立时眼睛一圆,而小女王却又过来拉 着殷茵的手,将两手按在一起,这一次不用译者说话,而是用月氏语向傅介子道:“傅郎,祝你们永远幸福。”说着向殷茵示意着微笑了一下,殷茵 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她立时就明白了小女王的意思,不由有些吃惊得看着小女王。 傅介子有些心痛,道:“帕米儿,你不跟我走,你又能去哪儿呢?” 小女王道:“草原上还有许多黑池部走散的族人,我要把他们都找回来。傅郎,当年爷爷最落迫的时候,身边只有五百人,爷爷告诉我,他给我取 这个名字是要告诉我,草原上的事永远不是一路平坦,而是起起伏伏。傅郎,他们都有是我的子民,我不能丢下他们,我不能!” 傅介子不由涩声道:“帕米儿,我们还能再见面么?” 小女王又向殷茵看了看,转而涩声道:“有缘人历尽千辛万苦走在一起,无缘之人对面相望而无将来。傅郎,你说过的。” 傅介子与小女王双目相视,眼里再也看不到希望。 晚上回营,小女王送傅介子和殷茵,走出几步,殷茵突然调转马头,大声道:“女王陛下,你等一等。”傅介子不由大为吃惊。 殷茵来到小女王身前,从自己脖子上面取下一个玉坠,上刻“天官赐福”四个小篆,向小女王道:“陛下,这是我跟他成亲时,他送给我的,现在送 给陛下,愿它会给陛下带来福气。” 傅介子看了不由心头一暖。 小女王明白了殷茵的意思,淡淡得笑着让殷茵给她戴上。小女王向傅介子无限流恋得看了一眼,转身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等到小女王离开,傅介子 才将殷茵搂在怀里,道:“茵茵,谢谢你。” 殷茵哼哼两声,推开傅介子,道:“虚情假意的,不稀罕。”傅介子见她没有生气,追赶着上去道:“茵茵,小女王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不会再有 了。”他知道跟女人是没得解释的,也就不再多说,殷茵哼道:“你还想再有啊?你这猪不叼狗不啃的,才没有人惦记着,害我白生气半天。”说到 这里又咕哝道:“这个女王挺漂亮的。” 第四十二节,林廓的人儿 因为月氏的事情,汉军在这里已经滞留了两天了,常惠有些心急,来向傅介子商量,傅介子道:“常将军,从这里过南山,再往北走,最快的话十天便可以到赤谷城,但是因为现在是冬季了,南山那边的雪太大,如果遭遇了大风雪,不仅行程会更慢,而且人马也会有大的损失,所以我建议还是折道走,虽然要多出五天左右,但是可保万无一失。” 常惠听傅介子所言,让汉军绕开南山而行,一路上虽然也是大风大雪的,但是却也能平平安安的,这一天绕过了南山,再穿过峡谷就可以到赤谷城了,这天下午在雪原里面扎营,傅介子心情激动,一个人打马到雪原里面去看雪,一会儿殷茵就跟了出来,她全身锦衣红袍,里三层外三层裹得跟个大红棕子似也,头上还压着一顶裘皮大帽,长长的茸毛盖过了脸,只露出一张樱桃小嘴儿紧紧地抿着,已然被寒风吹得有些皱了。 傅介子回过神来,道:“茵茵,你怎么出来了?” 殷茵道:“怕你出来找姑娘,就跟来了。哼,你在想她们?” 傅介子没有跟殷茵掩饰,叹了口气,道:“茵茵,我是不是很对不起她们?” 殷茵使性子得扭过头去,道:“不仅是他们,你也对不起我。相公,你答应我,她们也就算了,你不许再别人,你是我的,我不要再和别人分果子吃。” 傅介子见殷茵说得真切,轻轻将她搂在怀里,算是答应了。 这天大风雪刚过,汉军便拨营,穿过了峡谷,便是赤谷城,因为大风雪民隔,汉军到来乌孙并不知情,只到大军来到赤谷,解忧公主才派了人来开启城门。汉军进城,右将军直接将傅介子和常惠接到了公主府。 解忧公主没有出城来迎,来迎接的是冯嫽,冯嫽见到傅介子,问及了弟史的情况,傅介子大致将情况说了一下,弟史留在长安学音律,由最好的宫延乐师指导,也有专门的人保护,冯嫽这才放心下来。 冯嫽带着傅介子和常惠去见解忧公主,现在大昆莫已经和左大将军出击匈奴去了,赤谷城由右将军和解忧公主作主,所以王庭就没有必要去了,冯嫽本来只请了傅介子和常惠,但是她办事灵通,得知殷茵也来了时立时把她也请了过来。 解忧公主现在看上去显得容光焕发,看上去又年轻了几岁,因为接见的除了右将军之外都是汉军,所以相当于自家的人,所以解忧公主显得很随便,请他们各自就坐,因为傅介子和常惠都是熟人,就殷茵显得面生,解忧公主问了一下,傅介子介绍一番,殷茵见解忧公主好相处也就大方起来,把自己的来意说明了一下,语言之间的那股醋味儿让解忧公主忍不住先笑了起来,正经事一句没说,解忧公主道:“傅将军,我已经派人去请霍仪和陆明了,他们一会儿就到,不知傅将军现在可想见两位夫人呢?” 傅介子有些着急,道:“请问公主,她们现在何处?” 正问着,公主府外面响起了几个熟悉的声音,傅介子知是霍仪和陆明,见面之下,霍仪大吐苦水,陆明则只问起了赵雄,因为解忧公主与众人都熟悉了,笑道:“陆明,你带傅将军去吧,我与众位都不是一次两次见面了,彼此之间没有那么多规矩,汉军的事情,常惠将军与我我则可。” 傅介子谢过,陆明带路,一路上将众人在乌孙的近况说了一下,匈奴公主被大昆莫软禁了起来,亲匈奴一派的有许多被派到了战场,有的被夺去了兵权,大昆莫带着左大将军,在乌孙边境大破匈奴,现在的乌孙全国一心,没有人敢说亲匈奴的话,包括匈奴公主的儿子。 傅介子暂时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事情,道:“那你们呢?” 陆明嘿嘿笑道:“开始还有些事情做,后来匈奴使者被赶了出去,我们就在这吃了几个月的白饭,老大,你现在都封侯了,嫂子,你可真有福气。” 殷茵哼哼道:“有福气的有好几个呢。” 陆明见殷茵一股子的气,知道这个时候惹不得,嘿嘿得笑了一下,道:“这事嫂子得多管管老大,我跟赵雄是小兵头子,这事跟我们没关系。”说着,陆明指着前面的一间雅舍,道:“老大,公主对我们真不错,因为葛妮亚生了孩子,公主怕吵着,就特意把弟史的房间收拾了一下,让两个嫂夫人位。就在这前面。” 傅介子笑道:“那好,我们过去看看。” 殷茵使气道:“我不去了,陆明,你带他去吧,我回营找师叔和师娘去。” 正说着,元通和苏维、还有赵雄都赶了过来,公主府的几个侍卫们将他们送到就离开了,殷茵见了不由跺了跺脚,没地方去了。苏维过来道:“小傅啊,见葛妮亚也不叫上我!” 这时,房间里面突然飘出了几缕胡琴的声音,傅介子仔细一听,只见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唱: 林廓的人儿人山人海, 可我的人儿怎么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 湖边的波浪波光粼粼, 是不是那丢失的人为我点起的圣灯? 山岗的云朵云雾茫茫, 是不是那丢失的人为我点起的神香? …… 傅介子听着低沉的胡琴和清雅的歌声,那独特的,并不标准的汉语,忍不住轻声道:“是葛妮亚。” 葛妮亚变得圆润了许多,潘幼云还是一如往常的冷艳,就连见到傅介子,葛娅尼不顾人多不好意思,对傅介子很是亲热,既而又与苏维、元通等人寒暄起来,惟独只是见到殷茵的时候,有些紧张,但是很快又被兴奋劲带过去了,让傅介子来看女儿。 潘幼云表现则平淡了许多,元通打了个哈哈,拖着陆明等人都出去了,只留了殷茵和傅介子在此。殷茵有些生硬得打过招呼,也走开了,和葛妮亚与潘幼云没有说几句话。 殷茵显得很生气,她这一次混出来,一是为了傅介子的安全着想,另一方面,则是有些迫不及待得看看跟自己抢果子吃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狐狸精,现在见到了,她暗地里告诉自己不可以生气,但还是忍不住气得跑了出来。 (歌词引自萨顶顶的《神香》,大红推荐的一首很好听的歌。) 第四十三节,饮马湖 与葛妮亚相见之后,傅介子最终还是给女儿把名字定了下来,只是这个名字不是傅介子取的,而是葛妮亚暗中取好的,争取了他的意见,当看到葛妮亚歪歪斜斜得写下一个“盼”字时,傅介子整个人都有呆住了,葛妮亚与自己相隔千山万水,又怎一个盼字可以说得概括。 葛妮亚跟没事人一样细细得说着在乌孙的事情,听她细细碎碎得讲着一个个或美好或不好的故事,傅介子的心情总是弥漫着一丝的悲伤。潘幼云帮葛妮亚照顾着孩子,只是偶尔补上一句两句的,她看上去依旧是心如止水的样子,但是傅介子知道她的性子,并不见怪。 相见过后,葛妮亚红着脸留傅介子在这里住,潘幼云淡淡得笑,也不去窘葛妮亚。 傅介子差点就答应了,但是想到还没有来得及见公主,私事还是得先放一放,便跟葛妮亚说了一下,葛妮亚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晚上去见解忧公主,常惠已经把汉军的事情说清楚了,傅介子问过了情况,大昆莫带人现在已经出了乌孙,正往右谷蠡王庭进攻,傅介子带来的汉军的任务是护乌孙兵,所以不能在赤谷城久待,得马上赶往乌孙大军之中,解忧公主请来右将军及城中的大将们一起议事,同时又向大昆莫派使请示,因为汉军的到来,使乌孙的形势往一边倒去,所以现在赤谷城到处是出击匈奴的声音,没有必要再让右将军在赤谷城镇守着,所以大昆莫回信示意右将军留五千兵军在赤谷守城,麾下另外的一万兵马即日与汉军合队之后赶往大昆莫现在所在的饮马湖。 大昆莫在这里遭到了极大的抵抗,有些力不从心,部队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向前推进了。 傅介子在赤谷城和葛妮亚与潘幼云一起住了几天,殷茵与葛妮亚之间的关系好了许多,但是对潘幼云还是有很深的敌意,过得几天,傅介子要离开赤谷赶往饮马湖,思之再三还是决定把殷茵留下来,殷茵老大不情愿,但是军中有纪律,这里不是汉军大军,而是汉军与乌孙的盟军,她也不能让傅介子给她来特殊。同时留下的还有苏维,傅介子再三嘱咐苏维要从中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苏维冷嘲热讽他一阵后就答应了。 三日之后,大军正式出发,同右将军出发的除了右将军的长子之后还有冯嫽,这似乎已经成了不变的习惯,右将军夫人同军而行在乌孙大军之中自然而然得形成了一个常例,士兵兵们的理所当然,让殷茵都不敢拿来冯嫽和自己相比。 汉军出发,因为汉军对乌孙的地理不熟,所以大军还是以右将军为主将,傅介子和常惠为副将,但是事实上面,右将军对两人都礼遇有加,这一路出了赤谷城往东走,因为赶上了百年不遇的大风雪,乌孙大军行程十分得慢,这一天已经出了乌孙边境,来到了草原上面,这里本来是匈奴一个王的驻地,但是已经被大昆莫的军队给吓走了。 来到匈奴人的地方,却一个人也见不到,汉军一行白走了十天一个仗也没有打,但是粮食的消耗却很大,最主要是的马匹,汉军的马匹经不住这极北之地的寒冷,已经出现了缺马的情况。 这一天天寒地冻的,傅介子躲进右将军的帐里去查看地图,仔细算来,大军已经行军一千多里,因为大风雪相隔,汉军暂时无法和大昆莫的军队接上,众将都对前方的情况不清楚。 下午时分,赵雄和陆明突然赶过来,还带了一个人来,那人是一个乌孙兵,但是因为冻得不行了,脸上都冻紫了,已经不醒人事,赵雄道:“老大, 我们刚才巡猎时发现了他,他好像有急事要跟我们说。” 傅介子还没有来得及看,元通就被请来给他看伤,但是还是迟了一步,那人到底没有缓过来,已经没有了气息。 这时右将军一个部下认出此人,这个士兵是他的麾下的一个探马,十天前派出了之后就没有回音,一队人有三十多人,回来的却只有他一个,还是个死的。 傅介子听了过来搜了一下这个士兵的身,什么也没有,却发现他的舌头没有了,一时不为大为愕然。右将军道:“我们乌孙的传信都是通过传送的人可诉的,大昆莫怕他们忘记,所以都编成了顺口的歌谣,唉,可惜他再也不能说话了。” 傅介子奇怪道:“他的舌头不见了,看伤痕,是自己咬掉的,这是为何?” 右将军道:“傅将军有所不知,草原的冬天极冷,常有马探长时间赶路冻晕了不注意咬掉自己的舌头,这也不足为奇。” 傅介子对这事也知道一些,但是还是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右将军恨声道:“可惜不知道他到底带回了什么消息。”说着道:“厚葬了他,封他为草原的勇士。” 几个士兵应下,过来将这个冻死的士兵抬了下去。刚抬走不多会儿,又是有一个士兵飞奔进来,激动道:“将军,你来看!” 傅介子和右将军还有常惠皆不知所意,那个士兵才反应过来,道:“将军,他身上有东西!” 傅介子走近一看,那个士兵扒开死去乌孙兵的衣服,只见他胸膛上面有三条血痕,这看就知道是用手指特意划上去的,傅介子道:“看上去,这应该是两河交汇的地方。” 右将军脱口道:“饮马湖!” 傅介子不明所意,常惠道:“傅将军,你有所不知,这里没有别的河流交汇,他要告诉我们的,就是饮马湖!” 第四十四节,会师 到底这个士兵要告诉自己的,是什么在饮马湖? 众将商议,还是觉得既可能是匈奴大军,也可能是乌孙大军,但是共同的一点是,饮马湖是一个必须要去的地方。 元通让士兵们先不急着将死去的士兵埋葬,而是让他们将他带到自己的帐蓬去,傅介子知道元通是想调查一番,也就同意了。过不多时,元通过来,铁青着脸色,傅介子正和右将军和常惠商量着出兵的事情,见元通过来,道:“师叔,怎么了?” 元通手里面拿着一个白色的丝卷,上面不知从哪里擦了一点青墨色的东西,道:“小傅,常将军,右将军,你们看。” 常惠和右将军不明所以,但是傅介子却陡然脸色一沉,道:“师叔,这是从死去士兵身上弄来的吗?” 元通点点头,道:“不错,是从死者鼻孔里面取出来的,这是匈奴血鼎门秘制的**,本来最初是草原上面用来给马*的**,想必两位将军也都知道。” 常惠道:“我被关在匈奴十多年,倒是见到不少匈奴牧民们这么用。” 元通道:“不错,这正是匈奴人的秘法,但是经过血鼎门的炼制,这种药成了迷惑人心,或者逼迫犯人的大药。我想这个士兵一定是被匈奴人捉到,不得已之间才咬掉自己的舌头,以防自己控制不住说了出来。至于他是怎么逃出来的,我就不清楚了,但是这说明了一点,这个士兵回来的路上,一定遇上过匈奴兵!” 傅介子也这么想,右将军沉顿一下,道:“傅将军,我们得马上出兵,去饮马湖!” 傅介子依右将军所言,立时出去整顿大军,一个时辰之后马上出兵,草原上面的风雪很大,放眼望去,根本就分不出方向来,汉军派出了几批探马在前面探路,寒风凛凛,经过数日终于赶到了饮马湖,此时的饮马湖早已经成了一片白色的世界,周围什么也没有,汉军与乌孙兵暂时分作两部寻找,过得半日,赵雄的前锋部队折了回来,赵雄从马上跳下来,使劲抖了抖身上的雪,几乎是冲进的帐蓬,大喊道:“老大,前面发现了一个小的部落,因为不敢惊动,所以不知有多少人,看上去规模不大。陆明和乌侯还在那里,我就赶回来报信。” 傅介子当下拨营上马,带着汉军赶去,过去时陆明都已经等不及了,道:“老大,我估算了一下,这里大概是一个千人左右的部落,我们要不要扫了它?” 傅介子细问了一下情况,沉思一番,道:“当然要扫,且不管他有多少人,先给我把营踹了,逮大的。” 赵雄笑道:“那敢情好,在这雪里面窝了这么久,还没打上一仗呢。”傅介子上马,以赵雄和陆明为先锋,自己为中部,常惠护住粮草辎重,马蹄裹布、口塞横木,并且下令,不得有任何动静,整个汉军就像是雪原里的一群雪狼,直到临近这个部落,傅介子才下令,全速出击! 汉军顿时声嚣震天,如雪崩浪卷一番得冲向这个匈奴部落,傅介子手持火焰刀,一路杀过去,却一个人也没有杀到,倒是让赵雄和陆明在前面杀红了眼睛,战争陡然而起,在片刻之后又突然完结,在这里几乎没有遇上抵抗。陆明眼尖,捉到了一个什长,傅介子问起道乾的下落,这个什长经不住恐吓,告诉傅介子,道乾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离开。 傅介子听了恨恨不已,让赵雄把这个部落的掳获的马匹牛羊清点一下,部队继续赶路,行军两日,见前方连营数里,牛马遍地都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之上,营帐一座连着一座,营帐之中有一处大纛,那里人来人往的。霍仪大喜道:“傅将军,看这帐蓬,是乌孙大军。” 傅介子点点头,让陆明过去探营,果然是大昆莫的军队,傅介子和常惠过去,大昆莫骑马出来相迎,大昆莫又称为肥王,块头实在不小,累得跨下的马匹走路都有些晃,大昆莫见到傅介子和常惠,哈哈大笑起来,用着并不熟稔的汉语道:“傅将军、常将军,匈奴人逼我们太甚,不仅要我们的土地牛羊,还要我们乌孙的女人和战马,最近居然要我们交出解忧公主,公主是友好汉朝赐于的女人,本王也没有别的办法,就把几个匈奴使者给撵了出去,让他们告诉匈奴单于,要女人没有,要刀要箭的,我们侍侯着。” 大昆莫说着哈哈大笑起来,兴致极高,道:“这几天和右蠡王干了三仗,那老家伙躲起来不敢出来了。” 傅介子也哈哈大笑起来,道:“大昆莫,最近我们汉朝出兵十五万,分明从河西、张掖、云中、酒泉、五原出兵,大纵深得追击,每军规定,不追出两千里不许回头,这一次要彻底断了匈奴的命根子,大昆莫英明神武,我汉朝天子派常将军和傅某来,就是希望大昆莫能大刀阔斧,一举断了匈奴逃窜的后路。” 大昆莫哈哈大笑,一会儿左将军也过来,大昆莫道:“两位将军,我们帐内说话。” 傅介子谢过,让赵雄和陆明先去安顿大军,进了帐,大昆莫道:“两位将军,这一次我乌孙调兵五万,已经一举攻下了右谷蠡王的驻地,只是这老小子人滑溜,一路逃到这饮马湖来就不见了踪影,我们在这里已经停留了十多天了,不知右将军现在何处?” 傅介子把事情说了一下,大昆莫对右将军很放心,也没有多说什么,道:“右将军为人胆大心细,冯夫人又多智多谋,我想这几天他们也就到了。”说话间,外面有士兵过来报,右将军部队赶到。 大昆莫哈哈大笑,傅介子对大昆莫的用人之度大加赞赏,过不多久,右将军和冯嫽进来,冯嫽见过大昆莫之后向傅介子道:“我们这一路紧赶急赶的,没想到傅将军打了一仗,还在我们先到了。” 傅介子笑道:“不过是碰巧找到近道而已。”冯嫽话一转,道:“不过我们却有大的发现!” 傅介子一怔,右将军神色凝重得向大昆莫道:“我们发现了右谷蠡王的驻地。” 第四十五节,发现右谷蠡王庭 大昆莫听了肥硕的身子陡然站起来,道:“在哪里?” 右将军道:“就在这以北两百里的草原上面,大约有有七万人众。我们只是寻着踪影,没有靠近探查。” 大昆莫从侍卫们手中取过盔甲和大刀,道:“左右将军,点兵拨营!”亲兵们吹响羊角号子,大昆莫从亲兵手中牵过枣红马,扬鞭道:“两位汉朝将军,请随我点兵。” 傅介子见大昆莫意气风发,君临绝境,遥想着大昆莫的军队纵横千里,在这雪原上面奔驰,一时只觉得热血沸腾,当下拱手道:“谨遵大昆莫所言,大昆莫的军队战无不胜,这一次我们要彻底扫荡草原,让大昆莫的威名传遍草原!” 大昆莫哈哈大笑,道:“好,两位汉朝将军且看好,这一回我要拿取得右谷蠡王的脑袋摆在诸位身前,不破匈奴,誓不回师!” 大昆莫的话刚说完,便由传话的官儿传了下去,顿时匈奴大营响成一片,“不破匈奴,誓不回师!”声音直冲九霄而上。 乌孙大军点兵拨营,次日清晨便已经赶到,想必是右谷蠡王得到乌孙大军赶来的消息,想他匈奴大军七万,从来就没有怕过谁,现在乌孙兵找上门来,因为初战失利,所以他暂避风头,但这样也已经惹得匈奴部将们多有不满,所以现在右谷蠡王也只求一战。 两军对垒,傅介子这才是头一回看到乌孙大军的真正军容,毕竟是王者之师,这一次两军势均力敌,要的都是堂堂一战。 傅介子当兵多年,对草原也都知道的不少,这里的打法与汉朝多不相同,没有太多的小计谋可言,要的是大智大勇,以及准确的判断和快速的决断,正好应了兵法中的那句“疾如风,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 前面十里便是匈奴右谷蠡王的大军驻地,匈奴兵已经在这里严阵以待,大昆莫让乌孙大军列阵,打马到军中巡示,左、右将军各自点兵完毕,冯嫽在傅介子边上,道:“傅将军,你观乌孙大军如何?” 傅介子道:“乌孙兵最主要的是听指挥,士兵极高。说到骁勇善战,不及匈奴,说到装备精良,不及我们汉朝军队,但是在真正对垒之中,军心才是最关键的。我观汉朝和匈奴兵的士气都不如乌孙兵。” 冯嫽笑道:“傅将军过谦了,这一次汉朝的到来也坚定了大昆莫的信心,这些天来,大昆莫并不是找不到右谷蠡王的踪影,而是拿不起勇气,汉朝的到来,让大昆莫看到了汉军的强大,同时也就看到了希望,这些天夫君跟我私下里说过,他一直想不通二十多年来,汉朝如何能战胜马背上的匈奴人,现在他想通了,汉朝靠的是强大的国力和精良的装备。” “不,”傅介子回望了一下汉军,道:“冯夫人,右将军说的或许对,但是汉军取胜的绝不只是这个原因。” 冯嫽一怔,道:“原闻其祥。” 傅介子和冯嫽并辔而行,扬鞭指着这浩瀚的大军,道:“冯夫人,你看这些士兵们,他们不远万里来到乌孙,还有乌孙的士兵们,冒着大风大雪赶到这前线来,难道是为了建功立业么?他们都与匈奴有着切齿之恨,这一次我们发动空前的大战,让他们感觉到了希望,所以士气很高,至少他们为什么这么盼着打仗,这是因为他们有着强在的决心——守卫家园的决心。” 说到这里,常惠道:“不错,乌孙和我们汉人受够了匈奴人的骚扰,这一次毕全功于一役,不为建功,而是为了以后的十年百年清平宁定。这些汉人之中,有一部分是征调来的,还有一部分是自愿来的,冯夫人,我想,这种情绪在乌孙境内应该比汉朝更强烈吧?” 冯嫽顿了一下,道:“不错,这一次是匈奴攻打乌孙,乌孙才奋起作战。之前国内民心不一,现在除了一些有匈奴血统的乌孙人之外,可以说是举国同心了。” 正说着,有士兵过来,道:“两位汉朝将军,冯夫人,大昆莫点将,请速到王帐。” 傅介子与众人过去,心想大昆莫急着一战,与数日之前的故意拖兵大不相同,也许真的是因为自己的到来,大昆莫的胆气粗了。到了大昆莫的王帐,这里已经站满了人,大昆莫道:“右谷蠡王这老家伙躲了这么多天,终于被我们找到了,他既然要打,我们就给他狠狠得打。左、右将军,两位汉朝将军以及各位都尉,谁来打这个头阵?” 右将军霍然而出,道:“大昆莫,这一仗由我来打吧。” 左将军向傅介子看了一下,见傅介子没有要出来的意思,哈哈大笑道:“右将军,从来打仗都是我打先锋,你守城墙。这一回在大汉铁手面前,也不能坏了规矩,如果大汉铁手没有意见,这一头阵,还是由我来打吧。” 右将军和他争了起来,傅介子也听出了左将军的意思,是想要汉军来打这个头阵,但是傅介子另有打算,只当没有意会过来,左将军见傅介子不出,以为他徒有虚名,不敢出战,当下有些不屑,再一次向大昆莫请兵,大昆莫本来的意思就是要左将军出战,当下打了个哈哈,道:“好,今日首战,你给我打出我们乌孙人的威风出来!” 左将军应诺,当下上马去了,左将军带着两个三个万人部,?呈掎角之势,一时间草原上面只见马蹄飞扬,枪林箭雨,乌孙大军黑压压的一片就像这个草原上面的狼一样冲过去,天空之中几只苍鹰吓得长啸数声,在天际盘旋,大地上还传来沉闷的声响,像是久积的仇恨和愤怒要喷勃而出,草原上面一片肃杀之气。 大昆莫打马在军前四下巡示,整个人喊得嗓子都哑了,胡子吹得老高,跨下的马匹累得走路都有些颠,乌孙的大将们看着战场上面的一举一动,大昆莫几次想问傅介子何时出兵,因为虽然名义上傅介子得依旨听大昆莫的调遣,但是实际上大昆莫并不敢怎么派遣汉军,所以还是要问傅介子和常惠的意见。 傅介子知道大昆莫想说什么,想到汉军此次来是为了与乌孙兵联合,现在虽然不是最好出战的时机,但是却也不能让大昆莫失望,所以道:“大昆莫,我观匈奴人列阵在此,正面的兵力很重,所以请大昆莫派人不断得攻打前部,我汉军五千人绕开饮马湖,攻打匈奴人的侧翼!” 大昆莫怔了一下,道:“要多久?” 傅介子细算了一下,道:“一天一夜。” 大昆莫有些怔忡不已,右将军也有些担心,但是大昆莫犹豫一会儿还是答应了,傅介子辞了大昆莫径直赶到汉军大营,稍作准备,汉军五千人便已经拨营,大军退师五十里,再绕开饮马湖,择了一条小道前行,当天夜里,摸黑急行军一百多里,神不知鬼不觉得出现在了右谷蠡王的驻地,稍微休息了两个时辰,探马回来了,报道:“发现右谷蠡王王帐!” 傅介子听得惊愕不已,本来他们只打算抄了右谷蠡王的侧翼,没想到竟然发现了右谷蠡王的王帐,这让傅介子且喜且忧。 第四十六节,大单于金刀 汉军已经赶到右谷蠡王的王帐,只要再过一会儿,匈奴人肯定会发现,所以现在由不得多犹豫,得马上做出决定,攻还是不攻?傅介子思之再三还是决定出击! 因为右谷蠡王的王帐有一万多士兵守卫,汉军才匈奴兵的一半人数,所以傅介子对汉军说好,打闪电战,踹了营就走,不得抢牲口和武器,只抓大的。至于怎么个打法,听傅介子的安排。 赵雄有些激动,嘿嘿笑道:“老大,这回要是让我们再捉一个万骑,那我们这支汉军的名声可就更旺了!”陆明呸道:“赵雄,你这犊子也就这点追求,在这儿万骑算什么芝麻绿豆官,我猜老大是想抓右谷蠡王!” 周围的众将皆是一震,傅介子淡淡笑道:“凡事不可以强求,一会儿看情况,能抓就抓,不能抓就走,能抓活的就抓活的,不能抓活的?就要脑袋。至于说奖励,不用我说,大伙也都知道。” 右谷蠡王是匈奴仅次于大单于和左、右贤王的大官,汉军都清楚这人的身份,一时皆是激动不已。 傅介子上马,励军道:“一会儿跟紧了,老规矩,马蹄裹布,口塞嚼子,交锋之前不得喧哗,有屁也给我憋着!出击!” 这是一支配合默契的队伍,同样是赵雄、陆明为首,傅介子为中军,常惠带兵守辎重,五千大军趁着天色刚刚拂晓,悄万声消得靠近了匈奴大营,汉军的装备十分精良,采用的是两人抬或者四人抬的连弩,也有两马一驾和四马一驾的战车,战车上面配置了大弓和横刀,这样的既可以挡箭雨,又可以十分准确得射击,同时还能横冲直撞得冲散匈奴的军队,这样的武器在二十年前就是匈奴人的恶梦,就连战马,也是头戴了面甲,士兵们就不用说了,全身上下都是软甲和厚甲,除了冬天有点冷以外,这个的装备可以将伤亡减少一大半。 汉军已经无声无息得靠近了匈奴大营,傅介子掣出火焰刀,示意出击,汉军立时急冲过去,赵雄向陆明道:“这里左营人多,右营人少,我我冲左翼。”陆明切了一声,道:“人多有屁用,看谁逮着大的。”说着两人一左一右,急驰而去,傅介子自带中军,以战车为主,以推枯拉朽之势向匈奴大营冲去,冲近大营,傅介子一声示下,两路大军用绳索拉开绊马索和拒马,大军开始施放火箭,本来极暗的天空如流星一般出现了无数的火光,匈奴大军发现了汉军,但是为时已晚,只有少数的士兵们拿起家伙在反抗,多数都开始了逃命,一刻不到,匈奴大营成了一片火海,傅介子让连弩先放,战车压后,两轮攻抛接连着放,先以骑兵冲阵踹营,再以战车破匈奴骑兵,一时间匈奴大营内狼奔矢突,尸横遍野,许多匈奴兵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就开始逃命,等到天色全亮,胜败之势已经向一边倒去,匈奴大营已经被踹得七凌八落,匈奴兵也损失大半,傅介子知道这一战自己胜了,现在要做的只是把这个形势保持下去,以防匈奴人反扑。 这时,有士兵来报,发现了一支大部队在逃,傅介子一直在搜寻右谷蠡王,本来已经失望了,以为他不在这里,但是现在听来,极有可能右谷蠡王就在军中,当下喝令赵雄、陆明轻装简行,急速追击。 两人得令,顾不得休息,飞奔而去,傅介子大致估算了一下,这里的匈奴人在一万二左,现在至少已经折了三成,现在投降的也有两千人,并且逮着了右谷蠡王的两个儿子,清点战场,目前情况,汉军损失了四百多人,伤了七百多人,匈奴大军折了近半,共获得牛马五万匹,掳来的匈奴兵中,除了右谷蠡王的两个儿子,还有万左都尉和一个左胥等侯,这两人都是万骑,还有千长三人,百长十几个。 这时,常惠的后续部队也赶到了此地,傅介子让士兵们结营,常惠过来贺喜,傅介子并不怎么高兴,因为赵雄和陆明追击去了还没有回来,他担心的是他们?安全。 傅介子让士兵们严加拷问,右谷蠡王的两个儿子,有一个硬气,被打得半死也没有说,另一个只?一边看着,但是骨头软了,被吓着了,说出了实情,右谷蠡王果然就在军中,随行的还有左、右大当户和一个胥等侯,这三人也都是万骑。只有他的几个儿子和左、右大将军在前线。 得知了右谷蠡王在军中,傅介子大为振奋,当下点了一千精兵,急追了上去,追出半日有余,在中道遇上了正往回走的汉军,陆明和赵雄见了傅介子,皆是飞驰而来,两个见了傅介子的面,一点规矩也没有,而是哈哈大笑道:“老大,逮着肥羊了!” 傅介子听了心头一阵激动,喝道:“带上来!” 一会儿乌侯满身是血得抓着一个人过来,那人五十多岁,胡子已经被烧了一半,肩上也中了一箭,看上去还挺傲气的,一路在挣扎着,傅介子不下马,赵雄道:“老大,这右谷蠡王滑溜,在那里分道两路赶路,我们差一点就追错了。” 傅介子哈哈大笑,对赵雄和陆明大加赞赏,带兵回营清点了一下,汉军伤亡很小,但是匈奴却损失惨重,因为不好统计伤亡,所以只算了一下死亡人数,汉军斩敌三千六百人,掳获牛马五万匹,获右谷蠡王及万骑数人,算得上是一个极大的胜利。 汉军结营架灶,傅介子下令将右谷蠡王和众将好生看管,不得虐待,自己去与常惠商量,因为天意,右谷蠡王也被捉了,在汉军看来,饮马湖的战役可以告一段落,现在要做的就是去饮马湖招降,如果右谷蠡王部的匈奴人不肯投降,那么要打也会容易许多。 想到这一点,休息过后,傅介子下令汉军赶往饮马湖与大昆莫会师,商议破匈奴的大计。汉军一举擒获右谷蠡王,军威大震,傅介子的个人声望也续斩杀安归之后再一次空前高涨,大昆莫对汉军大加赞赏,并且举办了一个庆功晚宴,宴会上面有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对傅介子频送秋波,让他好几次把酒给喝漏了。冯嫽还特意来敬了他一杯,用她的话说,是替汉人,替解忧公主敬的他这一杯。 大昆莫也给傅介子诉了诉苦,这一天来,乌孙兵咬着匈奴兵打,损失也不小,主要是遇上了两个厉害角色,并且后悔得告诉傅介子,就是那个匈奴使者偃闻,他是右谷蠡王的十三儿子,早知道这样,就先宰了他。 饮马湖的匈奴大军很快得到了右谷蠡王被捉的消息,大昆莫派了使者前往匈奴大营招降,本来以为匈奴大军会大乱,没有想到匈奴大军竟然丝毫不乱,派去的使者也被赶了回来,同时偃闻让使者带回了一样东西。 大单于的金刀。 傅介子不由愕然,不明白偃闻的意思。 使者回报大昆莫,偃闻让他回来告诉傅介子和大昆莫,匈奴没有投降的将军和王爷,他不会投降,也不会拿任何条件换回右谷蠡王,他的亲生老子。这把金刀是大单于送于右谷蠡王的,让右谷蠡王自己看着办。至于汉军和乌孙兵这边,要杀还是要囚,都看着办,明天一早,两军决战。 第四十七节,大单于的到来 大昆莫本来是想招降,没有想到接到的却是匈奴的战书,不由大怒,让使者传话,要战便战! 傅介子还想再去看一下右谷蠡王,看能不能做通他的思想工作,以便顺利得招降匈奴,右谷蠡王一句话也不说,当看到傅介子手里面?金刀,整个人身子一震,喝道:?这是大单于赐于我的金刀,你哪里来的?? 傅介子道:?这是你的十三儿子派使者送来的。? 右谷蠡王喝道:?给我!? 赵雄瞪了他一眼,用生硬的匈奴语道:?你给我老实点!? 傅介子示意赵雄不要多事,心想就算给了他他也休想逃掉,将金刀给右谷蠡王,道:?现在匈奴的气数已经尽了,只要右谷蠡王肯向汉朝投降,我可以保王爷现在的地位不变,你的儿子女儿们,也会一个不少。? 右谷蠡王哈哈大笑,道:?还是偃闻才是我大匈奴的真正男儿,你们以为捉了我就可以使我的十万子民投降吗?我儿送我金刀,想必他一定不会向你们投降吧?? 傅介子对右谷蠡王还算客气,是想尽可能得使他投降,以便和平解决,所以道:?是的,偃闻与我几次交锋几次,是个不错的男儿。他下了战书,明早决战,也许过了明天,他就再也不会出现了。?右谷蠡王冷声道:?我栽在你大汉铁手的手里,也不算丢人,偃闻是生是死,全看昆仑神的?护佑,我不会拖累他,也不会拖累我们大匈奴!?说完掣出大单于金刀,一刀扎在脖子上面,当下毙命。 傅介子闭上眼睛,顿了一会儿,让赵雄将右谷蠡王的尸首收敛,暂时不得把消息散布出去。 大昆莫得知右谷蠡王身死,骂骂咧咧一阵,传令大军好好休整,明早决战。傅介子道:?大昆莫,于其明日决战,不如今晚袭营,我想现在匈奴大营里面肯定人心不一,我们进攻的时间越早越好,如果等到明天,或许偃闻已经做好了准备,那时打起来就麻烦许多。? 大昆莫一怔,道:?这合适么?战书我都已经回了。?左将军也道:?如果这样做,匈奴人肯定会骂我们失信于人。?傅介子道:?兵者诡道,贵在出奇制胜,请问大昆莫,是愿意得这个虚名还是几千士兵的性命?? 众将意见不一,争论一阵,冯嫽出来道:?大昆莫,诸位将军,这一次是匈奴人逼我们太甚,要求大昆莫交出息的王后,这样无礼的要求匈奴人都能提出来,我们还需要请什么信义么?请问诸位将军,如果有人向你们要自己的妻子,你们是会当即扇他一耳光,还是约个时间再打一架?? 左将军哈哈大笑道:?这个我们没遇到过,得问右将军会怎么做。? 这分明是左将军在故意戏弄右将军,冯嫽是右将军的夫人,右将军大怒,骂起左将军起来,大昆莫忙让两人住口,道:?点兵,今夜袭营!? 左、右将军皆请出战,傅介子想到汉军长途奔波,多有劳碌,所以也就不请这个差事了,本来左右将军以为傅介子怯战,但是自从汉军捉了右谷蠡王回来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这么想了。 每一次都是左将军出战,大昆莫见右将军有情绪,便哈哈大笑着让右将军出战。 一柱香的时间,右将军已经点好了兵,引兵而去,傅介子在军中等着,约过得一个时辰,右将军引着乌孙兵回来,灰头土脸的,竟然像是吃了败仗,右将军赶到王帐,向大昆莫下拜道:?大昆莫,我们中伏了,没想到匈奴人早有准备,我们进去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冲不出来。? 傅介子有些过意不去,这个主意是自己的,现在右将军损兵折将,问了一下情况,还好右将军损失不多,进去发现情况不对就回来了,但是人虽然损失不多,却让左将军看了个笑话,右将军心里面很是恼火。 傅介子听了右将军所言,心里面猜是匈奴军中有能人,以偃闻和匈奴人的作风,是不可能会如此摆开阵势设防的。想到这里,傅介子虽然想到了一个人??道乾。 大昆莫大怒不已,喝道:?输了没什么,明天一早与匈奴人决战,老东西都被捉了来,这一个小毛孩子算什么!右将军起来,回头睡一觉,明天还当先锋!? 右将军接令,正要起来,傅介子道:?大昆莫,各位将军,刚才匈奴人有伏兵,现在必定没有。我想他们决计想不到,我们一次袭营不成会再一次袭营,这一次袭营必定成功!? 大昆莫和许多乌孙大将们都将信将疑,左将军更是质问道:?傅将军,刚才就是听了你的去偷袭,结果损兵折将,现在又去,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大昆莫也装哑包,不想再战,傅介子有些为难,从来都是兵者诡道,没有一定之规,他也不敢打保票说就一定成功,所以乌孙大军不同意,他也不好勉强,所以再问了一下常惠,常惠同意出兵,冯嫽过来和傅介子说话。因为自己害得右将军丢了面子,傅介子也觉得有些对不起冯嫽,有些谦意得和冯嫽说了几句。 没想到,冯嫽的意思竟然是同意傅介子出兵! 傅介子大为吃惊,冯嫽道:?兵者诡道,从来就是没有说必胜必输,现在匈奴兵刚小胜一场,必定想不到我们会再一次出兵,这一次出击,胜算会极大!? 大昆莫还是犹豫不决,以为傅介子是汉人,反正不是他的兵不心疼,让自己折腾,一时也不想出兵了,傅介子看出了大昆莫的心意,道:?大昆莫,这一次我算汉军出战,只请大昆莫作后援。? 大昆莫听了大喜,当下同意。 傅介子回汉军大营,和常惠商量一番,常惠也觉得此事必成,因为有了乌孙兵作后援,所以常惠也领一支兵,与傅介子分兵两道前去踹营,趁着刚才的战事风波未定,汉军两路人马鬼出神没一番,再一次踹进匈奴大营,果然匈奴大营防备轻了,看守的哨兵被汉军中的神射手轻易给射死,汉军踹入匈奴大营,在营中扔了许多炮烛,汉军的马匹耳朵里面都塞了棉花,口戴了嚼子,所以这些都吓不到,但是匈奴的马则不同。 汉军鼓躁而进,匈奴大营大乱,一时乱成了一团。 破鼓万人捶,乌孙兵见汉军踹营成功,当下也起兵攻打,匈奴大军拨营而走,一时之间成追亡逐北之势。 匈奴兵大败,偃闻吃了一个败仗,退走两百里,乌孙大军欢呼庆贺,傅介子又得一个胜仗,大汉铁手的威名在乌孙大营也空前高涨。 这一日得到了赤谷城来的信使,葛妮亚和潘幼云还有殷茵纷纷来信为他庆贺,特别是殷茵,在信中保证不与她们吵架,让自己安心打仗,傅介子看了大感欣慰。 再过十余日,乌孙兵的粮草供应也接上了,正准备再一次向右谷蠡王部发动攻击,但同时却接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大单于领兵二十万,现在已到右谷蠡王部! 第四十八节,谋定 大昆莫接到这个消息,脸色明显变了一下,傅介子也是心头一震,按理说,这一回汉朝出兵十五万来攻东面,大单于应该赶往东边才是,没想到大单于竟然将全部主力压在了西线。 大昆莫再没有那么干脆得说要战便战,而是派人一而再,再而三得打探情况,据探马回报,这一次来犯的不仅仅只有大单于的部队,车师国的大军也在集结,不日将能赶到来。 这么算来,匈奴大军则有近二十万众。 以五万对二十万,不能说没有胜算,但在草原上面,这种胜算微乎其微。 乌孙大军之中立时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气息,大昆莫也知道匈奴大军的强悍,乌孙兵虽然连胜了这么多场,但是未必就比匈奴主力要强大,左、右将军也都显得很担心,这一次是两国的主力交锋,拼的是全身的家当,如果胜了,乌孙国从此君临绝域,如果败了,乌孙国从此除名。匈奴的情况也大抵一样。 众将暂时都没有了主意,站在傅介子的立场上面,这一仗是绝对要打的,至于怎么个打法,却是一个大问题,事关生死存亡,傅介子也不敢轻易出主意,只得回营商议。 草原上面的这一仗是一定要打的,是这傅介子的信念,抱着这个信念,傅介子和常惠、还有赵雄、陆明、元通等人在一起商议着对策,汉军派人加急赶往长安请示,同时,傅介子还修书一封送往赤谷城,毕竟自己对乌孙和匈奴都没有解忧公主熟悉,这一点不能托大,解忧公主虽然是女子,但她敢一个人嫁到这人鬼不知的西域来,也非易于之辈,所以她也极有可能会有好的建议。 想到给自己留在长安的三位妻子还没有回信,傅介子也就顺便写了一封,寥寥几言,也写进了自己此时的心境。 因为是军中急报,所以很快就有了回信,让傅介子高兴的是,这一次的回信只有一封,而非三封,但信中所写的内容,却是三个人在一起的。想到这里,傅介子也就欣慰了许多,看来她们三人已经不再是那么水火不容了。 而信的内容看来,应该是潘幼云执笔。可能是三个女子一起写的,谁也不好意思先提起儿女情长的事情,所以整篇都是开导傅介子如何打仗的话,这让傅介子觉得很好笑。 信的内容乍一看上去,是万金油的说法。什么大凡著名战争,皆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不得,虽胜犹殃云云,虽是不变的真理,却没有什么实际点的用途。看到最后,?像是潘幼云的口气,提及她在匈奴的这么些年,每一年都有大批的牛马冻死,所以匈奴不得已四下掠夺来过冬,现在正值冬季酷寒之期,匈奴境内的情况一定不怎么好,乌孙兵只要扛住一段时日,匈奴大军的实力必可大减。 这一点傅介子还真的没有想到,毕竟潘幼云在匈奴生活了那么久,对匈奴的了解要比自己深许多。 信到这里又很不合时宜得加了几句,天气寒了,让他多加件衣服。傅介子看着这不搭调的家书,心头一暖,猜着这是哪位女女添了这一败笔,再一看后面一句,却是什么‘女儿越来越胖了,以后会不会不漂亮?’看到这里,傅介子已经心中了了,说什么都不离‘盼儿’这小螺丝钉的,也只有她星大圣女了。 翌日清晨,天寒地冻的,乌孙大军紧扎营门,显得静悄悄的,傅介子找来元通,和他商议了一阵,元通也大拍脑门,道:“这个主意不错,我们要敌二十万大军,确实有些难度,但是这里天气越来越差,我们的装备和粮草供应没有问题,但是匈奴就不一样了,咱们就跟他耗下去,看谁耗得过谁。再说了,只要这么耗着,我们东面的大军便可以长驱直入,到时候大单于东西难顾,我们便可以在最后关头给予匈奴狠狠一击!” 傅介子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道:“我再给郑吉修一封书信去,既然车师也要湊这个热闹,那我们就索性再添点,让郑吉带兵攻打车师,我想车师国必不敢再趟这浑水。同时派出使者联络西域诸国,一道起兵,趁着现在乌孙连打了几个胜仗,我们让西域诸国起兵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元通颔首道:“这事由解忧公主和冯夫人去办最好,毕竟他们在西域的名声更广。”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两人再细细得一合计,都觉得此事可行,便赶往大昆莫的王帐,大昆莫招集军中大将过来商议,傅介子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下,大昆莫的脸色明显好转了许多,但是他也一时拿不定主意,先问起了众位大将们的意思。 右将军道:“大昆莫,今年的天气比往年要冷上许多,而且是越往东走天气越冷,我想匈奴那边的情况一定要比这里恶劣,我们不妨先派出探子深入匈奴境内打探情况之后再作定夺。” 大昆莫道:“就这么办。联络诸国的事情照傅将军的意思去办,右将军,你多派几个得力的探子,要全面得给我把匈奴的情况探个明白。” 右将军得令,冯嫽来道:“大昆莫,联络诸国的事情向来是由公主和我去办的,我们轻车熟路,这一次还是由我去吧。”大昆莫哈哈笑道:“就怕右将军不舍得。”右将军有些尴尬,忙道:“但听大昆莫所言。” 大昆莫道:“如此便好,冯夫人早作准备,我派人送你回赤谷城。” 右将军、冯嫽接令而去。 接连几天,乌孙大营都静悄悄的,匈奴大单于的部队也迟迟没有见到踪影,冯嫽已经回了赤谷城,右将军派出去的探子也都没有回来,这种静,让傅介子感觉到可怕。 这些天只有偃闻时常来请战,但是乌孙大营都是不予理会,偃闻几次袭营,乌孙大军都有了防备,两军各有胜负,这么相持着有大半个月,大单于的军队依旧不见到来,而右将军派出的探子也一个不见回来,大昆莫有些耐不住了,再一次派出去探子探查,依旧是不见回来,情况显得有些诡异难测。 第四十九节,祭天,大战 又过得许久,依旧没有等到探子回报,但是却得以了偃闻退却的消息,傅介子感觉到事情有变,当下准备向大昆莫请兵,没想到大昆莫已经在点兵了,大军追击偃闻大军一百多里,一战之下匈奴大军败走,乌孙兵近一步追亡逐北,抢得牛羊一万多头,掳获了一小批匈奴士兵,经过拷问,才得知大单于在来乌孙的路上遭遇了暴风雪,不得已大军回撤,偃闻得知援兵不到,所以班师回右谷蠡王驻地。 傅介子怕是计谋,所以分开这些人软硬兼施得问了一下,确定情况属实之下报之大昆莫,大昆莫大为松了一口气,下令大军全速追击。偃闻所部三万余人避而不战,一日奔走三百余里,乌孙兵紧赶急赶没有追上。 这一日乌孙大军赶到右谷蠡王的驻地,这里离大单于王庭还有八百余里的,但是风雪已经大到了马匹无法奔跑的地步了。因为右谷蠡王部的大军严守不战,大昆莫下了几次战书都没能一战。 傅介子等得也有些耐不住了,想到他的父亲是自己捉的,自己前去挑战的话偃闻极有可能会出战,并且将右谷蠡王已死的消息传到了右谷蠡王王庭。 五千汉军挑战一番,果然见匈奴大军列开阵势,大开营门准备应战,但是正当汉军和乌孙大军准备大战时,右谷蠡王部又把兵撤了回去,乌孙大军几次想攻,但是因为匈奴兵守得太严都未能如愿。 傅介子眼见事情要成,偃闻又收兵回营了,不由大为泄气。这一天混在匈奴军中的细作来报,偃闻几次要出兵,皆被一个道人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挡住,傅介子猜测一番,心想这两个人极有可能就是道乾和玉阳郡主。玉阳郡主也还罢了,但是道乾心机深沉,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 乌孙大军久战不下,大昆莫也有些心急了,?这一天正当百无计策之时,虽然外面有士兵来报,匈奴大营给这边送来了几样东西。大昆莫和傅介子出去一看,顿时皆大怒不已。 送来的是几个被乱刀分了尸的乌孙兵,这些人是扮作匈奴兵混在匈奴大军中的细作,不知怎么的被发现了。他们被几匹马拖在地上拖到了乌孙大营,而且裤子都被脱了,胡子也被割了。 这是对乌孙人的极大不污辱,在昆莫愤怒之下下令出兵强攻,傅介子苦劝不得,左将军也不听人劝,当先锋强攻匈奴大营。傅介子见势不妙,当下整顿汉军,严阵以待。 左将军带着两万人进攻,结果陷在了匈奴大营里面出不来,大昆莫见势不好,派兵两路去救,好歹是把左将军从匈奴大营里面捞了回来。 乌孙大军损失了两千多人,被迫回撤了一百余里,左将军胳膊上面也中了一箭,好在没毒并不致命。 大昆莫愤怒之下喝令将右谷蠡王的尸首取了来枭首祭天,逼偃闻出战。傅介子听了不由皱了皱眉,?这种事情虽然不怎么厚道,但是战场上面也不失为一种策略,如此一来,即便是偃闻不肯出战,匈奴兵的士气也会大减,到时候乌孙大军再攻打起来也容易许多,所以傅介子也就没有多说。 当晚向右谷蠡王部下了战书,第二天一早,乌孙大军列阵以待,傅介子下令,汉军的弩车和连弩准备好,乌孙大军也是拉满了弓等着。 大昆莫下令祭天开始,一队士兵将右谷蠡王的尸首用牛车拉出来,装在绞架上面,因为天气冷,右谷蠡王的尸首尚完好无损,可是已经有些腐臭了。 大昆莫再一次派人喊话,如果偃闻肯投降,祭天就此取消,如果不降,祭天之后决战。 匈奴大营那边黑压压的站满了人,这时匈奴大营之中一队人马呼啸而出,为首的正是偃闻,他一身的铁甲,长里面拖着长枪,骑着汗血大马傲然出现在两军之前。 大昆莫的使者喊话还没有完,偃闻突然从背后取出长弓,一箭**出来,那个使者惨叫一声,整个人被射得从马上摔出去老远,喉间老大一个血窟窿,而箭已经穿过他的身子身在了一个乌孙兵身上,两人当场毙命。 整个匈奴大军呼喝声震天,士气大震。偃闻一击而中,长枪一举,喝令大军冲锋。 大昆莫怒喝着准备放箭,傅介子见偃闻这一回终于忍不住要出击了,也向赵雄和陆明示意,准备开战,这时偃闻看稳了右谷蠡王的尸首,开始向这里冲过来,所带的匈奴兵足有五千之众,偃闻显得怒不可止,一路急赶猛进,像一头饿慌的雪狼。 傅介子见是放箭的时候了,当下大喝道:“弓弩手放箭,弩车准备出击!” 话刚说完,身边嗖嗖的声音响成一片,因为不必急着冲阵,所以现在汉军所用的都是四人抬的大弩,这样的弩最多可以装六支箭,是骑兵最害怕?的杀人利器。 偃闻的匈奴大军一片一片得倒下,偃闻像是杀红了眼一般,还在拼命得喝令向前冲。 大昆莫见了让右将军准备出击,骂咧咧得称这一回非要活剐了这狼崽子,傅介子见到偃闻这样,也有些婉约,现在的情况看来,右谷蠡王部即将被消灭,偃闻也将会死在乱箭之下。 想到这里,傅介子不禁回想起了在楼兰的几次交锋,看来,这个自己遇上的最厉害的对手,也即将退出这个舞台。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匈奴大军之中虽然一袭红衣红马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 玉阳郡主,她独身一人冲到了两军之中,用匈奴语高呼道:“偃闻回来,回来!”偃闻此时正杀红了眼,见到玉阳郡主,怒喝道:“这里危险,快给我滚回去!” “不!你听道长的,此时不能冲阵,你跟我回去。”玉阳郡主在马上颠得坐不稳,过来拉偃闻的衣服。 偃闻狂喝道:“你给我回去,让那老牛鼻子给我安静点,他们祭天的是我的父王。是我的父王!”偃闻面目狰狞,扯了一下,没有扯开玉阳郡主的手,大怒之下扇了玉阳郡主一个耳光,将她推到一边,喝道:“都给我冲!取回右谷蠡王遗体者封万骑!赏牛羊十万!” 匈奴骑马急驰而去,马蹄一下赶着一下,向乌孙大营冲去。玉阳郡主倒在雪堆里面,又被马蹄撞了一下,连翻出几个跟头,衣服也被撕开了,贴身的亵衣里面灌满了雪,让她感觉到钻心的凉。 玉阳郡主爬起来上马又追了上去,歇斯底里得大喊道:“偃闻,回来,你要毁了你父王的部落,你要毁了大匈奴吗?” “啊!”玉阳郡主的话刚说完,胸脯上面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一支箭歪歪斜斜得插在了她的胸前,鲜血达吧跶吧跶吧得淌了出来。她拼着仅存的一点力气拽住辔头,努力使自己不掉下去。 “玉阳!”偃闻发现玉阳郡主中箭,马上折了回来,在玉阳郡主摔下去的一瞬间将她拉住。 “回去,回……去!”玉阳郡主栽倒在他的怀里,战马一阵乱动,将她摔下马去。 偃闻铁青着脸,从雪地里抱起玉阳郡主,长喝道:“回营!回营!回营……” 第五十节,风雪 右谷蠡王部退却,乌孙大军趁势掩杀,偃闻率部向大单于部逃去,汉军一鼓作气,追出一百八十里,斩杀一万余人,右谷蠡王几乎被打没有了,但是还是让偃闻跑了。 行至此处,汉军和右将军的部队便停了下来,这里的风雪厚到足足可以淹没马腿,根本就没有办法追击,也正是因为这样,偃闻才得已逃脱。 大昆莫的军队在后面打扫战场,一路跟了过来,到了此处,也都不敢再行。 大昆莫眉开眼笑的,招集众将到王帐议事,经清点,此一役为出征以来的最大胜利,一共斩杀了右谷蠡王部一万三千人,因为一个万骑投降,带来了五千人,同时掳获牛羊马匹共计三十万有余。 傅介子听了也有些震惊,这一路追杀过来,他也有些杀得懵了,并不清楚到底杀了多少人,现在听来,这确实是一个极大的胜利。 乌孙大军停在了此事,大昆莫让人扫雪扎营,暂作休顿再商议出兵的事情,傅介子带着赵雄、陆明、霍仪、元通出去探查天气,才片刻功夫,肩头就有些沉了,大雪一团一团得砸下来,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傅介子在北地郡长大,那是标准的北方,但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也从来没有见过雪还有这种下法,刚走过去的路便被大雪盖住,一点踪迹都没有,元通见了不由汗颜,道:“小傅啊,看这架势,匈奴单于一定是被困在了大风雪里面,只是,我们如果要出击的话,这么大的风雪怕是也不容易。” 傅介子道:“不错。我从来没有见过么大的雪,想必这在匈奴境内也是百年不遇。”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道:“师叔,这一仗我们还是得继续打!这样的坏天气足以使匈奴元气大伤,大单于及左、右贤王各部一定死伤惨重,这样的机会可一不可再,我们现在不进攻,就再难有机会了。” 霍仪也道:“我们汉朝养精蓄锐二十年,才能再一次大规模得攻打匈奴,如果错过了,就再难有了,而且,这一次是五路大军一起出动,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协助他们,在西边牵制住大单于,即使我们不能与之决战,也要保证东边的汉军能重创匈奴大军。” 傅介子道:“霍仪说的不错。这仗是一定要打的,只是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这么大的风雪,我们如何前进?” 众人不由哑然。 一晌无话,所有的人又累又饿,所以大军结灶之后便各自躲回帐蓬里面休息,因为防着右谷蠡王部反扑,所以巡视的士兵一个没少,大昆莫下了死命令,这个晚上,睡觉也得睁一只眼! 傅介子苦思不得,浑浑沌沌得就睡着了,半夜里冻醒了好几次,外面的天气很亮,傅介子以为天亮了,起来出去巡视,结果一出来便吓了一跳,大堆大堆的雪已经从帐门涌了进来,他稍一掀帐门,帐蓬便似打哆嗦一般抖了几下,接着就塌了。傅介子闪出去一看,再一次被吓得一大跳,外面的雪竟然在一夜之间落得有丈余深,所有的帐蓬都被大雪给盖了,只露了一个顶在外面。 傅介子心头大乱,忙赶到汉军之中,汉军的帐蓬也多被压塌,许多士兵都在搓手搓脚,但是又不敢来叫他,傅介子见了连让士兵们吹号结营,起来活动。这时赵雄、陆明也都起来,组织人去堆营帐周围的雪,傅介子和常惠、元通带着军令去查看伤员和马匹,结果还是发现冻死了人和马匹,还好不怎么多,伤亡不大。 很快,整个乌孙大营都吵了起来,大昆莫发现了雪灾,也招集士后们扫雪。 折腾到天大亮,大昆莫请众将到王帐议事,商议出征的事情,傅介子看大昆莫的意思,是有些犹豫了,忙些陈说了一下利害,乌孙诸将皆有不愿再战的意思,傅介子道:“大昆莫,现在我们虽然困难,但是却是要匈奴命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让匈奴缓了过来,大昆莫想必也知道,我们汉朝的大军千里迢迢,是不可能随时都出战的,那个时候如果匈奴再来犯,最受苦的可就是大昆莫的子民了。” 大昆莫犹豫道:“两位汉朝将军的意思我明白,只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们如何能进攻?” 傅介子咬牙道:“苍天无情,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时候谁能挺过去,谁就将是这片草原上面的主人!大昆莫想君临绝域,就要有渺视一切的勇气,区区暴雪,算得了什么!这雪虽然大,但又不是下的刀子,如果大昆莫不敢出战,那么便由我们汉军为前锋。” 大昆莫听了脸色变幻几次,最终还是哈哈大笑道:“傅将军言重了,下刀子的场面我们乌孙人也经历过。这一回壶衍鞮小儿想来攻打我们,不想长生天不遂他愿,那就该我们去攻打他了。傅将军,兵我负责出了,只是如何出,还得多多计较。” 傅介子道:“这一回的雪灾太严重,我们是不可能全部过去,请大昆莫选取精兵猛将一万人,装最好的装备,保证粮草和衣物,我汉军也尽选精兵出征。因为赶路不便,所以这一回优先保证衣物和粮草,至于马匹,不必挑选脚程快的良马,只需选耐力强的劣马。” 大昆莫听了不由大为吃惊,本来乌孙兵的人数就比匈奴兵要少许多,现在听傅介子所言,乌孙兵还要抽走一大半,这千里迢迢得赶路,不是给人送终,倒像是送死。 傅介子说完就等着大昆莫的态度,大昆莫拿不定主意,右将军道:“现在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大昆莫,兵在精而不在多,我觉得可行。” 左将军也道:“大昆莫,一只快要病死的熊瞎子,一只猎狗就可以将之咬死。现在匈奴看着人多势众,实则不堪一击,我们出一支劲旅,一定可以一战而胜!请大昆莫下令,我当先锋!” 大昆莫见左右将军皆同意出战,当下也道:“好,这一回就看长生天的意愿了!只是左将军有伤在身,我实在于心不舍。”左将军吃了个败仗,急着找场子,更何况这一次是找匈奴单于决战,这将是毕生的荣耀,忙道:“区区小伤不碍事。” 右将军出来道:“大昆莫,此一次便由我来当这个先锋吧,左将军肩有箭伤,最忌的便是冻着,还是好生休养为上。”大昆莫哈哈大笑道:“那好。便由右将军为大将,左将军什么时候把伤养好,什么时候就随我出征。” 左将军还要再说,大昆莫止住道:“就这么定了,左将军把我的士兵们平安带回去,便是大功一件。我不希望看到一个士兵在回家的途中出现意外。” 左将军见大昆莫说得谨慎,只得应下。 左右将军各自点兵选将,傅介子也自回营,本来想把伤病员交给赵雄或者陆明带回去,但是两人争持不下,谁也不肯回去,倒是霍仪大度,不像他伯父霍去病那样热衷战急,他来西域是为了看风土人情,所以他也不争这千秋功业,傅介子便将余部交于霍仪带回,因为霍仪年轻,傅介子不放心,元通打了个哈哈道:“还是我跟霍仪回去吧。这大风大雪的,我可经不住折腾。” 傅介子知道这一战要么不胜,要么就是极大的功业,元通不是官场的人,所以不贪图这个,傅介子自己虽然也不在乎这个,但是一想到要打的是大单于,心里面又忍不住一阵激动。 这是军人一生的荣耀。 陆明和元通最熟,也敢开玩笑,道:“真人倒不是怕这里的冷,想必是惦记着家里的暖和。”傅介子知陆明在说苏维,不由好笑道:“师叔既然要回那是再好不过了,顺便代我向师娘道个谢,现在殷茵跟葛妮亚的关系好多了,必是师娘的功劳。” 元通嘿嘿笑了一下,算是应答了。 第五十一节,此生了了 大昆莫让士兵们吹号结营,点将结束之后便出发,大军踏雪出征,傅介子带了三千汉军,大昆莫点了一万五的乌孙兵,离开了乌孙大营就顺着偃闻逃走的路线找去。 大雪已经将所以的痕迹掩盖了,但是乌孙大军还是依旧能判断出偃闻逃走的路线。 这里的雪已经不再是能骑马走过的了,大军步行赶路,马蹄上面也裹了布片,这样才能勉强行走,不至于陷到雪堆里面爬不起来,走在这雪原里面,傅介子的感觉不是在雪原,而是在江河里面,一丈深的雪,傅介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过,看到这白皑皑的雪原,傅介子心里面升起了一阵恐惧。 准备得说,是敬畏。 傅介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草原上面的王国更替的那么快,那么让人促不及防,这里没有任何的生活屏障,天灾地害,哪一样都足以成为致命的威胁,再加上异族的入侵,也许头一天还在呼呼大睡,醒来之时已经刀斧加身,也许头一天还在琢磨着怎么抢来更多的牛羊,更好的骏马,第二天便被赶得四海为家。 这一点是生活在城廓里的的汉人不亲身经历就无法想象的。 傅介子往往都只想到了匈奴人如何可恶得抢掠汉人,但是现在看来,匈奴也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草原的大风大雪大灾,年年都或大或小得出现,此地贫脊的土地和恶劣的环境都时刻威胁着匈奴的生死,抢可以渡过冬天,不抢就得冻死在腊月。 但是,傅介子还是一如既往得决定要打,同样的理由,打可以保汉人不再受侵略,不打会有更多的汉人将死在匈奴的马蹄之下。 大昆莫肥硕的身子在雪地里走得十分得吃力,以往是骑着马,累死累活的都是骡子马匹,现在马匹骑不了了,他虽然贵为国王,但也只能一路步行。 大军将铁衣都放在马背上面,一路上走得唉声叹气的,傅介子见士气不振,让赵雄和陆明私自下令,再敢有长吁短叹的,军法处制! 这时,赵雄引着大军唱起了那首《将军令》: 塞上长风,笛声清冷。 大漠落日,残月当空。 日夜听驼铃,随梦入故里。 手中三尺青锋,枕边六封家书。 定斩敌将首级,看罢泪涕凋零。 …… 声音由一个传为一片,再也没有唉声叹气的声音。 行军七日,突然有前方的探子回报,东北五十里发现了匈奴大军留下的踪迹,大昆莫听了大喜,下令大军急速追击,行出半日,大军停了下来,傅介子上前去看了一下,赵雄拦住,道:“老大,前面有很多死人,还是等查明白了再去看不迟。” 一会儿,大昆莫派人去挖,一下子挖出了几百具尸体,还有大批冻死的牛羊和马匹,大致清点了一下,冻死的足有两百多人,牛马更是不计其数,场面有些可怖。 大昆莫下令大军继续追击,越往前追死亡的人数越多,到后面雪堆里面倒得到处都是,还有一些冻得没死的倒在路上,大昆莫下令全部处死。傅介子在汉军大营察看情况,一会儿乌侯跑过来道:“将军,大昆莫要把所有没冻死的匈奴兵杀掉,这个……”乌侯说到这里有些于心不忍。 傅介子也听得大为皱眉,思之再三还时赶了过去,这时大昆莫已经处死了一批,有五十多人,傅介子忙过去劝住,大昆莫道:“傅将军,这些人不处死,我们怎么安排?我们自己都顾及不下,难道还要带这些敌人么?” 傅介子道:“他们不过是一些被落下的牧民,杀这些没有还手能力的人,我们下不了手。” 大昆莫哈哈大笑,道:“傅将军被匈奴人称为大汉铁手,也有下不了手的时候!既然傅将军下不了,那就由我乌孙人来办吧。”傅介子再一次拦住,道:“大昆莫,暂时将他们抓起来,有病的治下病。” 大昆莫道:“那么费劲!他们可都是我们的敌人。”说着,大昆莫指着几个匈奴人道:“傅将军你看,他们眼中的全都是仇恨的,这样的人,我不杀他们不放心。” 傅介子道:“大昆莫,我看了一下,这里大概有一百人左右,他们这些人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请大昆莫将他们交于我们汉军,如何处理由我来决断如何?” 大昆莫思索一番,道:“也罢,一切由傅将军看着办吧。我们继续出发。” 傅介子谢过,让汉军将这一小批匈奴兵收监,又派了军医医治,暂时由汉军看守着。 一连跟了三天,竟然让大军在这茫茫雪原里面追上了偃闻的大军,大昆莫顾不得让大军休息,下令大军出击,因为这一支乌孙兵是精选的,所以战斗力极强,而且棉衣防冻的都准备得很齐全,所以大军并没有多少折损,而偃闻的大军则一路死伤到此,大军逃的逃,散的散,已经折损得只剩下三成不到,这一仗一打即分胜负,偃闻大军再一次向东逃去,但是只逃了二十余里,前面因为大雪崩封了路,偃闻大军陷入了绝地。 大昆莫得到消息,哈哈大笑不已,招集众将到王帐,道:“这一回偃闻小儿身陷绝地,谁去打这要冻死的熊瞎子?” 几个乌孙大将纷纷请命,大昆莫同意,派了八千大军前去死战,但是要了半天也不分胜负,大昆莫怕大军伤亡太大,暂时收兵,第二天再战,依旧是不分胜负。大昆莫的本意是去攻打大单于,但是现在又不能放充偃闻部不到,只盼着快速将偃闻部打下来,然后东进,所以接连几天一直派兵攻打,但是却使终攻打不下来。 傅介子也出战过一次,是偃闻亲自出战,两路骑兵打了一个下午没分出胜负,倒是各自损失颇大。大昆莫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好,发誓逮着偃闻要拔皮削骨。 傅介子也很是着急,三天之内进攻了七回,非但没有能拿下偃闻,赵雄还被流箭击中,好在身上的铠甲比较厚,没有重伤。 这天傅介子在营里苦思冥想,陆明过来道:“老大,这偃闻果然难打得很,我们不能在这里久耗,要不,再派人去招降他们?” 傅介子道:“只怕偃闻不肯投降。” 陆明道:“总得试一试,再这么耗下去,我们虽然是赢家,但是却失去了攻打大单于的机会。” 傅介子心想也是,当下去和大昆莫说了?一下,大昆莫思之再三,也同意了,派了两个使者过去招降,这一次,大昆莫和傅介子都没抱什么希望,只是试一试,没有想到,偃闻竟然同意了! 傅介子的第一感觉就是有诈,想到道乾就在匈奴大军之中,这种可能就更大了。 但是偃闻既然答应投降,汉军也不好说不接受,只是和大昆莫商议一下,防着匈奴大军反扑,所以就再一次派使者过去谈条件。使者回报,偃闻的条件居然是希望傅介子看在玉阳郡主曾是潘幼云的徒弟的份上,救她一命,保她不死。 傅介子听了有些惊讶,大昆莫却哈哈大笑,道:“没有想到,他还是一个痴情人。罢了,傅将军,你意下如何?” 傅介子道:“但凭大昆莫处理。偃闻要是肯投降的话,那倒是一件好事。”大昆莫道:“那好,让他们放下武器,交出马匹,咱们就不打了。” 右将军听了下去安排。 傅介子毕竟感觉到不安全,所以让汉军严阵以待,随时防着意外发生。 匈奴大营大门四开,只见一个道人模样的男子出来,身后是大批的部队,他身后是一驾马车,四周塞得严严实实的,但是却没有能见到偃闻。 傅介子见这个道人五十多岁的样子,下额只留了细细的一捊胡子,着装斯斯文文的,倒有那么点仙儿道骨的意思。傅介子知道此人更是自己到处追杀的道乾。 但是却没有见到偃闻。 傅介子让匈奴大军止住,喝问道:“偃闻呢?他怎么没来?” 道乾的声音有些嘶哑,道:“他是大匈奴的王子,如何肯降你小小的乌孙国,他已经自刎了。” 傅介子大吃一惊,道:“此话当真?”道乾淡淡笑道:“尸首还在里面,不信的自己去看。” 傅介子听了大为愕然。 道乾道:“铁手大人,我知道你是元武真人的女婿。希望你能救玉阳郡主一命。”提起自己岳父殷九重,傅介子就不由大怒,恨声道:“你还有脸提起我岳父?是你害死了他!” 道乾道:“当年是他们将我赶到了这苦寒之地来,我的妻子也在路途之中病死了,我还有一个女儿,才两岁,在途中也死了。罢了,罢了,这些都是以前的恩怨,你要杀我就杀吧,请你救一下玉阳郡主的性命,她只是一个小姑娘。” 傅介子冷笑道:“你自己如何不会救她?难怪是什么疑难杂症?” 道乾傲然道:“疑难杂症算什么!这世上我治不了的病,别人也未必能治!” 傅介子奇怪道:“那我怕是无能为力了。” 道乾道:“她不过是中了一箭,区区一个箭伤,不需劳烦铁手大人,只需一个半吊子的军医即可。”说到这里恨声道:“想我道乾用毒一生,到最后竟然连个箭伤都治不了!这也许就是报应。” 傅介子听了吃惊不已。会用毒的都会医,没想到道乾这个医道高手竟然让一个小小的箭伤给难住了,道:“这么简单的箭伤,怎么会治不了?” 道乾道:“军中无药。此地亦无药可采。” 傅介子听了哈哈大笑,道:“果然是报应,你自忖无所不能,也有你不能的时候。我只是想不通,她是死是活,值得你如此么?” 道乾道:“你不会明白,我到了匈奴,左贤王请我当她的师傅,我在这个世上无亲无挂,她相当于我的女儿。” 傅介子听了一怔,顿了一下,道:“把玉阳郡主带进来。” 道乾抱拳道:“多谢。” 匈奴大军投降,大昆莫下令将道乾关起来,道乾哈哈大笑,道:“不必了,山人自有去处。”说话间下马,盘腿坐在雪地上,一丝黑色的血珠从嘴角溢出来,道乾脑袋一垂,此生了了,再也没有醒来。 第五十二节,凯旋 偃闻部成功招降,道乾和偃闻皆自杀身亡了,傅介子看了一下玉阳郡主的伤势,只不过是普通的箭伤,但是伤得很深,又因为伤势拖了一段时间,所以她一时晕迷着,病得很厉害。 傅介子帮她缝合一阵伤口之后,让军医好生看管,思之再三,还是觉得这样带在身边很是不便,所以就派了士兵将她送回赤谷城。 破了右谷蠡王,大昆莫决定一鼓作气,直接找大单于的军队决战。 经过月余,大昆莫的军队最终没有能找到大单于的部队,而此时,正准备北上援助匈奴的车师大军也急急忙忙得回师,郑吉率领的西域城廓城一共五万人讨伐车师,车师国一战而败,郑吉立军宿为车师王,汉军入驻车师,匈奴又断一臂。 汉军的五路在军现在皆已经深入数千里,寻找大单于的主力作战。这一日,乌孙大军已经深入匈奴腹地四千余里,虽然没有能找到匈奴的主力,但是却抢了五十多万匹牛羊,这反倒是成了大军的一个拖累,有了这么多牛羊马匹,士兵们的补及不成问题,但是傅介子依旧有些担心。 这一天晚上,常惠来找傅介子商议,两人皆觉得战线拉得太长,孤军深入只怕会有问题。 两人将担心之处说于大昆莫听了,大昆莫没有能逮着大单于的主力作战很是不愿,从四处抓来的匈奴牧民们拷问之下,得知大单于部因为雪灾,所部人员已经损失得十不余三了,所以已经弃走漠南,直接向极北之地进发了。 大昆莫下令再追,这一追便是五日,竟然让大军发现了大单于的主力,傅介子也是大喜过望,率军攻打,乌孙大军进行了一场以蛇吞象的壮举,也许是前几战打出的勇气,乌孙大军骁勇异常,壶衍鞮单于的七万大军本来就是个虚数,乌孙大军一冲击,大单于部队即便崩溃,傅介子率大军追亡逐北,一举射杀大单于叔父,大昆莫的军队斩杀匈奴大军三万余人,捉到匈奴王爷两人以及匈奴大瘀氏、匈奴王子十五人、相国将军当户都尉共计八十二人。 这一仗,大单于的主力几乎损失殆尽。 大昆莫当众斩杀大单于落下的坐骑汗血马,励军宣誓,一定要捉到壶衍鞮单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大昆莫突然从马上摔了下去,傅介子大惊,忙和众将军将大昆莫扶回王帐,经他诊断,大昆莫是操劳过度,染上了风寒,再加上身子本身有点毛病,所以病倒了。 大军在此停留了三日,大昆划的病情不见好转,?此时正好赶了左谷蠡王的军队败退至此,乌孙大军跟大单于交战刚过,军疲马惫,不便再战,众将商议再三,还是决定退兵。 这一次出征,乌孙大军损失了十之一二,汉军的损失小些,但也不轻,这一路西去,大昆莫虽然不甘心,但也没有办法,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一些。 回到赤谷城,这里依旧是大雪纷飞,但是比起雪原上面根本?就不值一提。 这一次出征取得了空前的胜利,赤谷城里面一片欢腾的声音,解忧公主让守城部队用彩色仪仗欢迎大军进城,赤谷城里的百姓们欢呼雀跃,一路将大昆莫一行送进了王宫。 霍仪和元通等人与解忧公主在一起,解忧公主跟他们没有什么架子,她并不是用着四人抬八人驾的轿子抬着,而是和霍仪等人挤在人堆里面。 傅介子下马向解忧公主问好,解忧公主道:“傅将军,常将军,你们和大昆莫在漠北的事迹我们都知道了,这一回是真的打出了我们大汉的威名!” 傅介子笑道:“都是大昆莫指挥得力。”正说着,旁边一个姑娘道:“傅将军,父王在给母后的信里还夸你呢。”傅介子这才注意到,解忧公主身边除了小女儿素光以后,弟史和万年也都回来了,不由大为吃惊,道:“弟史也回来啦?” 弟兄比以前更加漂亮了,她一手捥着解忧公主,一手拉着万年,道:“我学完艺就回来了,要不然就错过了这么大的一场胜仗。”解忧公主笑道:“这么大的胜仗,有你什么事啊,小妮子瞎起哄。”弟史咯咯得笑。 傅介子不由大笑,这时,大昆莫的马车到了,傅介子道:“公主,大昆莫与我们在雪原里奔波操劳,身子有些抱恙,所以我们没有继续追杀大单于,就回来了。” 解忧公主听了有些紧张,赶紧和孩子们过去了。 进了城,霍仪道:“师叔,师娘们也都出来了,刚还在这,一会儿功夫不知被挤到哪儿去了。” 傅介子听了有些心急,放眼四下找寻,这时人群之中一个声音大喊道:“这儿呢,这儿呢,猪头!” 傅介子还是没有看到,倒是霍仪眼尖,跟傅介子指了一下,傅介子这才找到,殷茵三人和元通、苏维在一起,傅介子笑呵呵得过去和她们说话,葛妮亚道:“相公,我们叫了你半天你都没理!”傅介子不由大为谦意。 殷茵哼哼道:“都是你说要出来等,他眼睛里面只看着公主,根本就没有我们呢。” 葛妮亚有些窘迫,大感委屈,急道:“怎么是我啊,你们不也说要出来找吗?” 殷茵和潘幼云见她又急了,都忍不住偷笑起来。 傅介子看这光景,三人之间的隔亥应该是消得差不多了,心里面很是高兴,向苏维道:“师娘,多谢你在我不在的时候照顾她们。”苏维笑而不答,傅介子见潘幼云的心情有些忧郁,道:“你怎么了?” 潘幼云淡淡笑了一下,道:“我没事。只是在想,玉阳今后该怎么办。” 傅介子突然明白过来,道:“没事的,我们既然救了她,就不会杀她。她的伤怎么样了?” 潘幼云道:“已经醒了过来,就是对我一句话也不说。”说到这里,潘幼云不禁叹了口气。 说到沉重的事情,众人都不怎么说话了,元通见话锋不对,打了个哈哈,道:“这里天儿冷,我们进府说话。” 殷茵忙道:“对对对,先别想这些事情了,葛妮亚给你炖了些鹿茸参汤,说是要补一补……” 葛妮亚推了推殷茵,啐道:“怎么又是我?殷茵姐别不好意思,你炖了就炖了呗,他都瘦了一圈儿,是得补一补了。” 众人大笑,殷茵有些窘迫,暗里面捏了葛妮亚一把,傅介子笑着和众人进府。 大昆莫的气色已经比在雪原时好了许多,所以晚上在公主府大摆宴会,把赤谷城所有?大将们都请了过来,汉人这边包括赵雄、陆明都请了过来。 弟史从汉朝学了不少舞艺,在宴会上面舞得两袖流彩,众人夸赞不断。 大昆莫下令犒赏三军,出征有功的将领们在他想好之后各有封赏,并且对汉军大加赞赏,傅介子笑着应承过去,这一仗虽然美中不足,但也够了,听着大昆莫说封赏的事情,傅介子心中却有了一个计较,私下问殷茵三人,道:“你说,如果我不当兵了,你们愿意么?” 潘幼云若有所思,并不回答,殷茵道:“你是哪儿来的兵?你可是侯爷呢。”傅介子一愕,他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是义阳侯了。 葛妮亚顿了一下,道:“那盼儿不会饿着吧?” 傅介子哑然失笑,道:“饿着我也不会饿着她的。” 葛妮亚释然道:“那我不管,反正不能饿着她。” 傅介子见潘幼云不说话,道:“你怎么看?”潘幼云道:“现在到了要离开的时候么?”傅介子思索一下,叹了口气,道:“还不到。” 第五十三节,公主的儿子女儿们 乌孙国从此真正与汉朝联合,西域的形势也一片大好,解忧公主的兴致极高,大昆莫也整天乐呵呵的,两人再一次修书,派使者送往长安,以示两国永远成友好之邦。傅介子在赤谷城休息了两天,因为带有汉军,在这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天的消耗,所以汉军必须尽快回长安去。 这一天傅介子和常惠一商量,准备就在这几天动身,所以傅介子去面见大昆莫,大昆莫又摆起了宴会相送,道:“傅将军,昨日冯夫人已经回来了,一会儿大家一起见个面,以后再相见的日子可就久了。” 傅介子听了大喜,道:“如此再好不过了。” 晚上的宴会,傅介子见到了冯夫人,令傅介子惊奇的是,同来的还有龟兹国的国王绛宾。 绛兵见了傅介子,跟他大书特书起郑吉破车师的事迹来,希望傅介子这一次回长安代龟兹国多多善言,以求护佑。傅介子一一答应,问了一下郑吉的情况,郑吉现在把大军屯在车师,正等着朝延的命?令下来,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大昆莫见得绛宾,请侍者请绛宾到贵宾位坐着,绛宾和他一样的身份,都是一国之主,所以大昆莫让他和自己平起平坐。绛宾?却笑而不坐,他四下打量一番,见到了解忧公主,和身边的弟史,弟史瞪了他一眼,拽了拽母亲?的胳膊,样子有些怪怪的。 傅介子还在猜绛宾来乌孙的目的,却听见绛宾道:“大昆莫,这个位子小侄不能坐。” 大昆莫以为他自降身份以示对自己的尊敬,哈哈笑道:“国王多心了,你是龟兹的国王,我是乌孙的昆莫,自然是平起平坐。请吧。” 绛宾冲弟史笑了一下,转而道:“大昆莫误?会了。小侄回来是有求于大昆莫。这件事情大昆莫若是同意了,这个位子就再也不能坐了。” 大昆莫哦了一声,道:“是何事?” 绛宾道:“上一次傅将军途经我龟兹国,弟史公主曾与傅将军一道?,小侄观弟史公主的舞艺才姿一时惊?为天人,当时小侄心想,是哪间的长天碧水能孕育出如此清秀可人的佳丽,所以就问了傅将军,傅将军告诉我,是大昆莫的爱女,乌孙的公主要去长安学习舞技。弟史公主去了长安之后,小侄日思夜想,我龟兹国是礼乐之邦,小侄也一直想娶一位能歌善舞,又精通音律的女子作?王后,弟史公主正是独一无二的人选?。小侄思之再三,觉得派使者前来显得冒昧,也不算诚心,所以这一次得知弟史公主归国,就自己赶了过来。望大昆莫和娘娘成全。” 弟史听了脸上唰得一下就红了,本来得知绛宾来乌孙,她就知道?这是事,而且回国的消息也是自己让人告诉绛宾的,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还是显得极为羞怯,丝毫没有在千百人面前舞袖的勇气。 大昆莫听得哈哈大笑,道:“我道绛宾国王千里迢迢跑到我乌孙来做什么了,原来是惦记上了我乌孙的姑娘。”解忧公主不像大昆莫,她是早就听弟史说过心事的,所以早有准备,笑道:“绛宾国王倒是一张巧嘴儿。弟史她性子顽劣,可没有国王说的那般好。” 弟史听了耷拉着脑袋,咕哝道:“谁顽劣了……” 说的声音虽然小,但是现在全场寂静,这话还是让很多人都听到了,几个武将忍不住?笑了出来,傅介子对弟史是了解的,其中的光景他也猜?得出来几分,想必是弟史和绛宾暗地里通过气,甚至?是得了解忧公主的许可才会来乌孙,否则以他一国之尊的身份,被拒绝了怎么好下台?现在听弟史这么说,心里面就笑了,这不用说,一定是这个小妮子和绛宾暗中约好的。 弟史发现自己闹了笑话,当时恨不能找个地方钻进去,解忧公主也有些尴尬?,倒是大昆莫大气,哈哈笑道:“看来我这个姑娘是长大了。弟史,绛宾国王一片真心,你若是愿意呢,这事就这么定了,如果不愿意,那也得听我的。哈哈……” 弟史嘴唇都快咬出了血,听得大昆莫再一当众挤兑,当下再也待不住,起身跑了出去,众将大笑不已。 绛宾国王谢过大昆莫,让人抬上来几个大箱子,里面金银玉器、珠宝翡翠数不尽数,这些虽然珍贵,但也是常规的彩礼,让傅介子开眼界的却是一副陈旧的板画,上面看着宫廷生活的各式各样,傅介子虽然?看不懂,但是也看得出来这是珍藏了许多年代,极其珍贵的东西,绛宾道:“大昆莫,这副画是我们龟兹国历代相传之物,因为画的是龟兹女子的生活起居,所以一直由历代的王后负责珍藏,现在小侄将它带到乌孙来,这副画从此就是弟史公主的了。” 大昆莫哈哈大笑,两国的亲也就这么结了下来。 说完了这个事情?,冯夫人道:“大昆莫,这一次随来的除了绛宾国王以外,还有莎车国的使者。”说话间,冯夫人身边的两个使者上前来拜?见大昆莫。傅介子这才知道?这两人原来是绛宾的随从,而是莎车国的使者。 大昆莫有些愕然,道:“两位使者,不知老国王的身子好些了么?” 一个使者痛哭流涕,道:“陛下他已经病逝了。” 此话一出,满堂又是一静。傅介子也大为吃惊,不由看了看冯夫人。 大昆莫一阵叹息,让两个使者多多宽心。一个使者上前道:“大昆莫,陛下素来与万年王子交好,在长安之时更是收万年王子为义子。如今陛下病逝,膝下无子,所以临终之时嘱咐我们,如果大昆莫允许,请万年王子前往我们莎车国为国王。” 大昆莫听了一时愣在那里,解忧公主也有些反应不过来,傅介子更是看了看常惠,又看了看元通,以为天方夜谭。 再看万年的时候?,万年在偷偷得哭。 这么大的事情,大昆莫不敢随便答应?,当下让使者在赤谷城多待几天,容他好好想想。 第二天,大昆莫同意了使者的请求,并且派了使者护送万年前往莎车国,先办丧事,再继王位。事情一了,傅介子也来向大昆莫请行,绛宾国王与弟史公主去龟兹,大昆莫也派了专门的使队与汉军同行。解忧公主来送众人,看着即将远行的儿子女儿,一时无限伤感。 小女儿素光仰头看着弟史,天真得道:“姐姐,你要嫁人了?”话一出口,惹?得解忧公主和弟史娘儿俩哭得稀哩哗啦。 第五十四节,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大汉归汉,一路上傅介子发现西域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又变了一个模样,首先是各国的兵丁明显的多了,再就是各国交往的使者多了。大军行至龟兹,绛宾王子请汉军留下来参加他与弟史的婚礼,经过这几日弟史?也没有那么不好意思了,整天混在大军之中,喜气洋洋的。 是夜在渠犁城休息,傅介子想到三位夫人,一时头如斗大,冷落了谁都不好,又不能同时谁也不冷落,思之再三还是决定假装和常惠商议军机,在大军之中混了一个晚上。 弟史成了龟兹的王后,整个人都似变了个模样一般,高贵、典雅,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活蹦乱跳?小姑娘。 汉军休息了一个两天就继续赶路,绛宾在临行前向傅介子提出大汉派兵保护龟兹的要求,因为匈奴虽然元气大伤,但是依旧存在,龟兹小国,怕匈奴的报复。绛宾不仅是向傅介子和常惠说了,还派了使者与汉军去长安。 傅介子答应,汉军再赶路,行至楼兰,得知尉屠耆已经在鄯善建城,并且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精绝国向鄯善借兵求援,以求自保,尉屠耆念及古神王,答应了此事。如此一来,不仅仅是精绝,周围的且未诸国也纷纷向鄯善请兵相护。 看到这些,傅介子心里面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这一日,大军过了白龙堆沙漠,来到了敦煌,傅介子急着想见苏巧儿,又不方便跟三个女女说,所以为了表示出自己无所谓的态度,他决定先去见城主耿龙。 提到耿龙,傅介子心里面有一个结,潘幼云也是一样。 但是得到的消息很快让他们再也顾不得去想这些事情:耿龙伤重无效,已经在半个月前去逝了。 消息是耿虎亲口说的,敦煌城中也到处是披麻戴孝的,傅介子听了大为震惊,潘幼云的脸色更是一阵惨白。 傅介子让汉军先休整,自己带着和耿龙相熟的人去耿龙?坟前拜祭。这是傅介子经历了这么久,头一回看到潘幼云哭,他心里面一再告诉自己要大度一些,但是心里面还是不好受,所以就让潘幼云在这里好好得待一会儿,自己和众人先回去。 与耿虎说了一阵,傅介子得知耿龙是在守城的时候中了箭,苦撑太久而死,现大的敦煌城还没有人来接替,接理说,会是他耿虎,但是耿虎的已经跟朝延送过去了公文,请朝延再派得力的大将为敦煌的地主,但是他耿虎,已经不再有这个心,他耿家几代人都折腾在这敦煌城,他不想再留在这个地方。 回到营里,殷茵和葛妮亚看傅介子的眼神都些变了,傅介子心情不好,坐在案前发呆,殷茵推了推葛妮亚,两人过来,傅介子道:“盼儿呢?”葛妮亚道:“已经睡着了,这小家伙一天到晚睡。” 殷茵嗯了一声,道:“睡着了好,睡着了好。”说着对葛妮亚挤眉弄眼的,葛妮亚轻啐了一声,有些不意思。殷茵见傅是子这样,道:“怎么,吃醋了?”傅介子没好气得道:“人都死了,还吃哪门子醋。” 殷茵啧啧道:“这就是吃了。”葛妮亚拉了拉殷茵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潘幼云到了晚上还没有回来,傅介子怕潘幼云着凉,想送件衣服过去,但是自己去又不方便,倒是葛妮亚有心,取了一件大衣去了。傅介子突然想到苏巧儿,找耿虎问起了苏巧儿的住处,耿虎告诉他,苏家已经在一个多月以前回长安去了。 潘幼云最终还是和葛妮亚一起回来了,但是很奇怪,葛妮亚送去的衣服却披在了葛妮亚自己身上。潘幼云向傅介子轻声说了句抱谦就回房了,傅介子道:“葛妮亚,你不是送衣服去了吗?” 葛妮亚有些过意不去,道:“潘姐姐说我现在身子弱,她跟我回来,衣服就让我披上了。相公,潘姐姐心情不好,你可不许生她的气。”傅介子淡淡笑了一下,抱过葛妮亚,示意不会,正当他准备帮葛妮亚宽衣解带时,葛妮亚不让,指了指门,道:“相公,潘姐姐心情不好,你去陪她吧。” 傅介子顿了一下,葛妮亚道:“相公你放心吧,殷茵姐早就躲了。相公,就算是潘姐姐心里面有人,但是那人都已经死了。只要相公对她好,她心里面是容不下另外的人的。” 傅介子听了心里面轻松了一些,笑道:“那你还想你们教主不想?” 葛妮亚掩口偷笑道:“哪儿敢呢。”说着孩子又在哭了,葛妮亚忙将他推了过去,自己急急忙忙得回房去。 ??? 在敦煌停了三天,让大军休整,这三天里,潘幼云一直是忧郁着心情,想到明天就要走了,傅介子跟潘幼云说了一下,潘幼云一时默然不语,不过不多久,耿虎过来向两人辞行,傅介子听了大惊,道:“耿将军,你这是干什么?” 耿虎道:“本来大哥跟二哥过世之后,我就再没有想过要离在敦煌城,只是大哥临死前让我带几句话给潘姑娘。这几天不瞒傅将军,我心里面很不好受,一直没有说,现在想来想去,这既然是二哥的遗愿,我这做兄弟的,不能太逆着他。” 傅介子道:“既然是说给幼云的,那我暂且回避一下。” 耿虎道:“不必了。傅将军,这事与你也有关。” 傅介子一怔,耿虎道:“二哥是中了箭伤,又操劳过度而死的,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奄奄一息了。他让我告诉潘姑娘,好好活,好好过。潘姑娘,你与我二哥的恩恩怨怨我也都知道,现在二哥他死了,爱过也罢,恨过也罢,这一切都成了过眼云烟。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耿虎离开了敦煌,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后来,苏老爹告诉傅介子,他在楼兰见过耿虎,还一起喝过酒,当然,这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暂且不提。 潘幼云最终是笑着来向耿龙辞别的,同时,汉军离开了敦煌。 第五十五节,终第五十五节 傅介子一行紧赶急赶得,回到长安已经是第二年春了,此时汉军的五路大军已经全部反回,这一回五路大军各有所胜,而且就在这个时候,汉朝还得 到了一个更大的消息,以丁零、乌孙、乌桓三国为主的二十多个国家分别从北、西、东三个方向进攻匈奴,匈奴人损失了十之二三,畜产损失了近一 半。如此巨大的打击,足以让匈奴从此再也翻不起身来。 汉宣帝向大将军霍光询问过之后封赏大军,傅介子一时成了长安城的焦点,街头巷议是再所难免的了。他的食邑大了足足三倍,常惠也因为这一战被 封为长罗侯,郑吉远在西域不能回来,也被千里加封为安远侯,其它四路大将虽然没有封侯,但也各有封赏。 傅介子这一回不仅从龟兹带回了岳父殷九重的灵位,同时还平安得带回来了三个媳妇儿,傅母眉开眼笑,三个丫环唉声叹气,旁敲侧打得要傅介子再 召几个丫环来府上,现在府上的人越来越多,将来便更多,而丫环的人数却一直不长。 傅介子急着去见苏巧儿,顺便也去神庙见兀难长老,此时苏老爹已好,傅介子见到苏巧儿,苏巧儿显得瘦了许多,回到了长安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 去傅府,也许是出于女儿家的羞怯,也许是出于苏家的脸面,得知傅介子回长安,她也只是在远处看了一下,心里面盼着,怨着,等着。 好在傅介子回来的第三天便来看自己了,并且带回了自己的白骆驼,这让苏巧儿心里面欣慰了许多。傅介子这一回来没有带婚书,傅府的事情太乱太 杂,他得处理好了再来,所以这一次只是来看看苏巧儿。 兀难长老依旧住在苏家,葛妮亚和苏维也去拜见了他,顺便见过了苏巧儿。 宫里的事情也很多,西域现在的情况很好,但是很乱,在西域归国的时候,傅介子就有一个想法,在汉军到来之前,西域各国是属于匈奴的,皆受匈 奴派的僮仆都尉压迫,而现在的僮仆都尉就是左贤王。现在西域各国摆脱了匈奴的压迫,但是皆感到不安全,所以傅介子就设想,汉朝应该在西域设 立一个机构,专门保护西域各国。 这个提议很快就被宣帝采纳,但是让傅介子意外的事,自己想的这个差事一下子就落到了自己的肩膀上。 傅介子这一次回来本来就是准备要辞官不做的,所以趁着这个机会,趁着不是在朝堂上面,当着宣帝和大将军霍光的面请辞,他是道家的人,道家功 成身退的思想为大多人所知,宣帝劝他一阵,大将军霍光也再三相留,傅介子心思已定,宣帝大感婉惜,让他回去再好好想想,这辞呈不受。 回到傅府,元通上来拜访,傅介子把自己的心思说了一下,元通也大是支持。一会儿殷茵来叫傅介子和元通吃饭,葛妮亚哄着盼儿睡觉,潘幼云帮着 管家算帐薄,一家人和和美美,傅介子一时兴起,在岳父殷九重留给他的画上面题道: 鼙鼓揭天来,金戈铁马东征西讨,换得半生烟云一枕风霜, 弹指话沉浮,书在,剑在,侠在,尚可中道击水。 明月照人还,笙歌霓裳朝云暮雨,再见三春杨柳九夏芙蓉, 回首空寂寥,诗耶,酒耶,仙耶,莫若绝顶振衣。 殷茵见了大为皱眉,笑话道:“我爹好好的一幅画,硬是让你给糟蹋了。”她说完脸色微微一变,道:“相公,你真的要辞官啊?” 傅介子道:“我从军只是因为你,茵茵,现在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匈奴人也打跑了,我这个将军也就只会锈着,而且朝堂里面你争我夺的,想避都 避不开,所以我和师叔一商量,于其每天算计着升官发财,不如和你们算计着柴米油盐来得简单快乐。” 殷茵有些不舍,撒娇道:“天哪,我的将军夫人没有了。相公,你要是真的想辞我也支持你,只要大家平平安安的就好。你跟婆婆说了吗?” 傅介子当下去跟傅母商议,傅母把大伙都叫了过来,大家也都没有什么意见,而且这段时间朝廷内官员更替,隔三差五的就有菜市口斩首的,最主要 的是与傅府有些交情的田延年也因贪污被斩首,这让傅府的上上下下觉得这官也没什么好当的,还是远离是非为好。 傅介子上朝递了辞呈,以他的计划,等这官不做了,他就去娶了苏巧儿,然后是回北地还是留在长安,到时候看大家的意思。但是宣帝却将辞呈视而 不见,过了一天,宣帝召傅介子进宫,封他为敦煌城主,即日上任,侯位再加食邑一千。而且指出,敦煌非一般城廓,它接西域和匈奴,寻常大将一 不能守,二不能让西域归心,纵观诸将,在西域名声最大的,非他傅介子莫属。 宣帝把话说得很满,而且这也是实话,傅介子斩杀了楼兰王,又在西域打了这么大的胜仗,一时风头无二,傅介子无奈,只得应下。 回到傅府,傅介子把事情说了一下,傅府上下顿时炸开了锅,殷茵却偷着乐,笑道:“侯爷,该吃饭了。” ** 敦煌群龙无首,傅介子很快赶往敦煌,傅家也随之迁了过去,傅介子有些过意不去,傅母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跟着自己东奔西走的,因为走得急,傅介 子说过要娶苏巧儿的事情再一次落空,傅介子不得已修书到长安,并且派了人去长安迎娶。 是年春,汉宣帝封郑吉为西域内卫司马,以护鄯善西、南路,又护车师以西大道的国家和来往的商队,故称之为“都护”。 时间恍恍,已经是傅介子在敦煌半年了。 黄沙大道之上,长长的驼队成了这里最常见的风景,驼铃悠悠,时间过得慢而无聊,风沙很大,苏老爹扯着他那独有的大嗓门儿喊道:“巧儿,累不 累啊?” 夕阳之中,依旧是那长长的驼队,依旧是那娇小的人儿,白驼骆比上一次来时要大了许多。苏巧儿扶在驼峰上面打着盹儿,听着苏老爹的话,百无聊 奈得道:“阿爹,你都问好多回了,不累,不累,不累啊……” 贾老头嘿嘿道:“这丫头!老苏啊,现在商道上面都有我们汉朝的人保护着,我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要不然,这丫头敢这么悠闲!”苏老爹哈哈 大笑道:“要不然,我这老骨头也就再不带这丫头来了。” 正说着,兀难长老指着前方,长长得叹了口气,道:“敦煌到了。” 苏巧儿听了陡然直起身来,样子有些紧张,她不经意间想到了像公鸡打鸣一样的波斯水钟,像鸟一样的船,会冒黑油的井,还有高高的灯塔,小山一 样的陵墓,以及,大长老说过的,那种只能孵一个蛋的鸟…… 这时,阿里忍不住道:“苏小姐,我们成亲吧。”—— 完,祝大家新年快乐。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